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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华西医院官网
状态：就诊前
想了解啥子？
状态：就诊前
我是她姐姐
他人在广元
他是想了解你们医院的钬激光
他想问如果用钬激光时不时一次性全部都能弄出来
现在他肾里和尿管里都有
我只知道他已经粹过几次了
上次来成都军区总医院也只拍了b超
医生当时说手术的话结石小了点
吃药又大了点
所以不知道怎么办
结石必须看了片子才能制定治疗方案。就这样说是不行的，抱歉！
魏武然大夫通知通知:我的微信公众号今天开通啦，微信公众号为weiwuran55,欢迎大家关注提问。
大夫郑重提醒：因不能面诊患者，无法全面了解病情，以上建议仅供参考，具体诊疗请一定到医院在医生指导下进行！
魏武然大夫通知通知:致患者朋友的一封信：
亲爱的患者朋友，天气逐渐变冷了，大家要注意保暖，平时不常关怀，实在是工作太忙，但是心里一直记挂着你们。我是您的主治医生魏武然，一直从事泌尿外科专业临床工作，前列腺疾病，泌尿系结石微创腔镜手术，前列腺微创，擅长行前列腺及膀胱肿瘤的电切手术，肾脏及肾上腺的腹腔镜微创手术，输尿管镜碎石手术。等离子电切术，肾脏肿瘤。目前在四川大学华西医院泌尿外科担任主治医师，为了方便沟通病情，减少大家不必要的来回奔波，我在2011年的时开通了好大夫在线网上工作站，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在这里提问，我会尽力回复。有的患者如果觉得网络咨询说不清楚，或想有更深入的沟通，可以通过好大夫预约我的电话咨询家庭医生 （好大夫可以约定时间，我会在方便的时候，尽力回复）。也可以关注我的微信公众号，直接在微信公众号里面搜索我的名字魏武然就可以关注和提问了。
我愿为各位患者付出我的一份力量，希望你可以摆脱疾病困扰，早日康复。
大夫郑重提醒：因不能面诊患者，无法全面了解病情，以上建议仅供参考，具体诊疗请一定到医院在医生指导下进行！
魏武然大夫通知通知:亲爱的患者朋友
你好：感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与信任，2016即将结束，我希望有一天医生是最不容易被想起来的人，这说明大家都很健康，不需要我。2017新的一年祝愿你们平安健康幸福，我将继续为你的健康保驾护航。感谢我的患者朋友对我的信任。
大夫郑重提醒：因不能面诊患者，无法全面了解病情，以上建议仅供参考，具体诊疗请一定到医院在医生指导下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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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病名称：去年体检有8mm胆结石&&
希望得到的帮助：希望医生能告诉我去贵医院治疗的主要流程，是否一定需要做手术？周末能否前去，以及平...
病情描述：男,33岁。赵主任您好，同事向我推荐了您，我去年体检有8mm胆结石，目前胸口有点闷，起床的那段时间有略为疼痛，请问我该如何展开治疗，周末去您医院可以么？比如今天，谢谢如果需要先做检查，请...
疾病名称：肾结石，19ＭＭ,在输尿管和肾的连接处&&
希望得到的帮助：哪种方式解决比较好：体外碎石还是SMP？
病情描述：最近一周左右后腰在累的情况下，有些痛；小腹有时会酸；多次弯腰的情况下，也会感觉不舒服。做检查说是在输尿管里有一个，比较大，肾里也有三个。在14年我做完碎石后检查，没有排干净，但只有一...
疾病名称：小儿肾结石肾积水&&
希望得到的帮助：有何看法，何时能去就诊。
病情描述：胎儿时双侧有6毫米积水。10月27日发现有血点。到当地医院检查，彩超怀疑肾结石。精神状态还不错。目前已停用奶粉，改用鲜奶加米粉，多喝水了。您怎么看，目前挺担心。直接到您处又怕难排号。
疾病名称：食管癌&&
病情描述（发病时间、主要症状、就诊医院等）：
发病时间是去年的2月，开始吃东西很困难，在县医院查实是食管癌，后来去了159军医院，查也是食管癌，没做手术，当时是距门齿20--24后来回老家做...
疾病名称：去年到成都华西医院检查是自闭症&&
病情描述（发病时间、主要症状、就诊医院等）：
我家小孩男3岁半，平时只喜欢叫爸爸妈妈，跟他交流，吃不吃，会说不吃，不喝，不洗，不穿，不读，不去，打开，妈妈打开，爸爸打开，
玩玩具也...
疾病名称：碘131治疗后甲低&&
病情描述（发病时间、主要症状、就诊医院等）：
于老师你好，我是05年左右发现的了甲亢伴眼凸，现在是甲低最主要症状皮肤干有点黄，有点点失眠，右眼突出严重些，有点流泪。手脚冰凉。。
疾病名称：甲状腺发炎&&
病情描述（发病时间、主要症状、就诊医院等）：
前半月去华西医院检查结果是，甲状腺炎引起白细胞低下。于南医生建议我回家吃药一个月。
曾经治疗情况和效果：
我回家已吃了半月的增白细胞的...
疾病名称：轻度双颌骨性前突患者&&
你好，王大夫，看到你很热心的为患者留言，你真是个好大夫，一生都会平安。
我是在广州的患者，牙齿排列整齐，就是有轻度骨性前突影响美观，以下几个问题麻烦您解答：
1.我这种情况是不是...
