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咸味的芦苇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微博@一棵咸味的芦苇
《借吻》/国旻
接到金泰亨电话的时候，朴智旻正在翻箱倒柜的找一盒方便面解决自己的晚饭。
“这个时间点，你不是应该刚下飞机吗？”
“我在机场看到田政珉了。”
开水壶的红灯恰好跳掉，壶里的开水咕嘟咕嘟的翻腾，热气向上将朴智旻眼镜的镜片一次次模糊。他伸手去握住壶柄，小手指却不小心碰到了壶身，烫到的地方连着心脏突突跳动，痛得很。
“他不是移民了吗？怎么回来了？”金泰亨讲了几句发现电话那头的人没给他任何反应，忍不住出声提醒，“智旻？智旻你在听吗？”
“嗯。”朴智旻终于回过神，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可能……回来有事吧。”
“田柾国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
朴智旻用方便面附赠的叉子将盒盖固定住，耳朵和肩膀夹住手机，双手端着泡面桶坐到了茶几前。手机里金泰亨唠叨的声音还在继续：“你可真是……别糊里糊涂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趁这次，怎么也得让田柾国和你说说清楚，听见没？”
朴智旻身体一歪倒在沙发上，抿着嘴“嗯嗯嗯”的给他回答：“知道啦，我吃饭去了，拜拜。”
“小白眼狼，就知……嘟嘟嘟……”
通话被朴智旻强行掐断了，金泰亨另外半句说他没心没肺的话被堵在了不断的嘟声中。
朴智旻趴了一会儿又重新坐直，打开方便面盖子用叉子搅了搅发现面条还有些硬，把叉子固定回原来的孔里后捡起了刚才扔到地毯上的手机，犹豫几秒最后还是拨了号。
等了好久，对方才在朴智旻差点挂电话前接起来：“智旻？”
“嗯。”朴智旻咬掉一块嘴唇上的死皮，“晚饭吃了吗？”
“还没，你呢？不要又吃方便面。”
被猜中晚餐的朴智旻忽然有些尴尬，手指甲轻轻挠了挠人中痒痒的地方，偷偷地笑：“家里没别的吃的了，不然你下班给我带点宵夜。”
“太晚了，你得饿晕。”他想了想，“你叫个外卖送到家里。”
“我面都泡好了，吃了再说。”
“我给你点外卖。”
“不要。”
那头的人败下阵来：“那我早点回来。”
“好。”朴智旻吸了一口面答应下来，又冷不丁的喊他名字，“田柾国。”
被点到名的人似乎正在忙，却仍旧及时答到：“嗯，怎么了？”
“你有没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什么事？”这个问题是田柾国没预想到的，他仔细想了想这几天来有没有答应他什么要求却无果，“我今天九点前一定到家？”
“还有吗？”
“我晚饭一会儿和同事一起吃。”
“嗯……还有吗？”
田柾国发出了一个“没”字的音节，朴智旻也突然觉得自己无聊，用这种方法逼他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田柾国倒没有继续说下去，停顿下来两头无声，良久才开口说：“我上班都没抽烟。”
朴智旻噗嗤笑出了声，却不知怎么的，面汤里掉进去一颗眼泪：“好啊，很乖。”
田柾国也没有来由的心慌：“智旻，怎么了？”
“没事。”朴智旻眨眨眼睛，把方便面推远了些，“我等你回来啊。”
田柾国的烟瘾是三年前朴智旻帮他戒掉的。
三年前田柾国大四，毕业设计作品由于优秀突出被导师通知要拿去参加全国比赛，需要修改并且添加新的创意。
为此田柾国毕业前那一个月几乎每天熬夜通宵，毕业的压力，时间的紧迫以及长时间的创意输出而导致的灵感枯竭统统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哪怕偶尔有机会合眼睡几个小时也没法睡得踏实。
但这并不是让他开始抽烟的主要原因，真正的主导因素是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田柾国的青梅竹马田政珉告诉他，他们全家要移民去国外生活，或许以后不会再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我们从小就认识，突然要走真的有点舍不得，不过我一定会常联系你的！”
二十几年共同长大的回忆被这样轻描淡写的一段话描述的仿佛没有一点分量，原来他们几千个日夜累积下来的感情不过就只值一句“舍不得”。
田柾国那天正为了导师的一句话强打着精神修改画稿，田政珉毫无顾忌的找到了他和朴智旻合租的房子敲响了大门，他就站在门口听他说完了这些话。
田柾国手里拿的那支铅笔明明已经用的很钝了，却在用力顶住指腹时还是会钻心的疼。
“说完了？”田柾国记得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那你可以走了。”
田政珉有很多朋友，他去哪里都可以生活得很好，从不缺田柾国一个。如果不是出生在同一个院里，田柾国在这些年各自求学交友的时间里早就把田政珉追丢了。
田政珉拥有太过自由的灵魂，是田柾国无论如何也抓不住留不下的，所以他没有做过多的努力和挣扎。
就像直到田政珉离开，也对田柾国喜欢自己这件事一无所知。
田柾国对谁都平淡，田政珉感受不到任何特殊，自然读不出他的感情。他常说，自己和田柾国最像的地方，可能只有姓氏。
田政珉离开那天，田柾国丢下了画到一半的稿子打车去了机场。朴智旻在厨房给他准备早饭，听到钥匙和关门声出来就已经不见他人影。
田柾国从机场回来，朴智旻去上班了不在家，餐桌上用保鲜膜仔细遮好的盘子里是留给他的冷掉了的早餐。
田柾国没吃，径直走进了房间，对着一屋子的画稿卸掉了浑身的力气。那是他第一次体会无能为力。
一整天田柾国什么也没画，到夜幕降临时分，他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一包烟，躲在房间的角落里，那也是他第一次抽烟。
没开灯的房间里，打火机点着了烟头，微弱的红色火光在黑暗中聚成一个亮点，照不明房里，却让田柾国的郁结有了一个出口。
他吞吐着烟雾，开始怀念田政珉和他年幼时的日子，又好像只是在送走从前的自己。
以前住校的时候，他们艺术生常常会通宵赶作业，大家就通过抽烟这种方式来让自己轻松上一会儿或是在抽烟时寻求灵感。田柾国却是个例外，他一直不太喜欢烟这玩意儿，有时三个室友一块儿在寝室抽能把他给呛死。
可是在田政珉走的这天，田柾国才终于发现，烟真的是个好东西。
其实那会儿田柾国和朴智旻才合宿没多久，但他没来得及去担心朴智旻会不会受不了烟味，只想着快点麻痹自己。
不去想田政珉，不去想过去的快乐，也不去想自己的胆小。
朴智旻是田柾国的直系学长，那年已经毕业了在工作。田柾国刚想搬出学校自己租房子住的时候是想着要和田政珉一起合租的，但对方几乎没怎么考虑就一口拒绝了他，理由是爸妈要他回家住没办法和他一起。
而朴智旻就是在这其中捡了个空，自告奋勇的邀请他来和自己一起租房子，地段价位楼层朝向都尽量按照田柾国的喜好，最后总算把他骗成了自己的室友。
朴智旻喜欢田柾国，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喜欢了。说的夸张点，他看到一群烟雾缭绕长辫短辫扎起的艺术生后辈里走出个清爽干净阳光的男孩子，第一眼就知道自己喜欢他。
得知田柾国心有所属是很久之后的事，却也一直不清楚他心里那道白月光究竟是谁。等到那天下班，在被浓重烟味包围的房间里把失魂落魄的田柾国拉起来的一瞬间，朴智旻终于得到了那么久以来想要的答案。
将要参赛的毕业设计作品还未完成，田柾国却无法回到之前的良好状态。不但失去了信心和坚持下去的理由，也丢失了好不容易找到的灵感，甚至连正常的吃饭喝水都渐渐减少。
朴智旻用掉了自己的年假，那段时间天天陪着田柾国。
帮他搜集资料买各类画册，为他拼起那时破碎的想法，在田柾国最无助的时候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他。
每天一日三餐一顿不落的照顾田柾国的口味，在他累得睡着在电脑前时悄悄为他整理房间，就连他藏起来不好意思总麻烦朴智旻洗的衣服裤子鞋子也都一一替他清洗干净。
至于田政珉，谁也没再提。
田柾国虽然疑惑朴智旻为什么不问问自己颓丧的理由，但是心底永远感激他这样的沉默和无条件的信任。
日子似乎是顺畅的在往前走，除了田柾国一天天变严重的烟瘾。
朴智旻迷迷糊糊睁眼看到自己睡在卧室里，却始终回想不起自己是怎么躺上床的。
半睁着眼睛摸了摸旁边是空的，不远的浴室里有滴滴答答的水声，只好不情不愿的坐到床沿，用脚找到拖鞋也不管有没有穿反，直接穿着走去了浴室。
“醒啦？”田柾国刚洗完脸，把毛巾拧干挂好，回头看了一眼半梦半醒走进来的某人，“拖鞋穿反了。”
朴智旻“嗯”了一声但没有要重新穿的意思，站到田柾国旁边准备拿牙刷。被田柾国半路拦住，抱着坐到干净的水池台面上，脱下拖鞋重新穿好。
朴智旻被抱起来腾空的那一刻就立马清醒了，全程盯着田柾国低下脑袋时露出来的发旋看。
田柾国抬头时见他愣着，微微嘟起的嘴巴像是在讨一个吻，毫不犹豫的抬起头要去亲他，还是朴智旻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用刚起床略带沙哑的嗓音提醒他：“我还没刷牙呢……”
朴智旻一个用力自己跳下来，接过田柾国给他挤了牙膏的牙刷塞到嘴里：“你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去上班？”
“这次展览需要的差不多都结束了。”田柾国靠在一边看他，“今天没什么安排，就下午还要去见个客户。”
朴智旻咕噜噜吐出一口水来：“客户难搞定吗？”
“不清楚，之前不是我在接触。”田柾国把他的毛巾抽下来给他，“听说昨天特地从国外飞回来的。”
朴智旻擦脸的动作慢了几下，再露出脸来时已经没了刚才的从容自然。在听到“国外飞回来”这几个字时，转头看了不知所以的田柾国一眼，他盯着朴智旻，眼里全是他。
连湿漉漉的毛巾也等不及再冲洗一遍，几步走到田柾国面前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把刚才没能完成的亲吻继续，只是这一次是朴智旻主动。
用力又急切，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
两人嘴里相同的薄荷味，在不断的唾液交换和吸吮过程中渐渐变淡，可是谁也不放开谁。
亲吻最后终止在浅浅的血腥味中，朴智旻不小心咬破了田柾国的嘴角。
“哭什么？我没事啊。”
田柾国手足无措的看着朴智旻忽然掉眼泪，伸出手将他揽进怀里，却换来他更隐忍的哭声：“不哭了不哭了。”
怎么也哄不好怀里的人，田柾国单手环着他，另一只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喏，给你吃。”
“不吃。”朴智旻后知后觉感到丢人，抹了一把眼泪，靠在田柾国怀里闹别扭，“说好给我带夜宵的也没吃到。”
“这我可真的是冤枉。”田柾国把奶糖放在朴智旻手掌心，“我回来的时候九点还没到，谁知道你就在沙发睡着了，宵夜被我放冰箱了。”
“那……”朴智旻看着熟悉的糖纸样式，“你今天能赶回来陪我吃晚饭吗？”
