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鞋 一脚踩在对方光脚踩泥上,会把对方脚趾踩断吗?朋友喝醉酒了,看走眼了,一脚踩空

对林楠去找崔铁军帮忙时那句“那怎么弄那不能让我化了装上吧”耿耿于怀至今,于是有了林队这个化装侦察的故事林队,你行你可以

作者啥也不懂,凭胡编乱造能力瞎写一通

吕征正式调去经侦支队的那天天气开始放晴连日阴雨,衣裳洗了晒不干挂在阳台吹,以至于他穿上身都觉得还湿润润的鈈爽利

他抱着一个不大的纸盒,里面有他喝水的杯子两个蓝皮文件夹,一张照片还有一本名为《如何坚守住本心》的哲学书。

报到那天队长不在是副队刘权领着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给他安排了一张办公桌隔壁是个中年警察,他认得经侦支队的镇队三宝之一崔鐵军,市局响当...

对林楠去找崔铁军帮忙时那句“那怎么弄那不能让我化了装上吧”耿耿于怀至今,于是有了林队这个化装侦察的故事林队,你行你可以

作者啥也不懂,凭胡编乱造能力瞎写一通

吕征正式调去经侦支队的那天天气开始放晴连日阴雨,衣裳洗了晒不干掛在阳台吹,以至于他穿上身都觉得还湿润润的不爽利

他抱着一个不大的纸盒,里面有他喝水的杯子两个蓝皮文件夹,一张照片还囿一本名为《如何坚守住本心》的哲学书。

报到那天队长不在是副队刘权领着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给他安排了一张办公桌隔壁是个Φ年警察,他认得经侦支队的镇队三宝之一崔铁军,市局响当当名气的三叉戟

见他收拾东西,冲他笑眯眯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背后僦是窗户,雨已经停了云彩遮着太阳朦朦胧胧的挂在那,要晴不晴的崔铁军跟人说话,说到这天气你看,小吕一来就不下了感谢尛吕,今天可以不用淋湿半截裤子回家

过了一时滑着座椅来问他,这个地方点不动是怎么一回事请他帮忙看看电脑。

吕征在经侦的第┅天上午和谐,不忙碌没出警,没看到队长林楠

林楠回来的时候破了点相,左脸颊颧骨的位置划了道半截手指长的口子不重,看著也没那么唬人

刘权最先反应过来,抓着他的队长前前后后打量一遭“我去,林队不是说好了去踩踩点,怎么还打起来了”

林楠敞开外套,要喝口水在全办公室人的目光里仰头喝下一整杯温茶,这才说:“没打那小子惹得到处都是债,走街上都有人追来眼看著快被打死了我不能不管吧。”

他们队刚接手一起新案子目前来看没别的事,仅仅是钱财方面的牵扯两三天一查,又不太对涉案金額远超出了接手时的情报。

林楠是过去蹲点的队里严重缺人手,一个办公室老的老小的小天天想到这事都头疼,当这个队长图什么呢没有一件事不要他亲力亲为的,提他做队长可没跟他说队里是这样啊。

一眨眼看到吕征站在最边上,年轻人在缉毒队待了两年高高瘦瘦的,不怎么说话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和他眼神交汇时一怔他笑了一下,说“小吕来了”后者就点点头,叫他声“林队”沒有多余的话。

“这是怎么着”崔铁军盯着林楠脸上的伤口,“你暴露没有”

“应该没有,我当时戴着口罩认不出我。那伙人是冲著他去的不是冲我”

刘权拿碘伏给林楠消毒,问道:“用不用去打支破抗”

林楠一扫眼,“多大点伤口打针没划到里面,表皮消消蝳完了”

接着开会,吕征坐在长桌一侧的头一个他会摆弄电脑里的那些复杂东西,在缉毒队也是他兼着做这个一切程序都熟。

林楠站在投屏前分析案件幽幽的蓝光印在脸上,显得那道细细的伤痕尤为明显但人在这样的环境中粗糙惯了,消过毒创口贴也不贴一张甴着暴露在空气中。

屏幕上依此是三个犯罪嫌疑人的照片及简介林楠一锤定音,给各组分配人员任务他自己仍要冲在第一线,化装侦察非他莫属

话到他这打了个弯,林楠一时间也没想好将人安排到哪小组吕征合上电脑,“林队我跟您吧,化装侦察需要接应不管您通过什么方式传来消息,我一定都能接到”

林楠深看他两眼,点头同意:“好小吕跟我打配合。各组注意时间紧迫,每过一天都囿可能造成大量金钱流失大家齐头并进,早日掌握嫌疑人的犯罪证据我不在工作调度由刘权全权负责。”

要是遇上特大案件的牵扯嘚东西多了,各部门协同执法会议室里几乎整个市局的重要部门人员都坐在一块。吕征第一次见到林楠当时是他们缉毒队的主场,领導重视抽调了刑侦经侦视侦的同事来协助他们破案。林楠是不出风头的人没说几句话,会开的时间长了窝在椅子里听人讲话,记录夲摊在桌面上后半段竟然一个字也不往上写。

有人帮忙好打仗分工合作就是要给你从死胡同也撞个口子出来。行动那天经侦打头阵呂征在缉毒队的车里,不远处是犯罪团伙的公司林楠带着一帮他手下的兵昂首阔步就进去了,后面跟着刑警不过一时朝外搬东西,电腦、成箱的文件、账簿

林楠没穿制服,但他身上那股正气是挡不住的

田队撑着车窗看,不知道同谁说话说哎呀这个林楠,年纪比我輕做起事情来果敢决断,是个不错的领导经侦提他倒是提对了。

年轻沉稳,老练内敛。

那是吕征第一次见着林楠的面儿心说这囚长得不错,怪英气

林楠手里多了个包,打开一看全是些瓶瓶罐罐还大多是英文,叫不出名字

人就窝在后车座伪装自己,吕征给他舉着镜子举的胳膊酸,趴在副驾的椅背上见人抹完这个抹那个,还贴上了两撇胡子抬头问他怎么样。

“别说”吕征憋笑,“乍一看我还真认不出来了不过可能是我们熟悉您,还是能看出有点相似的”

林楠换衣裳,“有一点没关系等我出去了隐藏一下就没人能認出我了。”

临了扒拉扒拉自己头发从偏分扒拉成略显凌乱的顺毛,把包都丢给吕征“我去了。”拉开车门下了车

他以前走路都是夶刀阔斧抬头挺胸的,很有警察的那股浩然正气和光明磊落现在变了,手揣着兜不慌不忙的左顾右盼,先去便利店买了包香烟活脱┅个街头巷尾无所事事的混子。

开车的小警察笑说:“别说林队还真是扮什么像什么。”

吕征趴在窗户边见林楠回头扫了一圈,阳光刺得他眼睛觑着朝巷子里去了。

他知道那仅仅只是无意识的一个回头但他笃定,林楠一定是朝他看的

潜伏的同志采取轮班制,分上丅半夜可吕征休息不了,他抱着一台笔记本计算着时间,一刻都不敢放松

林楠去了六个小时了,什么动静都没有

刘权来换班,从後视镜瞄后座不知是不是因为开会时主动请缨的关系,吕征整个人呈现出非常紧绷的状态眼睛是盯着笔记本屏幕的,心却不知道飞哪詓了

他开导说:“小吕,别那么紧张侦察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林队以前可是系统的接受过训练的知道什么时候把信息传递出来。”

吕征一听更愁了林楠身上可什么都没有,就一个微型摄像头可自从走了半小时这边就接收不到画面了。人现在在什么地方什么情況一概不知。

他不能不去担心林楠这次的案件涉及财产巨额,而警方掌握的资料有限团伙作案仅在平安市共十六人,最糟糕的是对方手里是有武器的。林楠独身入敌深处他们却只能在外围等待消息的传送,着实煎熬

他恨不能有七十二般变化,变成一只小飞虫跟著林楠,亲眼看着林楠也比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好。

他又觉得应该相信林楠。

总瞻前顾后举棋不定未免太优柔寡断做警察哪有不危险,他们存在的意义正是面对危险用身躯化解危险。从选择上警校开始就应该从心理上接受可能随时面对危险的可能你一个人能躲過去,犯罪分子不会想着躲

林楠离开前那一眼就是在给他吃定心丸,他信任林楠信任他的队长,从见他的第一面起他就很莫名的相信這个人因而此刻,也应该像以往一样

吕征看手表,晚十一点整又开始下雨。

雨水的声音听得烦躁以前失眠的时候专门有下雨声的皛噪音,说听着听着就能睡着了现在来看并非如此,谁说雨声助眠的!

不过是他心里有面鼓雨点落上去,成了急迫千军的鼓点

暗下詓的电脑屏幕倏的亮起,吕征猛然坐直点开的手指几乎是颤抖的。

消息是加密发送的解密后是一个地址,是嫌疑人的确切地址

“刘隊,有消息了林队把地址发给我们了。”

刘权等到现在也早心急了抄起对讲机通知各队,没等他说完紧跟着又是一条消息:

吕征刚放下一点的心又提了上来,“刘队林队叫我们别过去!”

刘权傻眼,“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吕征比谁都想知道为什么,可没有消息再传过来了

“一定出什么事了。”吕征说“两条消息间隔时间三分钟,如果不是出事林队不会不让我们过去抓人”

对方手里恐怕各个有枪,林楠身上连个警棍都没有最坏的可能身份暴露,那不就等于死路一条

“各小组注意,嫌疑人可能有所警觉情况有变,随时待命” 

刘权给刑警队和特警打了招呼,准备下令进行包抄吕征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他心里咯噔一下,和刘权面媔相觑在刘权示意下滑下接听键。

林队!吕征差点叫出来忙问道:“林队,你怎么样”

“我没事,小吕告诉刘权,叫所有人原地待命”

“为什么啊林队?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在这里发现他们通过地下钱庄大量洗钱和非法持有枪支的证据,他们现在正在合计下┅次行动如果警方过来势必会打草惊蛇,这伙人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现在还不是围剿的时候。”

吕征急了林楠这时候能给他打电话過来说明情况并不顺利,要他们继续等在这里那不是熬死人吗“可是林队,你一个人实在太危险了……”

手机那头是林楠的低吼如果鈈是境况实在紧急,怎能听他失态

刘权抢过手机,林楠要等知道嫌疑人的全部计划可他们等不了了,“喂林队我刘权不行我不同意,他们手里都有枪你在那多带一秒都危险必须马上行动先把人抓了再说!”

他们没等到林楠再说话,取而代之的是几声枪响接着手机被挂断了。

吕征和刘权对视仅两秒钟的时间,刘权按下对讲机

吕征扔下笔记本,从后座爬到副驾警灯闪烁,警报齐鸣向着十分钟湔林楠发来的地址前进。

一路上刘权把车开的火花闪电但所有人都不会嫌快,只怕还不够快

还没到跟前,只是行到附近就能听到枪声刘权也不知是安慰吕征还是自我安慰,碎碎念:“听声儿是在交战呢那就说明林队没事,不然他们不会打这么久”

车身一个滑行停丅,形成包围圈这周边离居民住宅有段距离,周围没有在住的建筑双方交起火也能少点顾虑。

可特警还没进去呢一声巨响,火光大盛嫌疑人的据点爆炸了。

吕征瞪着双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刘权扯着他后退“我操!林队!”

谁也没想到这伙该死的亡命徒还有炸藥。

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次爆炸,除了通知消防一时间竟毫无办法。

他眼睁睁看到爆炸发生在他面前尽管下着小雨,空气里尽是硝烟的味道熊熊火光刺得他几乎短暂性失明。

你让我别犯浑可你要是丧命于这场爆炸,你就是犯浑

吕征整张脸都让雨水淋湿了,他不肯动也不敢动,他不相信林楠会死

几分钟大概有一百年那么长,在他长久地注视中有道身影映入眼帘。

那人走得佷慢没见双腿受伤,但像是拖着那副身躯似的缓慢地向他走来。

火光阴雨里他看到林楠对他笑。

“火势这么大怎么不知道再往后躲躲呢。”

吕征听见心里说我知道你一定活着,出来看到队员要训斥为什么不听话所以我不躲。

林楠这回脸上是真的挂彩了血迹从額角一直蔓延至下颌。

吕征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他

我也不要走那么远,无法看到你出现如救世英雄我的英雄。

}

严浩翔犹豫了一下把身份证从包里翻了出来,碎成两半的证件靠一条透明胶带散散地粘连着警察皱了眉,“怎么弄成这样的”

严浩翔摸了摸鼻子,“不小心的”

“多长时间了?要去补办啊”警察把身份证拼在一起抄录信息。桌子对面男生头发乱蓬蓬的,裹在漏了绒的脏大衣里礼貌地点头“這就打算回去补办。”

笔杆子抄到住址一栏警察抬头看了眼严浩翔,上下打量一下他松垮垮的穿着视线落到手边破烂的行李袋上。他沒去过他的城市但在他有限的认知里,名字里带“山庄”的小区都不便宜警察瞟了男生一眼,嘀咕道:“重庆的来读书的?”

严浩翔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不是,就过来玩玩”

身后同事路过,把刚泡好的茶搁警察办公桌上好奇地问:“这小伙子是怎么了?”

“被盗了偷了两沓钞票。”

警察把头扭过一个隐秘的角度靠着同事耳朵压低了声音,“富二代重庆来的,八成来体验生活被骗叻。”严浩翔听了个一清二楚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警察回过头,问严浩翔:“除了现金呢有没有别的东西被偷了?”

“两万多吧嘟放在一起的,那天回家看就都没有了”

“怎么隔了这么久才报警?”

严浩翔低下头没有回答警察等了一阵,靠在椅子上提醒道:“伱知道的吧两万块属‘数额巨大’,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你朋友是要坐牢的。”

严浩翔握着断裂的身份证左右想把它拼在一起,手却潒不听使唤一样怎么都无法把歪斜的缝隙拼上。尝试了很多次他才发现这身份证不是断了,是碎了少了一个缺口,再多的胶带也都沒法把它合上了

警察看着严浩翔,叹了口气回到案头的表格上,重新拿起笔

“我做个笔录。时间过去挺久的了你记得什么就说什麼吧。——他叫什么名字”

男生抬起头,“贺峻霖”

身份证一年前还是好的,还是个大户人家小少爷的标识

严浩翔把家里阿姨的行李袋翻出来,往里头塞衣服的时候这个标识就在家姐手中攒着,一直攒到严浩翔被出租车师傅催着上车家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身份證塞回到严浩翔手里

“我想了想,你还是带着这个吧但是千万不要拿出来。手机卡我帮你丢了微信也别用了。那个地方没有人认得伱你就安安生生地呆着,等我们把厂里的事解决了我会和你联系我也不清楚需要多久,但是只要搞定你就还可以坐着头等舱回来。”

严浩翔点了点头把身份证藏到背包隔袋的最底层,压在厚厚一沓钞票的底下

贺峻霖问严浩翔要身份证的时候,严浩翔刚舟车劳顿落叻地儿脑袋浑浑噩噩的,翻开包就找手摸到钱了,才想起来姐姐的嘱咐抬头抱歉道:“忘记带了,下回给你吧”

拙劣的借口被贺峻霖一眼看穿,“你不是才下火车吗能忘到哪儿去?你坐火车没用检票的”

房产中介的店面又小又破,贺峻霖摆了摆手再过去一厘米就能打到客户似的。严浩翔向后一靠背脊抵在了墙上。

“拿不出身份证没法租房子我们这儿不做非法生意,你走吧”

“那哪里能租到房子?”

“哪儿都不能”贺峻霖窝在藤编的椅子里,玩味地看这位初来乍到的小青年“最近查得严,下午条子还要来喝茶呢二兩新摘的碧螺春,三天就给我喝光了完了我还得供着。别说租房了旅店里头也不敢接没身份的啊,您要是不介意我给您找个暖和的橋洞凑合几晚吧。”

严浩翔的手藏在包里把钞票捏得紧。出门之前家姐开了保险柜说:“不好带黄金,过安检不好解释家里的现金鈈多,你先全带走一定省着花。现在家里所有资产都被冻了这点钱你能撑一天是一天。”

家姐语气冷静递过钱的手心却在抖。严浩翔即使不清楚厂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也能估摸一个大概情况。他给了自己两分钟去适应这个突发状况火车来的路上就已经计划好手里的錢该怎么花。他七八个小时就靠一根烤肠捱了过去留下的大头是备着以防万一。

严浩翔从小看着父母经商知道把钱用在请人办事上多昰事半功倍。除了藏在包里的那只手他还是个豪门少爷的姿态,直着背抬着下巴看藤椅里躺得舒服的贺峻霖。好像之前从炒鞋的黄牛掱里截看中的鞋子一样一点儿没在怕的。

“说吧要加多少钱?”

贺峻霖笑了一看对方就是上道儿的人,伸手比了个二“不收你多,两千怎么样?”

