抱蕊心房千个吻,可以这么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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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友情,爱情,我该如何选择?
监守自盗,偷来的老公超暖心
文/依琴翩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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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守自盗,偷来的老公超暖心章节列表【代发】心房丨原作修改丨重发丨BY:芯草囚鸟/颜锦安【赤黑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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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发】心房丨原作修改丨重发丨BY:芯草囚鸟/颜锦安
以下文章中的【我】均不是楼主!……也不是!>>中世纪奇幻童话风,又是架空>>冰与火之歌(字面意思>>我不小心上钩了所以动笔写了(误我!>>记得看题目啊要不然我就白开文艺腔了!(你还敢说>>哦对了,不要太在意细节了包括学校的罗马音请大家意会。总之一句话认真你就输了、真的输了!(喂∑(‘д′*ノ)ノ
00 星之序魔法,具体来源连现存的最古老的书籍都无法考证了,最开始,这只是生活在这里的所有物种都拥有的能力。操纵风飞翔,助长作物萌发,催促水分落下,从地脉里唤醒闪亮的矿石。这些被运用在生存上的能力,被心存感激的称为神的恩赐。那时,拥有智识的,不仅仅是人类,精灵、海族、矮人、妖怪、动物、植被这些有生命的,那些在我们如今看来的死物也有自己的意识与思想,就连路边的在你捡起它的时候都有可能听到它开口抱怨。但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众多有智慧的种族接触到一起,因为领土、资源、、人口互相摩擦、争斗、报复,最后爆发了轰轰烈烈的战争。一切的结束,也是故事的开始,起源于一张桌子。在相互毁灭之前,各方都做出了让步。死物贡献出它们的智识,却进入了世界轮回中不灭的元素循环;人类出让了他们的大部分魔法和寿命,获得了广袤的生存空间;精灵、海族离开了平原沃土前往森林海洋,却拥有了漫长的生命和高深的魔法能力;矮人隐入地下,却掌握了和冶金;妖怪们选择了守护、诫默、沉睡,留下了最纯正而强大的力量;动植物们交出了它们智慧,却拥有了能够繁衍不息的生命力和体魄。哪里没有黑暗?除非是哪天太阳彻底撞击地球,否则即使是阳光最烈的正午,我们脚下的阴影依旧如影随形。最先点起那盏在阳光投射不进来照亮脚下这一方黑暗的灯的人是谁已经不可考了,但是所有有感于此段历史的记载都腻称他为:星。百年,不,是近乎千年后的这片土地,各个种族的生活界限已经变得泾渭分明。在人类的世界,别的种族已经变成了传说故事,他们只剩下了神。统一领土最强盛时的统治者——教会为了控制会随机出现于人群中的魔法天赋,他们垄断了文字。这样即使真的出现了拥有强大魔法能力的,也会被当成异端绑在火刑架上烧死。如果能这么一直下去在人类的眼中,神的地位将不可动摇,教会依旧能统领着横跨大洋和大陆的众多国家。可是,禁忌的东西,不说出口却不会消失,闭上眼睛并不等于不存在。呐喊的声音坠落了,它最终消失在强烈的光芒里。星火将燎原。
01 蜃景中的你『满月日,众星归于始点。』『你来到这世上,低头望着,月白色的发从树叶的阴影里漏出来,成为冬雪赠给树的新梢。』水来自河流,土来自大地,木来自森林,金来自石矿。而火可以沸腾起水,燃烧起木,烤制出土,锻造出金。这种不安定的热由雷电产生,由地心喷涌——不管是哪种,都来自灾难。它本就不是世间自有的东西,据说是神明从天上盗来偷渡给人间的。所以在需要火带来温暖驱寒的冬季,人们会专门供奉火焰,献上祭品,载歌载舞,感谢神的恩赐上天的馈赠,已经有很多年了。赤司就是从火焰中诞生出来的强大妖怪,赤红色的外焰和金色的内焰赋予他两种截然不同的的能力和性格。可以保持室内的温暖加热食物,生气的时候就会内外焰切换烧毁一切。因此每年每年,人们都会变着法的诚心献上祭品,不让赤司生气,听起来简直就跟定时给魔王进贡一样。今年,最繁华强大的TAIKOU国的都城里,艺术家们搞出来的特别节目是冰雕展。城里到处都是湖里新采出来的巨大而整块的冰,艺术家们在忙忙碌碌的准备自己的作品,而小孩子们则嘻嘻哈哈端着盛有碎冰块和冰末的水盆在嬉闹,个别缺损的还在往雪球里填冰碴,此时与热闹氛围有点格格不入的一个穿着灰扑扑斗篷的人架着马车在广场前停了下来。只是前来城里采购的艺术家在剔透的化身为迷宫般的冰之城里,看着投射在地上如同虚幻的五彩般的光,突然来了灵感,他索性放下还没采购完的清单匆匆忙忙的驾着马车就出了城。他住在非常偏远的地方,基本没有人烟而且总是在搬迁,不会有谁来打扰他创作。每一次他的作品都能毫无悬念的夺得各种比赛的桂冠,就连不是人类的也从未败北,他相信这次也一样。艺术家迫不及待的从结着厚厚湖冰的封冻的湖里锯出一大块完整的冰,拿起冰刀决心创作一个能用任何完美词汇修饰都不夸张的冰雕出来。精心修饰过的五官,服帖的短发。以曾经见过的森林里的风精灵和大雾中出没于海边的海妖为蓝本,用从树梢捡来的仙鹤羽毛和象留下的骨瓷为装饰。采来兰草和迷迭香作为染料,用红珊瑚碾碎的粉末涂唇,佛手柑点缀关节。等到前往城里路过此地的赤司被这边莫名过于寒冷的温度吸引过来的时候,一拨开树丛就看到立在高台上微眯着眼睛伸出手像是在亲吻手指的冰美人,而冻的哆哆嗦嗦执意不肯生火的艺术家正跪在地上用白贝和淮草的纹路装饰冰美人身上的长袍。他恍惚抬起酸累的脖颈,一下子重心不稳跌趴在地上,阳光透过冰美人的脸庞照出晶莹的投影,光线从后方进入通过衣袍的褶皱在冰美人身后折射出阳光拼接出的翅膀,如同教堂里装饰在穹顶上的天使一样。“……是天使么,天使来接我去天国了?”隐藏在森林里的赤司也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简直不敢相信“……那是,翅膀?长出翅膀来了?”带有灵魂的艺术品,看到他的那一刻就能让人一见钟情。艺术家狂笑着刺破了自己的指头把心头血点在了冰美人的眼睛上,“我给你形体,我给你血液,活过来吧!活过来吧!”有些癫狂了的艺术家从地上爬起来拎起桶就往湖边跑,他要给冰美人用冰凿一顶无上的王冠出来,用封存着珍贵星火的王冠给他一生中堪称是顶峰之作的天使加冕。赤司等到艺术家离开后才从林子里走了出来,有点恍惚的仰头看着工作台上的冰美人。略低着头双手交叠在自己唇前的冰美人,脸上没有笑意但是表情却平和又圣洁,像是祈祷一般。拥有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的、不会因性别被区分的美。连自己都不记得去过多少次祭典,每年的祭典即使有很多新鲜的东西,自己也逐渐提不起兴致了。可是今年的祭典,他突然就期待了起来。“这是……给我的祭品吧?”赤司有些着迷的伸出手,摸了摸冰美人垂在眉间的额发。一滴水沾上他的指尖,赤司一惊,立刻松手退开。会融化的……赤司一挥手带走了最起码方圆五里的温暖,火和热汇集到他的手上被极致的压缩起来,跳跃着,从灼红变成了耀金。“我会在明天的祭典上等着你的。”火焰彻底消失在了赤司的手中,他重新戴上兜帽快速地离开了。非常期待你被彻底完成的样子。几天没吃东西太虚弱的艺术家在湖上采冰的时候因为脚滑眼花摔进了冰面的窟窿里,好悬没去了半条命,好不容易爬上来的他回去的第一件事却是先去雕琢王冠。没了太阳的傍晚气温急剧下降,艺术家发梢和衣服上挂着冰屑冰碴,冰凉的几乎麻木的手拿出了多年前占星师赠送给他的从高空摘下来的星火。一直作为压箱底的宝贝被装在云朵制成的罐子里的星火被小心的注入王冠,艺术家双手捧着把王冠放在了冰美人的头上。“……真完美啊,我的哲也。”喃喃自语的艺术家的体温已经下降到人体的极限了,这回他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寒冷。他哆哆嗦嗦的走进屋子来到壁炉边想要生火,但是打火石擦不出一点火星,炉子里的木柴也是潮湿的。饥寒交迫的艺术家就这么攥着打火石,坐在屋里的壁炉前,以抱着煤油灯的姿势休克了过去。夜深了,今晚的月亮特别的明亮,天上看不到一颗星星。随着月亮越爬越高,月光像潮水一样慢慢漫上山坡,一点点的拍击到艺术家这栋森林里的小屋前——照在放在屋外的冰美人身上。月白染上了他的头发,点缀了他的眼睛,寒冷的霜白则晕染了他的皮肤。星火闪烁跳跃着的王冠在月光的照耀下越来越亮,而艺术家涂在冰美人眼皮上的已经干涸的血液莫名的又变回了液体,顺着冰美人里侧的眼角缓缓地、缓缓地滑到了他的的嘴唇上。星光冲天。黑子哲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木质的台子上,周围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他拢了拢身上的白袍跳了下来,咣当哐当连着几声,戴在自己头上的圆环状的东西掉了下来。黑子非常好奇的走过去捡起那个圆环,发现是一顶精美的银质王冠。类似于两根藤蔓交错编成的花冠,上面还点缀着碎钻和浅浅的镂纹。“这也是我的东西吗?”黑子不明所以的把王冠又带回到头上,他想找个人问问情况。于是他走到半掩着门的屋子前很有礼貌的敲敲门进去了,然后发现了靠在椅子上已经死去的艺术家。黑子静静的蹲下看了艺术家青白的脸庞好一会,伸出手合上了他半睁着的眼睛,蹭了蹭自己鼻梁两侧的血痕,疑惑地喃喃“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你亲切又熟悉呢,明明应该是没有见过的……万能的神明啊,请赦免他在世时的过失,求你派遣天使保护引导他,不为魔鬼所害,让他安息在你的怀抱。”就这样,黑子埋葬了他遇见的第一个人,在太阳升高到九点钟的时候才把艺术家抬进了他好不容易挖出来的坑里埋了。因为赤司临走前的举手之劳,这方圆五里的活物跑的一干二净,在林子里走了半天连只鸟都没发现的黑子理所应当的迷路了。当然,没有碰到任何一个人的黑子理所应当的不知道今天在城堡里热热闹闹举行的祭典,特地留在在广场上游荡的赤司也就没有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冰美人雕塑——一直到晚上冰雕都评了奖分了一二三出来也没看到。“什么啊”赤司非常不满的看着荣获第一的惟妙惟肖的帆船雕塑“这样子的都能拿第一?”