田柾国点头保证：“可以，我见完客户就回来。”
朴智旻换了衣服准备出门上班，刚开门就被田柾国喊住，从卧室出来递给他一小袋子的奶糖：“不开心的时候就吃一颗。”
“你以为我是你啊。”朴智旻嘟囔了一句，乖乖接过来，“我喜欢草莓味的。”
“那下次买草莓味的。”
田柾国就站在门口看着朴智旻等电梯，没想到电梯没等到，他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跑回来抱住了自己：“我想休假了。”
“好啊。”虽然有些不明白他的心血来潮，但田柾国还是一口答应下来，“我正好也有假了，休息你想做什么？”
“我想去旅行。”
“好啊。”
“我想拍很多很多照片。”
“好啊。”
“我想……和你结婚。”
田柾国被朴智旻猛然间一句直白的告白吓得一时没说出话来，瞪大眼睛微微低头看着他，朴智旻没有抬头，整张脸都埋在田柾国怀里。
他不是害羞，他是在害怕。
怕田柾国不给回答，更怕他说拒绝。
“叮”一声，朴智旻等的电梯到达了他们的楼层。
毕业设计全部完成交上去的那天，朴智旻特地去超市采购了准备回家亲自下厨，和田柾国两个人在他们合租的小房子里一起庆祝。
谁能想到一进门满屋子的烟味就铺天盖地而来，朴智旻伸手挥了几下想要远离呛鼻的烟味，才忽的意识到，这么短的时间里，田柾国的烟瘾已经达到了这种地步。
朴智旻把手上的袋子一股脑堆在了地上，跑去田柾国的房间，开门时看到他有些错愕，估计是没想到他竟这么早就回来。满室狼藉，包括正坐在电脑前抽烟的田柾国。
他面前屏幕上关于田政珉信息的网页都没来得及关掉，和那支还剩一半的烟一起忽亮忽灭的像是在嘲笑朴智旻。
朴智旻跑过去从田柾国手中把烟抢了过来掐灭狠狠地扔在了垃圾桶里，双眼通红的问他：“能不能把烟戒了？”
“……怎么戒？”田柾国的声音不如以前清亮，“我戒不掉了。”
“你把烟都给我，以后想抽烟的时候就吃糖。”朴智旻伸手把田柾国的笔记本电脑合上，“我给你买糖。”
朴智旻捏了捏坐在椅子上比他矮的田柾国的鼻子：“你别哭啊，我除了拿糖给你吃，哄不来小朋友的。”
“什么都能戒掉，烟也是，毒也是。”
田政珉也是。
朴智旻坐在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那袋奶糖。这是他以前在田柾国戒烟期间最喜欢给他买的糖，田柾国甚至跟他说以后再也不想看到它了。
现在却被他拿来哄自己。
朴智旻说给田柾国买糖戒烟之后，被叫做“小朋友”的田柾国真的和他冷战了整整一天。但自从那天起，他在朴智旻面前再也不抽烟了，每次烟瘾犯了就乖乖吃糖，家里各个角落都被糖塞满。
不知情的人来，或许还真要以为家里养了个小朋友。
可是背地里，田柾国还是会偷偷藏烟，去室外或是挑朴智旻不在家的时候抽，抽完烟就把家里的窗户打开，不散尽味道不敢关窗。
田柾国抽烟，一个原因无非是自己的设计思路卡壳，而更多的则是由于田政珉又给他发送了些近况。
而这些朴智旻其实全部都知道，不过是装作不知情，只当他是刚开始戒烟还需要缓冲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时间久了，田柾国却有增无减的抽烟，更甚至好多次朴智旻下班回家看到他就这么呆呆坐在窗边抽着一支烟，连他回来都不知道。等到朴智旻出声，他回头看到才手忙脚乱的将烟掐灭。
朴智旻总会忍不住联想，田政珉又给他发什么了呢？可明明他连电脑都没有打开。田柾国又在想些什么呢，会不会哪一天思念泛滥到直接订了机票义无反顾的就这么去找田政珉，留下一间空房间给自己？
所以在那一次去田柾国房间看到他对着电脑屏幕上田政珉发来的照片和文字发呆，桌上的纸杯里有一只手数不过来的烟头时，朴智旻终于再也忍不住，他胸腔里难受的如同有一只手紧紧揪住了自己的心脏。
他花了那么久去陪伴他，去帮助他戒烟，却远远比不过远在大洋彼岸的那个人随手发来的一张照片来的珍贵。
田柾国越抽越凶，怎么也戒不掉烟瘾，是因为他怎么也戒不掉田政珉。
那天的朴智旻被嫉妒打击的七零八落，脑袋一片发蒙，疯了一样冲过去抱住还没反应过来的田柾国用力的吻住了他的唇。
田柾国愣怔着被朴智旻亲吻，感受到朴智旻的眼泪流下来才回神了一般将他推开。
“你在想他。”
“没有。”
朴智旻清清楚楚看到的，田柾国却怎么也不承认。
他一哭起来眼睛就肿的厉害，看着田柾国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强调：“你嘴里有烟味！”
田柾国舔了舔唇，半晌才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朴智旻哽咽道，“你不喜欢我给你买的糖。”
“不是。”田柾国站起来要拉住后退的朴智旻，“你听……”
“你是讨厌我吗？”
“当然不是。”
朴智旻指着电脑屏幕：“你喜欢他吗？”
“我……”田柾国欲言又止，朴智旻心下早已确定答案，所以无论他回答什么都认为是“喜欢”。
“那他……喜欢你吗？”
“不……”
田柾国想说“不喜欢”，却被朴智旻抢先：“可是我喜欢你啊。”
“田柾国，我要惩罚你。以后你再抽烟，我就吻你。”
他们就是这样稀里糊涂在一起的。
朴智旻的强盗言论出口后，田柾国每天下班回来，朴智旻见到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今天有没有抽烟。两只手轮流闻烟味，还要凑近闻嘴巴里的味道，不管是刷了牙还是嚼了口香糖，朴智旻似乎有特异功能，都能检查出其中的烟味。
只要抽烟被发现，朴智旻就会毫不犹豫的借自己的吻去“惩罚”田柾国的不守信用。
可是每一次的亲吻，又何尝不是在惩罚他自己。
田柾国的设计稿在公司里第一次被认可那天，他和小组同事一起去喝了酒。几杯酒下肚开始有些醉意，有两个同事开始招呼大家来支烟，田柾国摆摆手拒绝。
等到有烟味传来，嗅到这对于他来说十分熟悉的味道时，他却有些想念朴智旻薄荷味的吻。
他有些犯瘾，不过是因为朴智旻。
吃饭的地方离合租的房子不远，田柾国一路走回家吹了些冷风，酒醒了大半，用钥匙开门却还是试了三次才成功。朴智旻在沙发上打瞌睡，被声音吸引到门口，开门看到脸颊微红，周身有酒气的田柾国连忙去扶住他。
朴智旻让他坐在沙发上，自己忙忙碌碌的去倒水洗毛巾，田柾国用看不太清的眼睛追随着他。
喝了水之后田柾国觉得喉咙更痒了，咽了一口口水，转头看向坐在他身旁正在调频道的朴智旻：“智旻……”
“嗯？”朴智旻放下遥控器，“头晕？”
“不是。”田柾国摇摇头，“我有点……想抽烟。”
田柾国看到朴智旻皱紧了眉头，即使哪怕这样他也很好看，但他不想他不开心。伸出手指去抚平朴智旻的眉间，田柾国因为醉酒而弥漫着水雾的眼睛里朴智旻一点点放大。
他扶住他的后脑勺，温柔的吻住了他。
“智旻。”换气的时候，田柾国叫他名字，“我觉得我能戒掉了。”
朴智旻被田柾国亲的喘不过气来，脑袋很混沌，他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话，只知道他叫了谁的名字。
到底是智旻还是政珉啊，你这个混蛋！
田柾国总觉得朴智旻有些傻乎乎的，他说要给房间大扫除那天，朴智旻把加班都给强硬的推掉了，一定要和他一起清扫家里。
彻底把烟戒了之后发现房间里残留的烟味确实很严重，把角角落落都打扫干净，还把床单窗帘都拆下来清洗了一遍重新换上后才终于感到神清气爽。
被单在滚筒洗衣机里翻来覆去的甩，朴智旻跟个小孩儿似得蹲在前面盯着瞧。田柾国一手按在他的头顶上，也学他蹲下去，看着他微微张开的嘴巴又犯烟瘾吻了他。
田柾国戒烟前期只要不在朴智旻眼皮子底下就经常会忘记吃糖这件事，那时候工作也还没着落，坐在窗边点根烟就能发上好一会儿呆。想戒烟这事到底怎么办，想工作究竟能不能找到，想朴智旻什么时候回家。
想很多不着边际的东西，也想很多遍朴智旻，只是好像很久没有再主动想起他那个说走就走的竹马。
那次恰好打开社交软件，田政珉的消息嘀嘀嘀的响，点开是好几个小时前他发来的照片。
田柾国忍不住抽了支烟想，他去的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来着？
一直到现在田柾国也说不出那地方的完整名称。
田政珉坐飞机走的那天，田柾国觉得自己离开了他就过不下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充满了田政珉的身影，他走了就像是白活了一样。
可是到头来，一支烟就填满了他的空白，田柾国躲着朴智旻偷偷抽烟的时候时常望着天空这样想，田政珉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朴智旻不一样，他让自己戒掉了烟，戒掉了田政珉。
如果哪天朴智旻向自己告别，田柾国想，那他才是真正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见不到他，抱不到他，吻不到他，没了朴智旻，田柾国就什么也不是了。
手机时间显示晚上八点三十分，朴智旻看着桌上凉掉的菜，田柾国说话不算话没有回来陪他吃晚饭。
朴智旻当然能够猜到田柾国下午要见的客户就是那日金泰亨在机场看到的田政珉。他们竹马二人在设计方面都拥有过人的天赋是他们艺术学院众所周知的事，所以他并不感到惊讶。
三年，对于田政珉和田柾国一起长大的二十多年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朴智旻以为田政珉走了，自己就有大把的未来去将这些时间补回来，却不曾想过，感情也是要分先来后到的。
朴智旻把菜一道道放进冰箱，决定出门喝酒，好过在家一分一秒等着那个不会早归的人回家。
有烦心事喝酒会醉的更快还真的不是骗人的，朴智旻才没喝几杯望出去就都重影了，难过的想原来自己的酒量变得这么差了吗？
在没遇到田柾国前，好歹自己也是院里出了名的千杯不醉，谁还没个风光的时候了？凭什么他朴智旻碰到田柾国之后就要活的这么辛苦这么委屈？
朴智旻将刚拿上来的一杯酒也一饮而尽，伏在桌子上想到他和田柾国糟糕的关系开始抽泣起来，憋哭憋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在又灌了几杯酒后大声哭了出来。
残留的神志让朴智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半天发现拿反了，抹了把眼泪又把手机拿正，准备给金泰亨打个电话让他来接自己。
嘟了好几声都没接通，朴智旻反复打了好几次才终于听到了人声。那边的人语气有些着急：“智旻，你在哪儿？我……”
“金泰亨！”朴智旻大声嚷道，“我！我……我要和田柾国分手了……”
“三年多了，他还是忘不了田政珉，也是，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说忘就忘了，这么重要的人物角色怎么可能忘得了？泰亨你知道吗，你那天看到田政珉回国，其实他就是去找田柾国的……田柾国这个大骗子说今天会回来，会回来……会回来……可是人呢？人呢！”