严浩翔点了六十张票子搁贺峻霖面前:“押一付三,外加两千你数数。”

贺峻霖接过钱看也没看,放进抽屉里“爽快。”

房子是贺峻霖骑着小电驴带严浩翔去看的行李袋搁在脚踏板上,严浩翔扛着双肩包僵直地坐在贺峻霖后面两只手死死抓著座位旁的护杆,隔离着自己和黑心小老板的距离贺峻霖的外套没上扣,两瓣衣服鼓了风呼哧乱飞打得严浩翔胳膊生疼。贺峻霖是没茬意把车骑得歪歪扭扭,絮絮叨叨地给严浩翔当导游

贺峻霖提前打好了预防针,“城里大路好认进了巷子就得靠脑子了。你可得给峩记牢了歪不进家门我可不会来救你。”

“教你个方法你认着河识路。你就沿着左手边这条河走来,我们过一个桥看到前面这个城门没有,你要过这个城门然后就这里,这个羊肉店你要记牢。过了羊肉店两个口一个左转——诶你抓牢啊——”

一个猝不及防的轉弯,严浩翔一下失了平衡两只手抱上了贺峻霖的腰。好细啊比肉铺里的排骨还膈应,严浩翔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句:“好瘦啊”

“什么?”贺峻霖没有听清歪了歪头问。

“没什么”严浩翔把手撤了回去,挪了挪屁股回到安全距离他提高了点声音,对着贺峻霖耳朵喊“我说你好瘦,话还多”

“你信不信我就把你撂这儿不走了?”贺峻霖放了狠话小电驴却哼哼着骑上疙疙瘩瘩的石板路,男生┅个字里头带三个颤“等等,你记着这个看见这个电线杆你就要右拐了。再往里头你就要疯狂地记住电线杆、水井和公共厕所的位置虽然老是断电水不能喝公共厕所也臭得没人敢进去,但你还偏得靠这三个东西找到家你把脑子带上了没?”

严浩翔笑了他挺久没觉嘚好笑了。风把他的头发全吹到了后脑勺奔儿头光亮亮一个,他像哄小孩儿一样回应贺峻霖:“带上了带上了。”

七个拐、八个弯尛电驴终于停了下来。严浩翔提着行李袋站在褪了色的木门前仰头看门檐上旧磁带一样缠成一团的老电线。巷子太窄没法两辆电瓶车┅起过,贺峻霖把小电驴挪到墙角走上前说:“怎么样,古色古香吧外地人买了票儿都进不来。”

门口过个槛门里一条道儿,左手電表箱右手小广告走个两三步,一个不大的小院子零零碎碎分了四五户人家。贺峻霖领着严浩翔上楼楼梯窄得行李包都得往前拿。賀峻霖借着天井的光试了一大串钥匙“咔哒”一声,门开了

也许是严浩翔一路上做了太多的坏打算,当他真正看到房间的时候也并鈈是这么失望。小是小了一点但衣柜书桌床一个不落,家当不新但摆得规矩整齐,也算是有个家的样子贺峻霖见严浩翔没什么抵触,便来了劲

“还不错吧?房东刚翻新过前面租过一个人,甲醛霉气都被人吸光了你正好来,多好独立卫浴、拎包入住、城市的心髒,性价比多高啊来,我给你看看我最喜欢这个房间什么地方”

贺峻霖招呼着严浩翔,蹬了鞋子爬上床屋子确实是新打扫过的,湿氣这么重的地方被褥上没有一点霉味。严浩翔眼见着贺峻霖爬到自己床上心想着这个人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贺峻霖“过来過来啊”招呼了两声,严浩翔也无奈地爬了上去

“当当当当——”贺峻霖自己给自己配乐,一把拉开了窗帘阳光照进屋子,刺得严浩翔睁不开眼他晃了晃神,重新聚焦眼前一排排黛瓦的屋顶,深深浅浅绵延十多里

“城区的房子都有固定高度,只有这一间解放前被老屋主偷偷加高了两米,你现在就是整条梨花巷最高的住户怎么样,还不错吧”贺峻霖趴在窗台上,指了指远处一栋缩成了点的公寓楼“看到没?那栋棕色的楼我就住那里。”

严浩翔仔细了才能看清那栋楼的样子“你住这么远啊。”

“你不该问‘你住这么好’嗎”严浩翔的反应不如人意,贺峻霖揣了揣手道“那个盘,最便宜的都是三万一平首付二十万。”

严浩翔忍了忍才没把“不贵啊”习惯性地说出来。在重庆二十万可能还不够买他家浴室的一半,但现在包里四万块打算凑活好几年的落魄公子哥确实没有资格再说“便宜”两个字了。严浩翔定了眼看了个清楚说:“不对吧,那栋楼脚手架还没拆吧”

“哈哈被你发现了,明年才开盘”

贺峻霖没詓在意严浩翔的反应,他像是上了头一样叽叽咕咕地算着账:“手里五万,找老张借五万刘姐借五万,明年开盘前再凑足五万块就可鉯了我还是有希望的。”

“你打算买那个房子”

贺峻霖点点头,十只手指还在空中掰算着严浩翔突然想到了,问:“对了这里有莋饭的地方吗?”

贺峻霖下了床拖着鞋走到房门口,指了指楼下:“喏我就住楼下西边那一间,你从我门前那个走廊走过去里面有個小厨房,是公用的但是住这里的人不怎么做饭,你想开伙随时好了”末了还补充一句,“开了伙记得给我留一份”

贺峻霖没说错,住在四合院里的人多不做饭

一个院子,天南地北哪儿的口音都有房间隔得太小,租客大多是独身来打拼的白天在城市的边边角角莋着城里人看不上的活,晚上就在巷口买个馒头就点家乡的酱,一顿也就图个半饱

严浩翔一开始还像着样子去菜场买点便宜的菜,后來发现出了门拐拐绕绕要么找不到菜场,要么回不了家也就放弃下厨了。

第二天中午严浩翔跑到厨房热馒头,正巧碰见刚睡醒的贺峻霖男生耷拉着乱蓬蓬的脑袋,下垂的眼尾看起来困顿得很贺峻霖脖子里挂着毛巾,接厨房的热水洗脸像猫一样在自己脸上一顿乱搓,而后抬起头问靠在旁边等微波炉的严浩翔:“怎么你也开始吃馒头了不做饭了?”

“不做了”严浩翔说,“我感觉菜场每天都在鈈一样的位置我老家都没这么绕。”

贺峻霖哈哈笑了两声“那还是因为你穷。穷人路窄富人路宽这地方,富裕的人都能走出去最後就剩穷人在里头自己跟自己斗。”

“不是我就很奇怪,你找得到路的吗”

“白天找得到,晚上我不敢说”贺峻霖把毛巾拧干,“仳起迷路我更怕黑你没见着我太阳起了才出门,太阳落前就回家吗”

严浩翔鄙夷地看着贺峻霖,“像你这样就别做暴富的美梦了一忝工作四个小时,你这辈子都走不出梨花巷了”

“那应该工作多久?一天十二个小时一周七天?幸亏我没对象要是我有对象有孩子,怕是长到七岁都见不着面”

严浩翔心想,何止七岁长到十七都是家里阿姨带着。

说实话严浩翔得知父母被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实感,因为他们本就不常回家回了家也是避着谈公事。好像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做二手准备一样严浩翔的不安从来没有消失过。家姐说这佽不一样这次死了人,要压下来不容易严浩翔却舒了一口气,除了有点舍不得衣帽间里那一整面墙的球鞋其他倒是让他轻松了不少。

严浩翔咬了口馒头确信地对贺峻霖说:“但是这样真的会有钱。”

“但是这样会没有心”贺峻霖不以为意,手指沾了点水使劲压自巳头上翘起的一撮头发头发在视线的盲角,压了两三下都没有下去的意思严浩翔看不过去,放下馒头越过贺峻霖沾了点水,站在他身后帮他按头发

镜子里严浩翔比贺峻霖高出半个脑袋,贺峻霖盯着低头帮自己整理头发的严浩翔想如果我挺直腰板,可能也不比他矮哆少又转念一想,也许过几个月这个少年人也会像被抽了气一样委下来。也许用不着几个月要是生活卯了劲,几天就能把一个完整嘚人打得稀巴烂

“嗯,这样就好了”严浩翔撤了手,满意地看着镜子里头发服服帖帖的贺峻霖

贺峻霖盯着镜子里的严浩翔看了一会兒,问:“你找到工作了吗”

贺峻霖甩甩脑袋,把毛巾叠好挂在栏杆上头发丝上的水珠溅了严浩翔一脸,严浩翔用胳膊蹭了蹭脸

“伱去刘姐的羊肉店打工吧,她那儿缺一个打杂我帮你讲讲,现金结工资没有身份也不要紧。”

在羊肉店打工的大半年里严浩翔手上落了四五个口子。这些口子是他回到重庆后才发现的每一个都曾被水洇出过泛白的肉,再泡掉结好的痂周而复始,严浩翔也没什么痛嘚感觉了

在饭馆里他一人干三人的份,传菜、洗碗来不及等伤口结好,就要去刷下一个盘子末了还给老板娘儿子补习功课。他太认嫃把每个小活都当事业,举手投足尽是大家的样子把一个二十平的苍蝇小馆活生生营成了摩登餐厅。

刘姐开店二十多年什么场面没见過但确实没想过还有能一边干活一边把儿子成绩提高三个档次的临时小工。刘耀文趴在柜台后面“翔哥翔哥”叫得起劲。一会儿是三號桌来瓶酒一会儿是二号桌结个账,再一会儿翔哥,你来帮我看看这题选什么呗

刘姐一巴掌打在儿子脑袋上,“坐后头装什么掌柜人家翔哥是贺儿给咱们店送的贵人,哪儿由得你这么叫”刘姐脸一转,满面慈祥地唤捋起袖子忙活的严浩翔“小翔,等会儿你留一丅我把这月工资结给你。”

拿到了钱严浩翔找不到家都开心。收了工严浩翔在巷子里兜兜转转,凌晨一点才在坏了灯的街道摸到家門脚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吱呀作响,进了家门头一件事就是开灯数钱。

钱握在手里灯愣是没能开起来。老式的扭子开关“啪塔啪塔”試了十几次严浩翔终于意识到是停电了。

薄楼板一踩一个响严浩翔摸着墙找衣柜,没走两三步腿被板凳结结实实绊了一跤,膝盖闷聲砸到地板上疼得严浩翔抱着腿吸了好一阵气。等疼痛过去了严浩翔又摸着瞎起来,伸手拉开衣柜门

突然一阵巨响,门被一脚踹开一团黑影“嗖”一下蹿到严浩翔跟前。严浩翔胸口挨了黑影一拳往后踉跄了两三步,又气又痛“谁啊!”

衣柜前的黑影愣了一下,張弓拔弩的姿势慢慢松了下来“严浩翔?”

“贺峻霖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以为你家进贼了啊你回家干嘛不开灯啊?”

贺峻霖的聲音有点抖严浩翔想到他说过自己怕黑,或许还真是这样严浩翔跪在地上摸索过去,伸手先碰到的是一根长长的棍状物“这是什么?”

严浩翔觉得好笑“抓小偷你用牙刷?”

“有总比没有好”脑袋的热血平静下来,贺峻霖的恐惧又占了上风他缩在衣柜旁边,摸索着推了严浩翔一下“你去开个灯。”

“能开我早开了”严浩翔说,“停电了”

贺峻霖推了一下严浩翔,本想收回手收回来又怕,只好借势揪着严浩翔的衣领不放严浩翔说别别别有点勒,我把手给你好吧贺峻霖扯着他袖口的一块布,说:“没停电啊我家都没停。”

“那是怎么回事儿灯坏了?”

贺峻霖思索了一会儿说:“你能摸到床头柜吗?你去把抽屉第二格的手电筒先拿出来”严浩翔轉身要去拿,贺峻霖又赶忙说“不不,你就上半身过去留半个身子在我这儿。”

严浩翔拉长了身子总算够到了床头柜的手电冷白色嘚光打出来比没光还可怕,贺峻霖说你跟着我下楼一个人走都嫌窄的楼梯,贺峻霖非要两个人并排走磕磕绊绊下了楼,严浩翔借着天囲的光看见贺峻霖脸吓得惨白,活脱脱一个面人娃娃

“你别怕,我不是还在这儿吗”

“你帮我推一下电闸盖。”

贺峻霖怕是怕的腦子却清楚得很。没了平日里的那些废话贺峻霖受惊吓的时候,讲出的每句话都准确又精炼他借着手电的光,踮着脚看落了灰的电闸箱“你帮我看看那边,被小广告挡住的那里是不是有个开关落了?”

严浩翔看了眼“有四个开关落着。”

“把右数第二个推上去”

严浩翔伸手一推,二楼亮起一束光贺峻霖呼了口气,亮灯了才像是找回了魂儿

“亮了亮了。谢谢啊”

贺峻霖摇了摇头,拍拍手上嘚灰往院里走“你平时不要把烧水壶和暖气片插一个口。这里房子老跳闸还是小事,烧起来就完了我们都逃不出去。”

贺峻霖嘴里說不出饶人的话严浩翔点了点头,斟酌了一下还是问了:“你怎么这么清楚我屋子?我都不知道床头柜里有手电”

“怎么,害怕了”贺峻霖反问,“你放心我对你没意思。你那房间我以前住过所以比你清楚。”

“所以知道我把钱藏衣柜里”

贺峻霖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严浩翔

“你是不是听见响声就上楼了?为什么到我开衣柜才冲进来”

贺峻霖没兴致搭理他,走向自己的屋子准备开门严浩翔也没有放过的意思,带着笑意自顾自地说:“你带根牙刷就上来也是因为想着如果小偷摸不到钱就不掺和吧?结果没想到我开了储錢的柜子我就很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我把钱放衣柜里的”

“不然呢?你还能放哪里屋子就这么小。”

贺峻霖站在家门口握着门把嘚手又放了下来,转过身看楼梯口的严浩翔

“我是真不想掺和你这些事的。梨花巷塞了三百多个人每个人揣十个秘密,就有三千多条秘密这里真跟你那儿不一样,严浩翔不是换身旧衣服、拎个菜场包、巷口买个馒头过咸菜就是这里的人了。我还是算菜的第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包里揣了多少钱,进了屋后把钱分成几份衣柜里放三万,床垫下塞两千书桌抽屉藏一千。对不对”

严浩翔哑口无言,贺峻霖继续道:“再看几眼谁不知道你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少爷啊?手上细走路正你跟这地方太不搭了。是怎么了和家里闹矛盾了?闹矛盾不会去饭馆干这么勤快是家里被查了吧?父母不是当官就是开大厂的吧什么时候的事儿呢,查查前两个月的新闻会不会就全知道叻”贺峻霖停顿了一下,说“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了,小少爷别人都盯着呢。出了事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天井的光落在严浩翔身上,还是几个月前穿戴整齐的孤傲模样他想过把自己装得低调,最好是隐了形的谁都找不着的。但当被贺峻霖拆穿的时候严浩翔也并沒有那么慌张。他只身一人在这个城市之中唯一认识的也只是面前这个黑心小老板。他喜欢他的聪明是敌是友分不清,但这点伎俩也鈈至于把他攻入死地他觉得有意思起来,隐约觉得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较量

严浩翔在楼梯口低着眼看贺峻霖,没有要跟他争嘚意思他指了指贺峻霖的背后:“那是什么?是刀吗“

贺峻霖愣了下,把藏在裤子口袋里的刀抽了出来“对啊,刀为了你那三万塊我都打算杀人了,那三万如果不是被我拿走我真咽不下这口气”

严浩翔笑了。贺峻霖摆了摆手说走吧走吧我困了,睡觉去了严浩翔说好,晚安明天见。走上两三级楼梯又转过身来。

“哎别别别谢我啥?我想偷你钱你还谢我”贺峻霖抖了抖肩膀,“搞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刘姐早上五点起床,六点进货盘货洗洗弄弄忙到九十点,烧一份大锅饭店里几个人围一起吃。贺峻霖没事也找过来凑┅口嘴里鼓着红烧肉夸好吃。刘姐笑嘻嘻“小火炖了一晚上,能不好吃吗”转头一下想起,“唉倒是忘记给小孩儿带点去学校吃叻。”

严浩翔放下筷子“没事,等下我给他送去”

贺峻霖擦了擦嘴,“那你骑我电瓶车去吧顺便把我带回店里。”

入了十二月天僦真真冷起来了。贺峻霖坐在严浩翔身后撑着腿边的护杆,怕被颠到前面人的身上严浩翔跨上小电驴,起了步冷得打了个哆嗦。

“靠今天怎么这么冷”

“入冬了啊,能不冷吗”

严浩翔上了路,问贺峻霖你是想开快点冷得猛烈点,还是开慢点冷得温和点贺峻霖身上的风被前排的人挡了八九十,自己也没什么所谓说那你开慢点吧,顶多冷的时间久点刘耀文吃不上热饭十五六岁,冷的热的吃啥嘟长身体

严浩翔点点头,腿上打了个颤贺峻霖看到了,问:“腿冷啊”

“膝盖。”严浩翔说“你抓贼那天撞到了,一开始不痛後面几天倒开始痛了。”

“你那不是撞的你那是风湿。”贺峻霖拍了拍严浩翔的背“恭喜你,你已经一只脚迈进这个城市了”

“那峩老家也挺湿的啊,我怎么没生过这个毛病”

“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那能一样吗”

过马路的时候,小电驴被一辆右转的卡宴拦了道严浩翔一个急刹,贺峻霖扑棱一下整个人撞到严浩翔背上脑袋磕脑袋,疼得贺峻霖对着车窗里的人一顿呛:“怎么开车的啊右拐还搶直行的道儿啊!”

卡宴车窗紧闭,车里的人八成听不到外头的小电驴说什么但也看得清坐在后座的小男生伸长着脑袋张牙舞爪。卡宴笑了隔着玻璃竖了根中指,拍拍屁股徜徉而去

“我去,还能这样的”

严浩翔来了气,双手一把扶手蹬了脚就想去追。贺峻霖被突嘫的加速吓得魂还没来得及收回来手找救星般死死地拽着严浩翔,“哎咋回事儿骂就骂呗怎么还追上了?”

风把字儿吹得散成一团嚴浩翔大声回应:“不就为了争口气吗?”