那个看起来很奇怪的人不会不准备把雕塑弄来参赛吧?但是来不及找了,时间差不多了。赤司被紧跟着自己的国王侍从轻声提醒,决定先跟着人潮去湖边把祭典的事情搞定了再去找。再看这边,虽然说是迷路,在林子里一边走一边玩的黑子却也不怎么担心。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也就不赶时间,他踩着林间没被污染过、留下过脚印的积雪,路过不少动物冬眠的洞穴,和出来翻找食物的花栗鼠共用了坚果大餐,他一个人蹲在冰冻的溪水边看下面游动缓慢的小鱼都能着迷的看好久,更不要提那些出没于雪林间各异的动物们,真的是看的目不暇接、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眨。夜幕再次降临让黑子从心底觉得有点寒冷,在盘算着要不要找个洞穴过一夜避避风的黑子突然被远处冲天而起的火光惊的呆住了。他愣了一下后,迅速提起拖地的长袍往火光的方向跑,一直跑就跑出了密林,来到了湖边。被冰封冻的湖面刚被赤司放了一把火,火焰在冰面上蔓延开来快速啃食掉厚达近两米的冰层。水雾伴随着兹兹的声音升起,悬空飞在空中的赤司漫不经心地看着下面的人大呼小叫兴高采烈地把蜡烛或者河灯放进冰罩里,纷纷把点着火光的冰罩放进湖里。一时间,湖面上起起伏伏的飘了数以千计的冰灯,如同从地底开出的会发光的雪莲花。黑子一个人站在黑暗的湖这边看的出了神,他下意识的想要走进去捞一盏马上就要飘到眼前的灯。等到他抱着灯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已经飘在了湖面上,湖水堪堪只淹没到自己的脚踝,而且还带着淡淡的温度。他有点惊喜的继续往前走,就像踩在有一定厚度的积雪里一样轻巧而奇妙,一直一直走到了湖中心。水是温暖的,无数的冰灯飘过来,蹭着他的脚,被照亮了一定深度的湖底隐隐有鳞片的光芒闪动,被冰阻挡的水生的水草也因为刚才的温暖伸出头来,亮出了自己的小白花。简直,就像幻境一样……在对岸的赤司和人群一样瞠目结舌的看着湖中心出现的那个人影。赤司和人类不一样的是他的视力完全能够看清远处黑子的脸。月白色的短发服帖的被压在银冠下,同色的眼睛里似乎有粼粼的水光和星芒。那个自己一见钟情的冰美人此时正抱着一盏冰灯站在河面上,起起伏伏冰灯里的灯火围绕着他,纤细的足踝被遮盖在华丽而蓬松的长袍下遮挡在水里。“……那是,你的鱼尾么?”赤司怔怔的浮在空中,看着一步步在逐渐靠近这边的黑子。黑子仰着头,滚圆的眼睛望着天,给赤司一种黑子是在看他的错觉。就像触摸不到的蜃景一样,你在灯火最辉煌的地方,美的那么不真实……赤司向黑子遥遥的伸出手,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你能活过来……真是太棒了。”
02 你的声音『金星走到第九宫,月亮开始缺角的第一个夜晚会有雾,白霜撒上山岗。』『裹在毯子里的你睡熟了,翻过身,蝴蝶也在茧中振了下翅膀。』祭典开始的当天夜里,湖中心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人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大家都在纷纷议论这是不是今年新搞出来的表演花样时,赤司沉默的抱着臂降落到人群外,看着同样站在外延身穿绣有十字架纹路黑袍的教会的人慌慌张张地离开,冷笑了一声。“跳梁小丑。”没人注意的角落,有一行湿脚印沿着堤岸转了一圈遁于黑暗。一棵巨大的树站在那里,去触摸它,能看到百余年甚至近千年的它的记忆。如何抽芽,如何茁壮,如何吐叶,如何开花。即使被砍伐倒也不要紧,截面处淌出的年轮就是岁月溅起的一圈圈涟漪。水也是一样的。从海洋蒸腾变为云朵,从云朵凝结落下变为河流,一路从地上地下分界奔涌,足迹走过了这世上的每一寸土地,见证过所有出现又消亡过的生命的存在。周而复始,不知循环往复了多久。所以其实是从湖泊里诞生的黑子,即使对人世所知一片空白,却拥有足够的理解力和行动力。不清楚对岸的人是谁,要干什么,他本能的感到危险和不确定,下意识地扔下灯使自己变得透明起来。“……我需要干什么呢?”黑子有点茫然的站在原地,盯着光亮在逐渐远去的湖面。湖底的色浓稠的如同化不开的夜,像是要吞噬下所有水边的东西。但是就是这样略显可怖的湖轻轻的用水花把黑子推向没有什么人的岸边,一个好听又温柔的女声愉快地唱起来,尾音轻快的像是在跳跃。[前往神的书库,牵强附会的知识关在那;黑暗中的集市,真相藏在瓦砾下;极北有霜雪,将指引着看不见的星星。启程吧,出发吧,去吹响黎明前最后的号角。]“你是谁?……我又是谁?”伴随着一声轻笑,湖底出现了一张女子的脸,然后是如同水草般的长发、花瓣般的裙子、如同长蛇般的下半身。她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迅速上浮,就在她马上要出水的时候停了下来,缓缓伸出手触了下湖面,低垂着眼睫[我是谁呢,你是谁呢……很久以前有一条从地缝里钻出的巨大长蛟趴在海底死去了,巨大而扭曲的脊骨支撑起各块大陆,从而解放了各处的水。井里的、湖里的、河里的、海里的我们,都有了生命,就连我也很难具体定义自己是什么呢……不要发问,就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吧,如果不介意命运这种东西,可以按照我给你的预言里所说的前进。]“预言……?是刚才的那首歌么?”[是的哦,]女人笑着在黑子脚下游了两圈,又轻声哼唱了一遍。[不要看我这样,我可有非常厉害的预言能力哦,来,把手给我。]“……那种语义不明的东西,如果理解错了的话会有歧义的吧?”黑子叹了口气蹲下身,把手伸进水里,和女人伸出的手交握在了一起,良久才分开。 “既然这样……真的非常感谢您。”[那么千万小心,祝一路平安,黑子哲也。]黑子被浪托着走上了岸,他看了眼旁边注意力还集中在湖面的人,沿着堤岸绕了一圈消无声息的离开了。虽然已经看不到地上留下的湿脚印了,但是尾随着一路跟过来的赤司也没有丁点惊慌。他闭上眼,仔细感受了一下空气中与热因子截然相反的元素,顺着小巷直抄到隔壁的大街上,十秒钟后就看到严严实实裹着大斗篷的黑子从对面经过。赤司笑了笑,干脆的从原地变成一小团火焰消失不见了。“大主教,听说今晚的祭典上出现了奇怪的人,会不会是魔——”“不用说了,你下去吧。”鬓角全白的中年人摆了摆手,“没有哪个魔法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样出现的,那些肮脏的老鼠只会顺着下水道偷偷摸摸的溜进来。估计又是湖里的那个没事干又捏出什么东西陪自己玩了,不需要担心。那些元素——”壁炉里的火焰突然跳跃了一下。“啊……赤司,您来是有什么事么?”大主教止住了话头放下手中的羽毛笔,站起身,向突然出现在室内炉火边的赤司欠了欠身。“我需要借用你们的图书馆,大概两周时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还是麻烦你把图书馆暂时封闭一下吧。”“这……”大主教皱起眉毛,有点犹豫。“你们上一周似乎得到了南部圣骑士叛变的消息呢?怎么样,现在还在加紧从底层选拔出新一批的骑士么?”赤司完全无视大主教去摸权杖的戒备姿势,斜靠在墙壁上,有点长的红发从兜帽里漏了出来。“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用火干了什么……到如今连我都想惹恼了么?你们这些人类。”已经变成金色的左眼从帽檐下望过来,瞬间被瞪视的人就仿佛置身于狱火中。大主教一哆嗦,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他更加恭敬的欠身施礼,盯着自己的鞋尖,“因为教会内的图书整理重编工作我们会把图书馆关闭两周,如果给您造成了不便请多谅解!”“你们的道歉我接受了,问你们的神安好,那么告辞了。”壁炉的火又跳动了一下,重新变得旺盛起来。大主教扶着桌子重新坐下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腿是软的,摘下自己的手套发现掌心全是汗。“……真不愧是唯一一个从火焰中诞生出来的元素妖怪,太可怕了……这些不被神所承认的东西,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啊!”明明只是一个眼神,就给人一种血液都被煮的沸腾起来的感觉。如果真的有地狱的话,焚身的火焰也不过如此吧?人类的教义说,神用七天造世,所以这些元素应该是为神所控的。即使诞生出来的元素妖怪十分稀少,满打满算把赤司也包含在内一共就只有三个。火、金,还有木。他们每一个存在单拎出来都是极致霸道到恐怖的力量,会威胁到人类,为教会所恐惧和敬畏。特别是火,可是人类的生活又哪都离不开这个东西,甚至包括焚烧书籍和对异教徒执行死刑。而水和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基本上是一个区域都有一个类似守护者的存在。特别是水,守护者能力都很强大有的甚至还有各种奇怪的天赋,是性格相貌各异的美丽女子,可是她们也是直到死去都无法离开自己这片水域的可怜鬼。但是也不会寂寞,因为只要有雨落下,她们就能看到这个世界任何角落发生的事,甚至是沙漠。水是流动的,它们的记忆也是这样的。就在双手交握的那会,黑子已经得到了一份完整的TAIKOU城内外地图——虽然出现了一点偏差,但是也总比没有好。黑子捧着手里的炸鱼排和熏白肠坐在街边临时支起的摊位上小口的吃着,周围满是兴高采烈的人,背景音喧闹到他只有大喊才勉强和老板进行交流。“对不起——太多了请不要——再给我了!”嘭的一声,黑子的面前又出现了一碗浸过冷汤的海鲜面。浓白的鱼汤里飘着晶莹剔透的细面,绿色的细菜丝和淡粉色的虾球都浮在汤上晃荡,“多吃——才有劲——继续玩!”黑子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心情捧起碗长长地,叹了口气。“事实上,就算我把这些都吃掉,挤到广场上也没有什么意义的吧,都是情侣呢。”每年每年,供奉着火焰的冬季祭典是一年最热闹的节日。从秋季一直准备到现在,用稻谷制出的面饼、把大量的鱼虾海贝端上桌、去年收裹时酿下的果酒出窖,无限量免费供应,全城的人会狂欢三天。今年引起无数情侣蜂拥扎堆,是连夜用水浇出来的巨大滑冰场。黑子吞掉了最后一口用贝肉制成的白肠,看着眼前又一对情侣走过去,眼神从摊位的顶棚、支杆,一直落到地砖的缝隙,最后停留在上面的水渍上。然后他把碗推到一边去,捂住脸。“为什么……最详细的偏偏是排放污水的地图?”虽然很容易就能把肯定不好找的地方迅速确定下位置,但是也偏差到让人难以接受。因为这种原因轻而易举地找到了‘神的书库’,黑子藏身于人流里绕着教会专属的图书馆仔细观察了一圈,却没有发现数量太多的守卫,而且不像是有陷阱。