朴智旻说话颠三倒四，声音大到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看向他。他越说越伤心，眼泪扑簌簌的往下砸，跟珍珠似的一颗颗，没多久桌上地上就湿漉漉一片泪水。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啊……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让他走出田政珉的阴影吗？你知道为了让他戒烟，我买了多少糖吗……可他都不要啊，就连我，现在也没有用处了……”
“泰亨，他不要我了。”
朴智旻重复着“他不要我了”，哭得眉毛鼻子都是红通通的：“泰亨啊……我该怎么办？”
“朴智旻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我？我在酒吧啊……”
家附近酒吧不多，朴智旻常去的酒吧也就这么一家，于是立马知道了他的位置。
没多久就有人来接朴智旻回家，得知他喝了多少酒，无奈的叹了口气替他付了酒钱，然后一把把他拉到背上，稳妥的背起来。
来的路上就有些小雨，这会儿雨势渐大，还有越来越大，一时半会儿不会停的趋势。田柾国没开车，背着喝醉后变重了的朴智旻，一边走一边打车，怎么也拦不到空车。
刚在路边找了一家有屋檐的店，放朴智旻从背上下来，外头的雨就毫无征兆的哗啦啦下大了，雨声太大周围人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太清。
躲在屋檐下，田柾国想拿出手机打车，结果一个没留神，旁边的醉鬼就冲进了倾盆大雨之中。
“朴智旻——！”
田柾国想也没来得及想就跟着他跑出去，朴智旻的醉意几乎被大雨冲刷干净，抬眼看到雨里陪他站着的居然是田柾国，眯着眼睛大声吼道：“你的车呢！”
田柾国实话实说：“田政珉这几天在国内，所以借给他了！”
朴智旻大力的拂了一把脸上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语气还故作自然：“你要搬走啦！”
“没有。”
“你是不是要和我分手了！”
“没有！”
“你说谎！”朴智旻吸了吸鼻子，却被雨水呛到，“咳咳咳……他回来了，你肯定就不会要我了，你明明……明明就……”
“不喜欢我”四个字怎么就这么难说出口呢？
田柾国要拉他回屋檐下，朴智旻却怎么也不愿意，还在絮絮叨叨的说一些听不真切的话。
只好几大步跨过去，两个浑身湿透的人紧紧贴在一起拥抱，田柾国低头吻住了朴智旻。几次辗转后田柾国用双手给朴智旻挡住淋到脸上的雨滴问他：“有烟味吗？”
朴智旻被问愣了，不知是吃了冷风还是其他，忽然打起了嗝，只会直愣愣的看着低下头的田柾国：“没……没有。”
谁晓得说完田柾国又亲了他一次，之后重复问他：“到底有没有？”
朴智旻不懂他的用意，只能呆呆如实回答：“没有……”
雨中的田柾国终于扬起了嘴角：“那我就还是你的。”
“智旻！”怕他听不清，田柾国再一次大声喊他名字，“朴智旻！”
“我喜欢你——”
什么都能戒掉，除了你。
车子是下午见田政珉的时候借出去的，他说很久不回来不会坐车，开车办事更方便，田柾国没多想。
客户一定要单独见设计师，田柾国下午出去的匆忙，还把手机落在了办公室，最后见到他的时候瞬间明白这无理要求的原因。
田柾国坐在田政珉对面好整以暇。
“工作上碰到你确实是意外，但你真的很久没有回过我的邮件和消息了，是没收到吗？”
“不是。”田柾国笑笑否认，“就是很忙没时间像以前一样一直去查看了。”
“也是。”田政珉点头，“你过得好吗？”
“很好。”
当年田柾国内心责怪过田政珉对他们的感情不重视，仅仅用“舍不得”就总结了一切。
然而现在田柾国又何尝不是，关于田政珉的回忆都不再重要，留下的“很好”都是和自己喜欢的他一起创造。
《单体飞行》/国旻
-伪现实/勿上升代入
如果要田柾国回忆他这么多年来做过最后悔的事，一定是练习生时期朴智旻刚踏入自己的世界时，没有对他说一句你好。
当时田柾国和另外五个哥哥居住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六个人会一起出道似乎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没人提起却都心知肚明。
只相差几岁的哥哥弟弟都还是小孩子的模样，但都已经为了同一个目标过起大人一般两点一线的生活，累但是充实安心。
朴智旻是平静湖水里忽然投下的一颗石子，他来宿舍时工作人员介绍他为以后会一起工作的队友。
田柾国讨厌一切毫无预兆出现打乱计划和生活的人事物，包括那时的朴智旻。
朴智旻拖着行李箱，背着大背包来宿舍的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哥哥们都很热情的围上去帮忙搬东西，还给他拆了一双新买的拖鞋，然后带着他转了一圈小到一眼就能望尽的宿舍房间。
只有田柾国坐在茶几边一声不响，在朴智旻进门后连多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他只是握紧了手上的杯柄，转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感觉自己明明走了很久，却离出道离梦想越来越远。
最后进队的，不熟悉，拖后腿，这些似乎已经成了田柾国用来排斥朴智旻冠冕堂皇的理由。尽管哥哥们花了很短的时间便立马接受了朴智旻的到来，对他照顾有加，也不止一次劝过田柾国不要戴有色眼镜看他，田柾国却迟迟不愿接纳。
十几岁的田柾国从未想过是自己固执，自认自己平白所受的辛苦委屈起因都是朴智旻，所以从不曾向他敞开心扉。
但是朴智旻很好，哥哥们会那么快同意他闯入他们的生活中，朴智旻自身便是最大的原因。
他一直都小心又细致，尽力照顾着每一个人。练习上最大限度的让自己跟上大部队，不足的地方都自己一个人默默加强练习，不麻烦别人也很少喊累。
朴智旻的好对田柾国没有例外，甚至或许比起哥哥们，对他这个唯一的弟弟更好一些。一次次的把自己想给田柾国的毫无保留的给他，想告诉他自己没有恶意，会努力追随他们的步伐，会做好自己不打扰他。
可惜太多话，说了都只能独自聆听。
朴智旻对田柾国有多好呢。
是当只有六张椅子会立马站起身让给弟弟，是会记住弟弟喜好给晚归的他留饭菜，也会在听到弟弟躲起来偷偷哭的时候假装没有听到却在转过身后马上跟着掉眼泪，就连在超市买水看到熟悉的饮料瓶时也会一个人嘟囔着“这是柾国喜欢的”。
他们两个每日共同进出，可是仿佛身隔银河。
田柾国一开始自然是将朴智旻的种种行为看作讨好，有谁愿意日后同一个队的队友整日对自己黑着脸。他相信朴智旻只是想要维持和谐，所以才对一个不肯接受自己的弟弟如此上心。
可是朴智旻的示好太过不知疲累，生活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久到田柾国开始慢慢长大，久到足以他辨别朴智旻是真心还是假意。
直到这时，田柾国才明白自己此前的行为举止有多幼稚可笑。
他开始在朴智旻无条件对他好时坐立不安，在朴智旻提到他名字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反应，在朴智旻或关心或安慰他时无法平定自己一颗胡乱跳动的心。
朴智旻出现在田柾国视线中的时间确实太久了，久到他习惯了推开和拒绝，意识到自己喜欢这个瘦小的哥哥时，已经无法主动张开双臂去拥抱他。
朴智旻是不算空降的空降，尽管奋力，却也在快要出道前被上面下了通知可能会被退队。
那次起，原本就日日勤苦练习的人更是没日没夜的把自己关在封闭的练习室里。连老师都劝他停下休息，他却如同有用不完的精力，常常练到满身汗水就这样累倒在练习室里睡一夜，第二天被来到练习室的哥哥叫醒。
又一次发生这样的事，金南俊终于开口问朴智旻为什么不回宿舍，而他只是用白色T恤擦着汗笑笑说，这样心里会好受些。
在旁边收拾包准备回宿舍的田柾国恰巧听去了这段对话，好像就是从那次之后，他也开始渐渐的喜欢在练习室里熬夜。对着镜子一个人练舞，也会在角落里戴着耳机边听歌边练习唱功。
练习室太小了，七个人站在里面就可以把它填塞的满满的。一到夜幕降临，只剩两个人反倒显得空旷有余了许多。
朴智旻对于那段时间田柾国的突然出现并不感到奇怪，快要出道了，年纪还小又有抱负的他比之前再努力多一些也是完全可以想象到的。
于是就这样做了伴，明明一个晚上下来也说不上几句话，朴智旻却感到安稳踏实。
每到夜半就会肚子饿，作为哥哥的朴智旻就会很爽快的请田柾国吃东西。带着他去公司附近还在营业的小吃店吃炒年糕喝鱼糕汤，或是叫仍能送餐的外卖，偶尔也会去超市买了拉面用热水泡开了吃，配上一瓶瓶装咖啡提神。
那时朴智旻每次询问田柾国想要吃什么作夜宵的时候，总是会睁大眼睛直直望向田柾国，真诚又充满期待。但田柾国几乎每一次都会避开，他不是不想直视朴智旻，只是他眼里的色彩太过浓烈，他不敢。
太容易沉溺，所以才退缩。
逃避目光的次数多了，朴智旻便也不再坚持。所有一切田柾国不想不愿意不便于做的事，他都不想勉强，也就在不知不觉间，慢慢的把这个看他眼睛说话的习惯给改掉了。朴智旻收起了自己的眼神，多余的憧憬都被藏好，学会了假装不在意。
而当田柾国再也看不到朴智旻投来的专属于他的目光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把他推得更远了啊。
但作为队友出道这件事不会因为两人间的纠葛而改变，他们幸运的一起站上了出道的舞台，携手走过之后的一年又一年。
出道后大小采访不断，每当朴智旻发言时，田柾国都会侧过头紧紧盯着说话的他看。似乎是因为有了正当的理由将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田柾国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偶尔朴智旻说完了，田柾国还没能移开注视的双眼。
然而不晓得这是应有的惩罚还是这样小小的弥补无济于事，朴智旻再也没有回望过他。
出道前他们七个人住一间房，床铺在朴智旻搬进来后重新分配过，由于多了一个人来住，公司特地又买了一张小床挤在靠墙位置。
年长一些的哥哥们让弟弟自由选择，田柾国作为最小的，被哥哥们强行指定睡了一人一张的床位。朴智旻和金泰亨两个同岁的好友随后选了一张上下铺，朴智旻睡在下面。
朴智旻倒不是有意选的，但巧的是这张下铺离田柾国的床位最近。他刚开始还有些欣喜，漫漫长夜里，若是邻床的他没睡，一来一回说两句或许有利于这段尴尬关系的缓和。
却在后来发现田柾国每次睡觉都会背对自己，少数有几次无意识的翻过了身来也很快又转回去，像是生怕朴智旻要对他开口说话。
朴智旻见不得田柾国为难他自己，为了他睡得不那么难受，在占用了下铺两个星期后，他毅然和金泰亨换了床位，搬去了上铺睡觉。
现在宿舍越搬越大，田柾国能和朴智旻在同一间房内入睡的机会越来越少，才渐渐开始有了懊悔之意。只是这悔来得太迟，早已无济于事。
没换现在的大宿舍时，田柾国的房间不大，还带着工作间，杂乱繁多的工作设备占据了他大部分地方，上铺逼仄的空间，一抬头就能撞到天花板，实在不好受。但也因此有了理由，频繁的跑去朴智旻和郑号锡的房间说要借宿。
田柾国知道自己在朴智旻心里依旧是那个和他关系疏远的弟弟，因此他不敢贸然睡上朴智旻的床。田柾国只能和郑号锡背贴着背挤在同一床被子里，在深夜里，隔着一个过道，静静看向侧身睡着的朴智旻的背脊。
他也曾经这样看着我。
田柾国的脑海里不断重复这句话，四周寂静，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眠。