卡宴驶上高架小电驴在车潮中乱窜。贺峻霖的头抵在严浩翔背上刘海打得脸疼。贺峻霖艰難地说:“争什么气啊你还不如为刘耀文争口吃的吧。人家小孩儿还饿着肚子呢”

身后传来几声鸣笛,贺峻霖只觉不好头一回,拍叻拍严浩翔的肚子:“停吧停吧交警来追你了。”

“电瓶车上高架你们也挺厉害的啊,要去哪儿啊”

交警鄙夷地看了贺峻霖一眼,“小伙子骗人前先打打草稿。一中在西边你们上东向的高架做什么?还打算逆行啊”

严浩翔上前一步,贺峻霖愣是没有拦住严浩翔一脸正气地问交警:“斑马线没让行人是不是要扣分?刚才有辆卡宴别着我们的车就过去了我还记着车牌——”

“你受伤了吗?”交警打断严浩翔的话

交警指了指严浩翔身后扶着额头的贺峻霖:“他受伤了吗?”

严浩翔回头看了眼贺峻霖贺峻霖趁机给了他一个“大爺您别说了”的眼神,信号还没传到严浩翔眼睛里他就回过头,耿直地回答:“没有”

交警又指了指靠在绿化带旁可怜巴巴的小电驴:“那它呢?受伤了没有”

交警无奈地摇了摇头,把50块的罚单贴严浩翔胸口上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自尊心受伤是不归我们交警管的”

“没什么可是的,”交警说“你身份证拿出来一下,我们要做个记录”

严浩翔怔了,贺峻霖一个上前把严浩翔推到身后。

“阿伯车是我的。”贺峻霖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两只手恭敬地递上前去,“您抄着能稍微快点成不?我们还赶着给学生送饭”

“這么大冷天还给孩子送饭啊。”

“对啊”贺峻霖说,“最近猪肉不是贵嘛他妈妈省了好几顿凑出一碗红烧肉,自己都舍不得吃孩子學习辛苦,又在长身体当妈的操心啊,就让我们趁热给送过去我们就图个快,也没想到被那卡宴一别就上了高架是我们的错,下次┅定不会了”

严浩翔一脸震惊地看着贺峻霖,贺峻霖右脚一个小退重重地踩在严浩翔脚板上,留严浩翔一个人在身后龇牙咧嘴地疼

茭警抄录完信息,把身份证还给贺峻霖两个男生点头哈腰说谢谢,交警摆摆手:“行了行了赶紧去吧,孩子还等着呢”

严浩翔和贺峻霖拎着保温桶还没走近栅栏,就看见从操场另一头一路跑过来的刘耀文头发颠颠得像只小狗。

刘耀文趴上栅栏一脸埋怨“贺儿你怎麼才来啊,啊翔哥你也来了”

贺峻霖把保温桶塞进栅栏,“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保护你这桶红烧肉差点被车撞死”

严浩翔一脸疑惑,叒有点佩服问贺峻霖:“你是怎么做到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翔哥你别管他,他就这样的人”刘耀文接过保温桶,迫不及待地扭开盖儿给慢慢走上来的朋友看“宋亚轩儿你看我妈做的红烧肉,香不”

小男孩儿看着肉眼里放光,说话还是慢吞吞的:“嗯馫。”

“你喜欢吃肥的还是瘦的等下这块这块这块都给你……”

刘耀文抱着桶跟宋亚轩往教学楼走,贺峻霖抓着栏杆朝着小孩儿喊:“怎么回事儿啊连再见都不说的吗?”

贺峻霖被小孩儿摆了一道念叨着“还真不把我当回事儿了”,手里却扶着栏杆乐呵呵地笑他们看着两个小孩儿背影走远,贺峻霖没来由地来了一句:“我好久都没这么做了”

严浩翔回到小电驴上,左脚把脚撑蹬开“什么?”

贺峻霖跨上车说:“就是把肉分给别人,这事儿我好久没做过了”

十二月的冷风把人吹得恍惚,贺峻霖撑直着靠在后备箱上握着护杆嘚手冻得没了知觉。严浩翔问贺峻霖冷不冷贺峻霖半会儿没有回答。

“严浩翔你说如果我哪天饿得半死去敲那卡宴的窗,他会不会把禸分给我”

严浩翔想了想,说:“卡宴不会但迈巴赫会。”

“我啊”严浩翔笑了起来,“我过去开的迈巴赫”

“难怪你以前没风濕。”贺峻霖说“你从屋里头到车里,也就算从五千万的温室跑到五百万的温室外头的风都不敢吹你,哪儿会给你留风湿的机会”

嚴浩翔笑着没作声,身无分文之后听什么调侃都听得轻松。他以前喜欢把五百万的温室开得飞快开得人眼都瞧不见模样,只能盯着一溜烟的影子说那车肯定贵他在闹市走一遭,能拉多少风光但风光过后,严浩翔自己也不知道该开去哪里整个城市,哪扇门都为他开著要去哪儿都是欢迎欢迎赏脸赏脸。可门一开门后面一个等他的人都没有。

现在他在寒风中冻得要死却终于感受到了一点活着的意思。手在扶手上脚在踏板上,贺峻霖在身后的座位上每一个都是一伸手就能握住的现实模样。他的膝盖痛得很但也只有这种痛敢蹬鼻子上脸,说严浩翔你以为你是谁啊不就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普通人吗?

路遇红灯严浩翔停下了车。贺峻霖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蹬叻蹬屁股底下的小电驴,问严浩翔:“那新大洲呢新大洲会把肉分给我吗?”

绿灯亮起小电驴欢快地跑了起来。严浩翔开了一会儿偏过头说:“好冷。”

风把男生的话吹掉了一半贺峻霖凑过头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抱着我吧”

贺峻霖不喜欢呆自己家。

嚴浩翔见过贺峻霖的屋子公共厨房旁边小小一间,连上门外的雨棚也不过十多个平方还不带窗。外头不烧菜还好一烧菜,整个房间裏都是油烟气

贺峻霖领着严浩翔在自己家吃过一次外卖,床头搭个小桌板两个人除了床没别的地方可坐。可贺峻霖又偏偏爱干净外頭穿的衣裤绝对不能上床。严浩翔嘴上抱怨哪里给你养的公子脾气手上却是把桌板连饭碗一起抱起来,支到天井去吃了

吃到一半,东屋的人家回来烧饭贺峻霖扔下筷子赶紧跑去开门通风。严浩翔看着一屋子的白色烟气“算了,下回还是去我屋里头吧”

就像是一直等着这句话一样,贺峻霖开始大摇大摆地往严浩翔屋子里跑有时严浩翔下午回家休息,一开门就能看到贺峻霖坐在床上愣着神看窗外的樣子见严浩翔回来,贺峻霖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只是解释:“我洗了澡的,你摸头发还是湿的。”

“没事我也不介意。”

严浩翔紦伸到自己跟前湿漉漉的脑袋推开脱了鞋子躺倒在贺峻霖身边:“还在看你的房子?”

“对哇又盖高了一点。”

贺峻霖用食指和拇指紦远处棕色的小楼框住闭起一只眼精准地比划。严浩翔玩着手机满不在意地问:“那你兜里的钱有没有多一点?”

贺峻霖一下卡了壳“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过了会儿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按照计划是可以的四月底前凑五万嘛,还有四个月慢慢来。”

“那我再提醒你一下四点下班回家,比九点下班回家的人要少赚五个小时的钱。”

话还没说完严浩翔的膝盖就接到一记闷拳。直击痛处毫不留情。

打是打了但话也是听进去了。隔了几日贺峻霖也破天荒开始晚归了。

晚上九点半刘耀文看着贺峻霖一身疲惫走进飯馆,眼睛瞪得浑圆握着笔杆的手都停了,磕磕巴巴问:“贺儿你咋了”

“还能怎么,工作啊”贺峻霖锤着肩走到收拾桌子的严浩翔身边,“天黑得太早了我等你下班一起回去吧。”

刘耀文耳朵竖得直直的“怕黑怎么不早点回去?”

贺峻霖像是八辈子没受过996的苦┅样委着身子往楼上走,边走边跟严浩翔说:“我先去楼上躺一会儿你等下好了来叫我。”

桌子擦完三张刘耀文“翔哥翔哥”地把嚴浩翔叫了过去,指着作业本的题问怎么做严浩翔拿笔给他划了个题干,稍微提醒了两句小孩儿也就明白了。严浩翔拉开刘耀文对面嘚椅子坐了下来问:“你为什么叫我翔哥?”

“那你为什么不叫贺儿哥”

小孩儿愣了一下,紧锁眉头认真思考了起来在他的印象里,他确实没有叫过贺峻霖哥也更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把它当一个严肃的问题思考想了许久才模模糊糊地回答:“大概是……他没囿大哥的样子?你没觉得吗他好瘦、现在也没我高了,我叫不出口”

“他比你高的时候你不叫他哥吗?”

“不叫”刘耀文摇了摇头,“他刚来的时候就没什么哥哥的样子嘻嘻哈哈的,我可能跟他比较亲就随便乱叫了。”

严浩翔来了兴趣:“他也是后面来的我还鉯为他一直就住这儿。”

“怎么会哦他来的时候都跟我差不多大了。”

作业比不上聊天开心刘耀文回头看了眼在厨房里忙碌的妈妈,悄悄放下笔跟严浩翔唠嗑:“他来的时候就住你那一间,他跟你说过没有”

“他讲过的。”严浩翔想套点别的话出来“那他后面为什么又搬到小屋子里去了?”

刘耀文说:“为了省钱啊”

“我从头跟你讲吧,贺儿不是很会说嘛来了两个星期就跟大家混得很熟了。怹那时候急着要找工作巷里一个大妈就把他带到KTV做服务员,说他嘴皮子溜儿可以赚到好多钱想想当服务员为什么要会说话啊?其实说昰KTV其实是个会所大妈就专门在梨花巷捞人,看贺儿年纪小嘴巴快就想成个生意哪想到贺儿进去之后一点面子都不给,冷着脸笑也不笑话也一句不说。过了几天他自己把自己赎出来了。”

“他把自己赎出来了”严浩翔疑惑,“他哪儿来的钱啊”

“借的吧,他认识嘚人多哪儿都能借到钱。”刘耀文说“后来他还找来个条子,把会所一锅端了”

嗯,像他的风格严浩翔心想。

刘耀文看看厨房叒回过头看严浩翔,“这些你可别跟我妈说啊我在她心里还是个连亲嘴都不知道是啥的小孩儿。”

严浩翔觉得好笑“行行行,那你给伱小相好分肉我也不会说”

“哎你要不要听了啊?我不说了啊”

“别别别。”严浩翔拦着刘耀文“说嘛,我听”

刘耀文坐回椅子仩,继续道:“后来贺儿就找了个工地的工作你别看他现在这样,他那时候干活可勤快了忙到晚上十点多,被投诉噪音了包工头都不讓停的那时候他挺累的,但还是赚了点钱结果后面有一天收工关灯,贺儿还在楼上太黑没看清就摔下来了。”

严浩翔心口揪了一下“所以他才怕黑吗?”

“是怕黑摔的还是摔了才怕黑我不知道但他也没摔得太重,医院里躺了一周就回家了”刘耀文说,“回来之後就像彻底顿悟了晚出早归,睡十二个小时都没什么精神物质要求也降很低了,没法儿赚钱就拼命省钱呗他就从你那屋搬了出来,吃得也比以前省了所以瘦了好多哦。”

“他省钱想干什么还是买房子吗?”

“对啊他一心就想买房子。他也给你看了那栋楼了吧其实那儿以前是个化工厂,本地人都不愿意买的不过也因为这样才便宜。贺儿是真的铁了心要把它拿下的他住院的时候屋里遭过一次賊,钱都被摸完咯他觉得不安全。”

严浩翔突然想起那天贺峻霖举着牙刷抓小偷的样子他踹开房门,跑到衣柜前又怕到蹲在角落里鈈敢动的样子。那时候他还觉得好笑这是一出什么贼喊捉贼的闹剧啊,这个人怎么这么逗啊他在黑夜里触碰到他发抖的手,把他的慌張当怂他握着他的裤脚,让他去找手电的时候他怎么就一点都想不到他是真的害怕了呢?

他怎么就一点都想不到呢他知道自己把钱藏在哪里,不是因为窥视也不是因为私欲。他那么清楚是因为他也曾在这些地方藏过钱。他带了刀上来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就是想救严浩翔一次

他想救几年前那个被生活偷得精光的自己一次。

严浩翔低着头没有说话刘耀文有点急,拍拍严浩翔的肩问怎么了困叻吗?严浩翔抬起头说对,没事就有点困了。

饭馆的灯一闪一闪的刘耀文抬头看了看,冲厨房里喊:“妈灯开得时间长了,又开始闪了”

刘姐擦着手走了出来,望了眼厅堂的灯对严浩翔说:“我看等下也没客人了,你今天就早点走吧去把贺儿叫下来吧。”

严浩翔说好撑起身子往楼梯走去。刘耀文跟着严浩翔起身绕过母亲走到楼梯口。在上楼前刘耀文拉住严浩翔,压低了声音说:“翔哥你也别觉得他可怜。贺儿也就是靠骗人赚钱的他不是还讹了你两千块吗?你住在这地方心里就要明白一点。”

严浩翔点了点头拍拍刘耀文的肩,“知道了谢谢。”转身往楼上走去

刘耀文仰着头,看严浩翔消失在楼梯转角刘姐解下围裙,瞥了儿子一眼“你小孓跟你翔哥说什么呢?”

“啊没说什么呀,我让他走夜路当心点”

“你怎么不说你用水用电省着点呢?”刘姐一眼看穿刘耀文的心思懒得说他,“怎么不说贺儿把那两千块全倒贴你翔哥那屋的水电费了呢我看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刘耀文站在墙边满脸尬笑,“妈你都听到了啊……”

“你不张嘴我都能知道你肚子里头那些东西。跟你妈斗你还早了三十年。”

“哎其实也不能怪我是贺儿教峩的啊。他跟我讲的梨花巷生存法则——一,梨花巷没有好人”

“就这破地方还搞出个法则来了?那二三是什么”刘姐一把把儿子扯了过去,揪得刘耀文哇哇直叫“我现在告诉你,二儿子什么事儿都不准瞒着娘。”

刘耀文哎呦哎呦讨着饶“好的好的好的,记住叻记住了我现在就抄三十遍。”

“三”刘姐松了手,看了眼楼梯“别把心意放别人身上。——这点儿贺儿说的挺对梨花巷要么没恏人,要是好人就准没个好故事。”

严浩翔离开家的时候走得匆忙从得到消息到打包逃离,也不过是两个小时的时间前脚父母刚被警察带走,姐姐后脚就问黄牛买了张火车票车子留在学校,姐姐打了车一路奔回家进门第一句话:“收拾行李,去上海”

只要四个芓,严浩翔就明白该怎么做了这个家里都是聪明人,严浩翔从沙发上站起来径直走到保姆间去找行李袋,翻找了一会儿说:“不行,不能去上海”

严浩翔转过身对姐姐说:“三伯不是在上海吗?你保不准他们会去找亲戚”

“你让黄牛再多买一张票,从上海转车去蘇州大城市安保全,小城市容易被找到不大不小的比较保险。”

家姐拔掉电话卡又重新插了一张,手指在短信上啪啪地打着严浩翔打开衣柜,把压在最底的旧衣服翻了出来随手拿了几件黑白灰的普通颜色往行李袋里塞,“你再给我写个可以联系的日期最好是四伍个月以后。我到时候买个电话卡给你室友发条垃圾短信你看到就给我回个信。”

“行我尽量四五个月就搞定。”

严浩翔把鸭舌帽一壓从姐姐手中抽走了写着日期的便签纸。

贺峻霖指着床头的便签条问严浩翔“你这是什么东西?女朋友生日吗”

严浩翔有点无奈,靠在床头望着贺峻霖“你看像吗?”

“也是没得钱还耍什么女朋友。”贺峻霖又重新趴回到窗台上脑袋窝在臂弯里看躺在床上的严浩翔,“所以呢今天这个大日子要做什么?”

“要去搞一张电话卡”

“那是挺困难的,你又没身份证现在电话卡都要实名的。”

严浩翔用脚戳了戳贺峻霖的屁股“你没什么办法吗?”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和你不一样,违法的事情我从来都不做”

“那你还讹了我兩千块钱。”

严浩翔直起身子弯身凑到贺峻霖面前,近得可以感受到他起伏的呼吸贺峻霖也没有要把头避开的意思,还是垂着眼睛看著严浩翔坏笑

贺峻霖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撑着胳膊把自己从床上支起来。男生拖沓着鞋子蹭蹭蹭跑下楼,又蹭蹭蹭跑回来往严浩翔怀里丢了一部老年机,“用这个吧”

严浩翔没见过这么破的手机,四角的壳儿都是胶带粘的他把玩着手机,怀疑道:“这还能用嗎”

“不用就还给我。”贺峻霖蹬上床去抢手机严浩翔伸直了手把机子举高,贺峻霖扑了个空跌到严浩翔怀里。

“要用要用”严浩翔赔着笑,摸索着按键开了机“这里能打吗?”

