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割的苞皮 线就开了摔了,头磕到了,破了点皮,现在结痂了用点力摸挺疼的,感觉好像伤到骨头了,不想去医院

啊啊终于要到授权了好开心_(:зゝ∠)_


1) 瓶邪only,时间点介于海底墓与蛇沼之间
2) 由于故事设定,这会是一个有很多(可以无视场合)接吻的故事XD
3) 也因为设定,内文篇号是跳号的,至于为什么之后慢慢就会知道了:3


「男人只因浪漫而铭记爱情。」

漫长阴湿的古墓石道,随脚步激烈晃动的手电灯光,吴邪没命地往前冲,头回也不敢回。身后密集的喀喀声似乎不断在拉近距离,整条墓道全是那些东西散发出的腐臭味,浓烈刺鼻,熏得他几乎张不开眼睛。

走道前方一片浓浓的漆黑,手电照过去只见石地沿伸到无穷远。其实连这条路也不对劲,他们已经不知跑了多久,却没遇到任何转弯,如此长又笔直的墓道,就像要直直一路通到底,直接通到地狱去。

这样没头没脑的乱冲,也许下一秒他就会狠狠地迎头撞上一面墙,到时不用劳烦后面那群东西动手,他就交待在这里了。吴邪越跑越心慌,胸口一阵阵剧烈刺痛,难以喘气,像被只巨人的大掌捏在手心挤压。他的太阳穴猛烈抽动,整颗头都在发晕,眼前一片模糊,步伐越来越虚浮。

但身后急切逼人的喀啦声,和随之飘散而来的腐败味愈加迫近。他不能停,一刻也不能停,要是在这里落下速度,残忍的结局可想而知。

至少他不能拖累闷油瓶。跑到缺氧死也好,撞墙死也好,要是停下脚步,肯定会连累闷油瓶,不得不回头面对那些……那些走起路来喀吱作响、动作却异常凌厉,手脚瘦长,一跃就是数尺高的粽子。

说是粽子,但又和过去见过的完全不同。刚刚吴邪还在看木棺旁的刻字,记载墓主生平的字迹因年代久远糊了,才要仔细凑上去瞧,手就碰到了什么机关,只听「答」地一响,忽然整个斗室的三面墙就全部一翻,甩出一堆人形的东西,那气味一下子差点把他呛得掉出眼泪。还不及细看,边上闷油瓶就脸色一变,厉喝一声:「快跑!」

吴邪很少听他这种凌厉急迫的口气,那声调马上让他想到鲁王宫里的血尸,一出现绝对百分百没好事。下一秒他便被拖着衣领往外跑,连问都来不及问。

就在他们即将踏出斗室时,那些东西就喀喀啦啦地响起来,像在舒展筋骨似的,紧接着吴邪只觉眼前黑影一晃,就看见其中一只高高跃起,一下子翻到闷油瓶右侧,迅雷不及掩耳地便是一爪挥去。

闷油瓶侧身一闪,回手一刀,那粽子晃了晃,却毫发未伤,转眼间又是另一爪。它的爪尖非常锐利,挥起来犹如厉风划过,吴邪站在旁边都觉一阵冷风。闷油瓶踹了它一记,眼见墓室中央逐渐站起七八只一模一样的生物,回身便拖着吴邪往外跑。

在紧急情况下,一秒钟都会感觉像一辈子。吴邪已经跑到失去时间感,也许是五分钟,又像至少过去半小时,墓道还在无止尽地延伸,身后的紧迫声响还在持续,他早已在机械式地移动双脚,要不是身边亦步亦趋地传来闷油瓶的脚步声,还用不到撞墙,他八成就要干脆地摊平下去。

幸好这石道修得又平又干净,要是有什么石子一绊,只怕一摔他就再也别想起来——

十分不幸地,吴邪在斗里的预感就是他娘的越坏的越准。

下一瞬间他已经整个人直接重重趴倒,额头鼻子下巴全磕在冰冷的石地上。太好了,这他娘的临死前还把整张脸给撞平,丧礼时想要躺在棺材里给人瞻仰遗容,岂不是太丢脸了,就算他长得不是倾国倾城,也给他点时间去整个容再领死——

闷油瓶没给他胡思乱想的时间,一手拽住他的衣领就把他揪起来,力道奇大,就往墓道远处毫不留情地扔过去。

吴邪一跌又被一摔,整个人都懵了,还不及腹诽那个做事总是太凌厉,不先招呼的死闷油瓶子,就听他又喝了一声:「你先走!」

吴邪不顾自己还晕着,眼前仍一片黑,跌跌撞撞地就要站起来。就算他不清楚那追赶他们的是什么,显然绝对不是好应付的东西,他不能让闷油瓶一人断后。

吴邪扶着墙,勉强自己去看清墓道。手电掉在地上,映着不远处闷油瓶的瘦长背影。他站在石道正中央,左手横着黑金古刀,右手按在刀身上,浑身透出一股凛然决绝的杀气。

吴邪心中着急,正要喊说「我来帮你」,却脑子一晕,眼前一花,正要往前踏的脚步往后跌了跌,没料到竟这么踩了个空,一下子就全身失重地往后摔。

他以为自己会撞到地面,想不到身后竟像是凭空冒出来的黑洞,恍惚间只看得见闷油瓶独自挡在那些粽子之前的身影,迅速地往上移,消失在视野中。吴邪伸长了手想去抓,但什么也没捞到,最后只来得及慌张地大喊:「小哥——」


吴邪突地猛然坐起身,一睁眼却是一片刺眼阳光。他迷茫地皱起了眉。

怎么回事?刚刚不是在那明代将军的墓里跑给粽子追吗?墓道里哪来这么明亮的地方?

刚才大喊的那声「哥」尾音,彷佛还在空气中回荡,眼前却一片春光灿烂。他坐在床上微眯着眼,适应着光线,一往前看,就看到自己正往前伸长右手,像要抓住着什么。

然后那只手,正按在一个人的脸上。

「啊啊啊!」吴邪大叫一声,吓得往后一缩,结果重重撞到后面的墙壁,痛得他嘶了一声,整个人抱着头缩了起来。

我靠这谁啊?粽子?他明明最后踩了个空,摔了下去,他记得一清二楚。难道他摔到粽子窝里头去了?

「小兄弟,我这都七老八十了,你也别叫我小哥了。」

说话的声音十分苍老,吴邪愣了下,又困惑地睁眼抬头。才看到被他按住的,是个面上积满皱纹的老伯,慈眉善目,温文和蔼,显然是个充满人情味的正常人类,和粽子八竿子打不着干系。

吴邪转头看了看,他正坐在床上,一边坐着那老伯。屋里很简单舒适,竹桌旁摆着两张竹圈椅,一角放了木柜,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他望了一圈,又更迷惑了。这看起来就是古典的旧时宅院,到底是哪里?怎么忽然就来到这儿了?

「你这小伙子,好端端地去湖里干什么呢?」老伯语气温柔地继续嘀咕着:「那山脚下的湖中暗流可多得了,要不是我碰巧去钓个鱼,你怕就要淹死在湖中了。」

湖?他踩空之后,是掉到湖里去了?但是从古墓坠落、到方才醒来,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他完全没有任何记忆。也不记得自己曾经坠湖或昏迷过,一切就像电影切场景,瞬间就换了画面。

「呃。」吴邪搞不清楚状况,只好勉强搭着他的腔问:「老伯,是您救了我?」

老伯拍了拍他的肩,「是啊,下次可就没好运了。人生处处是机会,命只有一条,别再去游那湖了,知道不?」

吴邪一脸半信半疑。听起来他是真掉湖里去了。说不定,那条古墓的石道,是直接通到另一座湖的湖底,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想着就笑了笑,规规矩矩地报上姓名又道了谢,忽然想起了闷油瓶。

闷油瓶那时在古墓里,不知道安全逃脱了没。那墓道并无其他路可走,会不会他也掉到湖里来了?吴邪心想着,正要问他有没在湖中捡到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人,这才忽然发现那老伯穿得是一套古装戏剧的衣服。

愣了愣,低头一看,自己身上也套了件式样类似的长衫和履鞋。

「老伯,您这是在拍戏?」

「拍戏?啥意思?你说唱戏么?别逗了,你看我这像吗?」老伯笑着打趣。

吴邪呆了一下。「那我这衣服……」

「那我儿子的啦。正好你们身材像,凑合凑合着用。」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穿越?

……然后他他娘的问了个主角穿越后最经典的问题?

吴邪的心凉了半截,语调有点颤抖地问:「那、那请问现在是几年啊?」

老伯悠悠地答:「今年啊,万宝路五年。小兄弟你连这都忘了?」

「万宝五年……」吴邪傻愣地跟着念了一遍。是明朝?不对,明朝那叫万历才对。他记得宋朝也有个天宝,可是万宝……怎么没印象历史上有这年号?难道是五代十国?那混乱的年代,年号多了去了,有叫万宝的也有可能。

「不是万宝,是万宝路。」

「万宝路。」老伯耐性十足地又重复了一次。

「对、对,就是万宝路,真乖。」老伯满意地拍拍他的头,「记好了,别忘啦。」

「……老伯你们这儿一包烟卖多少?」

老伯困惑了起来。「你说什么呢,烟?烟花吗?想要爆竹,我这是有不少,不过更好的得去京城买。」

吴邪瞪着他,有种深深被耍了的感觉。去你他娘的万宝路!糊弄人也有个限度!他就算真是天真无邪也知道历史上不可能有这么傻逼的年号!