再一次搬家，没能来得及写首新歌赠予它意义，但哥哥们都雀跃，因为总算能拥有自己的独立卧室。这也意味着田柾国终于可以摆脱阴冷潮湿的地下室，住上就寝和工作都能兼顾的宽敞房间。
他高兴，但没有如哥哥们一样过于兴奋。一人一间，意味着他从此没了理由堂堂正正走近朴智旻。唯一的一间双人间，他也毫无顾忌的选择了郑号锡作为室友。
以后夜深人静，田柾国连朴智旻没有安全感的瘦弱背影都看不到了。
站位是出道前就定好的，田柾国和朴智旻中间隔着他们的队长。田柾国几乎觉得这是公司故意的安排，把关系最僵硬的他们俩分开，像是怕出事而未雨绸缪，也像是特意喂给田柾国的定心丸，犹如在同他确认“你看，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尽量让你们少接触”。
所有人都觉得田柾国不喜欢朴智旻，就连他自己都差点被这个假象欺骗。
田柾国开始经常性的忽视官方定好的站位，在自由上台时，有意无意间将自己排在了朴智旻的前面或是后面，上台后便和他手臂贴着手臂站在左右相邻的位置。
采访或是录制视频时站成两排，他也几乎都是随着朴智旻的站位而移动，一排二排，田柾国只想站在离他一个拳头远的地方。
朴智旻从始至终没有过对站位的不满意，田柾国挨着他的时候也淡定自然，他站歪了会伸手扯着他的衣袖将他拉回来。
他不喜不慌，宽容接受一切田柾国的主动靠近，而他越是平淡，田柾国越是不安。
那年田柾国还能躺在郑号锡床上看着朴智旻的时候，也曾祈祷他的梦里能有自己。
现在想来，朴智旻明明每天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却还要一遍遍希望进入他的梦境。
现实与梦，田柾国算不清究竟相隔多远。
“智旻最喜欢的成员是？”
“是柾国，不觉得他很可爱吗。”
公司从不会硬性要求他们之间谁与谁是必须在大众面前表现出不一般关系的，当然就算有，也不会轮到他田柾国和朴智旻。
但朴智旻仍然喜欢在各种镜头面前笑着说“我喜欢柾国，我最喜欢他了”这样直白的话。
他每天都会说喜欢田柾国，倒像一道必做的功课，田柾国知道这和自己对他的喜欢完全不一样。
出道前一直到现今，朴智旻对田柾国很好，一如既往没有变过。但他又对谁都那么好，这让田柾国没法说服自己他对朴智旻来说有多特殊。
他只是他队里唯一的弟弟，和其他人没有不同。如果说朴智旻有多放一份关心和呵护在他身上，那也只是由于田柾国和他来自同一个故乡，以及田柾国拥有着小他两岁的年纪。
仅此而已。
刚出道时朴智旻炫耀一般乐于在大家面前说有关于田柾国的任何，而田柾国总是下意识表现出抗拒，想说的话和实际表现南辕北辙。
现在访问中不变的是还会问到他们私下的模样，大家都挑着说一些成员间无伤大雅的小习惯小秘密。田柾国常常坐在朴智旻身边的座位上，听他兴高采烈的说着或是金泰亨或是郑号锡的小事，却再不提起自己。
可当初把朴智旻拒之千里之外的，不也正是他自己吗？
相比田柾国的不懂表达，队里其他的哥哥对朴智旻的喜欢总是热烈，他及不上他们万分之一。田柾国的爱来得太晚又太过尖锐，说出口只会伤害他，以至于没勇气没办法开口告诉他。
田柾国听朴智旻说过无数遍“我爱你”，对粉丝们，对成员们，对公司的哥哥姐姐们。这其中自然也有田柾国，但他都只能静静地听，想给的回应都是不能给的。
只有一次偶然间他们两个单独坐了一辆保姆车，和成员们分开后，经纪人递来摄像机要求他们两个各录一段给粉丝的视频，说要加入演唱会的vcr中。
朴智旻在前面的座位录制时，田柾国就坐在最后一排扭头看向窗外等待自己的顺序，只不过耳朵认真的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朴智旻在视频最后说了一句“我爱你”。
整个车厢里安静到能听见空调的风声，司机在认真开车，只有田柾国靠着车窗认真将他说的每个字记录在心里。
听他说完，田柾国的脸庞面对窗外，几近无声的说：“我也爱你。”
只有两人的空间里，田柾国微微笑着，恍若回应朴智旻一般。
可是他的笑容苦涩，因为这句爱你并不是给他的。
田柾国不知道如何走进朴智旻的心，却知道自己永远无法真正拥有他的爱情。
音乐节目打歌上班路上的拍照时间，mv拍摄时的走位还有颁奖典礼上台说获奖感言的时候，朴智旻每次从身边擦肩而过，田柾国都想伸手抓住他，把他拉回自己的身边。
只不过经常落空，手从他手臂边划过，田柾国脸上堆起面对粉丝时的灿烂笑容，心里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在意。
田柾国总是在错过朴智旻，这大概从第一次见他时就已经注定，直到现在也依旧如此，像是说好了要惩罚他一样。
签售会上递麦克风，演唱会上递水和毛巾，田柾国都比哥哥们慢一拍。手上拿着两件相同的物品，眼睛看向的那个人手里已经接过哥哥给他的，田柾国只有放下，当作没有发生过。
就连朴智旻在日本公演时忽然失去意识摔下舞台，第一个冲向他的人也不是田柾国。他大脑空白了两秒后，再回过神来，金泰亨已经配合工作人员扶朴智旻去了后台。
晚上看护朴智旻的守夜工作，田柾国想自告奋勇，但在一瞬间的犹豫后又被郑号锡给抢了去。他发现自己面对朴智旻时，永远慢，永远行动跟不上思维，永远在举棋不定。
在他的房间门前来来回回好多次，手上捧着的东西从水杯到膏药再到食物换了不知多少次，可抬手敲响房门的勇气换不了更多。
朴智旻有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技能是擅长平地摔。
走起路来模特范儿十足，却时常会突然在平坦的路上结实的来一次平地摔。队友不得不对他多些关注，跟在他身后走路时还常被他吓到。
田柾国也在某个时间点起开始习惯于跑步走路时护在他的身后，队友都在的情况下，他这样做并不突兀，只要装的自然，朴智旻根本无所察觉。
但真的等到朴智旻一个踉跄要摔倒时，田柾国又来不及去接住他，队友会比他更快的扶住朴智旻。田柾国只能佯装不耐烦，生气的对他说下次能不能小心点。
签售会时朴智旻没站稳摔下台那回，田柾国也只有全程用眼睛紧盯的份，已经伸出去要拉他上来的右手在看到金南俊蹲下握住朴智旻手掌的那一刻握成拳缩了回去。
其实朴智旻才是真正的慢性子，走路也经常走得慢，落在队伍后面，田柾国就一次次装作看四周的样子去寻找他的身影，然后悄悄放慢步子，等着他跟上来。他看到了，会加快些脚步追上来用肩膀撞一下田柾国说一句：“我来啦，走吧。”
因此田柾国在哥哥们口中也成了动作慢吞吞的人，每当这时朴智旻就会拍拍他的肩膀，昂着脑袋向哥哥们辩驳：“慢点才好呢！”
朴智旻是护着他的，哪怕不明白田柾国这么做的缘由也无条件护着他。
而他的不明白，就是田柾国无法肆无忌惮的最大原因。
综艺节目里做游戏选队友，从前田柾国拒绝朴智旻拒绝的多了，现在反而不会再主动走向田柾国。
有时田柾国看朴智旻朝自己走来，内心如何高兴，面上却表现的不动声色，只用眼睛紧紧追随着他的移动，到最后看到他只是从眼前经过，去寻找了另一个人而已。
几次下来都是这个结果后，田柾国竟然松了口气，也学会笑着看他和队友打闹。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习惯了和他保持这本不该有的距离。
田柾国抓不回朴智旻，他早已乘着时间从自己身边飞远。
临出道前，田柾国被公司送去美国训练。他那时还小，哥哥们都担心他一个人去了会不会太辛苦，倒是没想到田柾国听说后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在美国的那段时间里，每天都逼迫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拼命练习舞蹈，是为了出道也为了遥不可及的朴智旻。
那一年的他已经明了自己对朴智旻特殊的感情，正是最彷徨的时刻。他在美国沉淀自己，想方设法让自己从这段感情中抽离，却不止一次的想到朴智旻对他的种种。
朴智旻付出那么久，到头来他想要的，田柾国什么也给不了他。
从美国回来后，田柾国向哥哥们宣布了自己要去孙老师手下跳舞，不准备出道了的决定。他的表情是空前的认真，吓得朴智旻当晚就把田柾国拉去宿舍楼下的便利店谈心。
“你不可以有这样的想法，你这么有天分，是天生为舞台而生的人。如果你不出道了，那我也做不到站上舞台这件事。”
朴智旻的声音带着恳求和极力的挽留，田柾国只觉得他太坏了。
为什么说的好像你是想和我一起实现梦想呢，为什么说的好像没有我，你就过不下去了一样呢。
明明是我变得离不开你了，不是吗？
田柾国现在想来觉得庆幸，他那时受不住朴智旻的哭腔，别扭着答应他以后不会再有这类念头，会和他们一起努力好好出道。
才有了现在在聚光灯下闪闪发亮的他。
尽管日渐密集的行程让他喘不过气，每次演出都做好了随时倒在舞台上的准备。高强度不间断的演唱会和练习，使他下台后有时不得不靠吸氧才能缓解不适，也经历过一下台便晕倒在后台的痛苦。然后重新上台，还是要带着刚刚好的微笑，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继续表演。
他其实活得很累。
可田柾国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听了朴智旻的一番话后选择的现在这条演艺道路，因为这样，他才有了为他应援的粉丝，才能和如家人般生活了好几年的哥哥们二十四小时日夜相伴。
田柾国那次倒在后台被工作人员扶着躺到垫子上把所有人都吓坏了，他吸着氧气瓶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模糊的眼睛第一个看到的是倚在桌边皱着眉头眼神一刻也不离开他的朴智旻。
见他费劲又缓慢地睁开眼睛才稍稍放下心来，接触到田柾国的视线，朴智旻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柾国啊，袜子是最后的自尊心吗？”
工作人员说着笑话缓解气氛，还虚弱着的田柾国也笑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田柾国的笑容只是由于忽然想到，就算出道后没有灯光没有掌声没有粉丝，什么也没有，他也不会后悔。因为至少他还有朴智旻，在这条漫长又艰辛的道路上，他还可以陪他走下去。
首尔下了一场很大的雪那天，朴智旻去探了郑号锡Mixtape mv拍摄现场的班，田柾国是偷偷尾随他去的。
朴智旻看见他的时候觉得惊喜，高兴的跑过去问他：“你怎么来了？”田柾国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捏着两个热乎乎的暖贴，不知该怎么拿出来给他不显得奇怪：“不知道你也要来，我想到号锡哥今天拍摄就出门过来了。”
朴智旻搓搓手，扬起笑容说：“那一起回家吧！”田柾国愣了一下说好，他立马就兴致勃勃的：“回去的路上可以一起玩雪了！”
托他的福，两人从拍摄现场回家的路上果然雪更大了些。
朴智旻拿出手机说要拍视频，扯扯田柾国的衣服：“柾国，一起拍吧，我想传到推特上去给粉丝们看！”
田柾国拢紧自己的羽绒衣，抿着嘴点点头，没表现出太大的热情却很顺从的靠过去，出现在了他的手机屏幕里。