疾病名称：慢性胰腺炎，主胰管结石伴扩张&&
病情描述（发病时间、主要症状、就诊医院等）：
曾经治疗情况和效果：
现在吃的中药，效果不好
想得到怎样的帮助：
现在是需要药物治疗还是手术治疗，能够把结石去掉
疾病名称：尿道下列3度小儿17个月怎么联系您火急&&
病情描述（发病时间、主要症状、就诊医院等）：
先天尿道下列。3度，阴茎弯曲，且早产一个月。
曾经治疗情况和效果：
想得到怎样的帮助：
17个月能治疗吗、如何联系您。感谢教授，...
疾病名称：乙肝大三阳&&
病情描述（发病时间、主要症状、就诊医院等）：
曾经治疗情况和效果：
想得到怎样的帮助：
在成都华西医院治疗乙肝是一个怎么样的安排过程？对患者有没有什么保障？
疾病名称：搭桥&&
病情描述（发病时间、主要症状、就诊医院等）：
曾经治疗情况和效果：
在你们医院做过心脏搭桥手术，现在查出还有一个约0.4MM的洞
想得到怎样的帮助：
因为现在我在上海，我想请问医生...
疾病名称：先天性心脏病&&
病情描述（发病时间、主要症状、就诊医院等）：
七月份在华西第二医院华益民教授做的肺动脉狭窄（ＰＳ）手术
曾经治疗情况和效果：
小孩目前没有什么症状，很正常
想得到怎样的帮助：
投诉类型：
投诉说明：（200个汉字以内）
魏武然大夫的信息
前列腺疾病，泌尿系结石微创腔镜手术，前列腺微创等离子电切术，肾脏肿瘤
魏武然，男，主治医师，四川宜宾人。毕业于四川大学华西临床医学院泌尿外科专业，获泌尿外科学博士学位。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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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主任医师
中山大学肿瘤医院
胆结石注意事项您好， []|
成都力量第1期《大成网》
成都力量第2期《大成网》
成都力量第3期《大成网》
成都力量第4期《大成网》
成都力量第5期《大成网》
成都力量第6期《大成网》
成都力量第7期《大成网》
成都力量第8期《大成网》
成都力量第9期《大成网》
成都力量第10期《大成网》
成都力量第11期《大成网》
成都力量第12期《大成网》
成都力量第13期《大成网》
成都力量第14期《大成网》
成都力量第15期《大成网》
成都力量第16期《大成网》
成都力量第17期《大成网》
成都力量第18期《大成网》
题外话：成都力量答谢会
时间是凌晨5点13分，写完了故事，发现前言还没写。
这是2013年最后一期成都力量，好消息是，写完这期今年可以休息了；坏消息是，还有10天就是2014年了，又是一个循环。
过去一年写得辛苦，一月两期，一期采两天，写俩通宵，一只天真烂漫的浮夸小母牛，被摁在流水线上，活生生挤成一块沉默牛肉干，养家糊口求个生活，都不容易，各安天命。
老板说，明年还要提高产奶量，略感乳酸。
《成都力量》资深龙套帝龚沛然退役后，消失了一段时间。前不久他再次出现，他说，他不当包工头了，改行挖煤去了。
他拒绝了我合伙的建议，他说挖煤这工作并不适合我，我还该干老本行，继续在网编界发光发热发骚。
龚沛然的一生，是团结的一生，胜利的一生，奋进的一生，在建筑行业，他是长相最英俊的包工头，在挖煤界，他是最有文化的煤老板，作为成都力量早期合伙人，客串起龙套来，也是一身的影帝风范，擅歌随性，长袖善舞。
年底像样点的公司都要搞个答谢会，在这里我们也应个景。要感谢的话，我首先想到的，是过去一年里，包括龚沛然在内的，《成都力量》前言里打酱油的各位龙套，我觉得他们的故事，远比栏目本身要精彩。
另外感谢这一年来出现在《成都力量》中的各位主角，帮助我完成一次又一次的采访任务。
尤其感谢卖旮饼的潘师傅，每次我去买饼子，分量都给得比别人要足，这算是跑采访一年来，收获最有价值的人脉。受此启发，明年我计划把楼下卖肉夹馍的小伙，还有糖炒板栗的两口子也抓来写写。
顺便感谢给我提供采访线索的朋友，2014年，希望你们继续支持匡匡。
最后感谢各位读者，下次请不要点赞了，10元一次折成现金给我好吗？
祝各位网友新年快乐，多赚钱，不累心。
熬过夜脑袋有点懵，就到这里吧，有漏掉的请回帖说一声，我补上。
以上没了，以下是正文。
一个女孩的求助信
11月初，我收到一位大二女生的求助信，大意是妹妹患上了白血病，希望能得到媒体的帮助。这封信略长，我连是她本人，还是她妹妹患病都没看懂，就草草地回复了她，你来社区发个帖子吧，我帮你推推。我收过好几十封类似的信，白血病只是其中之一。
《无间道》里，倪永孝在杀卧底警察罗继贤时，对他说，“你是警察，我们是黑社会，各安天命吧。”这些求助见多了，我脑子也常会冒出这句话，“各安天命”。
最近几期我写过月熊饲养员、心理咨询师、警察，成功扭转了《成都力量》的栏目调性，避免它在苦情的路上越跑越远。只要我再扭几次，就会有商家邀请我去写创业故事给红包了。不能再走回头路，误了我的脱贫大计。