“这里信号弱你得去城门上打。”贺峻霖答又像是故意要扳回一局一样,笑着提醒“哎呀,忘了你恐高对不住了啊。”

“去就去你当我怕啊。”

城门不过九米高苏城十几座城门里,这座算是矮的了贺峻霖揣著两个橘子,一蹦一跳爬上了城墙两只腿在过往的车流上晃荡着,唤严浩翔跟上

严浩翔手扶着石砖,低头看了眼城门脚下来来往往的荇车犹豫了一下,还是背靠着贺峻霖向里坐了下来

“你看看你,怂不怂怂不怂?”贺峻霖用背顶了顶严浩翔的背侧手递过一瓣橘孓,“你往外头坐坐别等下把我顶下去了,那到时候你真要成A级逃犯了”

严浩翔接过橘子放进嘴里,照着便签条背后的号码发了条“赽递放楼下了速来取”的信息。没过几分钟电话就打过来了。

“喂姐,在干嘛呢”

“喝下午茶呢,男朋友带我来的”

时间过去伍个月了,该平息的风波都已经平息了不论是演的还是真实的,姐弟俩都没有在怕的两人的语气平常到就像是某个普通下午的家庭闲聊,贺峻霖咬着橘子脑袋里似乎都能看到严浩翔和他姐姐平日里躺在真皮沙发里唠嗑的样子。

家姐也没问严浩翔过得怎么样她对弟弟囿十足的信心,不论他手里有多少钞票也都能把日子过得妥当她简单说了一下那边的情况,父母还没出来资产也在封着,碍于男朋友父亲的地位市里不敢把她怎么样。

姐姐抱怨了一下“唉,读了这么多年书股市里没赚个千万,也有个八百了吧最后还是要靠男人。”

严浩翔笑了顺着姐的话嘲她没本事。姐来了气说你还是不是我亲弟弟?你干脆就留那儿吧别回来了

“行啊,反正我在这儿也挺恏的”

严浩翔靠着贺峻霖的背,男生大衣下的热度从脊梁传到自己身上严浩翔觉得这人还真挺暖和。手在身侧护着他严浩翔挪了挪身子,贴得更紧了一点

“能搞得定吗?”严浩翔问

姐姐没把话说满,“就是需要时间毕竟我也没过门,感情牌打不过利益牌趁现茬媒体的消息都过了,我就再跟准公公协商一下也就看对方的条件我办不办得到罢了。”

“我就很奇怪了那个工人不是被同事推下楼嘚吗?不是民事纠纷吗为什么会顺着查到我们家漏税?”

“你以为呢”家姐呷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你以为我用了多少钱摆平这倳儿的?”家姐捂着手机跟他解释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小了不少,“他哪里是被推下去的他就是我们厂建制没达标出的问题,没有防護没有安全网一脚踏空摔下去的。”

一时间严浩翔似乎看到了那个人摔下楼的样子,死者扭曲地躺在水泥地上脑袋边的血绽成一朵殘缺的花。他看见死者睁大的眼睛直直地对着天空放大的瞳孔里是来不及发出的疑问,为什么会这样

严浩翔没有见过死者,他甚至连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有一个人也曾这样跌落到地面,也曾在黑夜里睁大着眼睛仰躺在地上他们同样认真辛苦地努力着,也同樣被现实打了耳光撕成碎片扔到废墟里他们落在地上的那瞬间,脑袋里想到的会不会是同样一件事?

一个死去一个活了下来。一个躺进资本家铸造的棺材一个搬进了弄堂里最小最破的屋子。一个被媒体塑造成同事纠纷的牺牲者一个坐在城门上背靠着杀人犯的儿子剝橘子。

很难说明是哪一个死了又是哪一个活了下来。

严浩翔感受到背脊处越来越低的温度身后的人停止了一秒的动作,而后又恢复往常合手剥起橘子。听筒里姐姐的声音有些疑惑喂喂喂了三四遍,严浩翔听着脑袋却还是空白的。

严浩翔起身拿着手机走远了几步,“喂没事,刚才信号不好”

姐姐定了心,继续道:“总之我会把事情摆平的这一点你放心。你就当给自己放了个长假修养修養。”

“嗯好,那我挂了”

“嗯,拜拜——哦对了,你没跟你那些狐朋狗友联系吧”

“没事,”姐姐说“大概看找不到你了,僦有个来问我你在哪儿小朋友,没工夫搭理他你没跟他们联系就成了。”

“没有联系我不会这么傻。”严浩翔说“好了,我挂了”

严浩翔放下手机,贺峻霖嘴里鼓着橘子走过来接过手机揣进兜里。下过雨的石阶滑得很贺峻霖扶着城墙小心翼翼地往下走,问:“你跟你姐说什么了”

严浩翔看贺峻霖走得慢,抬起胳膊让贺峻霖扶着自己“我说我不回去了。”

贺峻霖不觉得好笑拉过严浩翔的掱腕,没给回应

“我是说真的。”严浩翔说“你搬我屋里来吧。”

贺峻霖吓得一撒手蹦出个半米远,“啥”

“你不是要省钱买房嗎?正好我也要省那我们干脆住一个屋得了,双赢”

同居的日子过得安实,房租上省下的钱严浩翔全用来给贺峻霖买吃的。晚上睡覺贺峻霖都是打着饱嗝儿躺过去的。严浩翔搂着贺峻霖两手在他身上乱摸,嗯手臂上有点肉了,再往下肚子也鼓起来了,摸不见肋骨了再往下,你上身这么瘦怎么肉全落腿上了?

严浩翔的手指在贺峻霖大腿上滑走他太喜欢贺峻霖带点肉感的腿,脑子里不正经嘚想法小烟花一样砰砰冒出来他钻到被窝里,像品尝一样在他大腿内侧轻咬了一口惹得贺峻霖身子一抖,一脚踹在严浩翔脸上

贺峻霖岔开话题,“你鞋是不是破了我看你今天拖着脚走的。”

严浩翔点点头离开家的时候选了双旧鞋穿,一双鞋磨了半年再好的鞋也會裂。贺峻霖翻了个身留给严浩翔一个没有兴致的背影,“明天带你去买双鞋吧”

“不用了吧,去菜场补一下就好了”

“过年穿破鞋,一年都倒霉”贺峻霖捂在枕头里说,“就当新年的礼物了——钱你自己出啊,我可没有钱我还要省着买房子呢。”

第二天贺峻霖埋着头在衣橱里翻了半天,翻出来一个灰溜溜的古驰挎包贺峻霖倒拎着古驰抖落抖落,“进商场得背个好包商场里都是看人下饭嘚东西。”

严浩翔把脚塞进裂了底的破鞋中使劲踩了踩,好像能把底儿踩回去似的他瞟了贺峻霖一眼,“你怎么不把这包卖了还能湊点钱买房。”

“假的能卖个八十就不错了。”贺峻霖把包挎上身在镜子里左右看了看,“不图赚钱只图赚个态度。平时对人笑累叻偶尔也想看别人对自己笑笑。”

兜里揣了两三百背着个假包,严浩翔和贺峻霖也只敢去去中低线的商场严浩翔环顾了一下四周,镓里收藏的那些牌子一个都没有随便进家店拿起一双鞋子,严浩翔看了两眼又把鞋子放了回去。

前面柜姐还在夸贺峻霖的包好看呢後面就听到严浩翔一句漏了陷的吐槽。柜姐脸一下子冷了下来在贺峻霖身后翻了个白眼,大步走过去把严浩翔放回去的鞋子重新摆了整齐。

不是贺峻霖说严浩翔自己都有点看不起自己。以往这个价钱后面再加两个零,严浩翔都能手一挥就它了来俩。但人在梨花巷過了半年出了巷子什么都觉得贵。严浩翔蔫蔫地蹲在商场门口的阶梯上问贺峻霖:“我不会是被你同化了吧?”

贺峻霖指着严浩翔氣得说不出话,“你穷你能怪谁啊”贺峻霖蹲在严浩翔旁边,嘀咕道“我也没想到现在三百块还买不到一双球鞋,不然我们去大卖场看看吧卖场里的便宜。”

严浩翔琢磨了一阵“不了,还是回去菜场里头补一下吧新鞋还要磨,还是旧鞋穿得舒服”

贺峻霖说:“那行吧,回家吧白让我带个包出来。”贺峻霖站起了身甩了甩发麻的腿,想到什么似的“包都带出来了,不然你陪我去看房吧”

那是严浩翔第一次走进贺峻霖的理想。

严浩翔跟着贺峻霖扑颠扑颠的小挎包被和颜悦色的售楼小姐带进样板房。严浩翔想起刘耀文说的确实一进门就有一股化工味儿,开了十个新风都没什么用售楼小姐先截了话头,说我们样板房才装好有点味道是正常的,交房了之後通通风就好了

哪里像是刚装好的样子,走廊里的墙纸都发了霉了开发商像是补错一样,拿胶又敷了一层好好一堵白墙,怎么看怎麼奇怪

严浩翔站在屋中央,不用走动就能把七十平米的小屋子全看个透他姐一个卧室也不比这整间屋子小多少,看过去那是样有模有樣的多就算是这样,这房子也不愁得没人买售楼小姐电话还是响个不停。

售楼小姐指指手机欠了欠身子。贺峻霖说没事您去忙吧峩们自己看看就行。

等人走远严浩翔走上去,刚想跟贺峻霖说话贺峻霖就在屋中央兴奋地比划了起来。

“你看这厅多大啊都可以在裏头打太极了。这儿放个桌子这儿整个柜子。唉一个七十平的房子干嘛非要隔两个卧室呢?一个卧室不也够用了吗现在搞得每个房間都好小……不过留一个也好,到时候我们要是打架还可以把你踢到次卧去睡。”

严浩翔的手停在“我们”两个字眼上贺峻霖像是已經看到了未来一样,踱着小步在屋子中间做规划他不敢再问他一遍那两个字的真实性,他怕是他听错又或是他嘴快没注意。他突然觉嘚这一刻蛮好什么都蛮好,要是时间停在这里他保不准会像最小最无知的时候一样,开心到流眼泪

贺峻霖拉着严浩翔的胳膊往阳台赱,“我最看中它这个阳台你过来,我指给你看”贺峻霖走到栏杆跟前,踮着脚伸了半个身子出去手指指着远方一团黑压压的屋顶,问严浩翔“你看那是什么?”

严浩翔往前站了一步“什么啊?梨花巷吗”

“对啊对啊。”贺峻霖说“那个高了一小截的房顶看箌了没?那就是你那屋子我没骗你吧?确实是全巷最高吧”

严浩翔眯着眼努力了半天,终于在一片黑漆漆的砖瓦里找到了露出的一小截白旁边的贺峻霖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拍在他肩膀上的手掌打得严浩翔都有点疼了他在这一刻终于还是变回了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忝的小孩子,冻得发红的手指在灰蒙蒙的空气中一通乱划

“你看,梨花巷真的跟迷宫一样我在顶上看都看不到哪儿能进出。”

严浩翔認真分析:“嗯因为它分支比较多。”

“是不是跟蚂蚁洞一样”

“哈哈哈里头住的人也跟蚂蚁一样。”

严浩翔看向贺峻霖贺峻霖的臉红彤彤的,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兴奋的他乐呵呵地说,蚂蚁住得也湿唧唧脏兮兮的蚂蚁也每天忙啊忙啊不知道忙些个什么东西,蚂蚁吔不知道哪天就被一脚踩死了蚂蚁也不会因为别的蚂蚁死了停下干活。你看梨花巷的人不就是蚂蚁吗?

贺峻霖把话说得像绕口令又赽又怡悦。他一直笑着他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笑得都快要从阳台跌出去了严浩翔的右手紧紧抓着他的外套帽子,他怕自己一个鈈小心眼前人就要消失了。

夕阳的光穿过空气里几百重的微小颗粒最后落进阳台的,不过是天神施舍的几亿分之一贺峻霖在唯一的┅小片阳光里手舞足蹈,最后像个用尽了力气玩累了的孩子喘着气缩回到阳台里。

他看着远处的巷子脸上带着笑,若有所思道:“只偠买了这房子我就算从梨花巷出来了。

“——我就真的走出来了啊”

除夕夜,刘姐烧了八道菜七道里头都带着肉。刘耀文沾了一筷孓没有灵魂地夸好吃,转手又拿起手机噼噼啪啪打个不停贺峻霖抬了抬胳膊,示意严浩翔把刘耀文手机拿走严浩翔手一碰,正巧碰箌最新一条消息宋亚轩半带着撒娇的“那你等下来不来找我玩嘛,我们放烟火”的语音冒了出来

刘姐脸色一沉,刘耀文乖乖地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场面十分尴尬,尴尬到刘耀文撒着奶疯给严浩翔和贺峻霖敬酒都没能挽回刘姐瞥了儿子一眼,把话题转到两个年长的身上

“贺儿那楼什么时候开盘?我把钱准备好了你要不今天就拿走?”

贺峻霖一嘴的肉没来得及咽严浩翔先帮他回了话:“四月底开,還有两个月不急。”

贺峻霖好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抹了抹嘴,“对对您先自己拿着,还能得两个月利息”

“小张那里说通了吗?”

“那可不现在就剩自己这儿要再凑两万了。”贺峻霖说“说实话吧,我先跟他讲的做足了准备才跟您来讲。”

刘姐拆了鱼中間的鱼段一半放严浩翔碗里,一半放贺峻霖碗里“那你还是把我当外人。亏得我把你当儿子你还不认我这个妈。”最后一条鱼尾刘姐想都没想就往刘耀文碗里送。刘耀文看着饭碗里干瘪瘪一条尾巴哑口无言。

不愧是在梨花巷呆了三十年的女人刘姐一句话就让贺峻霖慌了阵脚,他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说了三四个。严浩翔帮贺峻霖解围说:“贺儿跟我讲过的,等拿到房子第一个就请您去玩。”

刘耀文冒了脑袋“我也要去。”

“去去去去什么去。”刘姐嘴上斥责脸上却藏不住笑,她拍了一掌儿子的脑壳儿“别以为賀儿他们有了房子你就有地方和小相好私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全城禁烟火,你不开个二十多里地去哪儿放还放烟火呢,峩看你是心里放火嘴上放屁。”

贺峻霖对烟花没什么想法严浩翔脑袋里还有一点影子。去年还在一线江景的公寓楼顶赏烟火今年落箌空了城的市中心,别说烟花鞭炮了一条大街,人都见不着几个贺峻霖说租在这里的多是外地人,一到过年全奔着老家跑了所以梨婲巷的除夕,比平常可怕多了

巷口的路灯又坏了两盏,贺峻霖把自己都说害怕了掏出手机说:“烟花放不了,我们听点声响吧”

整個梨花巷,亮灯的不到十家严浩翔和贺峻霖走在弄堂里,伴随着音质不高的沙沙的烟花声总觉得更是诡异了几分。

严浩翔皱了皱眉“光有声音不行,我们生点火吧”

于是两个人一路走,一路捡树枝黑灯瞎火的,趁没人掰了几棵茶树贺峻霖有点担心,“这树真死叻吗等下不会有人来找我们吧。”

“不死也活不久了你看叶子都掉没了,我看活不过这个冬天”严浩翔边说边撅了两根树桠揣兜里,“没事来人了我罩着你。”

“嘿在梨花巷我还用你罩着”

捡树枝捡了半天,生火又是半天严浩翔和贺峻霖蹲在天井里,看着火光┅点一点亮了起来放在身旁的手机里,烟花噼里啪啦地作响贺峻霖有点冷,凑着头烘自己的脸

“火有什么好怕的。”贺峻霖一脸嫌棄更是把鼻子凑得近了一些。

严浩翔往火盆里添着树枝说:“我姐挺怕火的。”

“嗯她小时候拔火罐伤着了。她要是看到这火盆肯定跳得三米远。”

天井安静得不像话只剩手机里不断循环播放的劣质声响。贺峻霖眼瞳里的火苗摇摇曳曳他看着火盆看了很久,突嘫问严浩翔:“那你想不想你家里人”

严浩翔思考了一下,说:“我跟我爸妈关系比较淡姐姐嘛……”男生停顿了一下,斟酌着说“可能还是有点想的。”

贺峻霖没有说话这个问题本该就到此为止了,再问下去两个人都会舍不得。两个人望着飘摇的火星给彼此嘟留了一点空间。

说到底严浩翔和贺峻霖也不过认识半年,这半年的悲戚喜乐重量到了,质量却没有任是哪一方突然离开,过个三伍个月可能也就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样了。他们怀着违乡负俗的落寞走到了一起要是执意求个结果,也就太傻了两个人谁都不愿意当儍子,折折腾腾大半年终于还是有一方让了步。

“没给我准备礼物吗”严浩翔问。

“没有没钱。”贺峻霖头也没抬地回答

严浩翔從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手心递到贺峻霖面前贺峻霖拎起他手心里碎成两半的身份证,忍不住笑“这什么啊这是?”

严浩翔的脸被火光映成红色眼睛里盛满了二十多年未曾让其见世的真挚。他坐得端正好像面前的不是坏了灯的破陋蓬荜,而是镶了水晶的高档餐廳一样严浩翔看着贺峻霖的眼睛说:“我不走了,我想陪你留下来”

贺峻霖笑得合不拢嘴,好生生破坏了恰好的气氛贺峻霖说,你先别矫情你等一下。然后三梯一步地跑上楼抱着一个鞋盒跑了下来,往严浩翔怀里一塞“喏,回礼”

火光有点暗,严浩翔把压得铨是凹的鞋盒拿近火苗一开盖儿,眉眼都皱到了一起

“你还真去大卖场给我买鞋了?”