雪花星星点点落下来，很快头发和肩膀上有了湿漉漉的感觉。脚下积雪很厚，朴智旻和田柾国都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地里，朴智旻每次看到雪都很兴奋：“今年我看到的第一场雪，是初雪。”
田柾国走在他身后看他一路走一路踢着雪玩，听到“初雪”时才愣怔了一下，抬头看到他已经摇摇晃晃的走远，去那边的雪堆里挖雪去了。
田柾国就地蹲下，用手指一笔一画的写着字，还没写完就听见不远处朴智旻尖叫了一声，浑身吓得哆嗦了一下站起来立马顾不上雪厚地滑朝他跑过去。
朴智旻在雪地里摔了一跤，整个人陷在了雪堆里，满身都是白色。田柾国看他鼻尖通红，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好笑又无奈的朝他伸出手。朴智旻想也没多想就一把抓住，借着田柾国的力道站了起来。
放开手的刹那，田柾国指尖他的温度立马消散殆尽。朴智旻拍拍身上的白雪，有点丢脸的笑：“我玩的太入迷了……”
田柾国这才反应过来，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在哥哥不在的情况下一个人保护着他。
看他背后手够不到的地方还有残留的雪花，田柾国抬手轻轻扫过将它们扫落，声音里带着暖意：“下次小心点。”
“嗯！我知道啦！”朴智旻推着田柾国往前走，“我们去那里拍照吧！”
“啊？”田柾国没跟上他的思维已经被动的往前走了几步，他想起刚才那片雪地里自己还没写完的那行字，觉得可惜。可看了看身边走着的人，又瞬间释然。
“朴智旻我爱你”几个字终归会被大雪掩埋，还好在自己虽然触摸不到却永远看得到的地方，他会一直在。
雪地里的两个背影，肩并着肩，那么近，衣服摩擦还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可是于田柾国而言，他们却有着始终不能靠近的距离。
他像一颗行星，绕着朴智旻，正在独自完成一场长久的单体飞行。
《捕梦网》C31-C32/完结&附番外
田柾国要转学了，消息是寒假快要结束的时候他在电话里告诉朴智旻的。
年前田柾国忙，除夕一别后，成了朴智旻身不由己。走亲访友不说，开学前还被父母拉去乡下小住，整个寒假几乎没有机会见面，多的是以电话在联系。
对于想要时刻黏着田柾国的朴智旻来说这无疑是种酷刑，在得知他开学就要转去新学校后更是在乡下一刻也呆不住，恨自己没有任意门能直接回田柾国身边。
那晚朴智旻躲在乡下房子一层的小隔间里趁父母和爷爷奶奶都回房睡觉后偷偷和田柾国打着电话，那头他的声音也轻轻的：“转学手续都办好了，我爸瞒着我准备的。”
他有诸多无奈，也为此和父母吵了一架，冷战至今，却还是没法摆脱目前被父母控制着的生活。父亲把一切办妥，摊开放在他面前，无声地告诉他“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朴智旻捂着电话筒沉默，靠着墙蹲下来，他觉得自己很难受，难受的没法形容。听筒里有田柾国起起伏伏的呼吸声，自己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胸口闷痛中还残留着对这件事的一丝不相信，好久朴智旻才开口：“……你这个大骗子。”每个字的尾音都被吞进了喉咙。
朴智旻知道，自己不该对田柾国生气，可面对他要离开的事实自己却无能为力，到最后只能怪他，怪他要走，怪他不能留下来，除了哽咽给不了他更多的反应。
而就在朴智旻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田柾国的道歉便紧随而至，他没有半分辩解，只是饱含愧疚和心疼的一声：“对不起。”
破坏约定也好，留他一人也好，田柾国觉得最对不起朴智旻的地方就是自己总让他等。
朴智旻等到了田柾国在面前经过，等到了田柾国对他笑，等他开窍，等他醒悟，等他回头。他花费在等待上的那些时间，田柾国怕是永远也弥补不了。
然而就这样，自己却还说要他等。
朴智旻吸吸鼻子，重新恢复状态，还想吓唬吓唬田柾国：“我都打听过了，那学校很严很变态的，连周末都得住校，只有国定假和寒暑假才能回来。”末了，却又软下声来：“……你去那边了，我怎么办啊？”
电话里田柾国的轻声叹气也一清二楚，他不懂得该怎么哄，只好一本正经的：“我不在学校了，你也要好好念书。有什么不会的要去问老师同学，你和我前桌不是很熟吗，也可以多找找他。”
“哼。”朴智旻手指绕着电话线，“你连归宿都替我找好了啊？”
田柾国皱了皱眉立马打断他的胡言乱语：“不许瞎说。”
“你还说要继续给我补课呢，你这个骗子！”
“……对不起，我食言是我错了。”
朴智旻眼眶一热，瘪着嘴巴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你尽管走好了，反正这书我是念不下去了。”
田柾国也不拆穿他：“我每次回来都要看你成绩的。”
生气，他走得远远的都不管自己了还要看成绩！朴智旻回了句嘴：“你什么意思啊你？！”
“我们一起努力。”田柾国深吸一口气，小声地告诉他，“我想你和我上同一所大学，哪怕不行，也要离得近一些。”
他压着嗓子却压不住话里的认真，是因为真的有了目标才会对未来充满希冀。朴智旻悄悄抿嘴笑了笑，嘴上却唱反调：“三年呢，我早变心了。”
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被反驳：“不行。”
“有什么不行？”朴智旻头头是道，“你这么狠心。”
这回成了田柾国沉默，朴智旻心里一紧，害怕他生气挂电话，很快就想要向他承认错误，说自己死鸭子嘴硬，说自己其实只是害怕他会喜欢上别人。
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朴智旻就听见田柾国有些沉闷的喊他的名字：“智旻……能不能别让我舍不得走。”
朴智旻低着头用食指戳戳眼角那颗要掉不掉的眼泪：“那……距离开学后最近一次你能放假回来要多久？”
随口胡乱问的问题，谁也不能给他保证，朴智旻内心深处却固执地想要知道。田柾国不愿他失望，于是也不轻易给他希望：“只要有假，我一定第一个来找你。”
“……好。”朴智旻的脚蹲麻了，从田柾国那儿得了半颗定心丸才有了感知，起身甩甩脚腕，“你去了那个学校还能考第一吗？”
田柾国没多想：“我努力。”
“那你考了第一告诉我，我要给大家都说一下。”
这回田柾国听懂了他的小心思，轻笑道：“好。”
“刚才我胡说的。”朴智旻把背靠上墙壁，“我也会努力读书，不丢你脸。”
关于“胡说”这件事，田柾国脑海里又回想起提到前桌时朴智旻说的“归宿”问题，有些欲盖弥彰的小心补充了一句：“你……不要和前桌走太近。”
“你放心！”朴智旻拍拍胸脯，觉得有点好笑的告诉田柾国，“他才不是我的菜！”
田柾国说“嗯”，朴智旻明显地感到他在笑，于是趁热打铁：“那你呢？”
木讷的人先是一愣，随后才慢慢跟上了朴智旻的思维。是平时不会说出口的话，所以回答他时带着些不好意思：“……你是我的菜。”
分隔异地的两人挂了电话，在相差无几的时间里前后上了床，不约而同地用被子盖过了头顶。但当回想起挂断电话前的对话时，却一个烧红了耳朵，一个笑弯了眉眼。
田柾国的新学校连报道都要提前一天去，朴智旻说要送他，被田柾国拒绝了：“太远了你别去了，那天早上在路口见一面，我再走。”
所以那日朴智旻特地起了个大早，连朴妈妈都被吓了一跳：“明天就要去学校报道开学了，最后一天的懒觉都不睡了？”
“不睡了不睡了！”朴智旻把鞋跟拔上，风风火火地出了门，“给我留点早饭，一会儿就回来！”
朴智旻跑到路口的时候，街上还冷清着没多少人，一眼便能看到田柾国低头靠着路边房子的白墙坐在一个大行李箱上等他。朴智旻这个时候才真正感觉到，他是真的要离开自己去新学校了。
呼着白气跑到田柾国面前，朴智旻对上他抬头看到自己时欣喜又不舍的目光，本来想好要说的话全忘了个精光，只记得要问一句：“你厚衣服带了吗？还要降温呢。”
田柾国望着他点头：“带了。”
“东西都齐全吗？那儿这么偏僻，有没有超市啊？”
也老实回答：“有的。”
朴智旻又不放心的问：“钱怎么办？”
“我爸妈会定期给我打生活费的。”
他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被站起身来的田柾国按住了肩膀，坐在行李箱上的人成了朴智旻。
田柾国低头对他说：“不用担心，那里什么都有。”
朴智旻瘪瘪嘴，委屈巴巴的：“没有我啊。”
是啊，唯独就少了一个你。田柾国伸手抱住坐在行李箱上比他矮了一大截的人，感受到他乖乖贴在自己肚子上的脑袋，有些出神的想，怎么就不能把你也带走呢。
朴智旻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手从他的怀中缓缓伸出来递给田柾国一件东西：“给你，我的照片。”田柾国捏住照片一角，放开抱着朴智旻的手后仔细看起来。
照片不是近期拍的，里面朴智旻穿着纯白色短袖在阳光下笑得找不见眼睛，短发脑袋边一个傻乎乎的剪刀手，纯真可爱的让人心动。
朴智旻晃晃腿，郑重地说明：“初三暑假的时候，我爸用相机给我拍的，我特地去洗出来的，怎么样？”
答案似乎不用过多思考：“很好看。”
朴智旻满意的眯起眼睛笑：“那你要对着我的照片一天想我三遍哦，早中晚各一遍。”
“我随身带着。”
“那不行啊。”朴智旻特别故意的昂起头，得意道，“别太想我，要好好学习。”
“……好。”田柾国顿了顿，反应过来后笑着一口答应下来，又记起要反过来嘱咐他，“你也要……”
但话却没能说完，不知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总之朴智旻在田柾国又要教育自己时从行李箱上蹦了起来，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微微仰着头吻住了他的嘴。
震惊过后更多的是留恋，田柾国温柔地回吻和他交换气息。合适的身高差距十分适合二人接吻，青涩缠绵夹带着淡淡的青春味道。
朴智旻脑袋趴在田柾国的肩膀上，在他耳边轻语，这是他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你不许喜欢别人噢，你太好追了。”
“不好追的。”田柾国摸摸他毛茸茸的后脑勺，“别人都不是你。”
朴智旻气鼓鼓的从田柾国怀里弹开：“你损我吗？”
“不是。”他摇头，真挚道，“夸你。”
怕是千万人中只有朴智旻这样认为，也只有朴智旻能够轻易打开田柾国的心门，让他这么这么的喜欢。
高一总霸占全校第一位置的田柾国转学去了另一所全寄宿的市重点中学，这让蠢蠢欲动想要名次向上爬几名的人有了余地，也让总以田柾国为目标的优等生有些失落，当然最大规模的伤心是来自全校的女孩子。
不过以上这些说法，金泰亨都感触不深，他所能感受到的来自田柾国转学走后的变化，尤其明显的是在朴智旻身上。
本来蹦蹦跳跳每天都开心傻乐，好好的一个孩子，自从和田柾国异校恋后，一天之中发呆的时间都长了不少。之前一天能跑三楼好几回，现在连教室门都很少出了。
对于学习倒是上心的很，不会的题自己哼哧哼哧地钻研，实在搞不懂了就去问学习委员，问课代表，更甚至问老师。
几门学科的任课老师都在班主任面前毫无保留地夸奖了朴智旻，说他学习态度转变很大，作业质量也越来越高。班主任对于自己的学生有了要学习的觉悟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好多次班会点名表扬了朴智旻，还让大家多向他学习。