女孩后来陆续又给我写过几次信。我把她的帖子编辑了一下，置顶，在网站首页挂了几天，我想，这算是仁至义尽了。
11月底的时候，我收到了她的最后一封信。她说，“非常感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忙，妹妹要出院了，妹妹说喜欢成都，想看海豚，想看老虎，想去公园，出院后会在成都耍几天，然后回家去。”信读到这里，我回了一句“欢迎再来成都”，准备回车发送了事。
一晃眼，见到了最后一句话，“我们没钱了，医生说治不好了。”我心里突然很难过。
我按住退格键删掉了那句话，对她说，你给我留个电话号码吧，我们再聊聊。在12月的一天，我出发到郫县团结镇，寻找写信的女孩，一起去看看她的妹妹。
我从城南出发，转了一次地铁，在犀浦站搭上去团结镇的黑车。两个小时后，我到达了四川师范大学成都学院门口。
我过去常在犀浦和团结镇之间搭黑车来往，车费10块钱一个人，生意不好时是5块。这些黑车都是一些破旧的，年陈久远的面包车，一颠簸就像要散架，敢开这种车谋生的，都是一些英雄好汉。
我记得在夏末时，一天傍晚我从团结回来，车开出一段，车速慢了下来，司机淡定地说，油门线断了。他把坐副驾驶的小伙子赶到后排，掀开副驾的座椅，把手探了进去，就这样，他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拽着油门线，晃晃悠悠地把车开回了市区。
就在那一瞬间，我觉得他特别爷们，我想，我该去考个驾照了，以后也来这里开黑车。
我到团结镇是在一个大晴天，我在学校门口见到了那个叫童丽红的女孩。
童丽红，自贡人，18岁，大二，成都学院经管学院2012级会计专业4班学生。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1米55的个子，青涩的脸庞，背着双肩包，像是个孱弱的初中生。如果没有我的约见，这周她原本计划在学校复习，准备周六的英语六级考试。
她妹妹叫童璐苒，患白血病，前几天刚从华西医院出院，回到自贡。每隔四五天，她会到成都输一次血小板。童丽红给老师请了两天假，带我回家，接妹妹来成都。
出发前，童丽红带我到学校食堂吃午饭。
她的饭卡上还剩3块钱。童丽红原本每月有8百元生活费，妹妹生病后，她的生活费从8百减到6百，再减到4百，到后来，变成每周1百元，妈妈带妹妹到成都输血时顺便给她。
我念大学时每月生活费也是4百元，不过那是在2003年，学校门口牛肉干锅10块钱撑到死的年代。
米饭3角钱，炒青菜1元，童丽红的午餐。
吃饭时，童丽红对我表示了感谢，她说，帖子推荐到大成网首页后，几天内她收到了1万7千多元的捐款。这笔钱耗尽后，妹妹离开了医院。
这是我没想到的。当初推荐这个帖子，初衷与其说是帮助童丽红一家，不如说是举手之劳的敷衍，图个心安而已。如果说我还有用心，大概就是花了半分钟钟的时间，取了个煽情的标题。
我说，不用谢，我不知道真的会有人捐款。
饭后，我们准备前往市区，乘大巴去自贡。路上，童丽红给我讲了关于她的家庭的大概情况：父亲童高荣，44岁，左眼残疾，高中文化，在当地镇上，经营一个十来平的家电修理铺；母亲俞其仙，46岁，小学文化，家庭妇女；妹妹童璐苒，4岁，幼儿园肄业。
童丽红的名字是爷爷取的，她嫌这名有点土气。妹妹出生后，她力排众议，给妹妹取名“璐苒”，自觉吃了名字的亏后，她不想再让妹妹走自己的老路。
中国老百姓有个讲究，贱名好养活。在腾讯打工，领导说，你需要一个英文名儿。我说，叫PigKuang吧，这个ID我用了好多年了。领导说，不雅，传出去有损我大腾讯的威仪，你再想想。
我想了许久，给自己取名PeterKuang，有了这个洋气的名字，从此我的事业开始朝着下坡路大步迈进。
童璐苒从小身体就不好，感冒、扁桃体发炎、肺炎…一波接一波，每次生病，都伴随白细胞的异常增长，3岁时，童璐苒在自贡市医院看病，医生揣测，白细胞异常，可能是白血病，建议送华西医院治疗，在华西医院，医生诊断为普通肺炎。
最后一次病发前，童璐苒在华西已经住了三次院，今年5月8日至13日，童璐苒病发住院，我看了她的出院证明，诊断结果为“支气管肺炎”，主治医生，乔莉娜。
5月17日再次入院，6月6日出院，诊断结果为“肺部感染，白细胞增多原因待诊”，主治医生王一斌。
9月1日，开学，童璐苒读幼儿园，当天晚上发烧，9月3日送华西医院，在门诊输液一周多时间，9月10日入院，16日出院，诊断结果“白细胞增高，肝脾肿大待诊，幼年粒单细胞白血病？淋巴瘤？”，主治医生：高举。
9月24日，童璐苒最后一次住院，11月27日出院，诊断结果为：急性非淋巴细胞白血病（MDS转化所致），化疗后骨髓抑制伴感染。主治医生：高举。
“每次结果都不一样，所以，这次我也不信她真得了白血病。”童丽红找我的目的，“我希望能给妹妹募集一笔治疗费，把她送到北京去看病。”
我们计划从到达九里堤后，乘106路公交到梁家巷车站。那里有成都到荣县的班车，车经过她家旁边的一个镇，我们在那下车，她爸爸会来接我们。