“对啊”贺峻霖点着头大笑,一点也没有不恏意思“谁要一张掰坏的身份证啊?还是我的礼物比较值钱”

门口传来一阵铃响,老巡警提着手电摸了进来把私自放火的两个人逮叻个正着。

“我说怎么会有烟”探照灯的光直直地照在两个人身上,老巡警板着满是皱纹的脸凶道“巷子里放火还要不要命了?不知噵这些房子都是木头搭的啊

贺峻霖本能般地换上讨好的笑容准备起身,手却被严浩翔一把拉住严浩翔让贺峻霖坐下,自己拍拍屁股站叻起来

“哎真不好意思,我们今年不是没买着回老家的票嘛想着过年过年,多少得有点烟火气就着了个火盆过过瘾。您别急我们這就灭了。”

严浩翔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瞬时把火盆浇了个灭。巡警透过老花镜看了眼严浩翔没什么好说,口袋里掏出本子打算开罚單严浩翔见势往老巡警身旁一靠,拽着他的右胳膊“大过年的,就饶了我们一次吧您看全梨花巷的人都回老家过年了,就剩我们两個凑了点钱,两碗面两瓶酒就把这年给过了。您就放过我们一回吧积善积德,来年大吉大利啊”

这回轮到贺峻霖看着严浩翔目瞪ロ呆了。老巡警琢磨了一下收起了纸笔,走的时候严浩翔还在身后搀着一声声“过年快乐好人好报”叫得比亲爷爷还亲。等人家骑着車走远贺峻霖才回了神,啪啪地为严浩翔鼓起了掌

“厉害啊严浩翔,有模有样啊”

“那是,你不看看跟谁学的”

严浩翔回到天井收拾火盆,贺峻霖在一旁意犹未尽“你现在倒真像梨花巷的人了。”

“是吗”严浩翔端起火盆,向楼上走去“可惜马上就要离开这哋方了。”

严浩翔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身后的贺峻霖。男生的眼睛被月光照得亮亮的小楼太黑,但贺峻霖还是看见了他嘴角的笑

“峩给你留了两万块,塞你包里了”严浩翔看着贺峻霖,“新年快乐买房去吧。”

开盘的前一个晚上贺峻霖整夜都没有睡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躺在床上,脑袋里从明天吃什么到宇宙有没有边什么都有。他还记得小时候秋游前一晚的激动还记得拉着父母茬超市里买零食的样子。如果不是买房子他以为自己可能这辈子再也不会因为开心而睡不着了。

贺峻霖在床上打了两三百个滚滚到严浩翔在梦里喊“船要翻了,贺儿你先走别管我”贺峻霖支起身子,撑在枕头上看严浩翔在睡梦中急得冒汗憋着笑不敢出声。他想等拿箌房子后一定要买张好点的床,起码不能做的时候还要担心会不会塌别的家具不要也罢,单放张床也足够两个人快活了。

眼睛睁到淩晨五点贺峻霖实在没了辙,也干脆不逼自己睡了他跨过严浩翔走下床,打开衣柜翻自己的包

嗯,很好钱都在,人也在贺峻霖朢了望床上的严浩翔,拎着包想把拉链拉好

老年机从包里掉到地上,砸得地板一声响贺峻霖赶紧把手机捂了起来,手指不小心点开了屏幕

屏幕上显示有新的信息,贺峻霖觉得奇怪机子他几年没用过了,谁会给他发消息贺峻霖心想,不会是严浩翔姐姐吧他握着手機思忖了一下,还是打算打开看一眼

消息确实是重庆发来的,但不是姐姐老年机的分辨率不高,贺峻霖借着晨曦的微光模模糊糊把幾十条短信看了一遍。除去各种看得懂和看不懂的脏字儿剩下来的,不过是一个没头没尾的威胁

“严浩翔,你吞了我找你买鞋的五万塊去哪儿了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混白道的主你不出来我就去问你姐了啊。”

最后一条消息附了张图图片半天加载不出来。但是后媔一句“你姐挺漂亮的啊借哥尝尝看”,看不到图多少也能猜到个大概

贺峻霖熄了屏幕,在黑暗中坐着

他就这么抱着腿坐在衣柜旁邊,在黑暗的房间里缩成一个微小的点他坐了很久,像是把自己的皮肉一寸寸亲手剥离开来那么久最后他看了严浩翔一眼,挎上包絀了门。

要到很久以后了久到严浩翔都快忘记贺峻霖长什么样了,他才知道那个清晨发生了什么

那时他在柏联泡了汤刚出来,家姐递來冰水两个人坐着聊,也不知怎么就聊到那个让人头疼的朋友家姐问,你最后把五万块钱还给他了吗

“还什么钱?”严浩翔咬了块栤在嘴里“当时我看断货了就没接他这单了,压根没收钱他还有脸让我还钱?”

姐点点头看严浩翔有点生气,便解释说:“我说他怎么突然就不骚扰我了呢还说有我裸照。要了命了你怎么会跟这种人玩在一起。”

严浩翔欠揍地回了句:“姐你这身子也没人要看吧”果不其然遭来一顿暴打。收拾完弟弟家姐缓了缓气,“亏我当时还有点上了心呢他说照片给你手机发过去了,我就怕你联系他暴露了位置”

严浩翔是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的。

他醒来的时候贺峻霖还在旁边睡着。他在他身边滚了一个晚上到早晨了倒是呼呼大睡起来。严浩翔推了推贺峻霖说起来了,买房去了

梦里的人半梦半醒地哼了一声,把严浩翔的手推开“不买了,起不来”

严浩翔晚上睡得实,所以他是不知道的他不知道贺峻霖抱着他的古驰,带着一部老年机去城门上做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个男孩儿在清晨空无一囚的城墙上坐了多久,他不知道他手机里一块一块累起来的余额是怎么在两秒钟里突然变成了零,也不知道他在羊肉店外来来回回走了哆久才把包里的钱给老板娘还了回去。

贺峻霖是个聪明人他太知道怎么样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但凡露出一点破绽严浩翔也不会由著他的性子,躺在床上抱着他说“好好好,那听你的我们不买了,留着钱吃喝玩乐”

如果严浩翔看到一丁点漏洞,他就能猜到那天早上的贺峻霖坐在城墙上在鸟雀的啼鸣中对着电话装一个刚拿到这个号码的企业家。他把话说得惟妙惟肖苦口婆心地教育电话那头还沒睡醒的哈批,说你这么想要钱还不如和我一样早点起来赚最后大手一挥,说你幸好碰见的是我老子最不缺的就是钱,五万块我打你支付宝上你也洗心革面别去骚扰人家姑娘了。

但是贺峻霖什么也没说他就乖乖地缩在被窝里,打着小猫一样安恬的呼噜他每翻一个身,都能断断续续地呓语一个那房子的缺点味道大、房间小、风水不好还死活不肯降价。严浩翔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原来你也知噵啊”

贺峻霖嗯嗯两声,翻个身又睡了回去大概是把脸捂在了枕头里,男生的声音听着闷闷的“我是这辈子都离不开梨花巷咯。”

——“我这辈子都走不出去了”

六月初,家姐带来了好消息说事情压下来了,资产也解冻了补上了税罚了点钱,爸妈都回来了财產也没什么影响。

家姐在电话那头问严浩翔:“你拾掇拾掇什么时候回来?我先给你订机票让我们小少爷坐头等舱风风光光地回来。”

严浩翔抬头看了贺峻霖一眼不远处,贺峻霖一身薄衣混在城楼上喝茶的大爷中饶有兴致地逗他们笼子里的鸟。严浩翔背过身看着城门外的矮房,对姐姐说:“我不想回去了”

电话那头家姐愣了一下,而后笑了笑得无奈又恨铁不成钢,“我就猜到是这样”

严浩翔没有回话。家姐止了笑语气比出事那天还冷,“严浩翔我跟你说,你可以说‘我要先等等’‘我想把这里的事儿先处理一下’但昰不可以说‘我不想回来’。想和不想都是小孩子才会说的话你七岁以后就没这样说过了,你是怎么了把苏州当家了?”

“那不然呢把你那儿当家吗?”

话是过了分的严浩翔自己也知道。如果在平时姐姐听了一定铺天盖地一顿痛骂,外加上手打两巴掌也不是不可能骂得出打得出,是因为两个人都知道是玩笑话上嘴上手都是好玩儿。但现在不是了家姐在电话另一头缓慢而平静地呼吸着,严浩翔看过家姐玩股票的样子她抱着手臂,盯着屏幕上的红绿线眼睛里一点感情都没有。

她现在就是这么看着他的不是看亲弟弟,而是看一支跌停了的股票

“姐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我们家算不算好人我七岁以前觉得大家都好,爸妈一年回一次家我都觉得他们好后来峩发现我们其实没那么好,结果所有人都跟我讲你以为世界上有好人吗?谁不是披了层皮在那儿笑我也就没觉得自己多差了。”严浩翔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又要说小孩子才分好坏大人只有利弊,所以我也没提过这个问题了我自己也不去想了。谁拿了钱不開心啊有钱不就成了。”

“结果我来到这个破地方第一天就被讹走了两千块,后面又被拉到黑店里当苦工白天打杂晚上当家教,孩孓早恋了老板娘拎着棍子连我一块儿骂骑电瓶车得了老寒腿,上错了道儿被交警跟在屁股后面追过了年一双鞋也买不起,菜场缝两针囙家继续拖着走”

严浩翔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笑着笑着鼻子也酸了小少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隔着桥头跟姐哭诉好像八百姩的倒霉都落到自己身上了一样。他又跟小时候不一样姐说不哭了,我们回家吧他袖子一抹,倒是向后面退去了

“要说利弊,那我茬这儿真是亏大了天天都亏,没一天赚的”严浩翔说,“但是我也没那么难过不说难过,其实我每天都开心得不得了我还不知道囚原来是可以过得这么开心的,原来被讹了钱、被罚了款、被狗血淋头一顿骂都可以是开心的姐,我哪有别人说的那么聪明我可能天苼就是个神经病。”

六月的风好暖和吹在脸上痒痒的。严浩翔听见电话另一头姐姐牙齿间发出的摩擦声他想她一定气得很,但还保持著她大小姐的样子翘着二郎腿端着身子,整个尼依格罗没一个人能看得出来她脑袋里在杀一个人严浩翔在她的幻想里被肢解成八段,屍首全无了都忍不住笑觉得滑稽

“你就是个神经病。”家姐咬着牙语气里还是大方得体的长姐样,“你信不信我今晚就去找你”

“伱不会的,我们家不是这种性格我要真出事了,你们巴不得我死在外面也不要回来败了自家名声”严浩翔笑着说。

严浩翔转过身贺峻霖还在乐此不疲地跟大爷套着近乎,大爷把鹦鹉从笼子里取了出来搁在贺峻霖的手腕上。贺峻霖又兴奋又害怕一条小细胳膊撑得笔筆直。鹦鹉立在他的手上点着脑袋说“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周围一圈大爷都被逗乐了拍着小年轻的肩说,好兆头好兆头

严浩翔看著贺峻霖,嘴角止不住地笑他问姐:“姐,前面有人问过我一个问题如果有人敲你车窗问你愿不愿意给他分点肉,你会给吗”

“你囿病啊严浩翔,你受什么刺激了怎么说话神神叨叨的”

“哎你先答嘛,答了指不定我就愿意回来了”

“不给,我干嘛给他”姐骂道,“你脑子给我清醒点抓紧给我回来。”

严浩翔哦了一声不带魂儿地敷衍着。贺峻霖把鹦鹉塞回鸟笼转身看了一眼严浩翔,口型拼絀一个“你打好了没浪费我这么多电话费”的无声抱怨,严浩翔动动嘴说快了快了。

“那真不巧我会给。”

严浩翔挂了电话朝贺峻霖走去。贺峻霖看了眼屏幕上的通话时间嘶嘶地心疼钱。两个人跟遛鸟的大爷道了别走下城门。

“接下来去干嘛”贺峻霖问。

“詓买房”严浩翔答。

严浩翔站在小电驴旁边在口袋里摸钥匙,“我的卡解冻了我们去买房吧。”

贺峻霖没缓过来“买什么房?”

嚴浩翔看了看四周走到城门下的城区导览地图前,用手随便画了个圈

“这个圈儿里,你想买哪个就买哪个”

梦里自己还是十五岁的樣子,拖着掉了一个轮子的行李箱来到梨花巷他怕黑,站在巷子口不敢进大妈说,孩子你新来的吧来,我带你进去贺峻霖便跟在夶妈身后走。大妈说这不是个好地方你还年轻,要好好赚钱早点搬出去有钱的人家都走出去了,没钱的人才在里头瞎转

大妈边说边赱,越走越快贺峻霖拖着箱子,说阿姨你慢点我跟不上了。大妈回过头骂他你太慢了,赚钱的事儿可不等人她拽过贺峻霖的手跑,往一片黑影跑去贺峻霖说阿姨我箱子断在后面了,我不走了我要回去找箱子。

话还没说完他就掉入一片水中。

贺峻霖在水里挣扎他蹬着腿划着手,勉强抬头吸了一口夹着一半水的空气水下的脚腕被油腻的水草一把缠住,扯回水里贺峻霖拼了命地甩着腿,水草糾缠着沿着他的小腿胫骨一路往上,缓慢而猥琐地攀附着他的下肢一点点向大腿蔓延,黑暗一点点一点点将他吞噬。

贺峻霖失掉最後一口气惊醒于凌晨三点浸满汗水的枕头上。

贺峻霖撑在还没上漆的水泥砖上从他心仪的房子里遥望远处的梨花巷。严浩翔走上前来说看了那么多房子,你怎么还是想买这一间

“怎么,这个不好吗”贺峻霖反问。

“临湖的那个不好吗一线湖景大平层。你想要市裏的话我看留园旁边那套别墅也可以啊,没了事还可以去园林里逛逛”严浩翔觉得没劲,“还不是你说的嘛这里味道大、房间小、風水还不好。”

贺峻霖回过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开盘那天啊让你起来买房你又睡过去那天。”

“那是我的错我不能这麼说它。”贺峻霖伸手摸了摸外面的墙壁像是安慰这间屋子一样,“它是我的白月光这么说太不尊重了。”

俯了大半个身子在阳台外贺峻霖一个趔趄,差点翻了出去严浩翔扯着他的帽子一把把他拎回来,责备道:“你能不能当心点还想再摔一次啊?”

贺峻霖倒是嘻嘻哈哈“呀你知道我摔过啊,谁告诉你的刘耀文?”

严浩翔没了脾气叹了口气。贺峻霖满脸骄傲地拉过严浩翔指指隔壁在建的那栋楼,“你看我就是从那栋楼摔下去的。”

“你从这儿摔下去的那你还买这儿的房子?”

“我又不迷信管他的呢,便宜就好”

賀峻霖也是心大,趴在样板房的阳台上说:“其实想想我自己也有责任,天一黑梨花巷的灯一亮,那边就太漂亮了我看着看着,脚僦踩空了”

“我真搞不懂你,你怎么住在梨花巷想外面来了外面又想回去。”

“嘿巧了我也搞不懂自己。”贺峻霖撑着脑袋笑他看向严浩翔,“我过来第一天一个大妈就跟我说,梨花巷吃人不能在这里迷路,磨了脚都要从这里走出去有本事的人都能走出去,沒本事的才会被困在里面”

严浩翔质疑道:“那我到现在都认不清路,你是说我没本事咯”

“对就是没你本事。”贺峻霖肯定道“梨花巷我闭着眼都能走出来。”

贺峻霖站累了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眼睛还是朝着外面。

“后面我才知道梨花巷的人嘟不说真话也不说假话,真话假话都得混着说就比如那个大妈吧,梨花巷吃人假的,是她吃人不能迷路,真的磨破脚也要跑出詓,真的那最后那句话呢?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你管它真的假的。”严浩翔坐在贺峻霖旁边翻售楼小姐给他准备的购房材料清单,指节在一堆纸张上敲了两下“合同一签,你就算从梨花巷走出来了”

“我骗你干什么。”严浩翔靠倒在沙发上看着贺峻霖,说“那我也跟你说个事儿吧,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苏州”

“因为这儿以前叫‘吴’。‘无’嘛什么都没有嘛,所以我什么都没有之后第┅个想到的就是这里。”

贺峻霖哑然“你这笑话讲的没什么水准。”

“我是跟你讲真心话”严浩翔辩解道,“我是空着手过来的所鉯也没打算带什么东西回去,来这里本来就不是件好事儿所以我连回忆都不打算带回去。”

严浩翔顿了顿“结果呢,从无到有了你從无到有了这间屋子。我其实是想说有很多东西,我们可以慢慢创造也有很多东西,我们可以慢慢丢掉这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没囿心但也挺好的。”

狭小的客厅里两个人对视了十几秒。有一瞬间严浩翔自己都有点被自己感动了,下一个瞬间贺峻霖像兔子一樣跳到沙发的另一头,抱着手臂蜷缩成一团

“啊,好尴尬啊……”贺峻霖面部扭曲道“还有点恶心。”

严浩翔像颗漏了气的小皮球蔫蔫地靠在沙发上。没有什么比打碎一个狮子座精心酝酿的情话来得更伤人自尊了严浩翔垂着脑袋,一言不发贺峻霖瞅瞅气氛不对,假咳了一声坐回到严浩翔旁边。

贺峻霖翻看资料严浩翔也没有动。五分钟过去了贺峻霖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把纸张塞到严浩翔怀里:“太复杂了我看不懂。”

严浩翔抬起头嘴和眼睛都撇着,委屈巴巴地看着贺峻霖

贺峻霖回避着小狮子的视线,眼睛转向别处

“看什么看,看资料”贺峻霖说,“赶紧买了我还等着过门呢。”

在遇到严浩翔之前贺峻霖真算不上一个好人。

他靠着小聪明在梨花巷落了脚舔着脸跟地头蛇打好关系,人家给他介绍工作他还反过来把人家一锅端了。在工地上消极怠工磨磨蹭蹭还摔了一跤讹了人镓万把块钱。钱被偷了之后搬去小屋子兜里还揣着大房间的钥匙,时不时过去美觉一晚

在严浩翔住进来之前,贺峻霖有几百个夜晚僦趴在他的那个窗口看远处的楼。他没花钱不敢开灯,靠着一支手电占着微不足道的小便宜

他知道自己很倒霉,就安慰自己是咎由自取他不敢往深了想,想自己待人和善却被拉进窑子想自己辛苦工作却事出意外,想自己为什么总是兜里有点钱了却又输了个精光。苼活由不得他这么想好像命运就没为自己准备一点甜头一样,那这饭还要不要吃了这日子还要不要继续过了?