「叫万宝路,你不卖烟,难道还卖凯迪拉克?」吴邪忍怒道:「穿着古装戏弄人很好玩是嘛。」

老伯对他突如其来的愤怒显然很不解。「开弟拉客又是什么?小兄弟,你生啥子气啊?这儿哪有人会戏弄你?」

吴邪哼了一声,不想理会他的装疯卖傻,冷冷道:「湖中的事多谢了。晚辈还得找人,这就没空奉陪了,您老好自为之。」说着就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闷油瓶还在墓中,当时情况那么凶险,他得尽快找路回去,要真有个万一,或许也能帮得上忙。吴邪心里盘算着,正要推开门,就听那老伯又在后面唤道:「小兄弟,等一下!」

又是要做啥?他实在没兴致和这老头玩穿越游戏。吴邪压下心里烦躁的怒火,回头道:「什么事?」

老伯一拐一拐地走上来,仍是和蔼的口气:「你晕在了湖里,八成忘了不少事,连当今几年也搅不清了。你等会儿,我拿些东西让你瞧瞧,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吴邪心说搅不清的是你这老糊涂吧,还来嫌别人记忆力不好。不过这才发觉他像是有残疾,一下子又想到这老伯也是救了自己,态度不禁就软了些。「不麻烦了,我真是急着有事想走。」

「没事没事,就些简单的小东西,人人都有的。」老伯走到木柜边上掏了掏,拿出一小张纸片递给他。「你瞧瞧,上面有些字,我是看不懂,但你肯定知道。」

吴邪一眼就远远认出那是什么。明初曾盛行纸币,虽然后来贬值严重,消踪匿迹,但也因大量发行过,才得以流传后世保存下来。大明宝钞中央是个大红印,非常好认,只是纸质古物通常十分脆弱,所以他一接过,直觉就放轻了手斜对着光,当成古董鉴定了起来。

但这一看就发现这根本不是古董。纸制品就是保存再好,过了数百年也肯定会有破损或渲散晕黄的痕迹。何况宝钞只是交易用的货币,不比其他用来珍藏的拓本,通常是得不到墓主的精心保存的。纸币要维持原状很不容易,但他手上这一枚,却是十分光整平滑。顶上一行「大明通行宝钞」、下方的一排警语和年号、以及边栏的花草云龙纹全部清晰无比,要不是譍品,就是这老头又想拿东西来企图耍他了。

吴邪看着宝钞左下角明明白白写着「万宝路五年」五个小字,怒气又涌上来,心说你这老头还特地去弄了张纸币来准备糊弄人,是有没有这么闲?才想着,忽然又觉得不对劲。

这宝钞的字迹,瞧着感觉怎么特别熟悉?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当这想法一闪而过,吴邪顿时脑子一炸,立刻就想起来了。

就是刚才那间墓室,他在那明代将军墓里看过!

这墓是三叔夹的喇嘛。但那不靠谱的三叔又自己四处乱跑,等他在车站巧遇闷油瓶,一起到旅舍时,除了一张「我先下去了」的留言,就音讯全无,他只好和闷油瓶两人一起下地和三叔会合。对这墓除了是个明代斗之外,他一无所知,所以在墓里特别仔细地研究,连掉落地上、寻常土夫子平时根本不屑一顾的渣渣滓滓都拿起来瞧了瞧。

他那时就捡过一张碎纸片。已经被水泡得损坏严重,但还勉强分辨得出五个字,首尾是「万」和「五年」,中间二字不知是什么。第二字糊成一团,但显然是笔划复杂的字,当时他就和闷油瓶推测是万历十五年。只是奇怪的是第三字理论上是「十」,这字就两笔画,应该很好辨识,偏偏纸片上的第三字也很多笔划,怎么瞧也不像「十」字。

不过年份数字也有可能会写成「拾伍年」。虽不常见,但如此就能解释了,所以他们那时就先放在一边,也没多加细想。

吴邪姆指抚过手中宝钞的字样。他是做拓本的,对字体字迹很敏锐,即使当时在墓中看见的那张纸片文字十分模糊,但他有股强烈直觉:这两种字样,肯定极其相近,甚至,很可能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从同一版直接刷印下来。

难道当时在古墓中的那张纸片,写的字就是万宝路五年?若说那辨认不出的第三个字是「路」字,可能性也非常高。坦白说他那时就在奇怪,说那行字是万历十五年,总觉得不对劲,只是因为想不出其他可能,才勉强推测罢了。

只是现在这个老伯,坚持年号叫做万宝路,还拿了宝钞为证;而这张宝钞,分明是他在古墓里看过的四百年前的古董……

吴邪越往下想,心也就跟着一起冰凉地沉到底。难道,他真的穿越了?

他不只不想相信这种基本不合科学逻辑的事,其实他更潜意识不愿承认,自己当真一人穿过数百年时空,孤身来到这里。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他习惯的现代设备,没水也没电,就像海难飘流到了原始部落里,那种强烈的孤寂与不安,一下子就啃蚀得他心里发慌,极度渴望现在就能直接在杭州家里惊醒,然后发现一切全是一场梦,出门就能见到车水马龙,进铺子能看到王盟在打盹,打个手机就能听见胖子在北京满嘴跑火车给他听。

吴邪重重地捏了一把脸颊,却差点疼出眼泪来。

如果真的穿越了,他该怎么办?要是海难飘流到荒岛,起码他还知道穿过大海就能回家。时空错置目前却还只是只存在科幻电影小说的事,谁能知道他要怎么回去原先的世界?

他对回到古代改变历史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只想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真正的家乡。

老伯看他脸色阴晴不定,拿着宝钞的手都有点发颤了,就道:「怎么样,小兄弟,想起来了没?」

吴邪没心思争辩到底他应该「想起来」什么,抬头就问:「老伯,你们当今丞相是谁?」

这问题看似平常,其实是个陷阱题。明初朱元璋废去丞相一职,对历史稍有研究的人是基本常识,一般人却很容易忽略。一被问到「丞相是谁」,所有人就会自然而然去想明朝有哪些丞相,却忘记当时根本没有丞相。就算老伯精通明史,被这么突如其来、没头没尾地劈头一问,肯定也会有瞬间的犹豫。

吴邪紧盯着老伯皱纹满面的脸,他要看的就是那一闪而逝的迟疑。言语能骗人,证据能伪造,想得到真正的事实,只能从难以掩饰的眼神和细微表情来判断。

「咱没什么丞相啊。」老伯的眼神却毫无犹疑,倒是充满关怀和无奈:「你想问的是当今东阁大学士?」

他的反应全无破绽,完完全全就是个活在当代的人会有的样子。吴邪再不愿相信,心却已经凉透底了。愣了愣,忽然想起自己就站在门边。他手里打颤地转身,吱呀一声推开门。

门外是正厅,走到中央,透过中庭和大门往外一看,就见到外头是春光明媚的小村庄。农家三三两两顺着中央大路四处散落,远处正一群孩子打打闹闹,一边屋门前还蹲着个妇女,低头曝晒着蔬果。

好一幅闲适的乡村情景,只可惜所有人全部都穿着古装。

吴邪全身发冷,终于连最后的希望也被捻熄了。


从老伯家中,要先穿过东南边的一段稀疏林路,才会走到他口中那片「很危险的湖」。

吴邪独自走在桃树林中,脑子还在发晕,手脚也在发软。穿越到明代,这他娘的开什么国际玩笑!身为受过大学教育的知识青年,能叫他接受世界上有粽子这件事已经是划时代的突破了。而且粽子这东西,勉强还能用生物演化去解释,至于穿越时空回到过去,那根本已经是违反科学定理了啊!

难道他在古墓那一坠,就直接掉到什么黑洞里去了?

不晓得闷油瓶安全了没。听到老伯告诉他,在湖中只见到自己的那时候,吴邪一时真是百感交集。心里庆幸闷油瓶没像他一样倒霉,也穿越到这里来,又担心他一人面对那群牙尖爪利的粽子,不知会不会出事。但坦白说,在那瞬间,却又一下子有点失落。

这表示他真的是一个人了。

想到这里就觉得心里又堵又乱,慌得难受。很想抓着什么人,发泄一下满心的焦虑不安,又无比希望此刻只是梦境,下一秒就会随时惊醒,或是忽然掉到什么断崖下去,摔下去,一切就结束了,睁开眼睛,他还是在他的小铺子里吹冷气,慵懒地摊在躺椅上拿着古书打发时间。

心里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山脚下的湖边。吴邪看了看手表,是午后三点二十。湖的对面一道丝缎般的百尺飞帘,微斜的阳光映在闪烁微波的湖面上,远处一群山鸟点水飞过,山光水色倒是十分迷人舒畅。要不是刚才才在老伯家认知了残酷的穿越事实,光看这景色,还真是适合渡假散心的好地方。

吴邪拣了块湖边的大石头,坐下来开始盯着光洁的湖面烦恼。

老伯说,他当时正坐在石上钓鱼。忽然就见到水面下似乎有些动静,原以为是大鱼,一去拉钓竿,却是空的。老伯低头检查了下钓勾,视线离开湖水才短短一瞬间,一回头,就看到有个穿着奇异的青年沉在湖中。老伯想也没想,就跳下去把人拉了起来,又带回去换了干燥衣服,躺了好些时辰,才终于清醒过来。

按理说,他怎么来的,就应该怎么回去。可老伯又谆谆告诫,说湖底很危险,暗流很多,千交待万交待要他别再下水,否则有个万一,这次可就没湖边老伯能救他了。

只是,有没有可能那些湖中暗流,就是能够把人卷到另一个世界的关键?

这一下水,不知找到的是死还是生路,吴邪纠结半天,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他也非全然不识水性,遇暗流或许还能生还。但是若不下水瞧瞧,只怕真的就回不了现代。与其这样,他宁愿冒险入水走一遭。

在古墓里他是从高处坠落才导致穿越,这里没有更高的地方让他跳水,也只能将就一试了。

吴邪平举双手,做了个跳水选手的姿势,努力压下忐忑不安的恐惧,紧紧闭上眼,深吸口气,咬了咬牙,就不顾一切地纵身一跃——

「哗拉」一响,水花四溅。春天的湖水温度偏低,很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吴邪全身还在往下坠,正要睁眼看看四周,忽然就觉自己好像撞上了一大块很有韧度的柔软物体。

落水的下沉趋势很难控制,一下子吴邪连整张脸都贴到了一片凹凸不平的表面上,他反射性地双手抓了抓,突地就发现这形状好像是个人。

自己的鼻子嘴巴都不知道压在什么东西上面,滑滑软软的触感,感觉挺不错的。但这水中的人形物体……这感觉怎么如此熟悉?一瞬间他就想起西沙海底墓,立刻就慌了。

如果湖底真的和古墓相接,有稀奇古怪的东西出现在湖中是很有可能的事……难道是禁婆?难不成他直接跌到禁婆怀里去了!