于是就在当天夜里,黑子行动果断地从顶窗翻了进去。“怪不得预言里说是牵强附会的知识……”黑子把怀里的一摞书一本本的塞回原位,“只有数学计算、航海星图、常见疾病的医术勉强能排上些用场,剩下这些乱七八糟的给神的颂歌和历史有必要手抄制作的这么精美管制在这里吗?”当然有必要了。站在屋顶上隐藏起自己气息的赤司看着楼下流动的灯火,在内心补充。宗教中的告解和颂歌的学习能使得越来越多的人学会用一种乃至多种语言拼写阅读、会话乃至辩论。这可不仅是垄断了信仰,是一并连文字、知识、教育一并都禁起来的厉害手段呢。……算起来,TAIKOU的国王也该考虑好了。“农业、渔业、贸易、文学、医疗、音乐、绘画。哪怕是最简单的货币换算都完全找不到,这些来自于生活的经验知识都没有,只有神明……感觉像是一个病入膏肓却还在自欺欺人的愚者。”黑子的声音隐隐地从下方传来,赤司用手掩住自己翘起的嘴角,嘴唇动了动。精辟。空无一人的图书馆、被列为平民禁地的地方,黑子裹着绒毯走过一排排书架,鞋跟轻击地面的声音回荡在穹顶里,冰凉的大理石地面倒映出他疑惑的脸。“即使没有人类的文字,别的种族的也可以;就算别的种族也没有文字,那么也还是能重新创造出代替文字的符号出来。”黑子看着自己扶在在白墙上显得近乎透明的手,“这样是没有意义的,所有生物向往美好和光明的天性只会让种子更加迅速的发芽,而且被他们忽略的关键其实是……”站在房檐边缘的赤司身上墨色的披风被大风刮起,露出鲜红的里衬。祭典达到最高潮,巨大的烟花在夜晚的幕布上绽开,在空中留下如同流星陨落的燃烧轨迹。“真正无法阻止的,是事物发展前进的脚步。”他重复着黑子最后一句话,声音低不可闻。黑子徒然一惊,望向窗外时看到有金焱从高处坠下。等他跑到窗边时只看到地上砸出的只只璀黄的蝶。无关正义与否、立场如何,事物死亡循环、继续向前发展的脚步,谁都无法以一己之力阻挡。哪怕被毁灭,被焚烧殆尽,那也不过是从头再来。
03 画在地图上『火星抵达黄道,阳光画在地上的影子时限变短了。』『这样的你面对这个残缺的世界笑的那么温柔,唤醒了藏在我们心底的绸缎。』本来满心欢喜准备在图书馆读书,甚至还特意带了用来睡觉的绒毯的黑子在外面人声还没有静下去前就无所事事了。他团着毯子趴在冰凉的桌面上蹭来蹭去,嗅着鼻端淡淡的木材的香味,怎么也睡不着。脑袋里一下被塞进了很多事,想要开口却又组织不出语言。索性闭上眼睛像之前从女人那里获得地图那样,去感受周围的水,浮现在眼前的就是映在粼粼微光里的另一个世界,在远处黑子一直没去的广场喷泉边,此时有一群人在演奏。——小提琴在哭泣,双簧管在慷慨陈词,小号高昂着头跳着踢踏舞,长笛嘤嘤呜呜的和着歌。只有一旁的竖琴慢条斯理地把头发梳起来簪上漂亮的月令花,低头凑过来用喑哑的声音在你耳边笑。被水面扭曲了光线和声音,那笑声还是穿透过来,传到心里,用她那种珠瓷相撞的钝响。……好美,如果可以,我也想试试。迷迷糊糊睡着之前,这是黑子最后的想法。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直到黑子被热醒。他稍微有点意识的时候闭着眼就能感受到眼前一片亮,不满的把头蒙到毯子里打算继续睡来着,却因为耳边细碎的窃语而勉强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好像……有人来了?糟了!太大意了!一个激灵,黑子直接跳了起来,睡意被赶跑的一干二净。找书一排排转悠到附近的牧师听到一声椅子与地面摩擦产生的刺耳尖鸣,下意识的大喝一声“谁!”靠近窗边的书桌跟前没有人,正午时分的阳光足够充足,透过彩绘拱顶照进来的阳光温暖明亮,肉眼都能看到在光缕间飞舞的尘埃,书桌早就变成了光线的聚焦点。“不是鬼啊……可,这是哪来的?”牧师疑惑的拎起椅子旁堆叠成一团的绒毯抖了抖。“你们的主教难道没有说过图书馆封闭两周么?”低沉醇厚地像大提琴一样的音色从后排书架的阴影里流泄,穿着黑色披风的赤司缓缓跺着步走出来。牧师面对这个眼睛里有火焰跳跃的青年,忍不住退后。“……主教大人他说、说过了,但是我是得到许可临时来取书的!”“哦?”踮脚贴着墙大气也不敢出的黑子浑身僵硬看着赤司走到了自己面前停了下来,两个人的距离近到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吐息。黑子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在耳边喧哗到连对方在说什么都听不见,只能怔怔的看着对方的嘴唇一张一合。赤司终于放过了被自己气势压迫的快要崩溃的牧师,也放过了身旁不安到流露出或重或轻喘息的黑子。他侧过身,声音带上了点魅惑的力量说,“好了,出去吧,记得把自己的东西带走。”恍惚间黑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捏着绒毯跌跌撞撞的翻出图书馆的,外面太阳直射着眼睛洒下一片金,可黑子满眼都是红。鲜活的、跳跃着的红。明明只会操纵水的我,居然会被火焰吸引,这也太……赤司失笑地看着那团绒毯凭空自己飘着出去,“就这么紧张吗?”,他在黑子刚坐着的座位上坐下来,一打响指操纵空白的书卷继续自动抄录。赤司把手覆盖上明显还留有凉意的桌面,在触到几滴水时一下变得很紧张。不顾自己坐在全是易燃材料的图书馆,他握手成拳搞出了好大一团火焰,像他之前做过的那样带走了更大范围的火光。“……还不够,如果可以,我连太阳都不想放过。”开始寻找黑市入口的黑子进展非常不顺。虽然相比于旁人来说他已经不知道省了多少事,但是鉴于黑市入口的跳跃性,他都扑了三个空了。“好、好累。”黑子喘着气从小窄巷里扶着墙往外走,“难道真的得再等到晚上去下水道么……发生什么了?”外面的街道人们都一脸愤怒的推嚷着,外围还有数量众多带着十字架的黑袍人和穿着铠甲的人在对峙,一片狼藉,到处都是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刚才那个大主教突然就自己烧起来了!太恐怖了!”“一定是因为在祭典期间还要执意行刑惹怒了神明!”“是啊是啊!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叛神者!居然不容分说地要直接烧死!”“那样直接用烙铁往身上烫实在是太过分了!”“生不起火肯定也是教会的错!”黑子的脚步在巷口停下来了,他看到有一个孩子倒在巷子边街角的水果摊车下面,身上草草披了一件成人的土黄色外套,走过去一碰他他就软软的倒了下去,脏的看不出本色的长发掉出来、小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是个女孩子呢。”等到那几个如同困兽般的男人凶狠的从下水道不同出口爬上来找到这边来的时候,就看到平躺在陌生人怀里被绒毯裹起来安然睡着的孩子。伤口被处理过并且很好的在冰敷,脏兮兮的脸和手也被擦干净了,额头上还贴着湿了的手帕。几个男人动作都不约而同地停滞了,在重新迈开脚步前他们都把放在明显地方的武器藏了起来。陌生人抬起头,平和的看过来,“你们是这孩子的家人么?”“……是,是的。”“事出紧急只做了一点外伤处理,还没来得及用药。”小女孩白净的脸庞贴着印有明媚花朵图案的绒毯被从这个怀抱,转移到另一个怀抱里。黑子平静的看着眼前已经收敛了凶恶气息的男人,微笑了一下,“服过药后帮她洗个热水澡再好好休息很快就会痊愈了,就是烫伤有点严重一定要补充充足的水分。”黑子轻声补充,“总之请不要给她用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可以了。”领头的男人抱着小女孩认真的点着头,就像被老师叫来谈话的学生家长一样。他身后有一个明显是头领的男人走出来,冲黑子鞠了一躬,“请问,我们该如何报答您呢?”“嗯?”即使是大城市但是一样没有完备的排污设施这大概已经是改不掉的通病了,各类味道刺鼻难闻的污水顺着肮脏鼠蝇成群的管道流淌进外面的湖里。黑子掩着脸被夹在男人中间一路向里,拐个弯没再走多远,带队的那个男人就快速上前几步,毫不犹豫地伸出手附上了一块长着青苔的砖,六芒星的标示光华流转。墙砖跳跃着让出了一个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通道。在踏进去之前,一直绷着脸的作为头领的男人终于流露出了一点轻松的意味,他转头对着身后的黑子说。“这里就是魔法师的集市了,顺便一提,我叫虹村,黑子。”这里简称黑市其实形容的一点没错,因为这条拥挤不堪到处都是摊位的街道没有一盏灯。这是只有魔法师和人类种族以外的家伙们交易的地方,不被承认和允许。只要有魔力就能看到各种各样的锁在摊前笼灯里的光,卖魔法药剂是紫色的、卖炼金道具是蓝色的、卖草药是绿色的等等不一而足。黑子好奇的跟在虹村身后一路走过去观察着,冷不丁直接撞上了虹村的背,他疑惑地刚抬头就被虹村猝不及防的弹了脑门。“在这里盯着人家的意思是‘你丫不服出来干架’。”黑子捂着通红的额头满眼金星的看着眼前虹村,疼的半天说不出话。“跟我过来,不要再东张西望了。”虽然有点凶,但这是个好人。这是黑子对虹村的第一印象。拥挤的小室,只有一张简易的床,一张堆着书本和瓶瓶罐罐的桌子,沿着墙根堆放的高度直达天花板的书。虹村示意黑子在那张桌子跟前坐下,捣鼓了一阵后用不敢恭维的奇怪器皿端给他还冒着寒气的乳白色饮品。黑子蹭掉杯口奇怪的墨绿色污渍,小心的尝了一口,然后一瞬间看虹村的眼睛从友好升华到了尊敬。其实冬天的冰制品并不难得到,但是这种新奇的奶制品黑子还是第一次喝到。冰冰的,很甜,奶味很浓。“所以这么说来,你是根据湖里面那个来这里找所谓的‘真相’?”“是的,难道虹村前辈你见过她吗?”“不。”虹村从炉子上拿下尖鸣着的壶给自己添了杯滚烫的热茶,一边说话一边吹着“准确的说我只是看到过她,她说的话我们人类是听不见的,即使是魔法师,只有像你这样的妖怪才能听到元素妖怪的话。啊,好烫。”“失礼了。”顿了两秒,黑子才伸出手放在茶杯的杯壁上,仅仅一下冒着滚滚热气的茶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虹村试探着抿了一口发现温度正好,他的唇线迅速的绷紧了。“随随便便就给热的东西降温,你这样就不怕融化么?”黑子收回手,低垂着眼睛“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原来,我是妖怪,并不是人类啊。而且听起来,还是水变成的那种?“自己的安全还是要注意啊!”虹村伸出手使劲揉了揉黑子的头发,只能认输般的舒了口气,“所以说最怕的除了那些天才外还是你们这种固执的要命宁愿受伤也执意伸出手的人啊!”黑子茫然地看着虹村,这个脸上还有没有愈合的细小伤口的男人眼里跳动着不知名的光,“你啊,就这么坚持下去吧。即使是死亡,那也是胜利,这才是一个像样男人的人生观啊!”“——是!”