前往梁家巷的路上，童丽红打开她的手机相册，给我看妹妹的照片，她说妹妹是个古灵精怪的孩子，爱笑爱闹爱说话爱搞怪，她只念过一天幼儿园，回家当天，就能把老师教的儿歌和舞蹈表演给爸爸妈妈看。住院的日子里，她懂得了什么是CT、骨髓穿刺、淋巴活检、B超、静脉…明白哪个时间该打针，哪个时间该吃药因为输液，手背被扎得坑坑洼洼，她知道主动换只手给护士。
她给护士说“我不害怕的，我也不会哭的。”
只有做骨髓穿刺时，童丽红见妹妹哭过，即使那样，她也不会乱动。“她年龄小，但什么都知道。”
梁家巷站，童丽红下了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前往对面的车站。路过车站外的超市，童丽红走了进去，她要给妹妹买一些零食。“她爱吃零食，最喜欢吃开心果。”她在货架前走来走去，逐个翻看包装袋上的价格标签，最后，选了一袋开心果，和两袋便宜的小吃。
“刚开始时，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家遇到这些事儿？”为什么妹妹要受这么多折磨？童丽红说，我也想过逃避，现在我想明白了，每段生命都一些难关，我只是比别人更早遇见而已。“我相信，妹妹的未来还很长，挺过这一关，她会像其他孩子一样健康成长。”
“当然，这需要你的帮助。”
下午两点，北门车站，买过票后，还有半小时发车，我们在候车厅坐下。
在我们旁边，有人在用手机看视频，是最近热播的《爸爸去哪儿》。“爸爸，爸爸，我们去哪儿呀”听到主题曲响起，我这个抑郁症患者的心里，竟莫名其妙多了一点温暖，看着窗外碧蓝的天、和煦的阳光，我想，这世上大概还是有那么一些东西，值得我们去坚持的吧，并不是所有的事儿，都可以用“各安天命”敷衍过去。
离开学校前，童丽红下载了几个简单的手机游戏，这是给妹妹准备的，童璐苒爱玩手机游戏，这是她在长期住院的过程中，养成的打发寂寞和疼痛的习惯。
“她一定很想我了。”她说。
下午三点，汽车启程离开成都，穿过熙熙攘攘的车流和人群，从拥挤的街道，汇进宽敞的高速公路，冬天的阳光带来了浓郁的睡意，多年的出差生涯，让我养成了上车就睡觉的条件反射。给童丽红打过招呼后，我在阳光里睡着了。
在服务区上过一次厕所，抽过一支烟，我第二次醒来的时候，车停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睡眼朦胧地跟着童丽红下了车，她说，我们到了，爸爸正赶过来，再走一段路，我们在镇上和他会合。
大半个月亮挂在天空，白天地面留下的热气正在散去，车从我们的身边呼啸而过，带来阵阵冷风。从憋闷的车里钻出来，路上一吹冷风，有种大梦初醒的恍惚感，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跟在童丽红身后，一步一步向前走。
每次醒来，我都要花很长时间，才能适应地球的环境，像是在失重状态下生活太久的宇航员，回到地面，思维如步履一样疲软和蹒跚，在行走的过程中，我慢慢想起来白天发生的事，像是一个失忆症患者，重拾丢掉的记忆。隔了很久，我才想起童丽红的名字，想起她给我写的信，想起我来这个地方，是为了见一个生病的小女孩。
我叹了一口气，我好像看见，那些等着请我写软文给红包的商家们，正和我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路的对面，一柱黄色的灯光从路的尽头射过来，越来越近。童丽红丢下我，高兴地奔过去，跑到一半，她想起了我，扭过头喊了我一声，我爸爸来了！
童高荣把身子往车座前倾了一截，留出两个人的位置，我跨上车，童丽红坐最后，摩托车行驶在铺洒着清冷月光的路上。
竹林、橘子林、庄稼地、菜园、农家屋窗户透出的淡黄的光…从我们耳边过去。丘陵地带的路，起伏是那么的多，上坡时，像是要冲进墨蓝色的天空里，下坡时，又像是坠毁的飞机一样，要在地里砸出一个大坑。
我想起曾风光的年轻时光，那会儿常有人请我去写稿，车接车送，坐头等舱，给大红包，那时我从没想过，只因为我取了个PeterKuang的洋气名字，几年后，家道就中落成这样了，在黑夜的乡间公路，在一辆摩托车上，前往采访地点，像是一条在风浪中颠簸的破渔船。风刮过脸庞，刮过裸露在外的手背，像凉水流过身体。
摩托车行驶了十来分钟后，我们从下车的成佳镇，到了童家所在的白庙镇。车在路边停下，童高荣去还摩托车，让我和女儿先回家。借着路边人户的灯光，我打量了一下童高荣，这是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两鬓之间生长着白发。童丽红说，父亲以前比现在要壮实，妹妹生病这段时间，他瘦了二十多斤，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在田埂上走了一会儿，穿过一片竹林和庄稼地，我扭头，竹林背后，是许久没有见过的清湛的天空，逶迤的流云。月亮很漂亮，也很远。
几分钟后，童丽红带我走进一处农家小院，她推开虚掩的木门，快步走了进去，边走边喊妹妹的全名“童璐苒，姐姐回来了！”