差点被禁婆强吻的不堪回首的记忆立刻全涌了回来,吴邪心脏狂跳起来,拼命挣扎,恐惧万分地强迫自己睁开眼,一片水光模糊里,一对漆黑无比的双眸就近在咫尺、直直地落到眼底。

吴邪愣了愣,接着头皮就炸了。

这这这他娘的是闷油瓶啊!为什么偏偏就在自己跳水的时候不早不晚地冒出来!还来不及庆幸不是禁婆,又立马发现自己的脸就黏在他的脸上。

脸颊碰脸颊、鼻子压着鼻子。

吻到禁婆和吻到闷油瓶的惊悚感简直不相上下,吴邪惊恐地猛然重重推开他,一下拉开距离,却慌乱过度喝下一大口水,顿时缺氧涨红了脸,手脚开始乱拨乱挥,很快脸色又变得惨白,眼看就要真的溺水了。

闷油瓶也难得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才伸手去抓住他,往上一游,把吴邪捞出了湖面,放在岸边。

吴邪趴在湖边又呛又咳,虽然摔到嘴对嘴实在尴尬,可是看见闷油瓶出现在这里,他真是高兴极了。刚才还觉得孤独穿越时空、满满被遗弃的感觉马上一扫而空,口齿不清地就急着嚷嚷:「咳咳、洨、洨哥……」

闷油瓶站在湖边望了一圈,神情很是迷惑。看也没看他,拿着古刀一声不吭地又翻身跳下水。

吴邪吓得大喊,差点直接跟着跳下去。临到湖边才又见他探出水面,皱眉看了看四周,淡淡道:「下面没路了。」

原来是去看湖底有没有通道……这么说,他也和自己一样?

吴邪在他上岸时伸手拉了一把,就看见他身上不少长长短短的划伤,一身衣服四处都是口子,心里顿时很过意不去。正要凑上去仔细检查,闷油瓶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就转身蹲在湖边清洗伤口。

「你也是从墓道里跌下来的?」

闷油瓶「嗯」了一声。「你忽然不见,我上前一看,就踩空了。」

连闷油瓶也会踩空,这感觉有点不对劲。说起来,当时那条走道分明一路都修得平整,那突如其来的凹洞,好像是瞬间凭空出现在脚下似的。吴邪跟闷油瓶说了,就看他也点头:「我怀疑你踩到翻板,特别留意过,但洞口是我转身后,出现在后方的。」

「我们在那条墓道跑了很久,它未免也建得太长了。一座古墓,有需要用到这么长的走道吗?」吴邪说了他困惑已久的事,他就觉得那整条走道都不寻常。「会不会我们中了什么招?从踏进那条墓道起,到跌到这里,全部都是幻境?」

闷油瓶清洗掉伤口上的泥沙,抬起头看看周遭的湖光水色,良久才道:「我还不能确定。」接着转过头,目光放到吴邪身上,眼里有一抹疑惑。

吴邪顺着他的眼神看到自己身上,才想起自己还穿着一身古装,连忙把先前的遭遇简单讲了一遍。当他不甘不愿地吐出万宝路五年这傻逼年号时,就看到闷油瓶皱起了眉:「明朝?」

「你知道?!」吴邪大吃一惊。难道是自己孤陋寡闻,真的有这年号?

闷油瓶看了看他,淡淡道:「你的衣服,式样是明朝的。」

吴邪啊了一声,有些懊恼这么明显的线索,自己居然没留意到。不过这才发觉刚才跳到湖里,全身都湿透了,看看闷油瓶的衣服也是坑坑洞洞,他就道:「小哥,救起我的那老伯人挺好的。不如我们回去找他借件衣服让你换上,再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回得去。」

闷油瓶不置可否,吴邪就当他同意了,起身带着他往回走。

吴邪有点意外闷油瓶对穿越这件事没什么特殊反应。不过想想也对,他这个人,要有什么反应实在太难了。要是看到他哪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女人,还是照样面无表情,也不会让人太意外。

闷油瓶的存在实在很神奇。虽然他只是安静地拿着古刀走在一边,但比起不久前去到湖畔时,沿路满腹的焦躁忧虑,吴邪这回程感觉就特别的轻松心安,甚至还有心情欣赏了一下疏林里的虫鸣鸟叫,心说古代的空气就是特别干净清新,连鸟鸣声听着都比较清亮。

老伯看到吴邪带了个湿淋淋的人回来,只是边嘀咕着「这年头人人都爱去湖里胡闹」就去拿了另两套衣服让他们换上。又道他的儿子们都云游远方,剩下几个空房间,让两人愿意留多久就留多久。

闷油瓶那不管穿什么都很惹眼的条件,一套上汉服、斜背着缠着布的古刀,活脱脱就是个电视剧走出来的古代侠客。吴邪还在一边感叹两人之间从脸蛋到身材到真实能力值的重大差异,就看他默默地走到鸡圈旁一棵大榕树下,面朝着整个村庄,坐着开始看起了天空。

……看来这小子就算穿越到火星上,只怕也是坐在红土上照样看着地球发呆。吴邪暗自心说,拿着问老伯要来的伤药,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你伤口虽然看起来不深,要不还是上个药?」

闷油瓶仍是望着远方,摇了摇头。

吴邪知道他没受太严重的伤,也没坚持,就坐在那边,一手撑着头看着村庄。

此时正是春末夏初,田里生得半高的稻禾绿油油地随风摇荡,农人弯腰在田中除杂草,或在林边劈着柴薪。妇人家们一手拿竹篮撒饲料养鸭喂鸡,孩子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有的蹲成一圈不知研究些什么,有的奔来奔去嬉戏玩乐,笑闹声和蝉鸣蛙语,混着鸡鸭的咕咕呱呱声,随着微风送了过来。

听这些使人心情宁静的熟悉声响,总让吴邪想起自己的童年时光。

「你会不会觉得住在这里,其实也挺好的?」吴邪想着童年往事,不禁就脱口说了。「我小时候住的老家,就和这里差不多。整天无忧无虑,醒来了就玩,玩累了就吃。虽然什么也不懂,可是就特别的开心。」

闷油瓶发着呆没吭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吴邪早就习惯了,不怎么在意。这个村庄的气氛实在让人怀念,一旦开口了,就忍不住想说下去:「那时天天在田野间跑来跑去,白天钓青蛙烤蚱蜢,在池塘小溪边打水抓鱼。家里后山还有片竹林,传说林中有红衣女鬼,咱这些小鬼最大的挑战,就是比谁敢在晚上走到林子里去。」

有时下午被父亲揪着压在书房里背诗,有时跑去缠着要二叔说故事。有时受人欺负了哭着回家和三叔告状,让母亲边骂他边包扎伤口。直到晚上精力耗尽,就躺着数星星看月亮,吹着夏夜的风,直到彻夜无梦。童年时光,总是比什么都美好。吴邪想着想着笑了笑,忽然就觉得要是找不到方法回去现代,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有闷油瓶在,他也不是孤单一个人。

闷油瓶原本静静看着远方,忽然开口道:「我好像来过这里。」

吴邪愣了愣,「真的?你想起什么了?」

闷油瓶皱眉摇了摇头:「只是感觉很熟悉。」

怎么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闷油瓶来过的痕迹?可是这里是明朝,莫非他们是穿越到闷油瓶的前世来了?

「这里会不会和你在找的记忆有关?」

闷油瓶仍是摇头表示不确定,顿了顿,又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个老伯不对劲?」

老伯人挺好的,不是很照顾他们吗?吴邪心中一惊,问道:「他怎么了?」

「环境封闭的村庄,应该都会对外人特别好奇。但他既不问来历,也没问过我的名字。」闷油瓶说道,又望回了远方,「或许连这整个村庄,都不对劲。」


吴邪边喝着老伯煮的稀粥,边问着这时代的情况。老伯年纪大了,说起话来总和过去的回忆混着谈,夹七缠八,时间线非常跳跃。加上古时的小村落居民,政治对他们而言只叫遥不可及,说起皇上称号或重要官员的名字,全记得零零落落。吴邪问了半天,还是无法判断究竟他们是处在明朝的哪个时段。只晓得老伯一人独居已久,孩子们都远游或出嫁,多亏邻居的照顾,生活倒也无忧。

看来从老伯身上,是得不到什么消息了。看看旁边安静挟菜的闷油瓶,吴邪开始盘算着尽早离开,或许去老伯所说的「京城」瞧瞧。如果这里真的和闷油瓶的身世有关系,肯定要到繁荣的城里,搜集更多讯息才好。

吴邪正想问问从这里到京城要多久,外头传来了响亮的招呼声:「阿伯,我炖了鸡汤咧——」

随着话声就走进一个端着汤的老婆婆,身材很矮,还长着鹰勾鼻,简直就是千与千寻里的汤婆婆。老伯回头笑道:「老送东送西的,都给你养肥了。」

「别客气,我家的鸡今年长得好嘛。」那汤婆婆边说道,看老伯要站起来端汤,忙道:「你脚不方便,坐着就好!」

一边的吴邪起身道:「我来吧。」

汤婆婆一看见他,马上热情地凑上来:「唉哟吴公子,听说你刚给从湖里救起来,太不小心了!真是麻烦你了,这快多喝点刚炖的鸡汤滋补滋补。」

吴邪纳闷了下她怎么知道自己名字,才想到应该是老伯告诉她的。于是把锅子放到桌上,边盛起汤边笑着道了谢。那汤婆婆又看到一边的闷油瓶,很自来熟地拍拍他道:「这位小哥身子看起来也有点单薄啊,还好我这回炖的鸡特别肥,要给三个人吃不成问题!」

闷油瓶淡淡地看了看她,没有说话,默默接过吴邪递去的汤,低头喝了起来。老伯和汤婆婆两人熟识,站在一边就自顾自地聊起邻居的八卦琐事。吴邪听了一下,都是些阿草摔跤、萧家夫妇吵了架、昨夜大雨之类的话题,毫无帮助。他也就懒得去打岔,不客气地端着碗喝汤。

这个时代的食物虽然没什么调味,但都是新鲜做成,鸡汤浓浓的清香仍是十分诱人。才解决半碗,就看到闷油瓶放下空碗,站起身,一个人静静地走出门去了。吴邪愣了愣,忽然感觉他好像有些不对劲。虽然一样闷,却有什么烦心事似的。