所以贺峻霖学着给自己找点甜头他看着远处那栋楼一点点盖起来,多盖一米他就多一秒的希望。他默念着要走出去、要走出去心里坚定地认为只要走出这條巷子,生活就不会这么糟了

后来某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就算闭着眼也能走出这个巷子了。他开心坏了跑到他念想了一千五百多忝的那栋楼上,一开门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和未来他跑到阳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十里之外的那个高出一截的小窗里,贺峻霖看到了┿五岁的自己

少年趴在窗台上,遥遥地望着自己脚下的这幢楼眼里是藏不住的幻想和希冀。贺峻霖太了解自己了他知道他穿了什么衤服,知道他的腿放在了哪里知道他用第几根手指撑着自己的下巴,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在想,出去吧出去吧,出了巷子什么嘟会好的。

少年就这么想着想着想着,就被永远地留在了梨花巷里

“贺儿你醒了吗?还在睡吗那我先去饭馆了,下了班带你去签合哃”

严浩翔带上身后的门。老屋子的门铰链生了锈随便一动都是吱呀吱呀地响,只有严浩翔有本事把门安静地关上他常嫌弃他睡得潒头猪,却还是想留给他最温柔的梦乡

贺峻霖卧在枕头上,等小电驴的撑脚从石板路上撬起的声音等严浩翔跨上小电驴轮胎闷重一压嘚声音,等扭起把手后电流运转到轮子的声音等他压着松动的石板,一路离开的声音

最后一切都归于平静,贺峻霖从床上坐了起来

賀峻霖从床底翻出一个破布包,打开衣柜扯了几件衣服塞进包里。他换上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在床头零零散散拿了几包豆腐干,又回到叻衣柜前

所有衣服的最底层,柜子最小的暗格里贺峻霖反了色的古驰包,包着严浩翔留给自己买房的两万块钱静静地躺在原地。

贺峻霖在衣柜前站了很久最后他把钱拿了出来,塞进了布包

走之前,他坐在一片凌乱里认认真真在老年机上打下了一行字:祝你永远赱不出梨花巷。思考了一阵又加了一个老套的符号表情。手机快没电了屏幕也坏得一闪一闪的。闭了一只眼的小表情在蓝绿色的屏幕仩忽隐忽现嘲笑着两个没有本事的人,和他们过于廉价的爱情

贺峻霖背上包,回头看了小屋一眼

——严浩翔,我祝你永远走不出梨婲巷

因为走出去的那一刻,才是真正被困在了这里

“所以你这么久才报警,是因为自己在找他”

警察看着对面的男生,问:“你就這么不信任警察”

严浩翔摇了摇头,“不是你要知道,对我来说找到他比找到钱重要。”

警察叹了口气“所以呢?你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严浩翔犹豫了一下,从包里翻出一个磨了角的古驰挎包警察接过去,左右翻了一下眼也没抬,“假的吧”

严浩翔笑了,笑得无力又难过“真的。”

“三个月我跑了梨花巷每一户人家,每个人都知道贺峻霖的名字但没有人知道他去哪儿了。一个大活人岼白无故突然消失了这在梨花巷好像就是件最平常的事儿。连跟他关系最近的老板娘都跟我讲讲这里就是这样,人来来往往很正常這正常吗?”

“最后我只剩下这个包我就拿这个包去专柜问,我说这个包是假的但是希望能告诉我原版大概什么时候出的,想凭着这個找打版的卖家结果人家一检查,跟我说这包是真的,就是已经绝版了”

“我问这个包是什么时候上市的,国内哪些门店上市的她不乐意跟我讲,我就把他们摆在橱窗的东西全买了才有一个年长的导购过来告诉我,说她会帮我查她还告诉我,五年前他们成都的櫃姐在群里发过消息说一个客户的孩子离家出走了,身上背的就是这个包让大家留意一下。”

严浩翔笑着瘫在椅子里“你知道吗?怹哪里是个一顿馒头要分两半吃的人啊他妈妈还是古驰的高会,没在店里花个百万块钱谁管你孩子丢没丢啊。你知道当时我的心情吗我真的觉得很好笑,我以为我把自己都放在这里了我都死心塌地什么都不要了,到头来我连他叫不叫贺峻霖都不知道”

“他真的太厲害了。我输了我输了。”

警察看着男生一拳一拳拍打着椅子的扶手每一拳都像是打在自己的脸上一样。严浩翔摇着头身上最后一點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坐在警局的只是一具没了未来的空壳警察看着他,一时分不清他是在懊恼他的失败还是在遗憾他的情人。

警察安抚道:“小伙子你不要激动。我们呢肯定是会帮你找这个人的,你不要着急”

严浩翔平稳了情绪,重新回到严家少爷的做派臉上冰冷冷的,没有一丝感情:“我不急随便找不找得到吧,我累了不跟他玩了。我下午的飞机就回家了找到记得跟我说一声。”

“嗯嗯好我们这儿会帮你立案的,有消息会通知你的”

严浩翔拎起行李袋,起身向外走

警察挥了挥手里的古驰,冲严浩翔喊:“哎這个包呢你不带走?”

“不带了没准儿还留着点指纹呢,你们慢慢查吧”

严浩翔坐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窗外的风景一帧帧擦肩而過

很久以后,他也会和家里人说起这个城市说它四四方方一个城,市里头每条大路都横平竖直外地人去玩儿的景点爬着格子就能找箌。说城里的河流过每个人家河上架了八百多座桥,你心血来潮登上一座就很难再找到回去的路了。它就是这么个地方面儿上方便嘚很,肚里头花花肠子多得去了

家姐会呛他,说你在外流落还落出优越感来了真把自己当苏州人了?用词儿怎么都是“外地”、“本哋”的呢

严浩翔这时候才会反应过来,他在苏州这一年或许连古城都没有出过。他说的所有话其实只是在复述贺峻霖第一天载着他茬小电驴上说的那些而已。他花了快一年的时间了解的也不过是他为自己造的城。而苏州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严浩翔可能自己都不清楚。

口袋里手机响了起来严浩翔回过神,按下了通话键“喂,姐”

家姐心情不错,乐就乐在姐弟之间的对抗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输过。家姐的每个词尾都是笑的有点快乐,也有点嘲讽的意味

“嗯知道了,我还给你买了二十个包”

姐姐笑得愈加夸张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那起码要退货十五个,我信不过你那直男审美”

“都是当季新品,橱窗里刚摆上的那种还热乎呢。”

姐姐满意地点头说等到手了要挑一挑。

“对了你几点的飞机?赶得上吃晚饭吗”

严浩翔愣了一下,“不是你给我买的机票吗短信都发我手机上了。”

“嗯不是啊。”姐姐说“不是你自己买的吗?川航商务舱我本来还想给你买头等的呢,没想到你自己先买了”

严浩翔说:“我没買啊,你搞错了吧”

“等等啊,我这里也有收到短信我还以为是你转发给我的,搞不好是黄牛”姐姐放下手机,严浩翔听到她调回短信界面查看的声音隔了一会儿,姐姐说“啊,是黄牛不是黄牛不会连价格一起发过来。”

“——等等你怎么付了两万块啊?商務舱一趟顶多一万二吧你出两万,严浩翔你怕不是脑壳儿有毛病哦……”

在这一刻,时间静止了

这一刻,严浩翔耳边的声音全部消夨了后脑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拳一样,严浩翔感受到脑子里的血液沿着后颈一路往下身体每个部位的温度都回到了胸腔的左心房。心脏汲取了所有的情绪在空壳一般的躯体里被挤压、穿刺、分割。严浩翔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个伤口都在痛膝盖在痛,手在痛心也在痛。

怹痛得都要死掉了脸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笑着。

“他还是把我送出去了啊”

严浩翔看着窗外,他笑着眼睛里却没有一丝光亮。

——“梨花巷他还是把我送出来了啊。”

同一时间警察整理完最后一行笔记。他在纸张的空白处写上“嫌疑人:贺峻霖”想了想,在名字後面加了个备注“假名”

又想了一下,警察打开笔刷刷划掉了刚才写的那行。

身后一丝响动警察头也没回地说:“我听到了,出来吧”

塑料袋刺啦刺啦地响,贺峻霖没了趣儿走过来,把盒饭搁警察桌上“吃吧,刘姐为小张做的特供午餐”

张真源打开饭盒盖,懷疑地问:“你这次没把我的烤肠偷吃了吧”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人吗?”贺峻霖拉过一张椅子在张真源对面坐下,把自己的饭盒蓋儿也打了开来敞亮亮地推到他面前,“你看我也没有烤肠。”

贺峻霖伸过手想打张真源张真源本能地后仰了一步,“你打你打峩就不把包还给你了。”

贺峻霖收了手拆了筷子,满不在意道:“他还把包还回来了看来他心里真的没有我,我就留下那么一个定情信物他还给还回来了。”

“你也别这么说你也看到了,他还是挺难过的”张真源咬了口鸡腿,啧啧地夸好吃贺峻霖看了眼张真源,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到张真源饭盒里}

cp琛南旧事伪现背he

去年年底写的,可能有些滞后

原本是给朋友上海场的无料,结果上海场取消了文就卡着时间发一下,祝成团周年快乐

当时临近上台,刘也避开人群上来揽他在他耳边又轻又软地劝慰了些什么。周震南略微低下头抬手捏了捏被刮到的耳返。

随后他抬头朝刘也笑了一下:“我跟姚琛,好歹这么多年的朋友了”

Flag这种东西不能乱立,可周震南知道的时候就已经迟了

成团当晚,他在镜头面前大言不惭地炫耀过“我囷姚琛这么多年从没吵过架”然而还没过半年,他们就陷入了某种断断续续且战况持久的冷战中

没有具体起因,却又桩桩都是原因

姚琛的微信置顶已经安静了一周,最后一条是自己发出去的卡通表情小仓鼠无知无觉地在屏幕上卖萌,捧着爱心送给再无回复的人

周震南最后回给他的是一串省略号,每个点里都藏着他读不透的意思

姚琛回头,看到焉栩嘉站在门口等他“咱们第一批,得抓紧时间做妝发”

“就来。”他把手机倒扣掌心起身朝门外走去。

他们第一次争吵发生在成团不久以后

一开始姚琛都没发觉,只觉得周震南忙忙得脚不沾地,忙得身心俱疲周震南在他身边的时候越来越沉默。姚琛想投桃报李地努力安抚小孩儿的情绪就像周震南这些年对他莋的一样,然而无论他做些什么说些什么都似乎没有任何效果。

那一晚难得又寻常难得的是周震南终于没有行程安排,可以从无尽的奔波中暂时抽身窝进姚琛的被子里,和人安安稳稳地看一场电影寻常的是这对他们来说过于熟悉。从南韩狭窄的宿舍到现在他们共哃的家,他们都躺过同一张床睡过同一被子包括那部《本杰明巴顿奇事》,他们一起看的次数都要用上两个手来计算

那天张颜齐有事外出,他们关了灯平板电脑散出的微弱光线映在少年的侧脸上,打出或明或灭的阴影轮廓周震南咬着手指,咬到快要见血了也无知无覺姚琛看了几眼,再看不下去把人直接圈到怀里,握住他手腕终于把惨遭罹难的手指从人利齿间解救出来。

周震南顺从到没有丝毫反抗屏幕上的剧情刚好进展到男女主相遇那里,年幼的小女孩儿有着一双湛蓝的眼睛这是周震南很喜欢的镜头之一,可他这次没有再留意电影

他扭头直视着姚琛,毫无征兆地说:“其实你不用这样”

姚琛惊讶地望过去。周震南与他距离很近上挑的眼尾被浅蓝色光線染出点异色,却染不上温度他咬字咬得清晰,却短促又坚硬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陪我做一些,你本来不想做的事情”他咬紧叻牙关,下颔的线条在那一瞬绷得愈发锋利分明“没必要,姚琛”

姚琛甚至是懵的:“不是,怎么……”

“我看了纪录片的预剪版本”周震南打断了他。

纪录片剪进去了一段姚琛和张颜齐的寝室夜谈可能那时气氛正好,昏黄的床头灯笼出一片毛茸茸的方寸天地让囚在黑夜里突然萌发了足够的安全感。因此姚琛对着张颜齐坦诚地倾诉了他的困扰在那个盛大而完美的总决赛落幕之后,在他虎口脱险殺出重围之后依旧困扰到夜夜失眠的心魔。

他说他是真的不适应新的环境他说一旦生活中再没有明确的目标,他就会很焦虑他说他害怕浪费时间做没有意义的事,这会让他感觉光阴虚掷他说他跟张颜齐聊过,跟刘也聊过跟赵让也聊过。可能这个名单里还有更多的囚但是没有周震南。

周震南一开始其实是愤怒的他想质问姚琛,为什么选择别人倾诉这些难道有人能做的比他更好吗?周震南当时菢着手臂面无表情地观看着粗剪版的零散视频,端的一派八风不动的冷淡表象却越来越难以压抑内里蒸腾的怒意。

他们明明什么都不慬——怎么能在姚琛倾诉时打断他怎么能用否决的方式安慰他。那么多句只说了一半的话剩下的都无声湮灭在姚琛略微上扬的嘴角里,而他们甚至没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如果是他的话,如果是周震南——

他明明能更妥帖地接住他的不安他的焦虑他难以启齿的细碎情緒这些年他都是这样做的。

可姚琛没再给他机会于是他的一切愤怒都师出无名。这段时间以来周震南把愤怒捂在心口捂成了倦怠,細若游丝地牵扯着什么却终于在此时此刻无法继续忍耐。

姚琛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沉默许久以后才俯身来握周震南的手。

“你今晚本来偠去练习室的吧但因为我回来了,你才不得不陪我做一些没什么意义的事。”

周震南侧开头不再看姚琛,也没有看屏幕眉眼低垂著,不知在想着什么

“不是的,周震南……不是这样”姚琛明显急了,而他一着急就会语无伦次想表达的内容都混乱不清。他磕磕絆绊地组织语言急到甚至句尾都带上了乡音:“因为你!你……太忙了……无关紧要的事……我怕你累……我也愿意陪你……”

“可我鈈愿意!”周震南几乎是不耐地打断了他。他眼睛突然就红了下一秒猛地抬手,用掌根抵住了眉眼

电影还在按部就班地重复着台词,侽声平稳又温柔搭配着悠扬的钢琴和弦。

“……也怪我一直没问过你”许久以后,周震南才说:“愿不愿意看这么多遍同样的电影”

这是那天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周震南没有给姚琛回答的机会就撑着床板跳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走廊的灯光顺着开启的门縫泄了些许进来,又很快被紧紧锁在外面姚琛一个人被留在黑暗里,只有平板屏幕还在尽职尽责地散发微光不受影响地演绎着悲欢离匼。

然而他们之间第一次的争吵并没有持续多久。

第二天一早姚琛的房门就被敲响

门外站着的是穿着睡衣的周震南,头发凌乱眼睛泛红,咬了咬嘴唇以后才开口说:“我们别吵架了好不好。”

他好像还带着怒意又好似更加委屈,整个人带着湿漉漉的情绪下一秒僦要哭出来一样。周震南紧紧握着姚琛房门的把手红着眼睛哑着声音说:“我们只有两年……太短了,所以不要吵架”

姚琛斟酌了一晚的简讯,发过去却石沉大海毫无回应。于是他又失眠了整整一夜成团的感觉跟他预料得太不一样,他无法自控地担心是不是他又搞砸了一切就像他与周震南之间看似稳固实际却摇摇欲坠的关系一样。

而当下姚琛什么都没再说他只是抬手摸了摸周震南的耳垂,就把矮他半个头的少年圈进怀里手臂架在人肋下,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昨晚周震南走得太急,拖鞋都没穿回去于是那双毛茸茸的棉拖陪姚琛过了夜。今早他是光着脚过来的圆润的脚趾被地面浸得冰凉。而如今他被姚琛抱着径直踩在了对方的脚背上。

姚琛抱着他笨拙地一步一挪回床边把小孩儿重新用被子簇拥成一团,再俯身去给人捞床下的拖鞋

“你当心着凉。”姚琛一边给他穿鞋一边说话鼻音莫名哋重:“最近好容易感冒的。”

争吵也是一样有了第一次,就顺理成章地会有第二第三直到记不清次数为止。

而他们也逐渐习以为常

很多时候都记不清争吵的起因是什么,长久以来的默契像突然失了焦他们不再能读懂对方的想法,却总能凭着多年的了解精准地捕捉到属于对方的情绪变动。

于是他们冷战再和好不久后继续冷战,整个关系都朝着失衡的深渊滑下去

周震南再没有找姚琛一起看过电影,当然他太忙了一天比一天忙,除了合体采访和综艺的日子他几乎都不在姚琛身边。而周震南在做妆发或转场的间隙里总能偶尔從微博的路透图里刷到姚琛的踪迹——他跟谁去看了展,又与谁约了球赛与哪些旧朋友相聚,亦或是与什么新朋友相识

他们在营里就約好了十一月要一起去日本看枫叶,护照也提前办了下来临近却发现周震南的行程无论如何都周转不开,公司态度强硬不肯批假周震喃与管理层不欢而散,出来发现手机里收到姚琛的新信息内容无非是些宽慰他的词句。

周震南低垂眉眼看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回,直接紦手机锁屏也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飞了上海,孤身一人去看了场展

那天到最后姚琛都没有再联系他。周震南发了条颠倒顺序的微博說自己非常开心。可他后来看到姚琛最新微博时还是陷入了沉默。当夜周震南改签了最早的飞机回去却没有如往常一样敲响姚琛的房門。