我的女儿会好的！
童丽红说，每到她回家的日子，妹妹都会在院外的路口等她，即使是她生病的时候。今天例外，童丽红在屋里喊了几声，也没听见妹妹答应。
从厨房走到堂屋，她见到了躺在床上的童璐苒。母亲俞其仙说，璐苒在床上躺一天了，“可能是天气冷，她懒得不想起床啦”她故作轻描淡写地对客人说。
我环顾一下屋子，床边堆放着今年果园的收成，红红黄黄堆满了半个堂屋。今年童家收了一千多斤橙子，前几天果贩子来收，八角钱一斤，童高荣没有卖，他说，留到年后，那时能卖一块多。
在童家采访的时间里，童高荣没有什么好招待我的，于是不停地劝我吃橙子，我不忍心推脱他的好意，吃得牙龈发酸，两眼发黄，回家尿尿都是橙汁的味道。
童丽红从背包里掏出给妹妹买的开心果，塑料包装抖动得哗啦啦响，以前是童璐苒最喜欢的声音，当姐姐摇动口袋，就像饲养员手里铃铛一样，摇动对小兽的诱惑。但这次妹妹对零食没有表示太大的兴趣，她怏怏地睁开眼睛，看看姐姐，努力地挤出一个笑脸，算是欢迎。
倒是童丽红手里的手机，引起了她的注意。“游戏！”这是我听到她说的第一句话。
接下来的两天里，她说的话屈指可数，醒着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在转动黑乎乎的眼珠，打量身边的世界。眼神说不准是好奇，还是恐惧。当身边的人，谈起她的病情时，她的眼珠会停住，那表示她在仔细地听。
这之前童丽红给我介绍的不一样，她曾说，“她是个调皮、话多又爱搞怪的小孩。”
俞其仙从床边站了起来，给我扶过一根板凳，母女俩断断续续地聊天。童丽红说，家里还有蜂蜜吗，回去时，她想带一些回学校，冲水喝。蜂蜜还有。俞其仙说，在学校吃得饱不？天冷了，吃饱了才暖和，别舍不得花钱。童丽红说，不用担心，我吃得很饱。
童丽红知道自己多了个妹妹，是在2009年夏天，从中考考场出来时。考试刚结束，她就接到了爸爸的电话，爸爸告诉她，妈妈给她生了个妹妹。童丽红是跑着回家的，心里充满了喜悦。
从此，每个周末都成了她的节日，回家看妹妹，是她最高兴的事。高中时，她比现在要宽裕，每周生活费120元，她留下一部分，每个星期回家，都要给妹妹带她喜欢吃的东西。
因为肝脾肿大，童璐苒比照片上要胖了，肚子鼓得肚脐眼都翻了过来。童丽红给她取了一个新绰号――“小青蛙”。见到妹妹，童丽红就把我抛在了脑后。
此时，爸爸童高荣在厨房做饭，为了款待我，他在镇上买了一条鱼。童高荣原本以为他会生一个儿子，以后童丽红毕业了，离家了，结婚了，自己还能有个陪伴。结果老二又是一个女儿。即使这样，童高荣还是开心得不得了，童璐苒的一举一动，都让他想起幼年时的童丽红。
“如果可以，我愿意代替二妹生病。”他说。
日晚上，这个自贡男人独自走在华西医院旁边的一条街上，冬天的风，吹得他直哆嗦。就在几个小时前，医生告诉他，他的女儿没救了，明天可以出院了。那是童璐苒病得最厉害的一个晚上，童高荣把耳朵贴在女儿嘴边，他感觉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童璐苒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只喝水，他问女儿，宝贝，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童璐苒睁开眼睛，说，爸爸，我想吃螃蟹。
在家时，童高荣常在河沟抓螃蟹，当做女儿的零食。“真的想吃呀？”“想吃得不得了。”
童高荣摸了一下身上，还剩下30元钱，他抱抱女儿，起身离开了医院。
童高荣在街上越走越远，他没有找到卖螃蟹的店，他一路走一路抽烟，记不起穿过了几条街。在一家酒楼前，他见到了卖螃蟹的招牌，28元一只。他走进去，对服务员说，我要给我娃娃买一只螃蟹。服务员是一位阿姨，她转过头看看他，说，只买一只？他没有回答，又说了一句，我娃娃想吃螃蟹。服务员上下看了他一眼，说，你等等。她在厨房取了一只螃蟹，用塑料小盒装上，套上口袋，递给了他。
童高荣带着那只小螃蟹，走在回医院的路上。在夜里，他的泪水从眼里流出来，滴在衣领上，女儿在这里住了两个月，明天就要回家了。
妻子给他打电话，他没有接。“怕她知道我花这么多钱买螃蟹，会说我。”他说，我想给我娃娃一个惊喜。
俞其仙给女儿买了一套新衣服，110元的黄色羽绒服，还有79元钱的棉裤，她说，女儿来的时候干干净净的，走的时候也要体体面面。
同病房的，来自绵阳患白血病的小病友，给童璐苒讲过她在海洋世界看海豚，在动物园看狮子、老虎的经过，这成了童璐苒在成都的最后一个心愿。不过，她的心愿并没有实现，11月27日，也就是在童丽红给我写信的前一天，童璐苒一家离开了成都，回到了自贡。
回到自贡，童高荣在当地老中医那里点了一些中药，搭上冬瓜皮等消肿偏方熬给女儿喝，他没想到的是，童璐苒的病情竟有所缓解，身上的浮肿褪去，她又开始吃饭了，甚至还能下地走路。这让童高荣一家再次燃起了希望，“我的女儿还有救！”