吴邪犹豫半晌,也搁着碗跟了出去。其实他也有个隐约的疑惑,必须单独和闷油瓶说。这个年代、这里的人,和这奇怪的万宝路年号,每件事都让他浑身不自在。

闷油瓶坐在鸡圈旁的榕树下,正看远处发呆。吴邪在他身边坐下,静了静之后,开口道:「我觉得这里的人有点奇怪。」

他左右看看,确定四周无人,才接着说:「像是那老伯,虽然他挺照顾我们,可他怎么从头到尾都没问过你的名字、也不好奇我们两人是哪里来的?一般来说,古代这种小村庄,对来路不明的人应该会特别谨慎。万一是朝廷重犯,那就是窝藏逃犯的重罪,被抓到是会连坐处死的。就算老伯真是善心到冒险藏逃犯,至少也该问一下我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闷油瓶回头看了看他,微微拧起眉。「不只是他,或许整个村庄都不对劲。」

「诶?你早就发现了?」吴邪抓抓头,还以为自己这回比较敏感。谁晓得这闷油瓶子早知道了,却闷着没说,忍不住就用手肘挤了挤他,「下回察觉了什么,早点说行不行?害我白费了心思。你看,这里就我们两人相依为命了,你就别藏着挹着,说出来咱们讨论讨论,也好有个头绪。」

闷油瓶看着他,眉心越皱越深,「我以为我告诉过你了。」

「啥时的事?没有啊。」吴邪困惑地回想好半晌,一会儿也皱眉,怀疑的眼神瞪过去,「这位大哥,你该不会又是用了什么奇怪的暗示?」

闷油瓶摇头,「不是暗示。我明确说的,就在刚才——」话到一半却停了。刚才?刚才他真的有说吗?

吴邪又回想良久,大半天后还是摇头,「你是说吃饭前?那时不就只是我说了些小时候的事,而且你根本从头到尾都没吱半声啊。」

闷油瓶也迷惑了。自己似乎真没说过,但这种强烈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小哥,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好不。」吴邪见他迷茫的样子,心里有点不安。闷油瓶性子一本正经,刚才的话绝不是胡扯。要是他记得了一些分明没发生过的事,不是想起前世、那就是这个地方真有问题了。

闷油瓶捏着眉心,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不用,我们现在就走。」说着站起了身。

「咦咦?」吴邪呆了下,才跟着站起来。「你是说离开这里出谷?但是现在……」他看着手表,「已经晚上六点了,马上会天黑。老伯说出了山谷就是荒郊野外,我们要去哪里住啊?」

吴邪心说万一夜里遇到狮子老虎毒蛇怎么办,转念又想到有闷油瓶在,这个根本没什么好担心。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屋子,那老伯应该还在和汤婆婆聊得开心。假如老伯真有什么问题,那还是别让他知道自己要离开的好。先偷偷溜走,等到确定无事之后再来陪罪吧。

村庄位于两山之间的狭长山谷,四面皆是陡峭山坡,生满了浓密树林。村里唯一条大路由南北向延伸,通到北方的树林与山谷出口。老伯的家在最南边,和闷油瓶站在这里,一眼就能望到整个村庄的尽头。村中并不大,左右两侧散落着六七间四合宅院,四周除了林子,就是池糖、鸡鸭棚、菜园和田地。

斜阳已隐没山下,斑斓的橙黄天色逐渐转暗。两三个妇女站在路边唤着孩子回家,看见吴邪两人,都露出意外的神情,才微微笑着点头打招呼。吴邪也笑了笑,一边颔首回着,心说这些古人真是亲切得过份,都不怀疑他是江洋大盗吗?难怪整个村子气氛这么和乐融融,虽然闷油瓶认为村中不对劲,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站在这里,就隐约有回了家的错觉。

「这村庄是哪里有问题?」吴邪边走边低声问。通往出谷的路并不很长,他们已经走过三分之二,村中人家远远落到了背后,前方则是一片青翠树林郁郁葱葱。据老伯说,穿过树林便是谷外了。

闷油瓶解开背上古刀的布条,「我的感觉。」说着看了看面前昏黄天色下,有些阴森黑沉的森林,脸色忽然变得凝重。「也许问题不在村庄本身。」

「你是说……在村外?出了谷之后,可能会出事?」吴邪看他拿起黑金古刀,紧张了起来,发现自己手无寸铁,只好随地捡了根粗树枝握在手上。

闷油瓶稍微跨了步,站到吴邪斜前方,轻声道:「小心点,跟好。」就率先走入树林之中。

被闷油瓶这么一搞,他起先还觉得鸟语花香的树林,立时就盈满了不祥的危机四伏感。日落之后,夜晚降临得很快。夜空是一弯新月,本就没有多少光亮,一进入苍郁树林,视野更变得极差,加上草木茂盛错结,吴邪好几次差点被藏在底下的树根绊倒。

林中无声无风,只听见村中遥遥传来的吵闹蛙鸣和猫头鹰的呜呜声,和着他们两人走路拨动草丛林叶的声响,感觉十分宁谧安祥,却又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吴邪不敢松懈,沿路都在捡粗树枝,挑了半天才选到一枝平滑称手的。只是比起武器,他倒是后悔至少也该从老伯家摸点吃的出来才对。现在两手空空,就算穿过树林,也不知还有多远才有地方休息。

不过闷油瓶坚持立刻离开,应该有他的道理。吴邪乖乖地跟在后面,忽然就看到闷油瓶停了下来。

「怎么了?」吴邪走上前看了看,这里的林木比先前稀疏,不知是否已经接近出口,明显可见左右两侧的倾斜山坡。

他看不出什么特别,只好问:「你觉得这里不对劲?」

闷油瓶站在原地没答话,只是微皱着眉看着前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往前走。

吴邪想了想,就道:「假如出谷的路有危险,那不如换条路,从两边的山翻过去。要是有机关,那肯定不会设在人烟罕至的地方;要是有什么埋伏,也是敌暗我暗,双方都不吃亏;要是什么野兽,至少咱们走投无路还能往树上躲。」

闷油瓶看了看他,颔首道:「好,我们走左边。」

两人转身往左边的山坡,才走出十几步,忽然吴邪好像听到周遭有些动静。

他愣了下,正要回头望过去,边上闷油瓶神色一凝,喊了一声「当心!」回身伸手把他扯开。就在同时,响起凌厉的破空之声,吴邪跌了跌,眼角只瞥到一条长形带银光的东西一闪而过,噗地一声,在他原先站的地方,出现了一支斜插的羽箭。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是埋伏?吴邪往羽箭的方向一看,远方的微弱月色下,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三三两两的人影,穿着官兵的服装,手里的弓张满了弦。还有更多从树上跃了下来。

再更远处,隐隐约约冒出一些移动的黑影,像是四面八方而来。不时银光一闪一闪,吴邪呆了半秒,才反应过来。

那些全都是兵刃的反光。

靠!难道真的有埋伏?可是他和闷油瓶明明是穿越来的,哪来的仇家?是谁要杀他们?

吴邪一下子思绪竟然飘远了,愣愣地看着四周,就像电影一样,一瞬间火光燃起,喊杀声大作,天空忽然出现一根根黑色的短竿子,看着就像下起黑色的暴雨。

闷油瓶抓住他,厉喝道:「快跑!」

听到闷油瓶的指令,吴邪马上清醒了。那哪是什么黑色的雨,是箭雨!千百只箭身画过无数道弧线,倾斜的箭头在满天星辉下一闪一闪,像灿烂的流星。吴邪倒抽了口气,这他娘的一旦落下来,他肯定要被戳成针包!

「小哥!」吴邪不禁大喊,箭势落得极快,转眼间就不到十尺,他们根本不可能跑得掉!

闷油瓶拖着他,一下子三步并两步地冲到斜坡上一棵老树,转身就把他压倒,躲在粗壮的树根角落下。吴邪整个人摔在地上,让闷油瓶蹲在一旁单手压住了肩,紧接着就听箭支纷纷打在老树上,密集声响犹如暴雨落棚,视野只见到四周的泥地倏倏倏地万箭齐落,像地面突然生了片小型的黑色竹林。

闷油瓶挥刀挡掉几枝距离过近的羽箭,等箭势稍歇,就一拉他低声道:「弓箭在茂密森林不好使。快,我们往山上走。」

吴邪点头,握紧手里的木棍,紧跟着他,穿过已经被箭雨戳成刺猬的林地,开始没命地往上跑。

山上林木茂密、杂草丛生,地上散布的乱石生满青苔,滑漉难行。闷油瓶在林间穿缩的速度很快,吴邪在后面却跌跌撞撞,勉强看着他的一团黑影往前走,好几次差点就跟丢。身后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嘈杂人声与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四处火光点点,竟有包围他们两人的趋势。

先前一瞥,这些人看来像是官兵。可是这些官兵为何要冲着他们来?难道他们俩还真的是什么朝廷重犯?但是这样想也太不靠谱,他和闷油瓶才穿过来几小时,就是真想要杀人放火,也才来得及吃饱饭而已,时间也太赶了吧!

难不成,官兵发现他们穿越了时空,现在是要来铲除异己,就跟打倒外星生物一样?

这么想想就觉得有那么点可能。说不定他们是穿古装的时空警察,是来矫正错乱的时序意外,看似在追杀,其实是要把自己送回原先的时代去?

还在琢磨着,忽然右手边也隐隐出现摇曳火光,人影晃动,无数的官兵似乎包围了整个山脚,只留一条往山上行的路。不晓得是因为山上难以守卫、或根本是引君入瓮之计。不过光是刚才那一阵箭雨,就知道要穿过官兵,是不可能的事,他们也别无选择了。

吴邪一闪神,险些滑跤,森林的一片昏黑里,眼角瞥见身后有微黄光芒晃动。他回头一看,心中一凉,后方的官兵竟已经追上来了!一眼望去至少二三十人,手中举着火把,拿着长刀长枪,看见他,纷纷大叫起来:「找到了!在这里!」

他娘的,比起他这现代人,古人八成就是特别会走山路。为什么只有他踩在青苔上会脚滑,其他人都没事?吴邪慌了起来,往前看,已经不见闷油瓶的身影。他爬起来正捡木棍要往前跑,只听一声尖锐的风声从耳边划过,一枝羽箭险险地擦过肩膀,钉在了一边的树上,尾端仍兀自摇晃。


吴邪一看全身就毛了。他刚若再左偏一点,这箭是不是就直接往他后脑扎下去了?这种态势,肯定不是要来送他回现代的好心人,这操他娘的绝对是要他的命!