黑子认真的点头,虽然目前还无法理解,但是我会牢牢记住的。“那么,作为赠礼……”虹村在墙边的书摞里翻找了一通后递给黑子一本厚厚的羊皮小册子,黑子接过,道谢后翻开,顿时精神一振。“这是——!”详细的甚至标有岛屿名称的地图,每一块区域都有专门附加的大地图和手记。笔记不同、绘画风格不同,明显是一本出自多人之手的世界地理指南。“你大概能走很远吧?那么这本就给你了。”“这太贵重了!”“听我说完。”虹村有点怅然“虽然这些家伙们都很了不起,但是毕竟基本上都是人类。其他种族的记录少到可怜,还有不少区域都是空白的。最开始搞这个的疯子早就死了,这么多人以接力的方式完成着这本册子。借给你用,但是相应的你也得把自己看到的东西记录下来。”他一指地图最北端标出的茫茫雪白,“既然你要去极北的话那就刚好,那边还没什么人去过。把你看到的东西都画在地图上,告诉我们被掩藏在传说里的故事——真要感谢的话就这么尽心尽力吧。”黑子抱着册子慎重的鞠了一躬道了谢,虹村温和地拍拍他的肩。“不过大陆上没有职业的旅行者很可疑的,你会什么?”“……其实我没什么特长,但是,虽然很冒昧,请问虹村前辈你这里,有竖琴吗?”“试试看。”黑子把一把看起来很有年头的小竖琴抱在怀里,刚合适。“妖怪的音乐我没有研究,但是我见过外面湖里那个弹这样的乐器,说不定是水元素妖怪的共同点呢,掩人耳目也好当做自己的兴趣爱好来打发时间也好。”黑子侧着头一拨弦,简单的勾着几根弹了弹。接着抬头看了一眼虹村,伸出手叮叮咚咚的简单弹了一首简单的催眠曲。虹村沉默了,顿了一会用力一拍他的背说“去北方的话得赶凌晨出发的航船,我送你出去。”“对了虹村前辈。”黑子握住虹村帮自己扣上斗篷的右手手腕。“又怎么了?”“……那个,您给我喝的那个饮料叫什么啊?”三绕四不绕好像是抄了近路被送出来的黑子一出来就闻到了冰凉湿润的水汽和木头长菌的味道,他稍微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个通道口是开在一个码头的U形槽里。看着黑子的身影消失在空气里,虹村这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热气,对着空气说,“赤司,你跟着我做什么?”空无一人的通道,一个人影凭空出现,赤司拿下嘴里叼着的烟枪喷出了一口赤红色的火焰。“帮你们把人救出来了,该杀的那个也杀了,争端也挑起来了。我和国王已经签好了契约,很快教会就会被从TAIKOU赶出去了。走吧,接下来该让我们好好谈谈了。”虹村应了一声,多看了那个水色的身影消失的地方两眼,和赤司走回了黑暗里。迟来的善念还没冷透,就还能安抚充满愤怒的灵魂。因为在还有灵魂的人身上,光是想想、在舌尖上绕绕,都会让他们觉得温暖美好从而充满勇气。
04 霜白铺满大地『冥曜日绕地三周,北斗加入战局,星轨结上冰霜。』『手指覆上去的地方还残留着的你的体温』凌晨天刚蒙蒙亮,公鸡才啼叫过第一声,码头上空无一人。黑子走在弥漫的雾气里搜寻着码头上要起航的船的影子,结果虹村说的船没看到,他倒是一眼就看到侧身坐在码头上梳头发的那个女人。四目相接,女人放下梳子冲黑子招招手,[怎么样?]“我马上启程去北方,正在找船。”[你不需要坐船那种东西。]女人吹响了挂在胸前的金螺,黑子站在她身边屏息等了会就看到一个黑点急速的向这边俯冲过来。[这是唯一一种能在极北生活的鸟,它们现在要迁徙去那里产卵,刚好送你一程。]女人这么解说着直立起身凑过来把黑子扶上巨大白鸟的背,[迷茫是可以的,流泪也可以,所有美好的东西因为苦痛才能得到升华。]黑子看着女人搭在湖水里的长蛇尾,声音几乎要消弭在白鸟起飞的振翅声里“我……您为什么,要这样帮助我呢?”,但是女人听见了。在白鸟急速飞高带起的尖锐风声里,黑子隐隐约约听到女人模糊的回答,[你是我的孩子啊。]跟随着候鸟群迁徙其实是一种很奇特的经历,特别是和这种能在把冰原表面房屋刮跑的烈风中生存的鸟一起走。往往等黑子困了,睡醒一觉,时间就从傍晚到了第二天黎明——这些白鸟可以不眠不休的飞行上千公里,只在几个特殊的地点补给进食。想象一下,在明朗的晨光驱走黑暗、丝丝缕缕的渗入昏暗但已经如薄烟般蓝的天空时,已经飞了整夜的鸟经过了这片还未睡醒的土地。它们穿过了黑夜,告别了田野的星辰,像剪刀一般划开了上空弥久不散的云烟。它们乘着清晨微凉的、被朝阳染得泛红天空涂得发蓝的风,拍打着形状优美的翅膀在空中拍起点点涟漪。黑子揉揉眼睛从白鸟蓬松的被毛里爬起来揉揉眼睛,几乎被脚下这块正在急速接近的新绿刺痛了双眼。他连忙从怀里翻出小册子,仔细点着地图往北端挪了挪,确定了这里是这种白鸟补给的最后一站(注:人类可考范围内)。黑子从鸟背上跳下来,打量着这片森林。跟一直带着自己的头鸟点头示意后背着自己少的近乎可怜的个人物品往有炊烟升起的地方走过去。出现在眼前的与其说是镇子,倒不如说是一个小村落。村头到村尾二十步就能走到的大小,一眼望去也就十户不到的人家。在门口柴禾堆捡拾柴禾的大叔见到黑子一个人从森林里走出来也没惊讶,只是站起身拍了拍自己厚实的乳褐色皮褂,抬手招呼他,“小伙子,吃早饭了么?进来坐歇歇脚啊。”自从半个月前离开最后一个比较繁华的市镇后黑子就进入了消息近乎封闭的状态,让他奇怪的是这个完全是普通人的大叔居然有一个星期前TAIKOU到处发布的讨伐令——虽然是用来裹芝麻饼的。黑子捏着那张满是油污的纸质简报反复看着,虽然简报很粗糙,但确实是TAIKOU的官方文件。骚乱已经被军队平息了,大范围内没法生起火的罪魁祸首是在祭典上肆意屠杀平民的主教。最后还是国王亲自出面解决了民众的困境,将惹怒了神明的教会分部所有人员驱逐出境,随时会与教会开战。坐的离火堆挺远的黑子没什么表情地放下纸,自言自语“与其关注这些,还不如关注下自己的下一站好吗?也不知道比这里更北一点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哈哈,你问更北端的地方啊!问我就对了!”乐天派的大叔一边忙活一边自然地接过了黑子的话头,“但是首先我们得先填饱肚子!”火堆里的火舌跳跃着煮烧红了坑底的鹅卵石,新鲜的碎羊肉裹在羊肠里简单一过火就被盛进了海碗里。大叔一边抖着胡须上的木灰一边从火堆旁用钳子拨出几个黑泥团子,热情的招呼黑子吃。“非常感谢,但是我只用喝水就好了……”黑子看着碗里还带着血沫的羊肠,默默地咽了咽口水。“小伙子不多吃怎么去得了北方呢!而且看你这小身板!”大叔一点不嫌烫的把团子外面的泥壳徒手剥开,硬是把剥好的一个土豆扔进了黑子手里。此时屋外插进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死老头,你说谁要去北方啊?”灰头发额头还乱糟糟缠着绷带的青年提着飘着碎羊肉的大汤锅走了进来,打量了黑子两眼,那种带有针对性敌意的眼神让黑子对视回去的时候忍不住屏息。然后那青年放下汤锅,又恢复了那种散漫无所谓的态度坐到了黑子旁边。“老头,他和我不一样啦,他可不是人类。好了我饿了你快点做饭吧,他不吃我还要吃呢。”“臭小子对待客人怎么说话呢!”大叔示威的冲这青年捏了捏拳头,然后用被烧得通红的镊子夹起坑底的鹅卵石,挨个丢进汤锅里。黑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汤锅一阵咕嘟后自己沸腾了,羊肉泛着油花飘起来,散发着阵阵胡椒味的辛香。“喂,我说你啊,应该是个流浪乐师吧?什么乐器拿出来我看看。”青年一边大口塞着羊肠土豆一边口齿不清的和黑子说话,黑子面无表情地拍掉青年的油手,从包里掏出了竖琴。“哎呦!还真让我碰到一个弹竖琴的啊!”青年一拍脑袋扔下碗蹿的不见了,黑子不明所以的望向在盛汤的大叔。“灰崎,啊,就是刚才那个混小子,他是个吹竖笛的流浪乐师,前几天才回来。因为经常用笛声帮镇上居民驱鼠总能得到一些稀奇古怪不送出去给合适的人就会给自己带来灾祸的东西。”大叔把碗塞到黑子手里也在木桌前坐下,表情有点幸灾乐祸,“不瞒你说,这小子因为那份送不出去的竖琴曲谱已经连着一个月在赌场上输的裤子都脱了。你可算是救了他一命了。”“……我个人认为赌博,不太好。”黑子皱了皱眉,咬牙喝了一口烫嘴的羊汤。“嗨!我们这里有什么!烈酒、麋鹿,然后就是赌博!”大叔豪爽的一口喝了半碗下去,拍的胸膛啪啪响“我们这和平地不一样,一般煮东西都熟不了,汤只要稍微凉一点就沾的人满嘴油沫子,夜里离了烈酒会给冻死在床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是汉子就一起去冬泳蒸桑拿!是女人就穿着鲜艳的格子摆出来跳舞!这就是这里的风俗!”“我找到了!!!”灰崎高举着一沓皱巴巴的纸奔了进来,捅到了黑子怀里,“给我收下!敢还回来揍你啊!”黑子平着脸坐在里面封着鹿皮的木屋里透过小窗子看出去,天际薄薄的云烟温润的晕开阳光,一点点渗进绮丽的色彩,他抿了下嘴,扭头问道。“大叔,你这有墨水么?”真是粗犷直白到可爱的地方。『随着鸟群一路北往,路过不同的湖泊和森林。树叶从扁平如同巴掌般的阔叶变得尖锐刻薄起来,人们的衣着变得厚实简单而颜色鲜艳夺目起来。大块的色块就这么泼在衣摆和土砖上,矮胖的烟囱一天到晚的吐着白烟。房屋内多半在墙上封着厚实的驯鹿皮,听这里的人说他们以放养驯鹿为生,冬天会在草木丰茂的这里歇脚,春天一到他们就会跟随鹿群开始迁徙了。』黑子顿了顿笔,看着远处围着火光欢歌的人群,眼里带了些雀跃。『如同烟雾般挂在树枝上的飘渺绿萝不见了,白色骨质般的麋鹿新角状的树杈上出现了懒懒趴着的铅绿色苍苔。越往高处走,湖水就逐渐从深绿,过度到浅绿,然后是淡蓝色,最后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宝石蓝——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川凝结出来的放在心口的瑰石般的颜色。然后就是这片苔原区即将降临的极夜,据说会有如同亡魂曲一样的极光。对了,那种在极北和企鹅一起度过长夜繁殖后代的白鸟,当地人管它们叫塞维托亚艾,用当地的语言翻译过来就是冰川的意思。最无畏,最强大,即使是冻土也能停留,即使有狂风也能生存。死于坠落,溶归海洋。』“哦嘞啦——哦呀!”随着两声长喝,刚才还在火堆边载歌载舞的人一下哗啦全不见了,大叔也扛着钢叉在熄灭火堆。黑子还愣着呢突然觉得脖颈一紧,就被拎着往大叔的小屋走去。“等一下!灰崎君!放我下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灰崎自顾自的拎着黑子往前走,“马上就要来暴风雪了,赶快回去了。”“啊?什么?”黑子话音还没落就被大风裹挟而至的雪花糊了一头一脸,抬头朝天上一看,当真是如同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急速下来了。“——!鸟群!”鸟群当然飞走了。被困着暂时走不成了的黑子非常失落的从河边往回蹭,在快要穿出林子的时候看到了一点火光。面对着还冒着热气的盛有类似豆腐样食物的锅子,黑子咽了下口水。