童高荣做好了晚饭，招呼我上桌吃饭。水煮鱼片、煮芋头，半盆凉拌鸡肉，像刚才劝我吃橙子一样，一家人不停地劝我夹菜，童高荣歉意地说，条件很简陋，你不要在意。一会儿，我的面前多了一堆骨头，我瞟了一眼桌上，童高荣和俞其仙一只手捧着碗，一手抓着筷子，没有往碗里夹菜，都在看着我。
童高荣说，在成都那段时间，他们给电视台和报纸都打过电话，但没有收到回音，“我们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太常见了，医院里一抓一大把，算不上新闻。”有一位自称来自媒体的人告诉童丽红，可以帮她做一次策划，比如，“自愿卖身公司十年，为妹妹筹款治病”云云，“除此之外，没人会注意你们的。”
“没想到你真会来。”童高荣说。我说，我来了，可我也不能帮你们什么忙。
俞其仙离开饭桌，从女儿的腋下取出一支温度计，她说，最近童璐苒每天都会发烧一次，不是在上午，就是在晚上。我问童丽红，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有一天，妹妹的病治不好呢？她怔了一下，不，我妹妹的病会好的，“我不管医生怎么说，她那么乖，我不相信她运气那么差。”“但靠我们的能力还不行，我们需要媒体，为妹妹筹一笔活命钱，这些钱以后我可以还。”
俞其仙也坚定地认为，女儿的病会被治好，“等她的病好了，我和老公就一起出门去打工，挣钱还债，供她念书。”
“我们还年轻，有一大把劲，挣得了钱。”
童高荣一家的抉择
吃过晚饭，清理了餐桌，我请童高荣把今年给女儿看病的缴费凭证、报销凭证整理了出来。趴在桌上，算了一笔账。
根据“自贡市城镇居民基本医疗保险住院费用结算单”：
9月10日―9月16日，住院花销6896.28元（除去床位费、部分药费、门诊费用等非报销项，下同），报销2359.97元；9月17日―9月19日，住院花销2911.99元，报销325.02元；9月24日―10月23日，住院花销25080.13元，报销8554.13元；10月23日―11月19日，住院花销25470元，报销7736.58元；11月19日―11月27日，住院花销13453.12元，报销5745.92元；童璐苒在幼儿园时购买学生儿童住院费用补偿医疗保险，报销5091.24元……
加上门诊费、自费药费近3万元，9月至12月，童高荣一家花销超过10万元，可报销费用3万元。
为了给女儿治病，童高荣一家所欠下的债务：夫妻两人在当地银行办理了小额贷款，每人名下2万元，共4万；原本留给童丽红明年开学用的1万元积蓄（童丽红每年学费1.4万元，可申请助学贷款6千元）；爷爷奶奶的积蓄1.2万。亲戚借款：童丽红表哥：1万元；俞其仙姐夫：1万元；童璐苒干妈：1万元；童高荣干妈：6千元；童丽红二2万元；童高荣的大姐、四妹：共2.2万元；童丽红在大成网求助后，收到的网友、同学捐款1.7万元。共计15.7万元。
目前，全家剩6000元和部分未到账的报销款，除去自有积蓄和捐款，负债11.8万元。
收入：童高荣在镇上的加点修理铺，每月有两千余元的收入，女儿生病后，铺子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开门；家里果园，每年可收一千多斤柑橘，折合一千余元。童家面临一个两难的选择：一是放弃童璐苒的治疗，靠中药维持现状，二是继续求医，后果是债务越裹越大，童丽红可能辍学。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是，童高荣已经无处借钱了。
童丽红和妈妈聊起学校的生活。童丽红说，她去找过兼职，因为身高不够，没有人要，回到学校，她准备接着去找，夏天时，卖场会招饮料的促销员，现在是冬天，她也许可以去发传单。以前童丽红有打暑假工的计划，遭到了妈妈的反对和训斥，理由是她年纪还小，社会复杂，在外面会被骗被欺负。而现在，俞其仙没有出声，安静地听了童丽红的计划后，她淡淡地说了一句，妈妈对不起你。
天晚了，童高荣在隔壁给我铺了一张床，从墙上残存的红双喜，和一个半新的玻璃门衣柜来看，这个房间应该是他和俞其仙当年的婚房。两张床把这个小房间塞得只剩下一条一人宽的过道。他和父亲睡大床，我睡小床。熄灯后，我仰起头，房顶有三五块琉璃瓦，淡淡的月光像水雾一样，透过瓦片，流进屋子里来。
早上7点，我醒来时，对面的童高荣父子已经起床了。我穿上衣服，走出房间，小山背后的天空，红色的朝霞正在散去，又一个晴天。
我在童家周围走了一圈，看了看这栋昨晚因为天黑，没来得及观察的房子，童丽红的爷爷说，房子建于1981年，年纪比我略大。1993年，24岁的童高荣在这栋房子里，娶了26岁的俞其仙。两人都没什么钱，俞其仙搭一辆顺路的拖拉机来到童家，童高荣结婚的衣服，是找别人借的。
结婚后，童高荣靠着修家电的手艺，在镇上开起了铺子。1995年，他们的大女儿在这里出生，长大，上学，离家…2009年，二女儿出生。如果不是因为女儿患病，他们的日子，和生活在这里的大部分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房子旁边是几株柑橘，和一口露出池底的蓄水池，石板铺成的小路从树下穿过，一直延伸到大路边。