金泰亨也对他刮目相看。
“你怎么对学习突然想的这么通透？”金泰亨这么问他。
朴智旻喜气洋洋的告诉他：“没有啊，是我们家柾国管得紧。”
他答应了田柾国要一起努力念书的，一定要做到。
开学一个多月，前桌都见不了朴智旻几次，想逗他的心停不下来，偶尔也会从三楼抽空下来到十班看他。
朴智旻每每看见他都说他来太多次，这天恰巧去走廊，远远看他从三楼下来的身影就立马假装嫌弃：“你怎么又来啊？”
“嘿——之前你总来我们班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啊！”前桌抬手要揍他，最后只是不高兴的努努嘴，“你现在几个意思？”
朴智旻憋笑，很有理有据：“柾国说了，除了问题目，让我离你远点。”
“田柾国什么情况？！”前桌骂骂咧咧道，“人都去那么远的学校了，还管这么宽！”
“我心有所属。”朴智旻一脸的正经又为难，“你别打我主意啊。”
前桌气愤的：“不好意思！我喜欢女孩子！我只是来问问你，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啊……”朴智旻忽的放远了视线，越过操场看向模糊的学校大门，“等柾国回来吧。”
“你不是喜欢这双鞋吗？准备什么时候买？”
“等柾国回来一起买。”
“那家老店翻新了，什么时候去吃一次？”
“等柾国回来就去。”
“公园的樱花都开了，你不去看吗？”
“我想等柾国回来了和他一起去看。”
无论多大多小的事，都想要和他一起完成，所有的新旧变化，物品添置，气候转变都要与他一起见证。就好像等到了田柾国，就等到了结果。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妈妈提醒朴智旻要带伞，天气预报说局部地区有雨。朴智旻之前尝过几次不带伞最后回家变成落汤鸡的滋味，这回乖乖听话拿了把伞。
放学的时候外头天气晴朗，风大不过并没有下雨，连雨丝都感受不到。朴智旻转了转手上的伞，心说白拿了。
“清明节放假了，田柾国还不回来啊？”
走去校门口的路上，金泰亨随口提起，朴智旻有点郁闷：“我也不知道，他们那学校应该不会要求补课吧？”
“不会吧，他们都闭关这么久了！国定假期啊，而且就三天……”金泰亨啧啧嘴，“你们俩要是有手机也方便点。”
朴智旻想象了一下：“那我肯定忍不住一直给他发短信，然后他下课了回一条‘好好上课’。”
“哈哈哈哈——”金泰亨被朴智旻的假设给笑得直不起腰来，好不容易缓过来往校门口一看就又岔了气，“哈哈哈咳咳咳咳……”
朴智旻哭笑不得拍拍他的背：“你干嘛？笑点这么低？”“不是不是！”金泰亨一个劲摇头摆手，指着校门口一个石墩上坐着的人，“那不是田柾国吗？”
一众的灰白色校服里，那抹蓝白色尤其明显。
他穿着和他人都不同的校服外套，背着书包，安安静静坐在校门口的石墩上等人，有些新奇的不停环顾四周，似乎是在比较着与去年的不同之处。
朴智旻顺着金泰亨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时间看呆了眼。惊喜，兴奋，一颗心紧张激动地砰砰直跳。
许久不见的田柾国此时此刻就在校门口等朴智旻，他说到做到，学校一放假第一个来找的就是自己。
“田柾国！”
朴智旻连名带姓的喊他，激起了周围所有人的侧目，但他都管不了了。
学校门口那棵晚樱的花瓣在风中打转，一些飘落在田柾国的肩头，他浑然不觉。站起来转头看向朴智旻的时候，眼底的淡淡樱花粉在不停翻飞。
朴智旻像一只雀跃的鸟儿，张开双臂“咻”地飞奔向他。被抱紧在怀里时，如同终于找到身心安定的地方。
金泰亨表示没眼看，和田柾国互相点头问了好，拍拍朴智旻的肩膀说：“我先回家了，你们继续。”
朴智旻傻兮兮的笑，眼睛盯着田柾国一秒也不舍得移开，话是对金泰亨说的：“拜拜，泰亨谢谢啦！”
田柾国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吗？”
“没事！”朴智旻仍旧看着他的脸，“只是我刚才怕你们学校不放假，泰亨说不会的。”
“别看我，好好看路。”田柾国无奈地把朴智旻的脸给掰回去，“国定假一定会放的，下次不用担心。”
朴智旻听话的看路，手却控制不住地抱住了田柾国的手臂贴在一起：“好！”没走两步却被他手上的伞柄打中了腿，朴智旻低头看一眼：“你也带伞了啊？”
田柾国把伞换了只手拿：“嗯。”
“可是没下雨，我们都白费力气带它了。”
“下雨了。”田柾国倒是实话实说没顺着他，“我们学校那里下雨了。”
“啊——？”朴智旻张大嘴巴觉得新奇，“真的有局部地区下雨这种事啊！你们那儿中奖了！”
田柾国微微笑开：“对啊。”
这下成朴智旻搞不明白了：“你笑什么呢？”
两所学校之间，坐车两个小时的路程，一百二十分钟里，田柾国经历了下雨和天晴。而对于田柾国来说，没有朴智旻的地方始终是局部地区，他在，所以一切才都放晴。
《捕梦网》番外：如梦
我的人生从出生开始就很糟糕。
一个人背负着另一个人的命来到这个世界上，实在不是一件幸运的事，而年幼时的我还傻傻的以为我多重要。
我活的很累很辛苦，却没有人知道。父母只是一次次的说对我已经失望，可他们明明从没有对我抱有过所谓的希望。
小的时候没有父母陪伴，常常借住在亲戚或是邻居家中。长大一些后独自上学放学，回家也从没有人等我。周末不能和同学出去，要在哥哥封闭的病房中度过。
讲话没有人聆听，更不会有人回答，久而久之，我变得不会表达。大家都不再愿意和我做朋友，排挤我，说我是怪人，说我有自闭症。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改变，我的生活有太多问题，可我始终找不到源头在哪儿。
后来才知道我那时总是看不透所以才终日郁郁，直到十三岁时用自己的骨髓去救了哥哥，我才终于得以解开心结。我前面十几年的人生为了这一刻而活，沉重的任务完成，之后是我新的开始。
我试着慢慢融入环境，艰难的伸出双手试图去抓住些什么，过程很慢很难，好多次都想过要放弃，不知是什么信念使我坚持了下来。
初三那年，父母为我报了基础补习班，他们不知道的是老师推荐我的事实上是提高班。但我每次都去，一次都不落下。然后经常在下课后一个人跑去高中提高班门外偷听，拿着本子站在外面跟着做题，一站就站到下课。
后来智旻和我说起喜欢上我时的场景，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冥冥之中我们俩走入了相同的轨道，促使我不许半途而废的是他。
我知道人总要拥有些什么才能谈得起感情，而偏偏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智旻出现了。他阳光热烈到让我无法拒绝，进攻的毫无章法，却长驱直入闯进了我内心封守的地方。
自从遇见他后，一直有人说我变了，变得不再冷冰，会笑会怒，有了烟火气，他们说那叫作“喜欢”，叫作恋爱。
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他的，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成了我最想珍藏的事物，成了我的念想，我最宝贵的财富。
我和他在一起花了半年左右的时间，却一分开就分开了两年多。
还记得我第一年转学，每次放假回来找他，他都要拉着我絮絮叨叨说上半天的话，就像那年除夕约会，在街上一路走一路说，一直都有说不完的话题。
他问我有没有好好读书，学校有没有漂亮的女孩男孩，有没有人向我告白，有没有交到好朋友，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我只回答“有”或“没有”，关于他我其实也有太多想问的，而他都通通感知，告诉我他有好好念书，也有好好照顾自己。
长时间的分离总是让我们更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智旻说他有一回周末坐了两个小时的车来学校找过我。可惜学校管制太严，他根本没法进校，更别提见到我。他就一个人坐在校门口的车站旁，等到天黑，坐了末班车回家。
我有点被他吓到，说对不起，我都不知道。他那时笑着告诉我没有关系，他只是想体验一下我每次坐两个小时公车的感受。
我抱紧了他，知道再没有人会如他一般将我放在心上。他所给予我的，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
高考结束那天，我们也说好了在回家的路口见面，我先到了，他踏着渐渐拉长的影子姗姗来迟。
我没有问他考得怎么样，只是向他伸出了手掌。
他笑得灿烂，牢牢地和我十指扣住。
“我来啦。”他说。
那一刻他像是来自梦里，有光晕有时间，恋爱的夏天仿佛永远不会结束。来晚了没有关系，只要你来了就好。
《捕梦网》C26-C30
返校的日子如期而至，朴智旻围着带有“田柾国”名字标签的围巾风尘仆仆赶到学校时又一次光荣的迟到了。
班主任老师就他的学习态度问题批评了足足五分钟，大意无外乎“上学迟到，返校也迟到，你怎么不干脆也别来了”之类。朴智旻把下巴和嘴巴埋在围巾里，露出双眼睛点头，演得可怜巴巴。
意料之外的是，这场关于迟到的教育最后是在朴智旻数学成绩有巨大进步，甚至期末考考了69分的表扬中结束的。
朴智旻拿着数学试卷恍恍惚惚地走回了座位上，还没坐下，试卷被后座的金泰亨一把给抢了去，神情仿佛研究项目有巨大成果的科研人员：“你他妈……作弊的吧？！”
“呸！”朴智旻干脆利落的朝他不屑道，语气里还夹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是我们家教育质量高，好吗？”
金泰亨急急反驳：“你爸妈又给你请家教了啊？”
“切！”又是利索的一声，朴智旻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田柾国现在是我家的了！”
金泰亨刚开始还有点迷糊的想这话怎么个意思，反应过来后差些失手一拳冲向朴智旻的脸颊：“你怎么回事啊！”
那天在面馆，田柾国的话其实拐弯抹角，一个大意就可以理解成别的意思。
“帮你是我自愿的，何况我们是朋友”，“你愿意信任我，每周都出来补课就已经很好了”，或者是“你平时也没少给我买东西，给钱太见外了”诸如此类的解释。
可在始终对田柾国有其他心思的朴智旻听来，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分明就是在向他表白。
朴智旻那天吃着面听到时，被面条呛着咳了好几声才平复下来，丢开筷子毫不矜持直接就抓住了田柾国的手：“你你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谁晓得对面的人竟一脸的平静坦荡，好像短短几秒内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给出的回答掷地有声：“是。”
朴智旻高兴得简直能平地起飞，从座位上跳开，扑到了田柾国的面前，再一次向他投出了一枚原子弹：“那你要不要亲我？”
害得田柾国愣了起码有五秒，最后愣愣的只会说：“……啊？”
只要一想到眼前这个内向不善言辞却意外坦诚真挚的人已经是他的男朋友了，朴智旻就恨不得给自己身上装上几个扩音器，走到哪儿喊到那儿：“市重点中学一班全校第一名的大帅哥田柾国是我男朋友。”