……看起来很清淡没什么油的样子。才吃了两顿饭就濒临崩溃的黑子犹豫了再三还是没忍住去摸了摸锅柄,感觉温度凉的差不多了变出一小根冰刺戳了一块,咬下。等到大叔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副幸福的快要死掉样子的黑子,被大雪裹成圣诞老人模样的大叔无暇思考原因,提起黑子就顶着风往小屋冲刺。使劲的把门顶上后把黑子放下来,大笑着坐到炉火边暖身,开了瓶烈酒。“没问题!我看过了!那些野生的麋鹿还没走。等到暴风雪结束你跟上它们,就能渡过那条河到冰原上面去。”“哪来的河……?”/“啧,我本来还在怀疑你是不是流浪乐师呢,没想到还真是啊。”室内同时响起了黑子和灰崎的声音。“请问你是什么意思?”黑子征询的看着早就喝的醉醺醺的窝在角落的灰崎,后者打了个酒嗝,“艺术的种类有很多种,人用眼看画,用耳听乐,把故事和曲谱口口相传下去。就有这么一批人,没有家,也没有所谓的国和故土。他们背着自己的乐器在这个世界上流浪,居无定所,也不知道自己的埋骨之处,这就是流浪乐师了……真不敢相信你这矮小的过分的妖怪居然也是啊。”黑子僵硬的盯着灰崎盯了五秒,把头转向大叔重复问了一遍,“请问河在哪里?”“不要无视我啊喂!”/“就是你来的方向那边的河啊?你应该见到了吧。”黑子努力的想了想,又想了想,想了好一会表情突然呆滞了。“……那个,不是海,的么?”连接着最后一块绿原和冰原的,是巨大宽广的咆哮着的河流。漆黑的奔涌着望不到尽头,即使是黑子入水的一瞬间也觉得冰凉彻骨。他划着水游到了头鹿身边,扶着鹿的脖子借助水的浮力一撑,就爬了上去。水很冰,风也没有停歇,唯一庆幸的是天隐隐有了要晴的意思。还有很久才能等到开春的北方,冻土上的杜鹃冒芽还尚早,麋鹿们都穿着灰白色厚实的冬装。搭坠在身侧的缎毛泡在水里就像是被煮开的蚕丝一样,黑子侧坐在头鹿身上调动身边的水流以此减小鹿群游动的阻力。在水里麋鹿那宽大的蹄此时变成了水禽灵活划水的脚蹼,森林平原上的长跑健将此时变成了游水好手,鹿群化身为一队白船就这么缓慢而从容的向着它们的目的地驶去。慢慢的,时间一长就有年迈的、体弱的掉了队,一直游着,游着游着就被黑水吞没了。黑子回头看着那些白点再也没有浮上来,却只是看着。因为它们湿漉漉的黑眼睛里没有悲喜,只有坦然。麋鹿们能淌过连接着冰川和绿原的宽广的如同海一般的河流,蓑羽鹤能飞过世上最高耸的峰凌驾于寒空之上,鹦鹉螺能潜到大地裂缝里深峻的渊底,蓝鲸能从世界的这端游到那端。这中间有数以万计的生命死在旅途上,被捕杀、遭遇意外、饥饿,但这对他们来说非常自然,不需要恐惧。上天规定,飞鸟死于坠落,走兽死于停步。理所应当的活,理所应当的死,不需要困惑犹豫止步不前。黑子用单手搂紧了头鹿的脖子感受着它皮毛下稳健又强力的心跳,把腿脚沉进了翻卷起的浪花里。“真羡慕你们啊。”
05 冻土『下弦月逃亡,长夜永驻。』『漆黑无光的夜,你跃出海面,带着渊底的星和月,如果可以请也给我唱支歌吧。』一踏上这块土地,立刻能感受到明显无比的差异。仅留在地面枝枝杈杈的低矮松柏集体发了天大的一个愁,齐刷刷地顶着个光头,只留下一眼就能看清树瘤的枝干病歪歪的站在那里,带着点苦寂的死气。告别了鹿群,终于曲折抵达靠近极北的最后城镇的黑子,和这些树一样直面了外面冷到让人窒息恐怖极点的气温。他被老板大呼小叫的扯进屋里的时候只觉得睫毛马上就要和斗篷上的绒毛粘在一起了。被扶到水池跟前回温的黑子突然莫名想起大叔给自己说过的“冰卷”,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出现了自己变成一个大雪团的样子……建在这里的房屋在冰盖上挖地基,在深坑里再搭建雪屋。暴雪来临的季节家家户户都储藏着将近半年的食物,成为一个被彻底埋在雪下的地方。通气口用压实的冰的管道连接到跟前的一片永远不会封冻的湖水上,与迁徙路过此地的白鲸共用一个换气口。事实上如果从高空俯视这里,就能看到一个非常规则的以湖泊为中心形成的圆形建筑群,建筑群就像蚁穴一样,四通八达的道路全部都在冰下开凿出来,非常壮观。『这里特别是在冬天生火很少,大家多以生的海象肉、鱼肉、鲸肉为食。定期会冒着严寒在退潮的时候下到冰层的夹缝里去捡拾牡蛎(作者注:补充维C)和其他的贝壳。是个一年只有一个季节的贫瘠地方,只要敢把开水泼到室外就立刻会结冰,真不知道最初定居在这里的人付出了多少、这里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听老板淡然用今天天气真好的口气说起跌了一跤就从冰壳下发现不知多久以前被冻死在那里的人……真是无愧于他们战斗种族的美名。』黑子带着厚实的手套抓着炭笔非常吃力的在羊皮手册上唰唰的写,炭笔是老板送他的,他的墨水已经变成了坚硬的一团冰,真的没法救了。看到胖老板端着刚片出来的还带着冰碴的鱼生从厨房里挪了出来,坐在对面无聊打牌的几个大汉就呼喝黑子过去。他应了一声又顺笔补了两句,然后把笔和册子小心地装进了贴身的口袋里。『不过这里的生鲸肉真的很难吃,像是带着腥味的树胶。我错怪大叔了,其实他的手艺还可以,最起码可以咽下去。贫瘠也有贫瘠的活法,说的可能就是这样了。』扑克、骰子、划拳就是这里最常见的娱乐方式,因为地区偏远的连教堂都没有,这里的人和大陆上大家普遍讲的语种不太一样,黑子和他们交流需要连比划带做表情,还是不要指望这里能有人会下棋的了。吃完了东西,看懂了对方笨拙的模仿着弹奏动作的黑子微笑着点了点头,从背后的背囊里掏出了那把竖琴,轻咳一声拨动了弦。“前行吧,旅人/终有一天都将老去,你的国度,和财富/足迹在风的土地上,吹过/你往何处去,/走过岁月与,银缎子的发/誓言仍烙在胸口/等候回归一千年的日影/把自己放上过去的十字架/神啊/背对黑夜”一曲终了,尾音还在低颤。靠在炉子边擦杯子的老板大大咧咧的走过来重重地拍了拍黑子的肩,冲他比了比大拇指。黑子按住弦回以微笑,把曲谱翻了一页过去,练习性质的继续弹唱。喝着烈酒的汉子们喧嚷着拍着桌子又开了牌局,黑子并不是一个特别爱笑的人,只是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笑容是最快最直接能给人传递善意的途经。靠着这样的友善和相互体谅,藏在地下雪穴的屋子比起外边空茫死寂的雪野来依旧热闹的不行。在某个隐藏在巨大冰层底下的城堡里,黑子刚弹唱的歌被巧妙的转录进了八音盒项坠里。“……那是触碰灵魂的感觉呢,真是惊人。”桃井给在看水晶镜的赤司满上手里的酒杯。“我本来还在奇怪赤司你怎么会突然来访,你现在不是还在忙?而且大酱还在沉睡呢……”“顺路来拜访一下。而且,快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等待。”“等待?……哈~”桃井理了理自己印着壮观百兽图的雪纺裙,端正坐好酌饮了口酒。“会说等待什么的,感觉一点也不像赤司你了啊。”“命运……”赤司托着下巴盯着镜子里的黑子,“命运这种东西,也许真的存在。”“人生赢家说这种话可太让我伤心了,不好好努力、抓不住机会、失败了会抱怨上天不公的不是失败者才会干的事么?你——”“不是那样的。”桃井眨眨眼,看着两只眼睛都变回赤色的赤司。“如果没有命运,那么桃井你遵守着占卜的结果一直守在这里就为了等待青峰的刀鞘不是很可笑么?”“这两种东西……不一样吧?”“不一定哦,不过这种东西要是真的思考起来就会成为一个悖论,还是点到为止吧。”“诶!”主要是因为我现在,稍微有点相信有命运的存在了。赤司大口咽下杯子里的烈酒,目光里倾透出那么点不甘心。自从黑子来到和他属性相近的冰原,他就失去了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黑子的追踪器。而且自从上次那锅汤豆腐让黑子撞了个正着,他就再没敢跟的那么近过。好不容易等来的人却不能触碰、必须保持距离、连自己的存在都不知道,简直就是被翻来覆去的玩弄了。有命运的话,一定在偷笑。“说起来那首歌是什么?我怎么从没听过?” “等候回归一千年的日影,把自己放上过去的十字架。”桃井以独特的精灵语又唱了一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原本讲的是西方的森林里那位最开始为秩序建立献身的星,最后被签下约定的同伴绑上十字架杀死的故事。是精灵族刻在祭坛下的一副壁画里的诗啦,你不知道很正常。毕竟我在这里带了那么久,实在是没事干啊~”桃井有些感慨的捧着脸颊“只是这首歌翻译成人类的语言居然还能唱得这么好,真想见见他~”赤司看着黑子比划着问老板那个不封冻的湖,目光一滞。所以‘极北有霜雪,将指引着看不见的星星。’里面,看不见的星星,是指黛那个家伙?还是指他?稍微多休整了两天,黑子继续出发,他在去捡拾贝类的老板他们的指引下顺着冰制成的通风管一直走,走到通风管垂直朝上拐弯的地方后抬头看,就能看到头顶投射下来的水光。黑子搓了搓手,抓着冰管上留出的凹槽往上爬,爬到将近顶端的时候彻底看清了这个通风口的真面目。绘在冰管内壁的法阵给通风口留出了一个巨大的气泡般的转换装置直通湖面,这样既不会被暴雪堵塞,也不会被湖水倒灌进来。不过这不是黑子的目的。黑子伸出手摸了摸气泡的表面,非常轻易的被气泡吸了进去,又被吐气样的喷了出去——直喷到冰盖上。狂风在冰原上来回肆虐没有一点遮蔽物可以让人躲藏,黑子刚一冒头就被吹的咕噜噜地刮飞了出去,最后是以一种近乎俯趴的艰难姿势蹭到湖边的。他往下张望的时候还和一群浮上来冒头换气的白鲸打了个照面,有一只换过气后还又重新浮上来蹭了蹭黑子的脸。黑子擦掉自己脸上的水屏了一口气,伴随着白鲸们近乎风琴一样的鸣叫跳进了湖里。湖水下很暗,只有冰层在莹莹的闪着微光。黑子最后一次确认羊皮册子被好好的封在了隔水袋里,他就开始跟随着水流下潜,一直潜向自己能感受到熟悉气息的方向。再往下的深度不再能看见光,但是有浮在水中莹绿色、亮黄色的浮游生物、形状狰狞造型各异的深水鱼、巨大而摇摆的水母,甚至还有某种不知名生物产出的大颗的明蓝色的卵。黑子躲避不及,被沾了一头一脸,成为了另一个光源。赤司看的出了神,他伸出手轻轻点了点镜面。哲也,快点告诉我答案吧。如果真的是你,那可就,太糟了啊……咔嚓一声,赤司手里的镜子应声而裂。黛。“不行啊这个真的是修不好了。”桃井放下法杖,用力的拍了拍龟裂的镜面。“以前还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呢……那水下到底有什么啊?小紫也不住在那里啊。”“桃井你应该也听说过的吧?那个传说。”赤司把八音盒项坠连上秘银的链子挂上自己的脖子。“咦!那个传说不是只是假的么?我对这片大陆了如指掌还从来不知道哪里有那样的一座塔。”桃井看着赤司垂下了眼眸,微笑了起来。“那个,是真的哦。”在大多数种族所不能到达的最北点,据传说讲,那里有龙,还有一座高的与天际相连接的星塔。“咦!假的吧!真的存在的话我地毯式搜索怎么会找不到的?就在眼皮底下诶!”