童高荣的父亲童绍钦，在院子里切葱，他打过电话问过镇上的车站，11点钟有去成都的班车，他给我们煮了面条当早饭。吃过饭后，俞其仙要带女儿到成都看病。
童璐苒还没有起床，大人们围坐在一起默默地吃饭。爷爷打破了僵局，你们要去成都了，看看哪家还能再借点钱？俞其仙说，现在不好借钱了，能借的，都借过一次了。一家人又陷入了沉默。
童璐苒不太愿意起床，直到妈妈对她说，幺儿，起来嘛，穿好衣服我们去成都。听到“成都”，童璐苒停止了哭泣，从床上坐起来，顺从地穿上了衣服，童璐苒喜欢成都这个地方。她给童丽红说过，等她病好了，让姐姐在成都租一个房子，一家人就不回去了，成都有宽敞的马路，高大的房子，还有海豚老虎和狮子…虽然在成都的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在病房里度过的。
知道要去成都，童璐苒来了精神，一口气吃了小半碗面，母亲回头放碗时，童璐苒自己取过一盒生血宁胶囊，挤出一颗塞进嘴巴里。
母亲熬好中药。见到母亲手里端着碗，童璐苒走了过来，把嘴巴凑到碗边，咕嘟咕嘟把药汁喝得精光。俞其仙说，这中药又腥又苦，女儿却从来不拒绝，甚至有些期待吃药。“她以为，只要吃了药，就能好起来。”
喝完药，童璐苒又流鼻血了，她的血液凝固慢，一点小伤口也不容易止住。
趁时间还早，童丽红抽个空，到家对面的小山坡上走了一会儿。她对我说，“小时候我有很多的理想，这些理想一直在变，医生、老师、警察、演员，或者是自己开一个小餐厅，它们一个都没有实现，我也没觉得有什么遗憾，现在我的理想只有一个，一家人能够在一起，不分开就好。”
从山坡上走下来，她的心情看起来要好一些。
童高荣把行李给母女带到路边，他不陪她们到成都，可以省下一个人来回的车费。这差不多是童丽红两个星期的生活费。
出发前，童高荣送了我一袋柑橘作为感谢。我没有推辞。半小时后，我在车站给童丽红母女买了去成都的车票。
太阳升了起来，冬天的阳光照进车厢，童高荣在路中间向我们挥手，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3个小时的车程后，我们到达了成都，回到了昨天和童丽红上车的地方。
童丽红的表姐夫段祥伍，已在这里等着她们，童璐苒在成都住院的日子，吃住都是表姐一家照顾。伍夫妻开了一家保洁公司，生意不怎么好，名义是老板，实际也干工人的活。在这里顺手帮他打个小广告，有需要家政、保洁服务的朋友，请联系成都特力洁保洁，段祥伍，踏实，可靠，价格适中。
从梁家巷，到天府广场，再到人民南路…童璐苒比在家里要显得精神，她骨碌碌转着眼珠，打量这个她想要留下来的城市。她可能在想，那些老虎和狮子，会不会就藏在哪栋楼里面呢？最后，车在一个她熟悉的地方停了下来，华西医院――在这里进进出出三五次后，俞其仙带回了一个病怏怏的女儿，和十多万的债务。
童璐苒看病记
华西医院一年四季似乎都是这么热闹，大厅里，过道旁，楼里楼外，到处是愁眉苦脸的小孩，和忧心忡忡的父母。小孩的哭叫声交织在一起，让人有一种走进蜂箱的错觉。全世界生病的孩子，似乎都集中到这里了，童璐苒露出惊恐的神情，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母亲去挂号了，童璐苒紧张地靠在姐姐身上，熟悉的环境，大概让她记起了在这里度过的那些日日夜夜，病床、输液架、针管、化疗、骨髓穿刺…
俞其仙带着女儿去验血，从小房间出来后，童璐苒的右手多了一块染血的纱布。一会儿，血渍就浸透了纱布。
等待检验报告出来的时间里，童璐苒和姐姐玩起了游戏，她玩了这么久的游戏，我从没见她通关过，但她依然兴致不减，大概小孩的世界里，还没有输赢的概念。
从缴费窗口回来，俞其仙叹了一口气，在还没见到医生前，她就花出去了不少钱，她有点担心，剩下的钱够不够给女儿输血小板。
正常人血小板值为128―420个单位，童璐苒仅剩4个单位。在门诊室，医生抱起童璐苒，放在膝盖上，掀起衣服，摸摸她的肚子，他摇摇头说，肝脾已经肿大下坠成这样，太晚了。他拿起笔，在“单核细胞百分比”下划了一横，抬起头，看着俞其仙，缓缓地说，你就不要再拼了吧？
他接着说，再拼，我怕你会人财两空“我也不给你开药了，平时就输点血和血小板维持吧，你们也尽力了。”俞其仙抱着女儿快走出门时，他说，以后也不用跑这么远来成都了，血小板可以在当地医院输。
离开门诊室，童璐苒面带疑惑地看着妈妈吗，她没明白刚才医生说的是什么意思。俞其仙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像是在酝酿一个谎言。但就在一瞬间，她的笑脸塌了下去，像是洪水冲垮了堤防，她把脸盖在女儿的胸前，嚎啕大哭起来。