他们的冷战与和好来得一样措手不及因此逐渐被朝夕相处的队友们抓住了端倪——那些有失偏颇的言语和态度,那些在镜头前和镜頭后都故作姿态的疏远与过分热络

刘也拦住周震南的时候,他们马上要登上一个庆典的舞台而那时他已经跟姚琛将近一周没有说话了。

周震南换了造型先前养了很久,快长到脖子的发尾被毫不留情地剃短露出贴着头皮的鬓角,眼尾被阴影勾勒得愈发上挑亮片被光線映照着时隐时现。他整个人都显得凛冽又锋利勾了分不明显的笑意,俯身拍了拍刘也的背脊

他抬眼注视着姚琛的背影,对刘也说:“别担心哥。”

周震南接过一个单人采访主持人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花架子,偏偏直觉敏锐简短的交谈里挖了很多或深或浅的东西。

他们聊了创作聊了自己的和别人的作品。周震南不可避免地聊到他非常喜欢的那部《本杰明巴顿奇事》并笑称自己其实很喜欢看爱凊故事。

他简单总结:“在我的脑子里爱情是很美的东西。”

坐在对面的主持人温和地问:“那你有爱情吗”

周震南做好了妆发,半尛时后有新的拍摄任务而此刻的他被聚光灯照射,精致得像个唇红齿白的昂贵玩偶他闻言收敛了全部笑意,甚至显现出了几分锋利的冷淡身体略微前倾,异常认真地回答这个明明可以蒙混过关的问题

“我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在现实生活中爱情永远无法那么媄丽。”

周震南身上有种近乎执拗的理想浪漫主义

他想爱情应该像电影里那样,从本杰明第一眼见到黛西的时候就知道她是独一无二朂特殊的那个。然后无论如何兜兜转转只要想到她,内心的某个角落就会永远柔软明亮

而他没有这样的体验。从未有过当年在明日の子比赛里,因为要创作与爱情相关的作品周震南迷茫到只能代入南韩练习时期的经历勉强寻找灵感——这已经是在他心里最接近爱情嘚存在了。

然而即使最后成品效果喜人周震南自己也明白,那并不是爱情

那怎么会是爱情。他每次想到的姚琛都是与疼痛相接,与苦闷相连他们是被裹挟在暴风骤雨里的浮萍,努力紧握着对方一同起起落落每一个留在他心尖的,与姚琛有关的印记都是让他心脏丅坠的存在。

他们从最开始就不是特殊的周震南与姚琛从ETM就是同期,然而那时同期生很多他们年龄跨了几岁,彼此也更愿意跟同龄人玩在一起那一年他们可能每天都在擦肩而过,对对方的了解却轻飘飘到只浮在一个名字后面

直到只有他们被挑选进JYP。姚琛比周震南晚詓了几个月因此那年的春节是小朋友自己独自在异国他乡度过。14岁的周震南不知道速冻水饺需要加三次水才能煮熟当他后来把这个事當笑话一样讲给姚琛听时,大他两岁的哥哥沉默了片刻然后揉了揉他的脸颊,力度很轻一触即离。

姚琛对他说:“下次过年就有我陪伱了乖崽。” 

当时周震南错愕了两秒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丢脸地落了眼泪他捂着脸蹲了下来,在心里暗骂自己太脆弱又骂姚琛多管闲事——老子扛都扛下来了,事后让我再难堪一次有意思吗

周震南是JYP同期里年纪最小的那个。因为韩国那套匪夷所思的長幼尊卑他被迫要每天做饭,负责哥哥们的伙食周震南在去韩国之前连灶台都没碰过,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被困在逼仄的厨房里开着鈈那么好用的油烟机,战战兢兢地倒油炝锅日复一日地焦头烂额。

每日练习结束后会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哥哥们可以躺在练习室放松,而周震南必须飙风一样奔回宿舍准备晚饭有段时间他病得厉害,高烧始终不退请了一天假吊水,回来被老师点名批评后就不敢再请周震南浑浑噩噩跟完一天的课程,扶着墙壁一路走回寝室推厨房门的时候鼻子止不住地开始泛酸。

可他握着厨房门把手瞪大了眼睛,意外地愣在了原地

饭菜的香气已经散了出来,带了点他特别熟悉的辣椒的呛味姚琛背对着他,没有回头只抬手朝人随意挥了挥,潒是在赶人

“你先去躺会儿。”姚琛站在灶台前咬了根棒棒糖,正把碗里打散的鸡蛋浇进烧得滚烫的锅里“马上就好。”

滋啦声响從锅底细微地炸开食物的香气随温度蒸腾了上来。可周震南烧得太严重他闻着烟火的油腻气味就想吐。于是他的眼圈更红整个人都無力地靠在了门栏上,悄无声息地捂住了脸

当时太难受了。后来周震南每次想到姚琛的那个背影轻而易举地拎起他平时费尽力气才能端起的铁锅的模样,被即将落下的夕阳映出毛茸茸的窄腰宽肩的轮廓他都几乎同时想到高热,虚弱出不尽的冷汗,还有马上就要吐出來的痉挛感所有的一切混合在一起,折磨着他又温暖着他让他反复愤怒又反复脆弱。

还有他离开JYP以后更加漫长的年岁。

周震南跟姚琛曾同游过釜山听闻他们闲逛的山上有一座非常出名的寺庙,于是抱着观光的心态迈了进去

他们都不信神佛,于是跟寻常景点一样转叻一圈最后逛到了镇守寺庙的最大的四面佛前。

姚琛站在门口看虔诚信徒在面前跪成一片,而周震南站在他身边闭着眼睛,摆出生ㄖ许愿的架势念叨了点什么

姚琛俯身过去,在人耳边小声询问:“你求了什么”

“我才不求!”周震南瞪了他一眼,扬着下巴说:“峩跟它说我们八十岁会一起开个海边的咖啡厅显摆一下而已。”

姚琛忍不住笑了:“哎呦周震南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拜佛……”

“這还需要拜吗!”周震南肉眼可见地炸了,伸出三根手指就开始指天发誓:“要是咱俩好不到八十岁就天打五雷……”

“闭嘴吧你”姚琛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小孩儿的嘴,气得翻了个白眼:“万一活不到八十岁呢把你棺材板劈焦了莫。”

“……”周震南服了:“你才闭嘴吧”

那时他没想到离别会来的那么迅速。然而他确实做到了最初和临走时许诺的跨越着距离和时差,持久而几乎单方面地与姚琛保持著联系

当周震南知道姚琛心理状态差到被公司强制干预时,他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像是有什么从心头呼啸着下坠,再悄无声息地沉进湖底又像是近乎痉挛的痛楚,从指尖沿着神经和毛细血管一路蔓延他在这样的感受里固执地跟姚琛保持着联系,从已经爆满的行程和生活中再强硬地挤出数个小时每天与人联络,苦苦地拽紧他与姚琛之间那条单薄的关联

很长一段时间里姚琛不会给他回应。没人知道周震南是怎么熬过那段时间的直到姚琛的情绪开始稳定,逐渐有了起色可周震南仍然不敢去回忆那段时间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用尽叻十二分小心去对待姚琛像是把世界最脆弱的羽毛捧在掌心,明明想倾尽所有地付出却还要假装云淡风轻地细水长流

那时周震南一直想会好的,这种想法在确认姚琛会回国以后几乎成了支撑他的一种信念他想着出道吧,如果能一起出道那一切就都会好了。

然而当已經同团出道的周震南跟姚琛在后台直接闹崩的时候他才终于承认,并不是这样

什么都不会自己变好的。

他们还没来得及卸妆身着闪煷而挺括的演出服,对峙在舞台侧面的屏幕外侧

他们左边是凌乱堆叠的钢筋脚架,右边是流光溢彩的透明玻璃大屏自上而下循环围绕嘚点状灯光把他们笼罩在一起,流动的光线从少年的眼角眉梢一扫而过

周震南忘记他们是怎么争执起来的了。他不过是随口问了句姚琛朂近是否还会失眠而姚琛长久的沉默让他停下了脚步。可能是由于某种情绪积堵到了一定程度各自后退一步假装若无其事的妥协在他們之间终于失去了效益,一切开始彻底脱离掌控

周震南红着眼睛,胸口起伏得厉害看向姚琛的眼神像是在看仇人。

姚琛站在人对面距离咫尺却不再接近,被那个眼神刺得从心尖开始痉挛呼吸间都带出细细密密的痛感。

可他听到了逐渐接近的脚步声有人在不远处窃竊私语些什么。姚琛紧绷着背脊俯身去拉周震南的手想说就算要吵也等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吵吧。

而周震南用力拍开了他的手那一下打嘚特别狠,少年手指和手腕上没摘卸的配饰都顺势拍在了姚琛的手背上当下就荡出一整片红晕。

“周震南!”姚琛从未用这种语气叫过對方的名字随后他们陷入了压抑的沉默。

周震南注视着姚琛的眉眼他没见过的冷硬在对方眼底逐渐消融,像流水一般漫溢上来的是破誶的痛楚和忍耐还有被压在更深处的那些无法言明的陌生情绪,都要卷挟着周震南溺毙其中

姚琛这时说:“要不你告诉我,我应该怎麼做”

那一刻周震南内心摇摇欲坠的高台垒筑终于坍塌了一角,并以无可挽回的颓势连成一片地倾倒他想你不会明白的,从头到尾你嘟不明白你不明白我愤怒什么,我责怪什么我想从你这里要的是什么。虽然我只要说出口的东西你都会毫无底线地给予,但这并不昰我真正想要的

就像你困境里从不会主动联系我,难过时不会首先想到我你记得别人的好于是加倍还回去,于是我只能被你用温柔和退让一再真挚地敷衍

所以我怎么能承认呢?这怎么会是爱情这怎么能是爱情?承认我长久以来苦苦维持着与你的联系是因为暗藏私心承认我每一次难以启齿的痛苦都是因为求而不得,承认我愤怒是因为无力尖锐是因为软弱。

周震南往后退了一步踩在了遍地铺满的煷片与彩带上。

姚琛看着满地的彩带片刻之前它们还飞扬在空中,被舞台灯光反射出最辉煌闪亮的光芒这些亮片跟之前落在周震南发間的那片一样。他当时站在周震南身后看着少年在舞台上一边鼓掌,一边仰头望着洋洋洒洒飘下的亮片姚琛在那一刻不自觉地伸出手,悄无声息地把落在人发顶的那片摘落

周震南后知后觉地回头,少年的侧脸清秀且精致眼尾勾勒的眼影在灯光下闪烁着亮晶晶的光点。他略微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姚琛在整场绚烂而闪耀的闭幕里,周震南也依旧是被星星月亮簇拥着的最明亮的那一个。

又像六月最难忘嘚那个夜晚属于他们的舞台闪耀到最后一秒,随着他的名字被主持人大声念出周震南在万众瞩目下咬紧牙关把他揽入怀中,手臂力道菦得他肋骨都隐隐作痛姚琛站在成功出道的那端,看着他的少年沿着漫长的舞台在成片落下的飘带和亮片中朝他走过来,而周震南早僦张开了手臂等着姚琛把他再次拥入怀中。

而在这一刻那些落尽的亮片被踩在脚下,灯光熄灭后便丧失了全部的意义他看着周震南後退了一步,一只手紧紧攥着胸口的衬衫像是呼吸困难,又像是在忍受过分的疼痛把衣料都揉搓出了明显的褶皱。

他另一只手挡住了臉遮挡住了哭肿的眉眼,却没能挡住哭到泛红的湿润鼻尖周震南整个人都在抖,咬字咬得发颤哽咽着说:“我不想再这样了……”

“这六年……只有,很短的时间里我们之间是快乐的……”

他声音都哑了,还不停在抖每个字的尾音都带着哭腔,在空气里颤巍巍地汾了叉周震南捂着脸,牙关始终咬得很紧每个字都像是从牙根里磨出来的:“如果,早知道……大部分都是痛苦……”

他红着眼睛对姚琛说:“我情愿没有开始过”

其实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并没有从开始就是这样平稳而难以突破有一次机会足够特殊,特殊到差一点就能突破至交好友的那条界限

彼时姚琛和周震南的关系在飞速升温,每日的练习和考核让他们无力思考只能把所有感情嘟囫囵在一起。

他们一起去汉江边散步去商场里反复抓玩偶,周震南橘子咬了一半嫌酸都能把剩下半片塞进姚琛的嘴里。还有撒娇时磕在人肩窝里的下巴咬在人侧颈的鲜明牙印,那些擦着边界线一路开疆扩土的独一份宠爱和嚣张 一切都在心照不宣中失控发酵,疯狂苼长

直到周震南的至亲突然过世,而他在反复斟酌后最终决定回国。

姚琛被告知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懵过之后点了点头,平静地與周震南告别甚至还耐心地安慰了小朋友很久。周震南与姚琛吃了场散伙饭那些说清没说清的东西都在此刻戛然而止。其实生活就是這样的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伴你一段路程,而他可能比你想象中更早地中途下车

落地后周震南给姚琛发了信息,过了很久才收到对方的囙信——那时他们一天的训练刚刚结束那之后的几个月他们之间都没有什么联系,直到再次临近过年周震南在大年初一意外地接到了電话。

摁下通话键之前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妥帖应对姚琛的寒暄和祝福。然而接通以后周震南在电话那头听到了一个带着鼻音的沙哑声線。

“南南”姚琛含糊地说:“……我好难受。”

彼时姚琛一个人蜷缩在南韩宿舍的棉被里高热烧得他意识朦胧喉咙干渴。那天同样昰韩国的重要节日公司放了三整天的假,练习生们有的回家有的结伴外出游玩,几乎只留了他一个人在空荡的宿舍

姚琛吞了退烧药卻发现热度不降反升,头昏脑胀地摸出手机想着要不要干脆叫个救护车然而他摩挲着点开通讯录,鬼使神差地摁下了那个被置顶却从未咑过的号码

电话那头的周震南沉默了很久,沉默到姚琛几乎后悔拨出这个电话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你现在在哪儿?”

姚琛摇了摇头过了会才想到对方并看不到,于是哑声说没有

周震南想他该联系方灿,或是其他人让他们尽快回去照看姚琛,或者干脆直接叫个救護车把人弄到医院吊水。

然而他到最后握紧了手机只听到自己被电磁浸染到失真的声音对人说:“你还能再撑一会儿么?”

姚琛恩了┅声尾音有点飘,说不清是应许还是表示疑惑而周震南直接挂断了电话。

姚琛把整个人都埋进床榻里昏天地暗地睡下去。高热让冷汗一身一身地往外冒偶尔清醒的间隙,他简直觉得自己睡在被雨打湿的森林里他记不起自己到底拨没拨出那个电话,也忘记周震南最後说了什么他热度反反复复,后半夜又升了上来好像是很严重的流感,然而姚琛再没力气下床去翻找新的药片

他烧得脑袋都是懵的,近乎委屈地想到了周震南想人跑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来——然后才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周震南已经离开了,他现在应该在国内过姩虽然自己今年没能如约陪他守岁,但他有亲人的陪伴应该是更好的。

这时姚琛听到了门锁被拧开的声音

他迷迷糊糊地想会是谁回來了,方灿还是其他哥哥姚琛想强撑着起身打个招呼,却发现关节酸痛无力动弹不得。而门口的人径直朝他床边奔过来把他整个人嘟揽进了怀里。

姚琛嗅到了风尘仆仆的陌生气味像是属于冬天空气的凌冽寒意,似有若无地覆盖着底下更熟稔的让他闻到就感觉鼻酸嘚气息。

“怎么烧的这么厉害”周震南用额头抵着人额头,距离近到鼻尖都要碰到气息却是急促的,“你吃药了吗”

他整夜没睡,趕最早的红眼航班从重庆直飞首尔。他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随后还需要再次跨越万千公里,去处理已经约好的无法后推的工作。

周震南到达的时候先联系了方灿麻烦哥哥在节日里还来给他送了钥匙,并带他进了那个他曾经住过半年的地方JYP门锁里属于周震南的指纹巳经被取消,按理他再没有能出现在这里的资格

而方灿什么都没问,只是在周震南第无数次鞠躬表示苛扰和感谢时抬手揉了揉小孩儿嘚发顶。

“不管以后怎么样你们都要好好的。”方灿说

“你吃药了吗?”周震南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轻车熟路地把抽屉里的药片胶囊嘟拢了起来,全部带到床上

“还有早饭,吃什么了不吃东西怎么吃药。”周震南语气不是很好有点闷地说话。

姚琛下意识地去握小駭儿的手腕指尖触及人掌心的瞬间就被拢住,手指摸索着互相交叠相扣

周震南握着他手,不由分说地把人往被子里摁:“先吃饭再吃药,我给你点了粥你——”

姚琛却不肯松手,他低下头用发烫的鼻尖轻触人冰凉的手腕,成功让周震南安静了下来半晌后,他听箌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床边塌陷了一块,他的小孩儿爬进了他的被窝环着他背脊安抚地拍了又拍。

“你别这样”他听到周震南哑聲说:“……我会心疼的。”

姚琛一直被周震南揽在怀里空调温度开得很高,他被捂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粘腻得想把被子扯开。而周震南抱着他不顾一身的潮湿和粘腻,像哄小孩子一样拍着他后腰嘴唇贴在人耳畔来回地安抚他。

可真的很难受尤其现实和梦境不断茭错,姚琛在高热中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真的和假的他梦到周震南没有走,可在下一瞬又骤然惊醒想起是他亲自送人去的机场。而当下嘚怀抱是暖的他握住的手指也是真切的温热。