“之所以连你也不知道的原因是,那座塔的根基,在云上。” “不是不存在,而是非常容易被忽略,,毕竟有那样一个主人……同类相憎……”赤司起身披上外套拍了拍桃井的肩膀“情况有点不妙,总之我先去RAKUZAN交涉一下,有空再来看你啊,五月。”“什么啊,这样就又要走了么。”桃井跟着赤司紧走了几步“我很无聊的啊,再多陪我一会呗!”“很快就能被解放然后回到你的森林里去了,独角兽女王。我没计算错的话,不出一年。”赤司低下头,眼睛里金赤交映,“很快就会有一场大洗牌,到那时,即使没有鞘,大辉也会提前醒来。”布满整个大厅的无数水晶镜折射出了无数团金色的火焰,桃井抱着肩,愣了半天后一个人站在原地笑了起来。“那么~拭目以待~”水中的最后一点光也淡去了,在黑暗中下潜了不知道多久已经完全没有了时间概念的黑子缓缓闭上眼。此时他除了调动身边的水去抵挡可怖的水压外,表情淡然到如同蜷缩在母体的新生命。水本来就是孕育生命的本源,现在黑子不过是在……回家。更不要提盘踞在胸前的那股躁动越来越强烈,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呼之欲出了——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隐隐的,黑子变回了近乎全透明的模样,完全与水同色的身体里星辰在流转,呼应着更下方巨大六芒星的法阵。时间被一直看不见的手停滞了,然后轻轻拨转倒回,黑子像是在做一个悠长而又奇妙的幻梦。半醒半睡中站在漆黑的水底,即将触及到这个世界法则的边界,他抬头仰望,一瞬间就处在浩瀚的星河里。此时此刻不知从何处前来的无数条纤细星线缠绕在黑子手指上,被牵引着似的,黑子伸长了系满星线的双手在空中一画,接住了凭空出现的星盘。‘星辰。’光华流转的六芒星法阵吞下了黑子,水底又重归一片漆黑请用那已被遗忘的古老语言呼唤我,呼唤我的名字,告诉我你身在何方。请唱起那首低不可闻的歌谣,哼起那流淌在血脉中的腔调。请握紧这把钥匙,这夜太黑,这水太深,不要忘了回家的路。
06 云端之上『四百二十一颗的行星终于全部升起,午夜终时,冻鲤唱着冰川留下来的曲。』『你是奇迹。』黑子有知觉的时候,只觉得很热,特别热。但全身又像是泡在冷水里,浑身湿透的感觉特别不舒服,不像是淋了雨,倒像是被一脚踹进了能把人没顶的水池里然后再一把捞起来,浑身上下都在淌水。他勉强睁开眼,用手一撑地面,只觉得手背都被地面上的积水淹没了。“这是哪来的水……?”在温度很高的室内特别明显,从自己身上不断有霜气冒出来在空气中凝聚成肉眼可见的小水珠,透明的水大颗大颗从皮肤上涌出来,用手捂不住。黑子试探着舔了一下,“……不是咸的。”“当然不是咸的啊,白痴,是你在融化。”门被大力推开,下一秒就有一块透明的石头被扔到自己怀里。握上石头的一瞬间黑子不再感受到热,无力感也迅速远去,他呆愣的重复,“……我,在融化?”“是啊,你在融化。我说你也太冒险了吧?以那种方式就被传送过来了,要不是我恰好有这种东西你可就化成一滩水了。”头发近乎雪白的人没什么表情的拢着他的衣摆坐在了地上,“这座塔里可是常年供着不灭的天火,温度不是一般的高,你一个冰偶随随便便来就不怕死吗?”“请、请等一下,”黑子结结巴巴的说,“我,可我不是妖怪吗?像是河湖里的那……”“你才不是那么高级的东西呢。”那人不耐烦的打断了黑子,眼瞳里满满是冷意。“你啊,只是被制造出来偶然有了生命的冰偶而已。”“……我,是,冰偶?”之前黑子看着这个世界,让他觉得之前所受的所有苦难都值得。如果这个故事只到这里,美极了,会是最好的结局。可是不过几天,被续填上的情节却是:世界,给了他也许比未来一生所受的所有苦难加起来都更加巨大的伤害。黑子缓慢地、缓慢地用细瘦了一圈的手捂住自己的脸,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湖里的女人会说自己是她的孩子了,如果自己是冰偶的话,那么最近的冰源的确是湖里。为什么自己能感应水,为什么自己能够冷却温度,为什么自己可以变得透明,为什么完全不需要考虑衣物增加……不是因为魔法。而是因为,自己是冰,本来就是没有温度的、是来自水的、是没有颜色的。透明的水滴从黑子的指缝间落下来,他抵在额上的双手交握成拳,紧紧的在手背上掐出了指印。那么那个死在屋子里的人,就是制造出自己的人么?如果这躯壳是被人制造出来的,那么,我有没有灵魂呢?黛难得用称得上怜悯的眼神看着硬撑着站起来的黑子,拥有的东西被全盘否定很难受吧?墙倒了只是一瞬的事,重建起来需要很久,说不定再也重建不起来了也是有可能的。“……这么说很唐突,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嗯,好啊,你身后那个房间。”“谢谢。”门关上,黑子贴着门板滑坐在地上,一片黑暗中他问自己。我是谁?我要去哪?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所渴望的、追求的,是什么?……如果我死了,连被埋葬的机会都没有,不会再有人记得黑子哲也这个名字吧?说起来这个作为代号的名字,其实也不是我的东西。无牵无挂其实也意味着无拘无束。不会有人牵绊住你的脚步,也不会有人在晚上给你留盏灯。这个世界,没有人需要我。而且它还会伤害我。不再有安全感、不再能放心依靠、不再敢对未来抱有期待。“……我需要一点时间,我呜……”死亡有三个阶段,肉体上的死亡最简单也最丑陋,肉体腐烂、长出尸斑、被蛀虫啃食。黑子跪趴在地上颤抖的摸上自己左肋第三根骨的位置,手攥着细小的冰锥用力抵着。“……我是冰,不是人,那么刺穿这里,我会死么?化成水,还是碎成冰?”黛见过很多获得了生命的艺术品,有的发疯崩溃,有的和自己的主人苦苦纠缠,有的游走于世界的边缘,结局各有不同,唯一的共同点是都不得善终,他们都被这个世界那层看不见的膜隔离开了,融不进来。“没办法,这个世界已经不一样了啊,现在。”整整三天室内星辰的气息都没有消失,但里面的人也没有出来。‘快崩溃了?还是要接近自己的极限了?’黛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想,把咕嘟了的炖锅从火上取下来,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面色如常的黑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哦呀。’“请问我能在这里坐下么?”“随意,你要来点么?”“暂时不用。”然后黑子只是单纯的坐在书橱前的椅子上,如果黛不是知道他在那里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黛也就当做他不存在一样如常的吃完了饭,准备喝茶再看会书,无意地回头就看到黑子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他是在观察我?’“你……其实和我一样吧?室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你说什么?”空中闪烁着淡蓝色噼啪的电光,黑子毫不畏惧的正面迎着黛。“我说,你其实也是被制造出来的吧?”抵在心口的冰刃最终没能刺下去,因为黑子没法说服自己,没办法。他在角落里呆坐了一整天,脑子里乱糟糟的甚至想了很多死法,最终所有的恶念都被一只手遏制了下去。如同困兽一般凶狠的眼神、还带着泪光的恐惧的眼神、茫然空洞的无谓眼神——这些,也是他们天生无法选择的东西。我不会被卷进那样的命运里,从没感受过被绑在火刑架火燎的痛苦,也没有度过过那种东躲西藏不见天日的日子。最痛也不过是他们那样了,可以说如果这是命运的话,上天其实已经待我不薄。他们还在努力的活着,眼底还盛着能感谢我的温度,那我呢……?我没办法说服自己去憎恨这个世界,憎恨我的命运。即使是会使我融化的火光我能看见的,永远是温暖、光明、爱和希望。就算真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谁都没有剥夺我活下去的资格,我自己也不行。要活着,要勇敢的活着。每一条走上来的路,都有它不得不那样跋涉的理由;每一条要走下去的路,都有它不得不那样选择的方向。一直走下去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哈、哈哈哈。”黛突然颤抖着低下头,笑的声音越来越大,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真不愧是我截止到目前为止见到的诞生于人类之手的最完美的成品。”他用指尖沾掉眼角的水珠,向黑子伸出手。“之前骗了你,其实星辰本来就不是地面上的东西,要想有形体必须有个躯壳,你说的确实没错。”“欢迎你,黑子哲也,欢迎来到这个肮脏又美丽的世界。”黑子看着黛伸向他的手,问“请问你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呢?”“跟我来吧,我带你去看看这个世界。”黛微微扬起了嘴角的弧度,扬了扬他手里凭空出现的星盘“你难道不想看看,真正属于星辰的世界吗?”当然想。黑子毫不犹豫的抓住了黛的手。离开了那间明亮的内室,黑子跟着黛顺着盘旋而上的楼梯走了很久。通道里没有灯,也没有窗。身边的光源只剩跟在脚边头顶着油盏一蹦一跳的灯架,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情况下连油盏里油液晃动的声音都能听见,安静的让人窒息。黑子摸着挂在胸前正散发着蓝碧光晕的宝石,手放在上面不仅能感受到冷意,还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原本需要费力凝出来的六边形冰晶现在很简单就能制造出一大片。“那块石头很适合你。”蹦跳着在够冰晶的灯架冷不丁撞上了突然停下来的黛的腿,噗的把油盏里的光熄灭了,黑暗中只有这纯净的光在悄无声息地旋转,里面像是一口气被封进了海和蓝天。这是只能在冰原冻土上才能看到的奇特景象之一,雪下藏着的冰,在有太阳照射的时候才能发现。冰的反光是蓝绿色的,宝石一般。那是洪荒时幸免于流火的万古玄冰,仅仅一块就足以把温度降到零下二三十。“只要不靠近地心的火芯,你应该再也不用担心有融化的危险了。”“……!”黑子睁大了眼睛。黛转身继续往上走,“地上的种族一直认为,星星是挂在天空的。”。“当初我费了很大的劲,想要重回故乡。不知道用了多久才建起了这样一座塔,但是等我站在最接近天际的地方的时候我才真正明白星辰的含义。”他停在最后一阶平台上,和黑子并肩站着,虚扶着黑子的背把他往那扇已经敞开的门推了推。“进去吧。”真正的银河不是那种被画在黑色底衬上大大小小的光点群。它是深的透黑的蓝,在烟云被风吹散的时候随着风一同在流淌,就连上等的宝石和水钻也无法堆叠出它的美。只是仰头,你就能意识到它是活的、是有生命的、绝非静止——斗转星移,绝对不止是一个形容词。人类的想象力在自然面前简直羸弱的不堪一击。“很漂亮吧?”“……嗯,堪称极致的美。”黑子站在浩瀚的星河里,与众多的星星保持着近乎平行的位置,脚下就是水蓝色的大地。全透明的拱状大厅墙壁上,外面途经的星辰在繁复的法阵上留下奇幻的光效。原本以为自己怎么走都无法走出去的冰原此时低头看去只是一块不大又没有丝毫杂色的白色圆斑,如纱帘一样极光缓缓冲撞着天穹。 “这样居高临下的看极光感觉太棒了。”有火流星径直从身边穿过砸向地面,黑子手中的星盘和黛手里的星盘亮到了堪称耀眼的程度。“看到了么,我们,都是那样子来的。”黛伸出手给黑子指了指那道还没完全消弭彗星轨迹,“星云曾以你为名。”这可能是黑子听到过的最美的一句话。有的时候,只有目睹过、经历过失去,才知道拥有的可贵。死者的遗憾再也没法弥补,这个世界是活人的。所以别被时间留在原地,你已经是自己的奇迹了。