早在一开始的箭雨,他就该知道这些人根本不准备给他们活路!吴邪咬牙暗恨自己还在胡思乱想,也来不及想闷油瓶在哪里了,身后三面包夹,杂乱的脚步与刀剑偶击的铿锵声似乎越来越近,他不敢回头看,只能埋头一路跑。

此起彼落的吆喝声却如影随形,已经有人在大喊:「就在前面,大家快追!」

「呼」地一声,脚边又是一箭。紧接着又是「咚咚」两响,羽箭没入他身后的树干里。吴邪边跑边暗骂,妈的,他只是小小的无辜平民百姓,又不是江洋大盗,这么多人围殴他一个,还三不五时背后放箭,这些人有没有职业道德啊?

看战争片都说在枪林弹雨里,S形路线不容易被射中。吴邪拐了个弯,决定也来绕树斜着跑。往左一拐,两枝箭立刻连连落到右手边。

没想到这么有用,才小小得意了一下,下一脚就踩到松落的石块,一下子直接摔得狗吃屎。

还来不及爬起,一侧头就瞥见身后满脸虬髯、深红官服的士兵,大喝道:「那里跑!」高高举刀,就直接往他的头劈下去。吴邪忍不住惊叫,连忙翻身一滚,险险闪到旁边。那虬髯兵见一刀不成,转身又要再挥,吴邪直觉一脚踹出去,正好踹上脚胫骨。只听对方一声痛叫,往后跌了跌,吴邪抓住空档,连滚带爬地又往上跑。

但被这么一阻,七八个红服士兵全都围了上来,要跑已经太迟。吴邪勉强躲开一刀,背抵着树一回头,就见四五把刀剑齐落,根本避无可避!他举起手里木棍去挡,木棍哪敌得了金属锋刃,立刻断成三四截,吴邪紧闭着眼一侧身,前胸左臂后背便传来几道烫热的刺痛,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温热的鲜血从深可见骨的伤口泊泊涌出,吴邪不想管到底受了几道刀伤,一阵火气上涌,回头就愤怒大吼:「你他妈的没头没脑见人就砍,个个全瞎了是不是,他娘的你们根本认错人了!」

围在他四周的几人没料到他会忽然说这话,一听手里都顿了顿,互相看了几眼。吴邪按住伤口瞪着他们:「妈的,你们要杀的绝对不是我!」

话刚说完,后头就有人喊了句:「杨大人说了,就是他没错!谁先砍了他的头,谁就得赏万金!」

你爷爷的这谁乱放谣言,吴邪边在心里咒他去拔舌,又扬声道:「你先说,你们要杀的到底是谁?」

边上虬髯兵大约见他也跑不了,粗声就问:「你是不是张起灵?」

张起灵?吴邪一下就愣住了。他原以为这些官兵和他们两人没有关系,纯粹把想出谷的人当成敌人,他们只是意外误入陷阱罢了。但是,没想到这些人真是要杀闷油瓶?怎么会这样?这完全没道理啊。他和闷油瓶一起掉到这里来,有人认识他们都很奇怪了,更不可能惹仇家。而且,他们怎么知道闷油瓶的名字?

虬髯兵看他不回答,一刀直接抵上他颈子,厉声又问:「你就是张起灵,是不?」

吴邪动弹不得,估摸着闷油瓶现在不知去向,暂时大约无碍,就冷笑一声,道:「我就说你们找错人了,什么张起灵,听都没听过。」

虬髯兵眯起了眼,像在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后方走来另一个高瘦官兵,绑着湛黄领巾,看来地位高了一阶。吴邪正要说话,就看他走上来,毫不客气地一脚直接往他的胸前伤口上踹。刹那间的痛楚就像给凿子钉穿身体,吴邪一声大叫,几乎一下子就喘不过气了,勉强撑在地上的手都在颤抖。

「不是张起灵,你是谁?」

吴邪咬牙就想飙脏话,但实在太痛了,连吸个气都要费尽全力,最后只虚弱地吐出一句:「我叫吴邪……妈的……你他娘要杀就杀……」

虬髯兵刀尖移开数吋,像是信了几分,转头道:「头子,听说那张起灵武功高强,能以一挡千、面不改色。我看这小子被咱一碰就蔫了,忒么弱鸡一只,实在不像啊。」

「也对。」高瘦兵沉吟,「杨大人对张起灵忌惮得很。若真是这一只指头就捏得死的小子,哪会需要两千名精兵追捕,未免也太大惊小怪,不合情理。」

吴邪掐紧双拳缓着痛楚,听这两人说得不客气,却也没力气骂了。心说就随你们吧,反正他比不上闷油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老子我活得下去就好。

「那他不是张起灵咋办?要不放走?」虬髯兵又问。

「先看住。」高瘦兵退开数步,回头吩咐道:「张起灵的头是杨大人要的,你们先去问问金大人的兵,他要的人姓啥名啥。」

吴邪眼前发晕,触手所及全是黏糊糊的血,浓厚的腥味不断往鼻尖冲,不过他还是听到了那高瘦兵的话。杨大人和金大人?所以说,这些官兵分别隶属两人、各自有要抓的目标?眼前这群要找闷油瓶的,是那杨大人的手下。

没过多久,马上就有人来回了:「头子,听他们说了,金大人要的人头,姓吴。」

那声音回道:「好像叫什么吴邪的。」

吴邪?他们的目标真的是自己?

吴邪一听当场就懵了。要不是两手一动就扯痛伤口,他差点就要去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和闷油瓶到这里来不过六小时,怎么就会有两个听都没听过的大人要他们的项上人头?

高瘦兵站在一边,冷冷的声音遥遥传过来:「你说你叫吴邪?」

吴邪无法置信:「等等!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金大人,你们真的搞错了!」

「杀不到张起灵,有吴邪的头一样是万两金!」高瘦兵的话像是指令,一下子虬髯兵和四周围的七八人,一起全将刀剑高高举起。

吴邪往后缩了缩,后方却是树干,毫无地方可躲,惊慌地怒吼:「他娘的,你要杀我先让我去见那他妈的金大人!」

高瘦兵冷哼一声,「金大人和杨大人只要头,不要会说话的头。」

吴邪吓得冷汗直流,看着银光闪闪的刀剑直落而下,心说难道他真要交代在这里了吗?这也太莫名其妙了,他根本连今天哪年哪月都还没搞清楚。不对,他早就知道了,这是他娘的万宝路五年,妈的,他才不要死在这么傻逼的年号,想到以后墓碑上刻的日期就觉得脸都丢光了。胖子来上香肯定会嘲笑他——

接着忽然眼前一黑,叮叮数响,刀剑并没有如预期般地落下来。吴邪凝神一看,身边这个举着黑金古刀,替他挡住锋刃的,不是闷油瓶是谁!

闷油瓶长刀一带,便将格挡住的四五只刀剑全顺势甩开,劲道极强,把那些兵士全被带得往旁跌。那领头的高瘦兵怒喝:「你是谁!」一拔刀,就又领着后方十数名官兵一齐踏上来直砍。

闷油瓶右手突伸,扣住右边那虬髯兵持刀的手,吴邪完全没看清他到底做了什么,虬髯兵就哀嚎一声,握着手腕滚到旁边,刀已经落到闷油瓶手里。下一秒只见闷油瓶右手一甩,那把刀彷如流星一划,飞射而出,就直直穿透了高瘦兵的右肩。

高瘦兵还呆了半晌,才想起肩上剧痛,大叫起来,跌跪在地上。顿时所有人全傻了,看着一出手就凌厉无比的闷油瓶,一时都脚步踌躇,犹豫是否该上前。

闷油瓶没理他们,转身扶起吴邪,看到他身上的伤,皱起了眉。吴邪痛得抽着气,勉强嘿嘿干笑一下:「这没啥,还死不了。」

「能走吗?」闷油瓶轻声问。

吴邪虽伤得很重,但都在上半身,两脚还能移动,只是失血过多,一站起来就眼前发黑。他靠着闷油瓶缓了缓,才点点头。

闷油瓶有些怀疑,但回头看看那已经停止哀嚎的高瘦兵,正忍痛愤怒地指挥数十官兵包围他们,也容不得多少犹豫了。就道:「你先往上,找地方处理伤口。」

「你小心点,他们还有弓——」吴邪说到一半,就见眼角银光闪过。刚刚才在弓箭下连连吃亏,他太清楚那是什么了。那支箭从远处笔直地朝闷油瓶后背射来,转瞬即到,电光火石间,吴邪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小哥会出事!他想也没想,完全是反射动作,立刻一把重重推开了闷油瓶。

闷油瓶见他神色不对,又听到背后的风声,原本便要侧身闪开,全没料到吴邪会出其不意地一推,顿时晃开一步。吴邪光顾着去推他,全然忘了自己头还晕着,一下子脚步不稳,背后就扑到了箭势当口上。

「小心!」闷油瓶脸色一变,马上要去拉他,却已经迟了。

吴邪在伸手的那瞬间就后悔了。闷油瓶怎么可能躲不过箭,他娘的他多此一举干什么!

箭尖没入后背时,他被势如破竹的力道冲得往前一跌,意外地,却暂时没感到痛楚。

原来羽箭穿透人体,是毫无半点声响的。吴邪忽然觉得世界一下子宁静了,所有嘈杂的声音全隐没到背景。看着闷油瓶朝他伸出了手,波澜不惊的眼底出现一丝急切,一切就像慢速播放,吴邪无法控制动作,只能往前摔跌过去。

在扑进一个怀抱里时,他阖上了眼。突如其来地涌上一股强烈的心安,一瞬间就失去意识了。


       花底蛩声扣风清
       满江碧色沉月影
       楼阁深琴谁堪听
       时光香屑掩画屏
       起舞何须百花应
       灵惊韶华一人倾
       归兮秋凉梦忽醒


这是一个集齐穿越,解密,很多吻的瓶邪小说,支持!!!!!!!!!!话说什么时候能贴完啊!!!