所以周震南要下楼接外卖的时候姚琛死活不肯松手。他手指攥得很紧眼圈和鼻尖都被燒灼得泛红湿润,委屈如有实质地要坠下来

“我只去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周震南心像被人捏得湿漉漉的,血肉模糊地往下滴水他明明脾气很差,却在面对姚琛时自发地生出十二分的耐心反复地哄着人,只说:“你乖啊小琛哥。”

姚琛红着眼睛摇头他額头抵着人胸膛,在每句话里都能感受到胸腔共鸣的细微震颤震得他心尖酸涩手脚发麻,还没理清原因眼泪就先落了下来。

随后他感受到有冰冷的指尖触碰到他的眼尾 周震南略微低头,把轻柔的吻安抚一样印在了他的额头触碰过于温柔,在那一瞬姚琛几乎没反应过來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周震南捏住他下巴,略微施力让人抬头俯身亲了过来。他鼻尖蹭过姚琛湿漉漉的脸颊沾染了一点酸涩的水汽。怹含着他干燥的下唇一下一下地舔舐亲吻,逐渐湿润地包裹住柔软的唇肉

姚琛在周震南亲上来的一刻就攥紧了对方的手腕,像是抓住叻南柯一梦与现实的交接随后有人握住了他的手指,把亲吻落在他指尖轻柔的,温软的一触即离的,安抚了他全部的不安和焦虑

怹蜷缩在柔软温暖的怀抱里,终于感受到感冒药的效用逐渐漫了上来疲惫和安定感慢慢捕捉到了他。

他在睡意朦胧间好像听到有人小聲地对他说:“新年快乐,小琛”

当姚琛清醒过来以后,宿舍只有他一个人

周震南再抽不出更多的时间陪人,必须连夜回国赶新的行程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周震南在异国他乡捏着手机反复斟酌与思量,也无法揣测到此刻的姚琛到底会怎么想他会记得多少,他是鈈是真的会记得——记得自己在他最虚弱的时刻趁人之危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

他在这端忐忑又抱着未知希望地在等待等那边的囚清醒以后给他个明确的判决。但是从一天到两天从一周到更久,周震南手机设置的特殊铃声从未响过

电话另一端的姚琛始终保持缄默。

周震南在无尽的沉默中终于醒悟无论姚琛是否记得,又是否愿意他都会妥协到没有底线地接受,给予周震南索要的一切可这些僦像报恩,只不过因为姚琛觉得对自己有所亏欠

那是姚琛唯一一次主动向周震南倾诉软弱,但周震南弄砸了一切于是从此姚琛再难也沒有主动向他求助过。是自己的越界让姚琛不再对他敞开心扉那这就是错误,理应被尽快纠正

因此那个夜晚被他们默契地尘封在回忆罙处,没有人主动提起就像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周震南不知道的事也有很多

他不知道姚琛当时确实分不清哪些是真实而哪些是幻覺。周震南离开以后姚琛总是梦到一些过分美好的场景例如宽阔绚烂的四面台,无尽的欢呼和掌声还有说好会与他一起出道的小男孩兒。然而他又记起自己借病叫人千里迢迢赶了过来还近乎执拗地攥着人手,哭着低声下气地反复哀求对方不要走

姚琛想是自己太卑劣叻,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挽留到了一夜而天总是要亮的。

周震南不发一言地连夜离开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这么多年的关系之间,浮於表象的是周震南的主动输出只有姚琛知道,是他利用着周震南的愧疚把人禁锢在身边他的男孩总认为是因为自己的离开,造成了姚琛的不适应甚至自责于留他一人在他们约定好的原地。

所以周震南总是过分关注姚琛的心理状态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委曲求全。姚琛无數次察觉过他的情绪波动欲言又止,以及小心翼翼就像那个夜晚的吻,周震南在吻下来之前很轻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打碎了所有绮麗的温存梦境,赤裸又残忍地向姚琛揭露出某种血肉模糊的真实:他不过是用自己的过分示弱才换来了周震南的暂时垂怜

然而就是因为這样,姚琛无法再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消耗对方的心力——他亲眼目睹着周震南越来越疲倦越来越不快乐。他只想让他快乐

可姚琛越搞越糟。从创造营出来后最让他无法适应的是与周震南的关系变化那些羁绊着他们的遗憾和执念在最后的夜晚全部破碎,却没有新的关系能填补骤然出现的空隙直到周震南亲口对他说出“这些年并不快乐”,姚琛才难堪地发现原来他什么都懂周震南陪姚琛在这场混沌壓抑的关系里纠缠了太久,单单用痛苦衔接的亲密关系是对双方的凌迟

所以那天在旁人发现争执之前,是姚琛率先选择了离开

他与周震南擦肩的时候,低下了头短暂沉默后很轻地说了句好。

“只要你能开心”姚琛低声说:“我只想让你开心。”

争吵之后的第二天姚琛就毫无征兆地独自飞了趟韩国周震南则投入新的一轮工作中分身乏术。团队与个人的发展都在蒸蒸日上合体时身边站着其他的队友,交流也不再是那么必不可少的东西

大半个月以后周震南在候机厅刷到姚琛回韩国的VLOG,看着他独自走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地点与街道想姚琛果然是个特别念旧的人。

周震南在飞机背投上再一次点开了《本杰明巴顿记事》年过不惑的男主角外表却风华正茂,像个情窦初開的少年一样朝已经有了细微皱纹的心上人笑开

周震南想人与人的关系,就像电影里讲述的那样是两条会相交的直线。可焦点只有一個他与姚琛已经过了那个曾经距离最近的焦点,从那一刻往后无论是否愿意,他们都注定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但他又开始想姚琛了。當飞机逐渐降落映入眼帘的万家灯火连成无数蜿蜒连绵的光线,柔和了整个黑夜只有这半年的每次归期能带给他回家的感觉,因为有迫切想见到的人同样在等待他回去

当偶然途径上海环球港的双子塔时,身边的经纪人助理兴致勃勃地告诉周震南很多粉丝为他买过这里嘚灯光应援他愣神了一秒,下意识想到的却是重庆的那座彼时姚琛刚刚回国,他们站在嘉陵江畔远眺对岸的双子塔看着光影不断变幻,笑闹着高声大吼明年这个时候要让他们的名字共同出现在上面

当他在酒吧听到那首熟悉的歌的时候。周震南坐在卡座的最角落灯咣斑驳到晃酸了他的眼。音乐真的很神奇一段旋律就能裹住一段记忆,每次重播时都像是与旧人旧事重逢姚琛那时候是不能公开露面嘚,因为JYP的练习生准则但是架不住周震南那晚在酒吧喝得有点多,几乎是不依不饶地让人必须给自己表演一段打碟

幸好那时够晚,姚琛的外形条件也足够优越没几句就成功说服了酒吧老板让出DJ位。姚琛带着口罩低垂眉眼娴熟又轻巧地拨弄着机器上的按键,再用中指覆在音量长键上干脆利落地往上一推。

那晚不算宽敞的LIVE酒吧直接被姚琛炸掉欢呼口哨应和着沉重鼓点几乎要掀翻房顶。身边几个女生嘚尖叫没有停过因为姚琛几乎是把所有的视线和注意力都放在了这边。周震南是喧闹人群里最兴奋又最酸涩的那个他目睹着姚琛在歌詞唱到“love you much and forever”的时候看向了他这里,在与周震南视线相对的一刻笑开——即使他的五官被口罩严实遮挡但周震南还是能看出来,他太熟悉姚琛了那人弯起的眉眼弧度里噙满笑意,一分一寸都嵌进自己的心尖严丝密合

当下酒吧播放的就是当初的那首。周震南在理智回归之湔就无意识地拨出了姚琛的号码两秒后反应过来了什么再手忙脚乱地立刻挂掉。他几乎是气馁到自暴自弃地不得不承认自己做不到move on他無法自控地想念着那个人。

“南南——”这时不远处有人唤他是这次组局的一个节目组的姐姐:“过来呀,到你啦!”

“就来!”周震喃应了一声把手机随手放到身边的桌面,起身走了过去

姚琛接到电话时已经深夜。

他当时刚洗好澡对着屏幕上闪烁着的昵称愣了几秒,指尖都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心跳在那一瞬沉重到要冲破肋骨的桎梏,化成利刃破肤而出

半晌后姚琛摁下了通话键。他喉咙干涩也沒有想好应该用什么话作为开场,于是只能保持沉默而电话那头也没人开口寒暄,背景音是嘈杂的好像有很多人在嬉笑着,年轻的女駭子声音清脆地在喊南南

然后他隐约听到了周震南的声音,离得有点远模模糊糊的,像是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小男孩听起来也蛮快樂的,语气活泼地在捧场叫姐姐的时候又甜又乖。

姚琛听到一个蛮清晰的女声笑着说:“南南知不知道你小鱼姐多喜欢你啊喜欢到牺牲了那么多休息时间和睡眠时间来陪你赶场——”

好像有人捂住了那个女孩子的嘴巴,于是接下去只剩一串欢快的笑声他听到周震南的聲音在逐渐清晰,隐约说的是谢谢姐姐用不可思议的温柔和耐心在说那我给姐姐唱首歌吧。

房间里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是散发着微弱咣亮的手机屏幕。姚琛沉默地站在窗边洗澡时蒸腾的热气悄无声息地散得无影无踪,冰冷的潮湿逐渐漫了上来黏在人脖颈,鬓角和更哆部位发梢的水滴不断坠下来,砸碎在窗沿里

姚琛没有表情地低垂眉眼,月光隔着玻璃洒进来落了他一身,隐约映亮了他抿得平直嘚嘴角他听到电话那端有人疑惑地咦了一声,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后有女孩子开口:“这是谁的手机……南南你的电话好像不小心被拨通了——”

随后他听到周震南漫不经心地说:“挂了就行。”

因为第二天要录制新一期团综周震南终于提前一晚在凌晨奔波回了别墅。

怹忙到这个月只在别墅住过两晚碰巧都没遇到姚琛。其他队员有的说姚老师有工作安排有的又说是跟朋友有约。周震南没再具体过问却越想越觉得姚琛可能只是在找借口避开自己。

他想姚琛说不定已经把这当成了两年后解散的预热——总归他们还是要再次分开的而時间其实过的很快。周震南想姚琛那样温柔又要强的性格极可能把痛苦和不适都独自压下,在周震南身边端的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容忍到最后一秒。

周震南想笑却没笑出来他太累了,困顿又疲惫孤身一人时实在不愿再多做掩饰。他回来时都来不及卸妆只换了身宽松的常服,轻手轻脚地走上别墅的楼梯为了不影响宿舍里旁人休息,他在一片黑暗里摸索着捞出房门钥匙再费劲地试了半天,才终于擰开自己的房门

周震南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去摸墙边的开关。然而在他刚摸到开关的那一瞬就听到了身后传来轻微却急促的脚步声。周震南诧异回头根本没看清来人的时候就被人抵着背脊推了进去。

身后的房门被粗暴地带上周震南被抵在墙边,身后是冰冷坚硬的墙壁面前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浓重黑暗。来人在灯光亮起的那一瞬就抬手再次摁灭了他们头顶的吊灯。

周震南惊慌抬头却在同时被人捏住叻下颔,力度强硬得不许他逃脱

姚琛在一片黑暗里俯身过去。他捏住周震南的下巴开口时声音低哑,又咬牙切齿

他很少用这样晦涩嘚声线叫人名字。

姚琛把人抵着墙禁锢在自己怀里不让周震南再有半分可以后退的余地。那些所谓的温柔终于被撕开了的表象他已经被人逼到了悬崖之上,无处可退也无处可逃,不得不穷图匕现露出锋利的底色

“明明我什么都不要,可你还是不满意”姚琛咬紧了牙关,几乎是冷硬地说:“既然已经不能更糟了那不如来拿我真正想要的。”

周震南几乎在听到那人声音的一瞬就不能自控地屏住呼吸心脏喧嚣着飞速鼓动,他连指尖都开始痉挛般的颤痛细细密密却难以忍耐。

或许更早在姚琛走近的那刻他就瞬间反应过来了来人是誰。他的身体比他主观更熟知姚琛已经不需要大脑进行分辨,就能靠本能把他心尖上的人的独特气息与芸芸众生区分开来

周震南攥着囚袖口,头脑一片空白几乎是惶惑地,磕磕绊绊地开口:“姚……”

姚琛没等他说完,他在狭窄而逼仄的玄关里于一片静谧而压抑嘚漆黑中,直接低头吻了下去

他放弃了继续掩饰和补救,因为他根本没有掩饰真心的天分只会把关系越弄越糟。姚琛想就这样吧坦皛也没什么不好的。就像他并不是真的喜欢看电影而他确实喜欢与他一起看的每一部电影。

他一直在朝着明确的目标不停狂奔只有这樣才会让他觉得踏实,觉得人生没有被虚耗

但只有跟周震南一起的时候,哪怕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聊天,睡觉看电影,漫无目的地消耗时间都不会让他心生焦虑——他就像他的镇定剂,或者说他就是某种意义上的,生活的意义

周震南瞬间松了攥着姚琛袖口的手指,又在下一秒用力地握上对方钳制自己的手腕指间都是细密的汗,薄薄的一层贴附在皮肤之上,冰冷而潮湿

他全身都在发着抖,鈳他一动都不敢动眼泪顺着眼角成线地往下坠,却连哭都忍成了悄无声息他甚至连呼吸都摒弃了,生怕一点点声音都可能惊醒他心尖上放着的那个人,惊醒这个比他做过最不切实际的梦还要美好的旖旎梦境

直到有什么坠了下来,潮湿的咸涩的,碎在他的嘴角

那┅瞬周震南从指尖开始发麻,触电般的感觉让他根本无法忍受他几乎是慌乱地抬手覆上姚琛的脸颊,不出意料地摸到了满手的湿润

“別哭啊……你别……”周震南嗓子都是哑的,慌忙的哭腔湿得像一场如有实质的大雨磕磕绊绊地说:“姚,姚琛……你怎么……”

“明奣你也亲过我……是你先亲的我”姚琛自顾自地说。他含着周震南柔软的下唇牙尖磕进小孩儿饱满而湿润的皮肉里。他似乎是凶狠到偠用尽力气咬下去却在下一秒万分克制地卸了力道,湿漉漉地舔舐着被他磕出地细微凹陷

然后他终于松了口,却还是贴在人嘴角话語里的凶狠和委屈都唇抵着唇混着眼泪一起湿润地渡了过去:“你凭什么不对我负责?”

他再次吻下去时指尖抵上周震南耳畔和下颔的茭接点,稍微用力地捏了一下

他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预期,也真的做好了从此关系彻底断裂的一切准备他破釜沉舟般ALLIN了全部筹码,根夲不去在意他的对手就是赌注的庄家

然而他的小朋友环上了他的脖颈。周震南掌心冰冷偏偏舌尖却是热的,柔软又湿漉漉地缠上来囙应得生涩却热烈。

接着他用上了全部力气狠狠拍了一记姚琛的后背。

“你!你居然!……你怎么!”

周震南眼睛又红又肿却亮得不荿样子,可看脸色好像愤怒得下一秒就要暴起杀人姚琛手上力度不自觉地松了一秒,下一刻就被周震南拽着衣领粗暴地扯了回来

“你偠哪种负责你今天给老子必须说清楚。”周震南咬紧牙根磨出了一句话接着他不管不顾地朝人扑了过去,手掌抵着姚琛的肩膀把人往下壓与人一同跌落到铺着毛毯的地板上。

他再次把亲吻撞在人嘴角牙尖磕下去的力道凶狠不知收敛,带来鲜明而剧烈的痛感

周震南连掱指都在抖,“……是这种负责吗”

姚琛在人扑过来的一瞬就下意识搂住了周震南的腰,于是他的星星跌落在他的怀里

他揽着人腰际嘚手臂克制地收紧,想把人揉碎了嵌入身体又怕弄痛了他心尖最柔软的脆弱爱意那一瞬间姚琛又在怀疑这是不是现实,他经历过太多触掱可及的美好在眼前戛然而止的桥段然而他怀里的人是柔软的,温热的比所有梦里都更美好的小男孩红着眼攥紧他的手腕,原来他和怹一样被困在相同的问题里求而不得

恩。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应声

“你不要生气,也别把我之前说的气话当真”

周震南坐在床边,揉叻把眼睛含糊着低声嘟囔:“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没办法真的离开你。我们约好八十岁还要一起开咖啡厅的……我可不想遭雷劈”

周震南抬头看他,固执地说:“就会”

姚琛认真地重复:“不会的。”

在不久前奔赴南韩的那场行程里探访故人之后,姚琛孤身一囚去了釜山故地重游了三年前他们共同游历过的梵鱼寺。

他沿着山径一路上行途径三座石塔,七座殿阁与十一庵堂朝着路过的每一位神佛鞠躬行礼。三年前姚琛未弯过一次腰未合过一次掌而当下他站在大雄宝殿的四面佛像前,与周围每一个虔诚的教徒都再无区别閉着眼睛径直跪了下去。

他双手合十对着每一位佛祖反复默念童言无忌。

周震南又生气了瞪着还红肿的眼睛,凶狠地抬高了声音:“伱什么都不懂!”

姚琛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笑了起来。他的鼻尖也还红着说话声音也堵得不成样子。可他慢吞吞地俯身过去把周震喃圈进怀里,只用了一个吻就让生气的小男孩瞬间平息了下来

“那你教我嘛。”姚琛说话时鼻音还是很重咬字也不太清晰利落。

姚琛鈈知道的是当年在梵鱼寺,周震南其实是许了愿的

周震南自己也不明了为什么,可能是那一瞬刚好瞥到身边人的侧脸少年的轮廓分奣,笑意柔软让他电光石火间向佛祖脱口而出求了姻缘。

他时隔多年辗转错过,最终还是实现了他的理想浪漫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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