学生时代对于在好的学校就读，拥有优异成绩的同龄人总是有无限向往的，此话一出不知能羡慕倒多少人，朴智旻美滋滋的想，连我也羡慕我自己。
其实追田柾国的时间太久，朴智旻已经几乎快要忘记当初对田柾国一见钟情时的感觉。他只是不停的在他身后追赶，没有明确目的不求有所回报的尽可能向他示好，却不曾想，竟有一天真能够将他抓住。
喜欢的理由已经模糊了，可是喜欢的感觉却日渐清晰。朴智旻习惯了喜欢田柾国，也习惯了当有人问起“你不谈恋爱吗”的时候，脱口而出一句“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而心里的那个答案，从来都是他的名字。
朴智旻脑海里一时间翻腾了太多喜乐，一齐冲上他脑门的时候，一个人承受不住，滚了两滴眼泪出来和田柾国共同分享。
效果很好的把田柾国吓到了，他直直伸出两条胳膊僵硬的把朴智旻虚揽进怀里，还没等他拍拍怀里人的背，猝不及防就被那人偷亲了嘴角。
虽然结局是朴智旻被耳根红透的田柾国嫌丢人给拎出了面馆，却也不妨碍他全程笑得和个二傻子一样。
金泰亨听完内容，背着手摇摇头，一副“家里儿子不成器”的模样感叹道：“你太没骨气了！他这么两句话，我都没听出些诚意来，你就如狼似虎自己扑过去了！”
“你懂个屁！”朴智旻不满意他责怪田柾国，作势凶了凶金泰亨，“我面对田柾国的时候，骨气有毛用！赶紧圈住他才是真理！”
金泰亨嘴上说你这样不行，心里还是祝福的。这一整个学期看自己的好友为了楼上那小子忙前忙后跑上跑下的，架势一看就不是开玩笑，能在一起自己自然是喜闻乐见。
何况，这不是就更能顺其自然的攀点关系抄抄高水平高质量的作业嘛。
试卷评讲完毕，班主任说无可说终于宣布正式放假。朴智旻把成绩册放进书包，抖抖垮掉的书包袋对座位后面的金泰亨说要去一班找田柾国。
“你也不嫌腻得慌。”金泰亨生气，气朴智旻无时无刻不秀恩爱，更气自己是条单身狗，“我要去小卖部。”
朴智旻才不和他计较：“那你先去吧，我去把我们家柾国带上就来找你。”
“找我干嘛？”金泰亨警惕，“我们回家不顺路。”
“哪儿那么多废话呢！”朴智旻一掌拍上他的肩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当然要和他见面！”
俗称，见家属。
结果朴智旻兴冲冲跑去一班吃了个闭门羹，里面同学坐的满满当当，一个都没有缺席，老师正在黑板前拿着粉笔左画右画指点江山。
不像他们十班，好几个没人的座位和没补牙的牙龈似的，风大喇喇吹过来直穿教室，挡风的人都少了，冷得慌。
朴智旻眼巴巴的贴在田柾国座位靠着的那面墙上，脑袋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的景象。谁料被一班老师抓个正着，毫无预兆的朝朴智旻的方向扔了个粉笔头：“外面是谁！什么时间了，现在才刚来？！”
老师扔粉笔头的技术还有待提高，无辜的田柾国脑袋中枪，原本该砸到朴智旻的粉笔“哒”一声打在了他的头上。
田柾国抬头便看到被他们班出了名的“母老虎”震慑到的朴智旻，又摸了摸自己被粉笔头击中的地方，有点想笑。
朴智旻特别想解释一句“我只是来等人的”，可他胆子都被刚才那一下吓没了，抓着书包带子飞也似的逃开，跑下了楼。
老师还想开门喊他回来，田柾国难得除回答问题外开口说了句：“老师，他不是我们班的。”
朴智旻一溜烟跑去了小卖部找金泰亨请客喝水压压惊，向他描述那老师的时候夸张的加了好多形容词，听得金泰亨一愣一愣的：“我靠，这么凶？”
“嗯！”朴智旻心有余悸，“所以，快，请我喝饮料。”
金泰亨答应下来，却见他一拿拿了两瓶：“你水牛啊？”朴智旻挣开他要放回一瓶的手，煞有介事道：“一想到柾国长期生活在那老师的阴影底下，我觉得你就该请他也喝一瓶。”
“什么歪理……”金泰亨收回手，也就由着他去，“他这么聪明，才不会挨批。”
朴智旻搂住金泰亨肩膀，笑嘻嘻说下次换我们请你。转身要去结账，听到前面几个男生女生在讨论恋爱问题，朴智旻原本不在意，排队无聊时分竖着耳朵随意听了听八卦，发现他们所讨论的正是他本人。
“没瞎说，我听二班的人说的。年级第一和十班的那个小帅哥在交往。”
“对对对，二班那人说绝对可靠消息来源。”
“真的假的啊，说的我都要信了。”
朴智旻和金泰亨对视一眼，有些不明白他们所说的“可靠消息来源”究竟是指什么。明明自己和田柾国交往的事，他只告诉了金泰亨来着，重点还是今天早上才告知的。
几个人看起来是同一个班级的同学，各执一词，有信的也有不信的，当然还有惋惜田柾国这颗大白菜被猪拱了的，偏偏就是没有人认出排队在他们身后的就是主人公之一。
朴智旻义愤填膺的小声骂了一句：“你们才是猪！”
别人随口说，朴智旻不想也懒得解释。
虽然他不至于真去学校广播室把他和田柾国交往的事实给所有人广播一遍以示主权，但他对于大家知道这件事也并不抵触，甚至心理隐隐约约还希望听客们自己一传十，十传百才好。
哪怕目前没有哪个女孩子大胆的去和高岭之花田柾国告白过，可她们心里对他怀揣的小心思是绝不会少一星半点的。
就拿朴智旻班里那群女生来说好了，和田柾国半分交集也没有，可是偶尔操场擦肩，还不是得乖乖整理校服下摆，外八变内八走过去，为的可不就是田柾国的目光。
所以说啊，朴智旻这一身田柾国带出来的骄傲放纵估计是连大风都吹不散了。
结完账，金泰亨说要早点回家主动承认没有好好学习去了，朴智旻笑的前仰后合，大手一挥说准了。一个人嘚嘚瑟瑟的拿着两瓶饮料再一次跑去了一班的教室。
幸好这次已经放学，朴智旻在教室门口左顾右盼，确定母老虎老师已经离开才踩着步子挪到田柾国座位前抱怨：“你们怎么下课这么晚啊，讲的是不是同一套卷子？”
田柾国抬头看了他怨气十足的脸一眼：“等很久了？”
“嘿嘿，那倒也不是。”朴智旻看见田柾国头发上还留着些白色粉笔屑，伸手拂了拂，“你们老师太凶了吧，粉笔头说扔就扔！”
“你还好意思说。”头发被人碰了之后有些痒痒的触感，田柾国忍不住又摸了摸刚才朴智旻碰过的地方，“都你害的。”
这前所未有的语气，前桌听得一个哆嗦，狠心再做一回插足者：“朴同学，数学几分啊？”
朴智旻还苦着脸在和田柾国诉说当时母老虎的表情有多可怕，这会儿又迎来了一个晴天霹雳：“……不瞒你说，69分。”
前桌拍手叫好：“69分，妙啊！”
“哼——”朴智旻瞪他一眼，“这下真得请吃饭了。”
前桌厚着脸皮追加：“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不如就今天吧。”
“你还能再蹬鼻子上脸点吗？”朴智旻摸摸口袋，把空荡荡的校服裤兜翻出来给他看，“今天没带钱。”
“回家拿，我等你！”
话音刚落，前桌就被人拍了一张十块钱纸币在脑门上。田柾国一边拉过朴智旻的手，把人往门口带，一边对前桌下通知：“我出十块，自己去买鸡排吃。”
两个人走到楼梯口还能听见前桌哀怨的声音：“我发现你变得没人性了！”
朴智旻用胳膊肘戳戳田柾国，待他回头就递了瓶饮料过去：“饭还是要请的，毕竟我和他打赌了。”
“等之后开学吧。”田柾国接过来拧开喝了一口，“你考得很好了。”
“好啊。”朴智旻被夸了，开心的晃晃脑袋，“听你的。”
朴智旻猛灌了几口水，田柾国就默默走在他边上，等他喝好了把饮料瓶接过来，一起拿在手里。
谁知道朴智旻又呲着牙从田柾国手里把另一瓶给拿走喝了几口，美其名曰试试这个味好不好喝。
腮帮子鼓鼓的，被田柾国用圈起的手指弹了一下，差点喷出来，一口气咽下去，满嘴都是青苹果味儿。
朴智旻伸手要掐他，被田柾国一手就攥进了掌心里，于是立马就软乎乎的放弃了这个想法：“柾国，寒假出来玩吗？”
“等过年那几天吧。”田柾国想了很久才答，“前面几天，我要补课。”
初中由于成绩不稳定而频繁补课的补课星人朴智旻在放假时间里听见这词心里就是一个咯噔，抬头看着田柾国的侧脸很疑惑：“都要过春节了，补什么课啊？”
田柾国被他炙热的目光看的又有些耳根热，伸出手把他的脸给掰回去：“我爸妈让他们认识的一个老师来给我补课。”
“你成绩这么好……我去办公室补作业一直听见老师夸你的。”被田柾国这么一解释，朴智旻更不解了，“也要补课？”
田柾国无奈的笑：“那也得补课。”
朴智旻老觉得成绩够过分数线就好，如果他像田柾国成绩这么好，能不能再提高早就都不在他思考的范围了。
但俗话说，能力越强的责任也越重，朴智旻虽然不能理解田柾国这样优等生连过年前都还要拼命学习的行为，可他也能明白他有多不容易。
把头靠过去贴在田柾国的手臂上倚着他往前走，看着分开的路口一点点近在眼前，朴智旻想到之后好多天都没法和他再见面，放假才刚开始反倒已经开始怀念起上学的日子来。
朴智旻用额头抵着田柾国的背左左右右来回好几次，等到对面的红灯都变了两回绿灯了还没走。偷瞄了一下这个时间点的街头，来往的人不多，他们这一边的人行道上人数更是少。
清了清嗓子，朴智旻眨巴眨巴眼睛开始打起小算盘：“我和你吻别……”
才开口唱了五个字，就被田柾国一个转身吓得后面的歌词吃进了肚子里，整张脸因为突然的回过身来而埋进了他的怀里，手也下意识环住了田柾国的腰。
“你耍流……”
田柾国低头轻轻的碰了朴智旻的嘴唇，点到即止，一触即分，却也将这句“耍流氓”表现的恰到好处。
朴智旻眯着眼睛笑，箍住田柾国不让他走：“不亲了吗？”
“啊？”田柾国摸摸鼻子，“这是还你上次的。”
“你这账记得还真清楚……”朴智旻不满意的嘟囔了一句，“下次见面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呢，你就不想我吗？”
朴智旻总是能够直白的表达他的感情，这一点，于笨嘴拙舌的田柾国而言，不仅喜欢，也是庆幸。
“哼，想谁啊？”
“想你。”
过年前的日子无聊到朴智旻在床上一躺就是一整天，而田柾国呢，真的说到做到和刚交往没几天的朴智旻好多天不见，潇洒地补课去了。
所以家里座机一旦响起，身手矫健火箭一般第一个冲过去接的一定是朴智旻。还可以和田柾国通电话，这已经成了这些天来唯一能够慰藉到他的事。
年廿九，朴智旻这块黏在床上的口香糖总算被朴妈妈给抠下来，以“不出门就给我在家做作业”的死亡条件把他拽出了家门。
和亲戚家几个阿姨婶婶走在一起，朴智旻耷拉着脑袋实在不明白自己这唯一的男性出这趟门的意义何在。
她们聊家长里短的间隙还要问问朴智旻的学习情况，这让他忍无可忍：“妈！太无聊了，我想自己去逛逛。”
“你这孩子，陪我逛街还嫌无聊了，躺在床上就有趣？”还好朴母让朴智旻出门并不是非要他寸步不离自己，只是对于他天天在家烙煎饼的行为看不下去，于是也同意给他自由，“那你把我手机拿着，一会儿回去了我就用婶婶电话打给你，别跑太远听见没？”
朴智旻比了个“OK”，笑得一脸纯良和七大姑八大姨说了拜拜。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摸摸口袋只有几个铜板，开始懊恼怎么没问老妈要点钱，也不至于几过商场而不敢入了。
拍拍脑袋让自己振作，抬头的时候竟然看到一个立体会动活生生的田柾国从商厦正门走出来。兴奋得立马把自己没钱花这等小事抛之脑后，离了弦的箭一样冲过去。
拿了好几个纸袋垂着眼睛看路的田柾国刚开始自然没有察觉有人在以飞快的速度向他扑来，直到朴智旻张开双臂跑到即将能够一把抱住他的距离时才忽的有了感觉。
朴智旻不管不顾咧着嘴跑过去想抱他个措手不及，没想到田柾国身后又跟着走出来两个人正在喊他的名字。这下成了朴智旻被吓得惊慌失措，立马一个急刹车硬生生停下了脚步，举起的手臂尴尬的在空中转了个弯改为摸自己的脑袋。