07 星辰的视角『黑夜在安魂曲下隐去,只有老到一百零八岁的鲸化成泡沫,彗星才会出现。』『你低头看地图的样子,都像是在聆听告慰。』远航在大海上掌舵的人都很讨厌满月夜,海面上光亮足够视线良好,可也因为这样用来引航指向的星辰也一并被隐去了,就连最高明的观星师也无法在夜幕里找出那些看不见的丝线。但是这对于他们来说不是问题。黛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黑子跪坐在地板上,十指系满了从透明穹壁外垂进来的星线正操纵着微光闪耀的星盘缓缓旋转,身边乱七八糟地摊了一地算筹。黑子出神地盯着虚空中并不存在的一个点,不知道在想什么。“虽然没什么必要,要不要来杯下午茶?我听真琴说你已经两天没下来过了。”“两天……?”黑子撑着地站起来揉着自己酸痛的小腿,“我还以为只是几个小时而已。还有真琴是谁?”门外黛的腿边,有一个白白糯糯的团子噗的一下变得通红,还颤抖地用细棍一样的手指捂住了自己圆溜溜的小眼睛。“……啊,你好。”这高的吓人的星塔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个房间,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没有窗户。骨瓷茶杯里的茶水不再冒出冉冉水汽了,黑子用手背试了下温度,端起来啜饮了一口。明亮且没有窗的室内看起来像白天,桌子上摆着的沙漏又转了一圈,分明提示现在已经是凌晨。“喂你们,不要再拿了,当我没看出来吗?把客人当珍稀品种看吗?”身旁的黛在小声训斥着数量众多头顶着各式点心的白团子。“我的鱼干呢?太厚此薄彼了!这么多种茶就我们两个能喝多少!”乱了时间的下午茶正式开始了。“你之前在算什么?我看你用了最复杂的那个式子,有让你特别在意的星么?”“我只是在算自己的未来。”“没用的啦。”黑子摸了摸自己瘦了一圈骨节突兀的手腕,“……但是还是有点没有安全感,如果融化的话,会无知无觉地死的吧。”“这可不一定哦,”黛半滑下去靠在沙发背上,以一种有点扭曲的姿势躺好。“算起来,这是我的第几个身体了来着……?”“黛前辈!?”“和你不一样,我在雷电劈开大地触及地下的银矿时出生,活了很久很久了。你能想象的到么?在还没有陆地的时候,存活着的物种只有奇形怪状身长数十米的类鱼类。”黛眯起眼睛,有点怀念。“我遭遇过两次对物种可以说是覆灭般的灾难,如果你对死亡的定义是身躯死亡,那我大概已经死过五次了。”“覆灭般的灾难?是指世界末日么?”“是啊,特别是第二次。行星撞击地面的那一刻产生的光与热,就连骨骼都能在刹那融化成灰烬,绝妙的盛景。” “那么‘每一个人都会有一颗属于自己的命星,在做什么、遇见了什么人,星轨就会被改变’,这种说法”“是啊,是假的。”像宗教说的那样,在世间活着的万事万物都是有罪的,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赎罪。倘若没有命运这种东西,那么对生来就饱受不公、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受到惩罚的人来说,也太绝望了。“也许真的有神,那也是我们无法窥探到丝毫的‘神域’啊。”黛把果盘往黑子面前推推,自己又捻起一块辣鱼干,继续看刚才没看完的故事书。“我只知道,万事万物生生死死,由生扣死,由死续生,这才是一个完满的圆。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不是命运,是轮吧。”轮回的轮。“所以,黛前辈……”“嗯?”“这些星历和命运的书……”“都是我胡扯的,完全没有意义。”黛伸长手把黑子手里的书翻回到星谱的那页,“命运那么老掉牙的题材我才不要去搞呢,占星这种东西只需要把星星的颜色大小运行轨道给那些人类就好了,剩下的内容他们会主动帮你完善,即使说的再模棱两可也能给你整出一份详细到衣物颜色的行动指南出来。”“那么我也会死吗?”黑子摸着脖颈上挂着的石头。“撒,我也不知道呢,如果哪天你不想活了倒是可以自己试一下,如果有机会记得告诉我结果。”黛歪着头在沙发上滚了一下把霸占着沙发的几个白团子全赶下去, “毕竟……最后成功的只有你呢,这些全部都失败了。”这座塔里充斥着各种违反常理的存在,会自己移动帮助照明的各式(过于欢脱闹腾)灯具、会唱安眠曲帮你把被子盖好(咏叹调高呼不要离开我)的床铺、包揽了他们餐饭的厨房和餐具(比如现在顶着剩下的蛋糕在愤怒跳跃的盘子),黑子有点勉强的把那块熔岩蛋糕拿在手里这才平息了瓷碟的抗议。“我真的吃不下了,再被打碎可没人把你复原哦……”当然除了这些家具,在数量上取得压倒性胜利的就是这些憨头憨脑圆滚滚的白团子,随时随地出没在各个不可思议的角落里,包办了从领路指书到端茶送水大大小小的各种杂务,而且更诡异的是和自己、还有对面的黛浑身散发的气息很相似,只是多少的差异……“就是你想的那样。”黛指了指地上蹦蹦跳跳的白团子们,“它们就是我雕好了加入星火的产物,只是不管我在塑造他们原形的时候有多用心,最后一旦加入星火就会变成这样。虽然也能算作生命,但是这和预想的不一样。”“啊!那些和真人差不多的蜡像加入星火后就变成这种团子了么?黛前辈你还真舍得。”“怎么可能,这些是用做实验的是工具和我同步工作后复制出来的,冒冒失失地不知道成功率的话,原版谁舍得啊。”“……”虽然能理解啦,但是也太……“星火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个啊,那个是来自于星辰砸向这里的光啊,各个行星的都有,最大那团里还有太阳的芒呢。”“那么,会不会是因为直接注入温度太高把雕塑融化了呢?”黛表情空白的盯着黑子盯了很久,脸色由青变蓝变紫变黑最后变白,惨白惨白的那种。当表情的变化没法体现出人的心情变化时,脸色的改变就足以说明问题了。“——!!!你到底是被怎么造出来的啊!!!”银冠、竖琴、羊皮地图册、曲谱、几只不同的笔,依旧零零碎碎,却比黑子最初带的物品已经多了很多。“我的行李,还真是越来越多了呢。”“这样不是很好吗?说明遇到的人越来越多,值得留恋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没有任何迟疑就把那顶银冠拿在手里的黛,表情变得越来越疑惑,下意识的他开口问,“哦对了,一直忘了问你,那个创造出你的人现在怎么样了?那个误打误撞服食过不老水的的家伙还顽强的在四处蹦跶吗?”“死掉了。”黑子坐上软绵绵的床铺,拍了拍小声呻吟了一下的四柱床。“虽然不太清楚具体的原因,但是我醒来后就发现他冻死有一阵子了,所以我把他埋葬了。”“哈,那个家伙、那个家伙死的可真不是时候啊……”黛嗤笑着放下手里的银冠,“最不愿意被束缚的人最后被关在了土里是吗,真是讽刺。”“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是……”黑子扭头直直的盯着黛的眼睛,“人总会被自己所热爱的事所束缚,自由是死后的事,你不过也是星辰的囚徒。”室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黛长出了一口气,“怎么办呢……这样子也没法讨厌你。又不是在战场上,好不容易碰到能开口的同类就不要针锋相对地吵架了。”“来聊聊吧,这样看来你的出现完全就是巧合,不仅诞生这么微妙,说不定死亡也是……如果有天你想尝试着把自己融化的——”“对不起那种事是不会发生的。”黑子交握起手指,轻轻抵在自己心口。“……我太贪心,也许会这么苟且上近百年,也还是不会舍得去死。”黛把脸藏在手掌下用指缝里的余光看着黑子,“既然这样的话,你需要了解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呢,首先,来帮我个忙吧。”呆在这高塔里其实很不错,有可以随时去看的星河、看不完的书、各种稀奇古怪的小发明,室内只剩白昼,而唯一能看到外界的地方则只有黑夜,时间观念是不存在的。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专心于自己喜欢的事很久也没关系——云端之上,与世隔绝,真的是天堂。黛千寻是个如同虚影般的占星师,他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久到在最古老的星谱上都有他的署名,但是几乎没什么人见过他。一个是因为他并不太离开自己在云端上的星塔,另一个就是因为他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出去也没兴趣缺缺的黛索性最后在自己的高塔里闭门不出,搞起了研究。其中有一项就是给自己捏造同伴。“好了!大功告成!”堆满各种材料的工具桌上,并排摆放了两个雕塑。一个是憨态可掬圆滚滚的白鸟,另一个是趾高气扬栩栩如生的少女。“黛前辈……从某种意义上讲你还真是厉害呢。”黑子趴在工作台前近距离端详着那座微型的少女模型。比起他纯手工木头雕出来简单上色的白鸟来说,这个用骨瓷做身体的少女华丽的简直让人难以直视,她头顶上那顶用冰雕好的镶嵌着巨大钻石的王冠更是闪闪发光。“好了,快让开。”小心地打开了罐子用镊子夹起了一小团火光的黛表情非常雀跃,“都吸取了当事人的经验了这次一定能成功!”接着就是一声穿云裂石的尖叫。“……为什么!为什么又失败了!我的女神!!!呜!”黑子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倒在工作台前抱着新出炉小号团子哀嚎的黛,伸手摸了摸努力拍打着小翅膀飞到自己肩头的白胖鸟。“也许,和技术没关系,真的是人品问题。”“所以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黑子摸了摸怀里白鸟的小脑袋,“可能是在它们嗯,也包括我。还没活过来前,被赋予了太多的爱和急切,因此有了……价值吧?”