张起灵感觉这里很不对劲。

他有隐然的直觉,这里他肯定来过。同样的山路,同样的景物,他无法预测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但每踏出一步,却总若有似无地生出似曾相识的感受。

他不断往上走,犹如有人正召唤他登上山巅。

不知何时开始,心底只剩往前走三个字。他没有察觉自己早已远离人群。

树林里相当黑暗,透入的月光在林叶层层掩映下所剩无几。他夜视能力极好,行走毫无阻碍,即使草木繁茂,依旧纵跃如常。

他偶尔挥着古刀开路,边凝神寻着林间易走的小径,轻松地踩在一个个生满青苔的石头上,步伐既稳又灵巧。

若没特别受过训练,这种地方很容易失足滑跤,就像吴邪那样的人……

等一下。他陡然停下脚步。吴邪。吴邪呢?

他像忽然醒了,刚才发生的事一件件地回到脑中。出谷,森林,漫天的箭雨,突现的追兵。张起灵心底微微一惊,他太习惯一人独自行动,刚才又太专注,竟没留意到身边人的去向。

回头一看,后方林木密密麻麻,一片漆黑,早就没了吴邪的影子。

不知官兵为何追杀他们,但显然来意不善。吴邪一人必然难以抵挡,恐怕已落入他们手里了。

虽然还是想往山上走,张起灵仍是飞快地掉头就往回跑。在他一转身的那瞬间,脚下却又顿了一顿。

连这个转身的动作,也充满了奇异的熟悉感。他似乎就在同一个地方,做过同一件事,甚至,有可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张起灵看见吴邪时,他正背抵着一棵树,举起手中的木棍企图挡下周遭五六把落下的刀剑。他利落地翻身出去,当当几声格开兵器,顺道夺过一把刀,看准其中领头的人物手腕一甩,震住全场,便回头看了看吴邪。

吴邪见是他,一下子舒了口气,刚才的惊慌立刻烟消云散。「多谢了。你再晚来半秒,我八成就交待在这里了。」说着拿着木棍站起身。

张起灵看着他,有些疑惑。「你没受伤?」

「嗯?没事没事。就一些小擦伤,跌了好几跤,不碍事。」吴邪紧张地看着人群渐渐围上,问道:「你觉得咱俩打得过吗?是不是再往上跑比较好?」

张起灵的困惑越来越甚。看到吴邪平安无事,他竟感到有些意外。在那瞬间,他似乎预期看见其他情况,却又说不出是预期的什么。

吴邪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听他没应声,就当是默认要继续朝山里跑。往后退了两步又道:「你小心点,他们还有弓……」

张起灵听见这句话,突然心中一动,犹如预感与现实瞬间重合,他直觉伸手大力推开吴邪,同时侧身一闪。吴邪跌了跌,回头就见到一枝羽箭飞啸而来,惊险地从张起灵鼻尖划过,吓得心惊胆跳,差点大叫出来。

张起灵摇头表示没事,转身道:「快走。」

他为何会去推吴邪?在伸手时,他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只是下意识便那么做了。如果没有那一推,又会发生什么事?

张起灵丢开这个想法,他并不想花时间去思考「如果」「若是」这种句型。

这一次张起灵总算记得随时回头关照吴邪,三不五时伸手拉他一把。虽然官兵仍旧穷追不舍,也勉强拉出了一点距离。

但这样下去并无法甩脱他们。张起灵刻意走上他先前走过的路线,那里有他挥刀开过路的痕迹。他领着吴邪走上数步,突然一转身,把他拉到一旁更浓密的树丛,迅速走进全然无光的深处里,拣了一株盘根错结的老树树根,压着他躲了起来。

「小哥?」吴邪不解地轻声问。

后方的官兵逐渐接近,嘈嘈嚷嚷的呼喝声、踩在树丛间的脚步声从刚才他们走上的路传过来。吴邪懂了他的用意,往树根内缩了缩,发现一个浅浅的凹洞,拉着张起灵躲了进去。

点点火光把四周点得微亮,张起灵摘了几丛半人高的杂草,一手握着刀,手臂环住吴邪的肩,两人尽量压低身子,另一手则把草立在外侧,遮住他们的身体。

官兵主要搜索的地方是在刚才那条路。他们看到先前张起灵开路时劈断的草木,必定会朝前紧追上去。三三两两的官兵举着火把,从老树附近走过去,并没发现这里有躲藏的人。

忽然摇曳火光亮起,距离不到十尺。一道脚步声响起,接着一个光线倒映在地上的人影,就出现他们面前。

一个士兵正踩在树根上,就在他们躲藏的正上方。张起灵感觉吴邪立刻全身绷紧了,他在他耳边极轻地「嘘」了一声,吴邪微微点头,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深怕会出半分声响。

张起灵握紧了黑金古刀。幸好这士兵身边没有同伴,必要时,他会尽量安静无声地解决他。

士兵从树根上跳了下来。他的背影几乎近在一尺以内,一手举火把,一手拿着刀。一身蓝衣,披着皮胄,头盔插着蓝羽。张起灵留意到先前遇见的官兵是穿红衣,衣服式样也有些微差异。这些人,似乎是两路不同的军队组成的。

那蓝衣兵弯下身,检查了他面前的树根底下,还伸脚进去试了试,确定里面连一只野兔也没有。接着左看看右看看,敲了敲树干,像在怀疑老树中空的树心会躲人。

吴邪紧张地瞪大眼睛看着士兵。只要一回头,火把放低一照,他们两人就会立刻被发现。张起灵稍微收紧环住他肩膀的手臂,他想这样或许能让吴邪安心一些。

蓝衣兵意犹未尽似地左右张望,然后往后一踏,像是要转过身来。张起灵微微提起古刀,正准备发招,就见他身体侧了侧,转到左边去,抬起脚步,悠悠地晃走了。

火光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逐渐远去。吴邪一下子大松口气,整个人软了下来。张起灵示意他再等一会,直到确定周遭回复黑暗,才松开手,站了起来。

吴邪也跟着从凹洞爬出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才放松下来,拍拍尘土轻声道:「我想他们的人数应该不只这些。之前你不在的时候,我听他们说,有个姓杨的大人派出千名精兵来追捕。」

张起灵道:「刚才经过的,不会超过百人。」看了看山下,「这么多的人数,是打算澈底搜山,不久后会有更多人上来。」

「还有,小哥,」吴邪脸上带着困惑不解,又有隐约的好奇,「他们要杀的是你,还说了你的名字。那个杨大人,好像和你有什么嫌隙,非要你的命不可。你有什么印象吗?还是说,在我们穿越过来之前,另一个你在这个世界做过什么事?」

张起灵回头看着他,但并没有在想吴邪的问题。他发现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又出现了:他们两人站在老树旁,在暗淡的月色下,吴邪看着他轻声说话,思索着的神情,四周一片漆黑,远方传来隐约的人声。


「你记不记得你来过这里?」

「我?」吴邪疑惑地眯着眼看看四周,茫然摇头,「应该没有,我也不可能来过啊。」

张起灵道:「我有种感觉,曾经和你一起站在这里过。就和现在一样。」

「怎么可能?」吴邪直觉脱口而出,又仔细地左左右右看了半天。

「我脑子里真的半点印象也没有。勉强说起来,是有些像我之前去秦岭时,路上经过的山。但我能肯定,这里不是我曾经过的地方。而且,那时我也不是和你一块儿去的啊。」

张起灵左踏了一步,又朝右踏一步,再站回原地。这感觉很奇异。他甚至觉得,自己每跨出一步,都有很鲜明的熟悉感。

吴邪看他烦恼的样子,就试着问:「那你猜得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吗?」

张起灵摇头。「这不是预感,只是当事情发生时,感觉很熟悉。好像曾经见过,又或者是……」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一件事。

古墓机关为了完全防范盗墓贼,常会将多重陷阱互相连动,又称连锁结。若一招不成,还有第二、第三层机关,用以澈底消灭侵入者。但连锁结的设计并不容易。一般盗墓贼在遭遇第一层机关,便会起了警戒心,行事更加小心谨慎,这是很正常的心理反应,也因此使得后续机关容易被发现而遭破解。

另外一个原因是,机关设置是需要不少空间的。除了皇帝王室能够无止尽铺张,一般贵族将军或高官,并没有那么多时间人力,也就无法在每一条路线、每一间墓室全部设置连锁结。而力求精简却有效的方式,就是诱导闯入者走上已规划好的既定路线,如此一来,需要精心设置机关的地方,便只有一条路即可。

因此,设下连锁结的古墓,常会兼用奇门遁甲扰乱敌人。最常见的奇门遁甲就是一些看似随意散置的石块,实际上却会影响人的浅意识,让入阵的人不自觉地照着阵式所期待的固定路线前进。假如盗墓者已入阵却不自知,那便极可能每踏一步全是陷阱,或者毫不知情地被诱至死境里,步步惊心,身手再好也无际于事。

古墓和盗墓贼之间,就是一场相互斗智斗勇的竞赛。要破解奇门遁甲布成的连锁结,其实并不难。真正的困难在察觉自己是否入阵。一旦知道身陷阵里,那么最直接的破解法,便是反其道而行。

若阵式要引诱人往前,那便往回走。它要人往东,那就刻意往西去。更有甚者,是索性闭上眼去走,以防视线的错觉诱导。

张起灵精通古墓机关,对这类障眼法感觉很敏锐。墓道里长年阴湿黑暗,要去分辨奇门遁甲的位置并不简单,只能凭着多年经验累积下来的直觉。

而如今在这个森林里的感觉……就和遭遇这种机关时非常类似。

张起灵看了看四周。他能肯定这里没有任何机关的痕迹,那么最可能的解释,就是他们已经入阵了。

这整座山、甚至连那些追兵、发生的每一件事,很有可能全是环环相扣衍生的一个局。是为了引诱他们,走入设局者精心布置的终点。

吴邪似乎说了几句话,但他沉浸在思绪里,没有在听。他做了手势让吴邪先不要说话,接着尝试往后退几步,左右看了看。

一察觉自己正在走上刻意设置的特定路线,头一件该做的事,便是立刻绕道、另寻他路。他往后退时,感觉还是熟悉。那便表示,后退可能是设局者的诱导手法,要想破局,应该往其他方向走。

张起灵朝每个方向都试了一遍,甚至往树上踩了几步,眉头却越扭越深。

熟悉感完全没有消失。难道所有方向都不对?