朴智旻把手从头顶一路移到下巴，抓抓下巴肉，又堆起了长辈们最喜欢的眯眯眼笑容，嘴巴甜甜的来一句：“叔叔阿姨好！”
田父田母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田妈妈说话的声音比起上次在电话听筒中听到的柔和上一些：“你好，是柾国的同学？”
“是啊！”自上次分别后今天是头一回见到田柾国，朴智旻开心的不行，活力满满，“之前打电话找柾国的就是我！”
两位家长点点头没再问什么，朴智旻心大，没得到回答也没觉得失落。倒是转头就看起田柾国手里的袋子赞叹道：“哇！柾国你买新衣服啦？这家店的风格你穿超合适的！”
田柾国撑起有些勉强的笑容，还没向他解释两句，田父田母便将田柾国手上的袋子接了过去：“你和朋友玩会儿吧，我们先回去，一会儿早点回来。”
听到田柾国爸妈要走，朴智旻高兴地情不自禁跺跺脚：“叔叔阿姨再见哦！”
等两位长辈走远了，朴智旻才假装嗔怪的对田柾国说：“你买新衣服怎么不叫我啊，我也可以陪你出来挑。”
田柾国捏了捏他的后脖颈，被他的语气可爱到：“不是给我买的。”
“不是你的？”朴智旻瞪圆了眼，“那是给谁的？”
“我哥的。”
本以为这个问题到这里告一段落，结果朴智旻想也没想就问：“那你的呢？”眼角也垂下来，倒像是在替田柾国不平。
田柾国一时无言，想了想安抚他道：“我之前买过了，今天就没买。”
“什么啊……”朴智旻抿抿嘴，看田柾国难得犹豫的样子便心知他在哄骗自己，一本正经的教育他，“我男朋友天下第一好看，有多少新衣服都不嫌多的！”
说罢就要拉田柾国去买衣服，刚抱住他的手要走就想起自己没有钱这件事，连忙又自我反省：“我今天忘带钱了，我们下次去买！”
多少天没见过朴智旻，田柾国自己也忘了，只觉得每天都煎熬难耐。在沉闷的家中和父母相处，总是紧绷着神经，直到看见他的那一刻，才忽然又有了笑的力量。
朴智旻总是稀里糊涂，上学的日子里就很少有带够钱的时候。可是一拥有些什么就亟不可待地要统统分享给他，喜欢田柾国就恨不得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给他。
“不买了。”田柾国微微笑着牵起朴智旻有些冰凉的手，试图给他暖暖手，斟酌再三仍旧问出了口，“明天晚上能出来吗？就在路口见。”
明天是大年三十，按理说家人亲戚齐聚一堂，该是无法出门的。但田柾国亲口约他了，朴智旻才顾不上这么多，一口答应下来：“好呀！”
朴母给的手机很没眼力见的响起，朴智旻不情不愿的接起来“嗯嗯哦哦”了几句，并且企图做最后的挣扎：“再让我玩一会儿呗？”
“表哥来家里了，你回去陪陪他。”
朴智旻感叹了句金南俊存在感的强大，瘪着嘴：“哦——”
挂了电话，朴智旻神情沮丧，一头磕在田柾国的肩膀上，结果某人的锁骨太突出，鼻子差点被撞歪，重新摸着鼻梁站站好：“我要回家啦。”
田柾国好笑地替朴智旻揉一揉，又因为他一句话而有些失落，嘴上说着“嗯”，手却紧紧拉着没有放开。
“好啦好啦。”朴智旻别的不行，对于田柾国的情绪却是一捏一个准，手掌被牢牢握着挣不开，他知道田柾国不愿说的是一句舍不得他走。心里偷着乐，用上了哄小孩的招安慰他，“抱一个啊！”
人来人往，年前的大街上最是热闹不过，朴智旻也就是逞一时嘴快，想当然觉得田柾国不会真的上手。
没想到田柾国盯了朴智旻两秒，手上一用力就把他拽进了怀里，结结实实地抱住了。
朴智旻被反常主动毫不掩饰的田柾国惊到了，笑的合不拢嘴还得假装无奈：“你这么黏人可不行啊。”
朴智旻拍拍田柾国的背，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红着脸推开他，伴随一串傻乎乎的笑声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第二天晚上，田柾国是在路口的一个小角落里找到的朴智旻。
彼时，他正蹲在一边点燃一根银白色仙女棒，听见脚步声看到是田柾国来了，很快站起来，笑容被烟火瞬间点亮：“柾国你来啦！你要不要玩？！”
冬日里的细小花火也因为朴智旻明媚的笑意而传出阵阵温暖，光和烟雾共生，缭绕在他的四周，让他变得耀眼。
田柾国心生柔软，再多难过也消散，扬起嘴角：“你玩吧。”
朴智旻捏着小小的烟花走到他面前，眼睛剔透的亮：“我一个妹妹给我的，就拿了两根，本来想等你来了一起点，可是我太想玩了没忍住，还有一根是给你留的。”
田柾国接过来在朴智旻手中的烟花上借了火，又重新递给他：“那我的也给你。”
朴智旻嘻嘻笑着拿过田柾国的烟花，一手一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嘴里还在埋怨妈妈对他管的太严：“差点出不来了！我妈非要我陪弟弟妹妹玩，我才不呢！”
田柾国一愣，知道自己定的时间对他来说有些过分：“对不起，我……”
“这有什么呀。”朴智旻本人却毫不介意，“他们很多人陪着呢，对我来说，你更重要啊。”
田柾国这十几年来，从不知道被人放在“重要”这个位置上是什么滋味，此时此刻在朴智旻身上才感受到。
他并不是非要依赖谁才能生活的人，可自从领悟朴智旻对他来说有多不同之后，一天比一天更清楚的发现，自己离不开他。
见不到会想念，见面了又害怕分别，反反复复甜蜜又折磨。
朴智旻手上的烟火还未燃尽，田柾国慢慢走到他背后突然从身后抱住了他，手从腰间围绕上来，手背差一些被四溅的火星烫到。
“你要吓死我啊！”朴智旻慌张的把烟花拿远些，着急查看田柾国的手，“有没有烫到啊？”
“没有。”田柾国摇摇头，“我没事。”
朴智旻怪他不打声招呼：“那不行，你的手很宝贵的。”
等花火不再跳跃，朴智旻把细棍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后马上拉过田柾国的手仔细检查，田柾国就任由他两只手捏住自己一只手翻来覆去的看，半天好不容易才放开。
田柾国问他：“放心了？”朴智旻点头，又连忙警告：“你下次别这样，很危险的。”
“就是突然……”说到一半噤了声，朴智旻侧过头问他突然什么，田柾国才如梦初醒般，“没什么，就是突然很想抱抱你。”
两人在一起后，田柾国对朴智旻的肢体接触非常习惯甚至喜欢，连带着他自己主动的牵手和拥抱也不少。但是田柾国很少说露骨的好听话，交往前后嘴都一样不怎么甜，这样的直白程度已经够朴智旻惊喜。
“哎呀我都懂的啦。”朴智旻歪着头一脸得意，“毕竟我这么讨人喜欢，你要好好把握住我知道吗？”
田柾国乖乖“嗯”了一声。
过了会儿，朴智旻又小小声补充：“不准喜欢别人哦。”
这次田柾国的回复不再是简单的“嗯”，而是如同带着承诺：“不会的。”
大年三十晚上的马路冷冷清清，加上他们两个一共也没几个身影，连平日里一贯能看到的穿来拐去的出租车都没见着几辆。大家都回家过年了，店面通通关上了大门，门上贴着过年休息的字样。
朴智旻和田柾国无处可去，却依旧手牵手在路边没有目的地的做着饭后散步。朴智旻总有说不完的话，田柾国就安静的听，时不时附和，空旷的马路上两人的对话被一句句放大。
偶尔会路过一两家没有关门的小店，朴智旻就惊叹说：“哇，过年还营业啊。”田柾国则在边上帮他一块儿记着这是一路走来第几家还亮着灯的店。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总是不知不觉过得很快，天色不早了，田柾国想起朴智旻说的“差点出不来”，略微担心的询问：“你是不是要早点回去？”
“你怎么这么无趣啊。”朴智旻怕这人一个脑热非要让他回家，赶紧抱住他的手臂，“我才和你见面多久啊，你就赶我走！”
“我怕你……”
“没事的啦。”朴智旻摆摆手让田柾国别在意，“回去我和我妈说几句软话，保证OK！”说完转念一想，替田柾国考虑起来：“你呢？你家里人会不会催你啊？”
田柾国愣怔一下：“不会。”
说起田柾国的父母，朴智旻疑惑中还带着气愤：“从上次给你打电话我就听出来了，你们家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为什么好像什么事都偏心你哥？”
冬夜寒风冷得刺骨，两人一人一条围巾还是不够抵御寒冷，终于在路边找到一家比较中意的尚未关门的小吃店，田柾国带着朴智旻走进去在温暖的室内坐下。
田柾国让朴智旻点他喜欢吃的，对面的人纠结许久不知道怎么点单，扬起笑容让独自看店的老板来些推荐的就好。
“其实我爸妈没做错什么，我哥更没错。”
父母为田柾国安排的繁忙的年前学习活动已经结束，他想到晚上可以和朴智旻见面，出门前的心情一直都很好，直到父母忽然向他提起要帮他转学的事。
他的心绪从那一刻起变得乱七八糟，唯有见到朴智旻后才稍稍安定，所以他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拥抱他，为的只是真实的确认他的存在。
朴智旻一刹那脸色都变了：“转学？为……为什么要转学？！”
“他们让我转去寄宿制的学校。”刚开始得知这个消息的慌乱似乎都被冷风吹得无知无觉，田柾国已然平静下来，“我不想去，和他们吵架了。”
那所寄宿学校同样是重点，教学质量有所保证，父母为了平时少操心一个儿子的生活起居，商量了要把田柾国转去那里。
高中转学并不容易，这一个转学名额据说是托了许多人的关系才有的，亲戚中和田柾国年龄相仿的孩子的父母挤破头也想争取。
“那就让给他们去，我不需要。”
“你知道你爸费了多少劲给你拿下的这个机会吗？”田母皱眉，“我们平时不累吗？为了你我们花了多少钱？田柾国你能不能也为我和你爸考虑一下？”
田柾国咬着牙，在用力关上家门前对母亲说了最后一句话：“你们做任何决定前有考虑过我吗？”
田柾国说完抬头时看到朴智旻盯着自己，眉间有他从没见过的伤心：“怎么了？”
朴智旻伸过来一只手，拉了拉田柾国的食指，一字一顿的说：“你不能走。”
*专业知识有BUG，勿深究
田柾国是家里的小儿子，但他备受期待的降生并不是因为父母想要他爱他，反而是因为父母太想留住哥哥，爱哥哥而生下的他。
哥哥小时候被查出得了慢性白血病，父母起初并不相信，辗转求医，最后还是确诊了。
从那时起，哥哥不再上学念书，终日在病房看父母和医生护士进进出出。化疗和药物治疗花去了大量时间金钱还有精力，但终究只是治标不治本。父母与哥哥的骨髓配对并不成功，医院也始终没有为他找到合适的骨髓。
医生一句“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骨髓配对成功率和手术成功率都会更高”让父母重新有了一丝希望，于是他们孤注一掷，决定为了哥哥的病再生一个孩子。
“我很小，第一次看到哥哥治疗后的样子的时候哭过。”田柾国说，“所以哪怕后来我知道我是为了治我哥的病才出生的，也不怨我爸妈，那段时间甚至觉得我应该是重要的。”
田柾国和哥哥差了十岁，一来到这世上便背负上了救哥哥的重担。可是哥哥对他很好，而他又活得那么努力却痛苦，所以田柾国心甘情愿。
但同样是由于哥哥，田柾国从小就没有人能够花太多心思在他身上，父母也只是一个劲的盼望他快些长大。
他曾经一个人待在所有小朋友都被接走的幼儿园里等爸爸妈妈来接；也曾经因为每年都没有人来给他开家长会而被老师批评；也有过明明考了第一名却因为分数没有达到父母的期望而被剥夺了整个假期。
爸妈总说“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