黛虚弱无力一副累爱的表情躺平在椅子上“……所以为什么啊,我的爱还不够么?每次在考虑使用材料、设计都会用很久,结果最后成功的只有粗糙的木头和脆弱的冰,好难过。”“如果创造出我的人能遇见到我活过来,应该不会用冰了。”黑子拍了拍裤子也跟着坐了下来,“自然因素姑且不提,能够使用强大火焰的人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会走动的威胁。”“咦?火这种东西能好好操纵的就没几个啊?”“但是我在出生后就看到了霸道到能在水下燃烧的火焰。”从水面上跳跃着蔓延开来彻底吞吃干净湖上的冰,掉落的部分一度还在水下继续燃烧。近距离邂逅的那个人他有一头红发,还有璀璨而低温的金眸。美丽又危险。“原来是那个家伙……”黛用手按了按额头,非常慎重的对黑子说“不要被他的表象迷惑了!那个家伙是个独裁者/精分/大变态/偏执狂,遇见了要赶快跑,绝对不要靠近!”“诶?为什么这么……?”“什么为什么!你迷上他了吧!迷上了吧!明明只是一两眼就记得这么清楚肯定是迷上了!别的就算了!那个家伙绝对不可以!”“其实有近距离见过的,而且就算你这么说我们应该也没有机会再见了吧……”“笨蛋!不知道故事里的恶龙都是围着公主转的么!”越说越没谱的两个人都忍不住笑趴在了工作台上“这样的生活,真的很愉快啊。”“用一张面瘫脸说这种话完全没有说服力啊。”“你不是也一样的么?”“说真的,要不你留下吧,即使是这里这种温度,这块石头也得上百年才会融化干净。”“不,我还想继续走呢。” 黑子把手举高,看着灯光下自己透明的指端。“想要……”“呐~小征,如果说是星的话,这个孩子还比不上千寻呢。也不是让人特别惊艳的漂亮,说起来就是挺普通的嘛,为啥你这么……嗯。”仍旧被阻拦在外进不去塔里的实渕叹了口气,看着身旁仍旧很严肃的赤司,继续尝试。他和黛是同类,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生于人类之手,拥有与他们类似的灵魂,所以更脆弱,会迷茫。但也更美好,更坚强。命运不知道有没有写过我的未来,如果它有写的话,我想知道,只是窥探一眼也没关系。就像拿到迫不及待想读的书的孩子一样,我准备偷偷翻下结局,看看那里有没有你。想要,书写自己的未来。
08 送你一枝春天『水藤、月银、土座运行到极佳的位置构成等边三角,种子破壳,剪木兰为簪。』『你心头的玫瑰绽放了吗?』温暖的都可以称之为燥热的春日,阳光强烈。认清了黛拒绝放任何人进塔的事实后,摆脱了赤司的实渕终于有空躺在软椅里敷个面膜了,他待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透过窗口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学生。又是让人觉得头痛的入学考试呢……千寻不出来的话会很麻烦的。墙角摆放的星象仪突然转动了一圈,亮光大盛,实渕想也不想就冲着那个凭空出现的人影扑了上去,抱住使劲蹭。“太好了~千寻你终于出来了!冬天已经要结束了哦——咦,千寻?”实渕眨眨眼,和面无表情额角似乎有青筋在的黛对视上了。……那怀里的这个,对了这个高度也是。实渕下意识的拢紧手臂,蹭了蹭毛茸茸的脑袋,看到对面黛额头的青筋又多了一个,怀里的黑子正辛苦而不动声色地挣扎、挣扎。 “这个孩子,好可爱啊~~~头发很软皮肤也很白~~” “太失礼了!快住手,这是我的客人。”/“……请,请放手,我要死了。”实渕撅起嘴看着逃一般挣脱出去的黑子,毫不犹豫的给了黛一技必杀“什么啊,千寻你这么久还是没成功造出来么?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实渕!!!”“既然你都出来了~那么可就拜托你了!入学考试~”黛一愣,后知后觉地捂住了额头,“……我应该查一下日历再出来的。”“嘛~千寻就去工作吧~”实渕手一伸揽住了黑子的肩,“来和我玩一局塔罗牌怎么样?”“可以是可以……”黑子伸手从牌面里随便抽了一张。“审判?”/“实渕……前辈?你能不能先把脸上的东西揭下来?”“呀!!!!”虽然塔里很亮也很温暖,但是感觉还是和日光不一样。走出建筑物站在太阳底下的黑子恍惚间有了一种重见天日的微妙错觉。他盯着眼前摇摆的桃花看了好久,反复端详确认这真的不是梅花后才相信现在已经是春季了。他忍不住翻开小册子掰开指头算了算,从帝光抵达这里路上总共用了两个半月,那时候刚好是冬至。如今已经……三月份了?!一恍惚,就这么度过了一个季节么?总觉得自己也没干什么啊?简直就像蜷缩在树洞里冬眠的棕熊一样!站在他身边的实渕非常体贴的一笑,“与大众的生活节奏脱离确实会出现这种时间被偷走的错觉,一般这种时候只需要拿一个空瓶子,用自己的头发在瓶口系三圈倒放在桌子上。如果瓶子里出现淡绿色的烟雾那么倒入35摄氏度的湖水喝下就能把时间找回来了,但是如果没有也不是什么坏事,因为人只有在感觉到愉快才会觉得时间过去的很快啊,哲也小弟~”黑子侧仰着头看着实渕笑眯眯的脸,“实渕前辈你还……真让我惊讶啊。”意外的细腻又体贴?“不过我以前一直以为黛有社交恐惧症才总不出门,看着你总算明白为什么他能在高塔里一窝就窝好久了,可我还是没法体会到你们这些隐性显性的宅人的爱好啊~”“虽然没法苟同实渕前辈你的观念,但是下次请把面膜揭掉再和人讲话好吗?我真的被吓了一跳呢。”“……我真的没法理解你们外星人的脑回路!好毒!”“那你可以完全不要理解。”冷不丁出现在两人背后的黛脸色不怎么好,“那群小鬼干什么不好居然作弊?以为没人监考一个两个都翻了天了。”“哎呀,辛苦啦~我们们去喝茶吧~”RAKUZAN学院七大怪谈之首:会在考试时突然出现的幽灵监考官。每两年的入学考试都会上演老生闷声看大戏、不安分的新生被削的很惨的戏码,都快成RAKUZAN学院一道风景了。罩子外面是冰天雪地,罩子里却正值春暖花开,黑子摸摸那胶质的罩子,还忍不住敲了敲。“其实我一直以为魔法是无所不能的呢……没想到还是会被外物局限?”“怎么可能是无所不能的,就是最高明的魔法师也没法在沙漠里凭空变出巨大的湖泊、没法在海底产生火焰。与其说我们是魔法师,可能魔术师更贴切些?”在桃心木圆桌前坐下已经摆好棋盘的实渕伸出自己的手聚起了一个白光团,“像这样,把隐藏在空气里的别的元素召集起来施以命令。”白光团抖动了一下,然后实渕的左手就凭空不见了。“就是魔法了,不同的应用会有不同的效果,像这种就可以做到折射光线隐蔽物体。”“这样?”黑子手指在空中虚点,大小不一的冰珠随着他的指尖悬浮在空中,黛一挥手,噼啪的蓝色电光就精准的把冰珠全都击的粉碎。黛懒懒的用指尖拈着棋子把他们都摆上棋盘,对黑子说“我们和他们还不太一样,操纵与自己属性相近的元素会更顺手,威力也更大。如果要继续四处走的话,还是练习一些用来防身比较好。”“说的也是。”黑子集中注意力对起手指,在眼前凝出一大团水,然后拉伸——冻结,制造出几只尖锐的冰锥。“我还有很多地方想去,就还有很远的路要走,自己必须变强。”实渕担忧地看着黑子,放下手中的茶壶,“哲也小弟你还要继续走?留在这里不好么?”“实渕前辈是在担心我么?”“那还用说吗!问未来的话审判可不是什么好牌啊!会很辛苦很艰难诶。”/“黑子。”“怎么了?”实渕突然笑了一下,摩挲着手里的白皇后问,“现在的你怎么看待这个世界?”在你一路走来、体会到这个世界能对你造成伤害的时候,你怎么看待这个世界?春意初萌的庭院里团簇开着的樱花顺着长花枝一路脱垂到了地上,久违的温暖来临、植物们在魔法的助长下肆无忌惮的疯狂生长。鲜艳的花枝都栽盛在陶土敞口盆里,日光顺着溜下来那么一照,衬应着淋漓的水光,让人看着忍不住就想微笑。冰锥碎成小冰晶丁零当啷的掉在地上,黑子坐在树荫下扬起嘴角。“非常美好,值得珍惜、忍受痛苦、用心体会,我不想放弃。”在塔罗牌里正位的审判指代未来,意味着拥抱新世界。黑子翻开加满了各种纸条变得很厚的羊皮册子,抽出了夹在里面的牌,用手指勾勒着上面绘着的金号角。“也许,等到那个‘黎明’到来的时候,我能抵达乌托邦也说不定。”“那么就听循自己的心继续走吧,我很期待你眼中的幻风景。”“等一下!你们两个!”实渕一急,直接就抓住了黑子的领子把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千寻!继续走那一定会路过南边的YOSEN的!”他的手按在黑子的头顶比了比,又在自己身上比比,“我们是没什么啦!但是对黑子来说会很苦恼的吧!”黛捂住嘴,像是想起了什么,“啊,那个……说的也是。”“实渕前辈请先把我放下来。”“啊抱歉抱歉。”黑子有点不满的仰着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YOSEN?”“这么说虽然哲也小弟你肯定会生气……”实渕抿了抿嘴,“你实在是太小只了。”“是的,如果你要继续走,那么离开这里就是YOSEN,虽然规模不太大但……那是个有着龙的国度,重点是,那里的人都很高。”黛放下茶杯,双手交叉用两个大拇指来回蹭着下巴。“听说平均身高两米来着?”“诶——!!??”即使这样黑子也没有被实渕说服留在RAKUZAN,反而是黛被闹腾的没了下棋的心思,三个人提前开始了下午茶的续摊。“好~可惜~本来还在想让千寻和哲也一起出动,在RAKUZAN的怪谈史上再添一笔呢。”“原来实渕前辈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吗?”/“适可而止一点吧实渕,小心被学生们报复哦。”“还有啊,”黑子从书里抬起头,“刚才黛前辈是说‘听说’对吧?难道没有去过?”,得到了黛肯定的答案后简直是难以置信了“明明那么近……”“啊啊~这个我知道哦。”实渕停下手中的编制活,“千寻他啊,超宅的~那里可没有能让他特意前往的有趣的故事啊~”“说的也是,黛前辈这里的故事集都很棒,比我在旅途中听到的那些吟游诗人的故事还精彩。”“你手上拿的这本可是我百年前特意手抄整理出来的东西,那时候被他们称为大航海时代哦,即使平民冒险者们没有文字。”黑子从盘子里拈起一块饼干沾了沾杯子里的奶昔,“我一直很想问了,人类的教会……到底是什么?正反方评价冲突点很多。”“谁知道呢?”黛又重新捧起了书“人类的政治我一向不感兴趣……”“喂,我说你们啊。”被冷落在一旁很久很久的叶山额角上出现了好几个十字路口,一双猫眼瞳孔变成了针尖一般的形状。“你们这种若无其事不理人的茶话会是怎么回事啊!!!!玲央姐你今天下午不是还有给高年级的考核吗!!!还有黛你什么时候把今年推算出来的星表给我公历马上就要印制发给学生了!!!”“哎呀,小太郎快平静下来啦,耳朵和尾巴都露出来了哦~超失礼的~”“到底是谁害的!!!我早说学院这样子管理是不行的!!!” “说起来有点在意,这个RAKUZAN学院用的课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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