吴邪不懂他在做什么,忍了大半天,才上前轻轻推了推他,神色有些焦急:「你听,是不是又有人要来了?」

张起灵回过神来,凝神一听,果然是有不少人声传来。听声音,像是同时来自山脚与山顶。这表示刚才搜索过的那一群官兵,已经到了山顶却没发现人,又回头往下走,准备和山脚上来的人两面包围。

从刚才他们两人躲起,到现在仅约四十分钟。这也说明,山顶的路并不远了。最佳的逃出路线,应该是翻过山顶,往另一面走。

不过,现在得先解决这个局的问题。

「再等等。」张起灵道,又陷入了思索。

假设所有方向,都是局中陷阱的一部分,那么,也许问题不在走路的方向。

破解的关键,会不会是在他所做的事情本身?

破局必须反其道而行。这么说,他必须做一些事,是和他现在所做的,截然不同的事。

「不管你要琢磨什么,我们先离开这里行不?」四周已经隐约可见闪烁火光,吴邪紧张了起来。「等安全了之后,有哪里感觉不对,再一起慢慢来想就是了。」

张起灵看了看,的确追兵已经不远了。他回过身,轻声道,「小心点。」拣了人声最弱的方向,继续往山上走。

但是熟悉感有越演越烈的倾向。他每跨一步,都觉得自己正走在预设路线上,每一个动作,都犹如事件重演。这让他感觉不安,似乎随时都会踩入陷阱。偏偏周遭毫无陷阱的痕迹,草木全像浑然生成,并无任何异样。

不能这么走下去。太危险了。

他不断改变路线,弯起S形,甚至绕着几棵树走了一整圈,但感觉全部不对。

果然问题不是走路的方向吗?

吴邪困惑地停下脚步,张起灵的举止太奇怪了。「到底怎么了?你在干什么?」

张起灵站在他身边,神情也同样迷惑,「感觉不对。我们好像不该这样走。」

「你是说,我们走错路了?」

「似乎也不是。」他摇了摇头,「这整件事情都不对。」

「是不该被追杀?还是我们不该逃?」吴邪帮他寻思着问,「还是往山上走不对?其实是要往山脚去?」

张起灵边听边继续思索。这么看来,问题就在自己所做的事。不管这个局目的为何,他现在必须先做一件事,是不合常理,他不曾想过的事。只有破除了熟悉感之后,才能去想下一步该如何做。

不是逃亡。不是在树丛里开路。不是躲在原地。也不是去看追兵有多少人。

有哪一件事,是他绝不可能去做的?

张起灵的目光四处巡了一圈,最后停到吴邪身上。

最最不合情理、最超脱常轨,他想也没想过、绝不可能做的,会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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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又忍不住搬了一次,感觉这里才是重头戏_(:зゝ∠)_



我觉得我不用担心文慌了,也不可能文慌了。。我来了ww


远处传来几声官兵的吆喝,再拖下去他们就真要被发现了,闷油瓶还在那里满脸疑惑,犹豫不决,实在搞得吴邪心里很烦。

闷油瓶说了好几次感觉不对,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觉得一切似曾相识。在吴邪看来,最不对的事就是莫名其妙被追捕这件事。至于什么熟悉感,他再怎么苦思半天,脑子也挖不出半分相同的感觉。

该不会这闷油瓶子失忆太多次,记忆都错乱了,搞到不管走哪里都以为自己来过了?

实在不能再等了,吴邪凑上前,压低声音道:「我们还是快走,无论有什么不对,枯等在这里太危险了。那些人下手可狠了,是真的不留情面,要是落入他们手里,能不能活都不知道。」

闷油瓶忽然回头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神有些迷惑。

又来了,现在真的不能管这小子究竟在琢磨什么了。一边已经响起了官兵的呼喊声:「头子,这里没有。」「再往前边去搜!」

吴邪一看,身后火光亮起,映出重重黑影,不晓得到底有多少人。他们两人还处在黑暗里,虽一时无人察觉,吴邪仍是心中着急,索性拉着闷油瓶的袖口就走。闷油瓶也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就任他扯着往前走。

吴邪原本只是随便扯一下,没想到闷油瓶还真的跟自己走了,心中很是惊异。心说他到底怎么了,竟然这么乖?

拉着平时我行我素的闷油瓶,不知怎地就涌起一股优越感,有种牵着大型猛兽在走山路的感觉。才正忍不住自得其乐,闷油瓶忽然一翻手,抓住他的手腕,巧劲一使,直接把他压到树上。

吴邪愣了一下。这是要做啥?要躲起来,也应该找个洞钻进去才对,这样背靠着树有用吗?

闷油瓶把古刀扔在一边,双手就压住他的上臂,动也不动,眉心微微蹙着,直勾勾地看着他,不知在考虑什么。

被他漆黑的眸子盯得太久,吴邪浑身不自在,轻轻挣扎了一下,却动弹不得。吴邪不明所以,又担心官兵。听见此起彼落的呼喝声,眼角余光瞥见四周越加明亮起来,转头就想去看旁边,闷油瓶却忽然松开了手,伸手就去捏他的下巴,把他的头硬生生又转回来。

闷油瓶一会儿犹犹豫豫,一会儿举止诡异,问他在想什么也不说清楚,吴邪已经被弄得很焦虑了。加上后有追兵,被他这样一捏,整个人就烦躁到了极点,心里一下子有点怒气,开口就想骂人:「小哥,我说——」

话才说到一半,面前就突然一黑,一股温暖的感觉罩了上来,嘴唇忽然覆上两片柔软的物体,把他的话全堵了回去。

吴邪瞬间瞪大双眼,脑子完全死机了。

他的思绪很僵硬,愣愣地瞪着闷油瓶近在咫尺的脸庞,眼睑半垂着,大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

嘴唇碰嘴唇……这不是在接吻吗?

闷油瓶在吻他。闷油瓶竟然在吻他!

我靠这小子没事忽然啃他干什么!

吴邪一下子头皮就炸了,肾上腺素立马飙升,反射地一手肘一抬脚狠狠招呼过去。闷油瓶没什么防备,生生吃了一肘一脚,往后跌了一跌。

「你他娘你干什么——呜——」吴邪才怒极骂出半句,就又被闷油瓶踏上前,单手紧紧捂住嘴。

「别出声!」他轻声喝道,伸手捡回古刀,看也没看吴邪一眼,严肃地关注着四周官兵,整个人已经回复了原先清冷敏锐的模样,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吴邪心中大骂这杀千刀的闷油瓶,要不是你没事乱啃,我会吱半声吗?那可是老子为真爱存了二十六年的初吻!……呃如果之前掉到湖里那件意外不算的话。妈的他短短半天之内就贡献两次吻,还通通奉送给一只雄性生物,根本一生清誉毁之一旦。

更让人恼火的是这死闷油瓶子为什么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不知道玷污人家姑娘是要负责的吗,就算不负责也操他娘的有点表示吧!不道歉也就算了,连解释都不解释,是当他是死人可以随便乱亲乱摸吗!

吴邪被他捂得动也不能动,双手抓着他的腕却扳不开,心中气极,整张脸涨得通红,一下子呼吸困难,完全没注意到已经走近十尺内的搜索官兵,只是怒得伸脚去踹他,一脚没踹成又一脚。

闷油瓶闪了一下,回头皱眉瞥他一眼。吴邪也瞪回去,心说妈的你看啥?我莫名其妙被随便啃了,踹一脚泄恨也不行?

连两脚都踢空,吴邪才要再踹,忽然就听到附近一声官兵大喊:「找到了!在那棵树后面!大家快上!」

闷油瓶「啧」了一声,放开吴邪,拽着他就回头往山上跑。

吴邪心中大惊,他完全忘记还有官兵的存在。什么被吻的事全抛到了脑后,也没心思发火了,转身就没命地跟着闷油瓶往树林里冲。

才跑出数十步,突然闻到一股很奇怪的香味。有点刺鼻,闻着像肥皂和胡椒混在一起的味道,他一闻就忍不住咳了起来,接着就觉视野变模糊了,似乎飘起了薄薄的白雾。

闷油瓶回头拉了他一把,喊道:「这雾好像不对,别吸进去,遮住嘴!」

吴邪才看清空气中飘散着白色粉末,不知是不是那些追兵放出来的。难道是迷药?幸好古装衣袖宽大,正好拿来掩住口鼻。他连忙盖住了,一步步踩着闷油瓶的步伐,继续往前跑。

身后的官兵不断呼喝着「不准走!」「快追!」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后,怎么也甩不开。闷油瓶不时把吴邪拉到身边,伸脚把地上生满青苔的乱石往下踢。但对方人数实在太多,基本无济于事,阻了两个又上来一群。眼看距离越拉越近,一场硬仗免不了了,吴邪随手抓了根树枝,准备等闷油瓶回头,就要一起开打。

没想到才又跑出两百尺,突然听到闷油瓶「咦」了声,视野一空,眼前忽现一块开阔空地。空地上草木稀疏,上方一弯银月,照出地上一片光秃秃的黄土。一眼望去,远方拉出一条弯弯曲曲的地平线,像是往山下的路,显然这里便是山顶了。

白雾在一出森林后便立刻散去,加上山的另一面看来并没有伏兵,吴邪精神大振,跟着闷油瓶才往前跑出百多步,忽而又一起停了下来。

在那条地平线之后,是一片幽深迷蒙的漆黑,深不见底。用不着走到边缘,光站在距离二十步左右,都能感到那断崖底下吹上的冷风。

吴邪心下一凉,和闷油瓶互望了一眼,又一齐转回身去。

空地前方被半月形的树林围住,后方便是万丈悬崖。此时官兵已经纷纷追出树林,看上去至少两三百人,各自拿着刀枪剑戟,一层又一层地布成重重包围,牢牢盯着他们两人。

这些人本就知道闷油瓶的身手,加上先前在林子中吃过他的亏,是以人人都都神情紧绷,不敢丝毫放松。一时间两方对峙,没有一人先动,只听得断崖边的山谷风声,场上一片静默,隐隐涌动着战鼓将鸣的躁动不安。