俞其仙的情绪在不到一分钟后恢复了平静，她擦去脸上的泪花和鼻涕，在女儿面前又恢复了笑脸。她带着孩子去了六楼血液科护士站，输血前，童璐苒需要先做配血。前面一位小孩血管太细，扎了三个针头都没找对位置，护士们都到隔壁帮忙去了，随着针头在小孩脚上进进出出寻找血管，小孩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童璐苒有点害怕，抱着姐姐，手指微微颤抖。姐姐去了血库，妈妈去缴费，童璐苒一个人靠在墙边，紧张地盯着门口来往的人。
隔壁的孩子送走了，护士姐姐终于腾出手给童璐苒抽血了。童璐苒熟练地把右手伸了出去，握住拳头，我听到她到成都后说的第一句话，“阿姨轻点儿，只打一针。”
针头在右手手背皮下探进探出，没有找准血管，童璐苒一直没哭，当她见到护士一脸失望，从手背上抽出空空如也的针管时，她知道逃不掉要挨第二针了，眼泪哗哗地下来了。
她一边哭，一边递过另一只手。这一次很顺利，鲜红的血液顺着针管流了出来。
血液送检，童丽红说，要等到从血库取回来血小板，怕要到晚上11点了，在此之前，我们可以下楼去吃饭。我这时才想起来，今天只在童丽红家吃了一碗面条，我说，我请你们吧。
下楼路过妇产科，过道里站满了家属，既焦急又欣喜，等待新生命的诞生。在这个地方，每天都有人出生，有人死去，周而复始。
晚饭时间，医院食堂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拥挤，相反，它有些空旷，可能是出于对传染病的担心，来这里吃饭的人并不多。
俞其仙抢在我前买了饭票，一会儿工夫，她端过来了三菜一汤。她把肉放在了童璐苒的前面，小女儿喜欢吃辣。生病并没有改变她的口味。
我们埋头吃饭，没有再多说话，吃过饭，俞其仙找炒菜的师傅要了个饭盒，把剩下的饭菜装上。带着女儿回到了住院大楼。
安静的夜，安静的病房。隔壁床的呼吸机发出沉重的叹息，心电仪叽叽喳喳跳动红红绿绿的线条。俞其仙抱着女儿在输液椅上坐下，等待血小板、血浆从血库送来。
“别人都说没救了，我不信。”沉默了许久了，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双手把女儿攥得更紧了。
我把童丽红叫到外面，和她聊了一会儿天，“我妹妹有头发的时候特别漂亮。”她打开手机，给我看妹妹刚住进医院时的照片。她的手上插着针管，但却一点都不像个病人。
她说，在大成社区发布求助帖的那几天，接到了许多好心人的电话和短信，她高一时的一位同学，大家同学时间只有一个月，没说过一句话，得到妹妹生病的消息后，从自己的生活费里挤出1千元捐给了她。高二分班时认识的一位男生，现在在念大学，暑假做兼职挣的钱，分了她1千元。成都本地的叔叔阿姨，前后好几拨人来医院看望妹妹，2百、3百、5百地捐款…至今，仍然有人在询问妹妹的治疗情况。“如果没有他们，妹妹可能早就停药了。”
玉林中学附属小学三二班的杨老师，看过她的帖子后，在课堂上念给同学们听，她带着自己四岁的儿子、学生和家长来病房看过妹妹，带来了同学们1620元的捐款。“你们一定要坚持下去，没有什么困难是解决不了的。”
童丽红说，“请你代表我们全家，感谢他们。”
我在楼梯间抽了一支烟，回来时，血小板和血浆还没有到。俞其仙架不住一天的奔波疲惫，靠在椅子扶手上睡着了。童丽红捧着学校图书馆借的童话书，给妹妹讲十二生肖的故事。
俞其仙打了个寒颤，醒了过来。她扭过身去，整理这一天的收费单据，除开吃饭，她一共花了2千4百多元。丈夫铺子一个月的收入，家里果园两年的收成，换来了给女儿续命的一小袋血小板和血浆。
隔壁的小女孩，在地上咿咿呀呀地唱歌、跳舞、转圈。如果不是她的光头和从连接在身上的心电仪、旁边父母凝重的表情，她并不像是一个病重的孩子。
为了打破病房里的沉默，我和孩子的父母们聊起了天，“娃娃生的是啥子病呢，严重不严重？”童丽红提醒我不要问这些问题。她说，这里是血液科，这一层楼的孩子，要么是白血病，要么是肿瘤，和妹妹一起化疗的两个小病友，都已经相继去世了。
没等到血小板和血浆，童璐苒困了，姐姐用两张输液椅拼成了一张小床，从背包里翻出被褥垫上，把她抱上了小床。
输液的孩子，被父母陆陆续续接走了，病房里安静下来，她挪过来另外两张椅子，一张给自己，一张给妈妈。她们今晚将在这里过夜。
童丽红走过走廊，来到护士站，护士告诉她，“血小板还没有到。”她失望地转身回去。这样反复几次后，她有些着急了。
童丽红说，她有点想念在家里的父亲，他也一定很担心母女三人。“爸爸就像爱我小时候一样爱妹妹，只要我们想要的，他都会去做。”在她眼里，父亲是一个全能的人，现在也是这样。即使他没有钱，也借不到钱了。
晚上11点半，护士推着小车进来了，带来了童璐苒需要的血小板和血浆，她把针管插进童璐苒手背时，小女孩还在睡梦中。拍完这个镜头，我收拾背包，准备回家。我离开华西医院时，童丽红送我下楼，临走时她说，妹妹的病会治好的，她始终相信这一点。“无论再艰难，我们都不会放弃，我很多次幻想过我的未来，在里面都能看到我的妹妹。”
“谢谢你送的橘子”我说，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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