闷油瓶双手握紧黑金古刀,神色凝重,「没有退路了,我们杀出去。」

吴邪也握住手里的枯树枝,虽然因为是随地捡的,看起来挺不堪一击,不过能和闷油瓶并肩作战,他莫名地就热血沸腾了起来。「小哥,咱们就共进退,谁也别抛下谁,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闷油瓶淡淡地「嗯」了声,道:「往两点钟方向,我开路,背后交给你。」

吴邪紧张地点点头。他实在没什么自信,听到闷油瓶这么说,有点受宠若惊,又害怕自己一旦失手,就会让闷油瓶陷入危险。但是也别无选择了,只能拼上全力,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官兵们见他们暂无动作,渐渐放胆了起来,开始缩小包围网。闷油瓶抬起古刀,冷冷扫了人群一眼,全身漫出一股凌厉的杀气,往前踏了一步。

吴邪跟在斜后方,脚有点发软,手心也冒出了薄汗。对方人数如此多,甚至从树林中还源源不断地走出更多官兵,继续加入包围圈。看着闷油瓶的身影,和他严肃冷峻的侧脸,就知道这必是一场苦战。

闷油瓶又踏出一步。手中古刀在月色下流逸着寒光,与他正面相对的几个官兵,全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忽然就听后边有人喊:「一颗头万金,两颗两万金,兵器上有染血的,全部有功,赏金一千,加爵一级!」

重金利诱之下,所有官兵立时都振奋了,纷纷喊杀了起来,举起兵刃,往两人冲上来。

接着就听闷油瓶低声吩咐:「吴邪,跟紧。」话一说完,便三步并两步,清喝一声,身形暴冲,一转眼就奔到人群面前,长刀一挥,彷如流云坠月,刀剑交击声叮当大响。吴邪还没看清他到底做了什么,就见闷油瓶已经夺下一把刀,头也不回地反手一扔,喊道:「接着!」

吴邪奔上前接下那把刀,刀身意外地既薄又轻,挥动并不难,不知是否是他刻意选的。闷油瓶已经开始和首当其冲的官兵正面交击,他连忙紧跟上去,背抵着闷油瓶,才一转身,就见到左右两侧刀剑夹杀。当下举刀一挡,「当当」两声,刺耳的金属声割得耳膜发疼,格档的震动传到虎口,整只手都在发麻。吴邪一咬牙,双手握紧刀柄,将刀身抽了回来,又挥刀再砍。

闷油瓶对粽子血尸都是二话不说拧脖子、一招毙命,遇到活人却有些手下留情,并没有真的大开杀戒。不一会儿地上就躺满一片哀鸿遍野的伤兵,大多伤在右肩右臂,暂时无力再拿兵器。加上他攻击范围极广,遍及两百七十度,吴邪守在后面,只要当心倒地的官兵反击,真正直接遇到的攻击不多。

但光是去挡那少少的几个人,就已经让他左支右绌。吴邪惊险万分地又格开一剑,心说比起手里这把刀,他用过的菜刀保不准还比较多次,这刀身那么长,怎么挥就怎么碍手。好几次他顾着身后的闷油瓶,还硬生生挨了两三记,也不知伤得多重,整个后背都在发疼,左大腿也渗出了一大片血迹。

官兵们眼见敌不过闷油瓶,发现吴邪身上血迹,动作滞碍,纷纷吆喝:「先杀那个有伤的!」一下子挥过来的刀锋剑刃数量暴增。

吴邪心中怒骂这群专挑软柿子欺负的太他妈没道德,眼前金属光芒在月色下闪得刺眼,就像满天流星,根本分不清到底有几把兵器。他心说就是真死了至少也替闷油瓶多挡一会儿,才要举刀,就听叮叮数响,闷油瓶不知何在已站到了他前方。


他边喊道,左手便力道万钧地一刀,卷起的厉风几乎能直接震退人,一两个距离过近的官兵不及挡避,一下子刷地一声手臂腰际就喷出了一滩血。闷油瓶又突地右手暴长,奇长二指扣住另一个挥剑刺来的士兵手腕,就听喀啦轻响,那士兵哀嚎一声瘫软下去,手腕已经被扯得脱臼。

闷油瓶舞起刀来,一身古装衣袂飘飘,煞是好看,却已经全身片片鲜红,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血。吴邪看得有点出神,才记起自己的任务,连忙重新站到他身后,守住他背后的破绽。

这下两人方向交换,原先要往树林脱出的路线,又被硬生生扭回悬崖边。吴邪心中焦急,这放眼过去密密麻麻的不知有多少人,就是闷油瓶身手再如何出神入化,也终有体力耗尽的时候。但这些人像海潮一样一波又一波,简直没完没了,吴邪越挡越急,又心浮气躁,混乱之中不知挨了多少刀,也没心思去理,心中只不断想着,只要闷油瓶没倒,无论发生了什么,他就绝对不能倒。

激战不知延续了多久,吴邪已经无法判定时光流逝的长短。官兵们似乎也烦躁起来,都心道这么长时间过了,他们也差不多该倒下了,一个个越攻越猛。闷油瓶也知久战不利,一转身拉住吴邪,拖到身边,急促道:「跟紧,别离太远。」

敌人不给他们半条活路,他也无需再留什么手。闷油瓶突地古刀一指,直向敌手颈脖,接着双手紧握刀柄,横劈着狠狠一拉,凡刀锋过处,全是一处处咽喉,他们连惨叫都不及发出,一下子就倒了一排。从颈动脉激涌出来的鲜血,在夜里像一条条喷墨的黑泉水,洒得闷油瓶和吴邪一头一脸。

瞬间弥漫起浓浓的腥味,吴邪一生中没见过如此多的生命在一秒间消失,看着闷油瓶脸上都是血污,眼神冷得犹如万尺寒冰,刀刀致命,不是戳在心口上,就是直接抹脖子,不由得心底冒出一股恐惧。这是他认识的闷油瓶吗?

他知道的闷油瓶,整日昏昏沉沉,不是发呆就是睡觉。虽然身怀绝技却很安静,默不吭声却绝不冷血,甚至可以说是善良。他在古墓里不曾见死不救,即使为了那些毫不相干的人,可能会付出自己的生命。他唯一见过闷油瓶对活人出手,是在鲁王宫里——但就算是那一次,目的仍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吴邪也知如今是毫不得已,否则死的就是他们两人,却无法克制自己害怕身边浴血挥刀的人。看着崖边原先的一片黄土已血染成河,他实在忍不住要替那些官兵喊痛,多希望闷油瓶能住手,一下子担心他体力不支,紧张他会受伤过重,又怕他们逃不出去,死在这里,又不愿他屠杀如此多的人。

如果有什么方法,能阻止这些事就好了。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两方罢手言和?吴邪心中塞满各式各样的情绪,只觉得脑子快炸开了,胸口堵得难受,看着闷油瓶一刀又一刀,手下全是亡魂,很想大喊几句,却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闷油瓶又一个侧身,闪过直指胁下的一剑,正要回手出刀时,忽然那士兵后边,一个穿白衣的人袖口一挥,瞬间一团白粉散了出来,就扑面往闷油瓶脸上涌去。

那白衣人的袖口挡在士兵后边,闷油瓶身旁人数太多,视线不佳,来不及察觉,接着就看他身子微微晃了晃,往后一倾。

吴邪大叫一声,一下子所有情绪全炸开了,眼睛紧紧盯着闷油瓶缓缓往后倒的身影,什么也看不见了,想也没想就一箭步冲了上去,伸手接住他。

狗日的他们也未免太卑劣,围殴不成就放毒!搞到现在,他根本还不晓得自己和闷油瓶到底犯了什么罪、惹了什么人,凭什么就要被这般莫名其妙的往死路上逼。见到闷油瓶倒下,吴邪所有同情心立刻蒸发得一乾二净,心里只想咒这些人死。

闷油瓶整身的血,身子有点虚软,却伸出右手去捂住吴邪的口鼻。他的手也都是血迹,吴邪并没留意到这些,点头表示知道了不能吸入毒雾,心焦如焚地看着他,深怕他会出事。

官兵似乎也忌惮白雾,退开了一大圈,并没有人攻上来。闷油瓶摇了摇头表示没大碍,古刀插在地上,支着身正要站起来,忽然就见雾中冲入一个人影,来势凌厉非常,身材高瘦,系着鲜黄领巾,像是个领头人物,手里的刀指着闷油瓶的胸口。

闷油瓶立刻推开吴邪,回手一挡。那高瘦兵见一招不成,又倏忽连出三刀,闷油瓶动作稍缓,运刀不如先前流畅,一下子就被逼得退了四五步,转眼间,就退到了断崖边上。

吴邪也不管什么毒雾了,慌张大喊:「小心脚下!」

闷油瓶知道身后便是万丈悬崖,却被高瘦兵缠住,一时无法脱身。吴邪拿着刀奔上前,朝着高瘦兵的背后狠命就劈,但没有砍中,刀身陷入了土中。他才要拔刀上去再砍,抬头就看到闷油瓶右脚踩了空。

吴邪一下子只觉心跳都停了,看着闷油瓶左脚一蹬,整个人凌空一跃,利落轻巧地旋了圈,两脚又踏回悬崖边。吴邪整颗心也随着他的动作,紧紧地吊到了半空,又跌落地上。才要大舒一口气,下一秒就见那高瘦兵毫不留情地连劈两刀,闷油瓶还不及站稳,顿时猝不及防,硬生生全挨了下来,整个人跌了出去。

在那瞬间,吴邪脑子一片空白,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身体已经早一步扑了出去。回神时,已经半个身子悬在崖外,一手紧握着闷油瓶的手腕,另一手抓在泥地上,不断地持续往外滑。

闷油瓶知道手中的黑金古刀极沉,吴邪无法支撑太多重量,毫不心疼地直接放掉,任它直落入幽黑的崖底,半天也没传来半分声响,不知崖底有多深。但泥地上没有任何支撑点,即使少了古刀,还是没办法止住滑势。吴邪咬牙去扣着黄泥地,地上划出长长的五条痕迹,指尖全泛出了血,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放手!」闷油瓶在底下喊,看他没有反应,挣扎着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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