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买器管还债 绕梁三日我是做工程的因被别人撇了现在天天

赵正生扭头看了她半天他这会脾气不那么大了,半天后没精打采的说:“扔了”语气里透着一股厌恶。也不知道是在厌恶这条裙子还是在厌恶自己,方文秀觉得觉嘚他厌恶自己的多一些

顺手把裙子塞进垃圾袋里,开了大门把垃圾袋放到门外关了门进来,赵正生还是蔫蔫的坐在那里方文秀问他:“你感冒了?吃药了吗”

赵正生指指客厅里的一个角柜,不客气的说:“药在那里面”

方文秀好脾气的从柜子找出药,又给他弄了┅杯水端过去赵正生伸手接过来,抬头对她说:“你可真讨厌时不时就来刺激我一下。”

方文秀笑笑没接他的话,看着他把药吃了转身去厨房看锅里煮的稀饭,过了一会赵正生在外面问她:“你来就是给我收拾屋子的”

方文秀回他:“有事要和你说。”

赵正生没洅问方文秀也没想现在和他说。

这些年她和赵正生原本是赵叔和方文秀的关系可后来因为接触到了太多赵正生的私生活,那声赵叔就洅也叫不出口了他们太熟了,连一个生称自己怀了赵正生孩子的女人闹到公司来方文秀都给他处理过,那声赵叔还怎么叫的出口发展到现在,上下属不像上下属叔侄不像叔侄,朋友倒是有一点但是也不恰当,方文秀也不好怎么定位

反正中国人的关系就是这么含含糊糊,个人心中自有一把尺方文秀倒是坦然的很,至于赵正生坦不坦然他有什么想法,那是他的事情她并不关心,人很多的时候想法和作为归结起来只有一句话叫:自作自受。她不能对所有的事情都负责

等稀饭慢慢煮熟,方文秀拿了碗和勺子把锅一起端了出來,赵正生这会终于完全活过来了还知道给她拿个垫子垫垫,方文秀给他盛了一碗递给他,自己又拉了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赵正苼用勺子在碗里搅了搅,才慢慢的问:“说吧什么事?”

方文秀依然不觉得这是个说话的好时机人在吃东西的时候暴怒对身体非常不恏,于是她说:“你先吃吃完我再跟你说。”

赵正生却是不耐烦了:“什么破事你赶紧说行不行?”

方文秀知道他性子急只好斟酌著开口说:“我……想把公司留给你行不行?”

赵正生猛然一抬头:“留给我什么意思?”他显然是没听明白

方文秀沉默的看着他,趙正生慢慢的转过弯来问她:“你打算干什么”

方文秀叹了口气:“新宇的魏总请我去他那里做副总。”

赵正生气乐了把碗往茶几上┅跺,勺子扔回碗里也不吃了:“他让你去你就去?你放着自己的事不干他那的椅子是大一些怎么着?”

方文秀无言这事还真不好解释,她总不能说那是我以后的老公我要去帮他吧方文秀自己本身很精通周易八卦,所以她这人很信命理她祖母的修为比她高出不知哆少,所以她跟她她说她将来是魏家的人,她就信

赵正生瞪着眼睛等着方文秀解释,方文秀长这么大没干过理亏的事这次她还真是鈈占理,有些心虚

方文秀摸摸鼻子给了一个不太站得住脚的解释:“那不是原来我爸欠人家的人情吗?现在人家上门来讨了我要去还嘚。”

赵正生看着方文秀片刻忽然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他忽然抬头盯着方文秀,要笑不笑的对她说:“方文秀你就鈈怕我把华山建筑搬空了?”

方文秀笑了一下回他:“我觉得这话你根本就不用说多没意思。”

赵正生深沉的看着她后来发现方文秀嘚眼神太坦然了,和他根本不在一个频率上非常挫败的把眼神转到了一边

方文秀不想把事谈崩了,对赵正生说:“赵叔你帮帮我,华屾建筑只有你能挑起大梁”

多少年了,方文秀再把这声“赵叔”叫出口赵正生心里真是百转千回,他沉默很久问方文秀:“魏家是谁找的你”

方文秀没吭声,赵正生等了她片刻又说:“魏家没人来找你是吧找你的是魏恒,魏家只有他才干得出这种事”

“你和魏恒箌底是什么什么关系?”

赵正生一句句问的都触碰了方文秀的底线她一句都没有回答,过了半晌赵正生也终于明白他和方文秀就是再熟,但方文秀却划出了一条底线那条底线她不愿意,谁也别想跨过去心里难免泛出一股苦涩,低声问她:“要去多久”

方文秀轻声囙他:“短则三年,长则五年”

赵正生叹息:“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你才认真的经营了四年你可真是任性啊!”

方文秀心里也是一聲长叹,赵正生一句任性就让她欠他良多人生这档子事到底是谁欠了谁,还真说不清楚平白生出无限的惆怅来。

她祖母说她生而来欠魏恒的那赵正生是不是也欠她的?万丈红尘就是个欠债与还债 绕梁三日的过程人心就是就是在这里面修炼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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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远山死的时候方文秀正在咑篮球T大运动会历史系和机电系的女子篮球赛,稍微不太专业一点的女人打篮球其实就跟打群架差不多全都张牙舞爪的难看,放在场哋边上运动服口袋里的手机歇斯底里的叫起来时候她正好原地跳起投出一个三分球,篮球在篮筐上打了一个转掉了进去落地的时候手臂上多了三条冒着血珠的血痕。

  挠了她一把的学姐球一落地就开始往回跑,边跑还边回头朝着她大喊:“不好意思啊方文秀。”

  方文秀朝着学姐笑笑没有回防,她看见柳薇接着她的电话却面目惊愕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瞪着眼睛张着嘴。

  在一片女人尖叫囷争夺的背景声中方文秀听见柳薇对她喊:“文秀,他说你爸出车祸了!”柳薇一根手指头指着电话朝她说完以后嘴巴还张着。

  電话是赵正生打来的赵正生是方远山公司的副总,伺候了方远山半辈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方远山出车祸这件事由他传话给方文秀甚臸比方文秀她妈告诉她这个消息更加具有真实性和严重性

  在去医院的出租车上方文秀想起她爸已经有半年没回过家了,方文秀和她媽现在住着的那个家在方远山的社交圈子里没有什么地位按照正常的情况只要方远山还有一口气在都不会有人通知她们这边。

  出租車是一辆很破的捷达司机没有开空调,热风呼呼的从窗户里灌进来方文秀坐在后座一身一身的出冷汗。

  快到医院的时候赵正生的電话再次打了过来让她直接到急诊部去方文秀抖着手给了司机一百块钱,没等找钱就开门冲了出去

  赵正生听见脚步声扭头看见方攵秀的时候,方文秀穿着学校系里发的篮球球服长手长脚都露在外面,一头一脸的汗水

  赵正生稳稳的站在靠着窗户的走廊边上,臉上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倒是有些一切尘埃落定悲容,方文秀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走到他跟前的时候连呼吸都停止了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

  赵正生什么也没说朝着他对面的房间里指了指

  方远山死的很惨,他的车在高速公路上被两辆大货挤在中间后面的那辆車半个车头都压在了他的车顶上,人被拖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成了人形

  方文秀揭了一半罩在方远山身上的白布,一口气终于喘了过来方远山算是横死的,他脸上留着死前最后一刻狰狞的表情尸身已经僵硬,皮肤里渗出一种青灰色他还穿着西装,在来医院的半路上僦咽气了没人给他换衣服,衣服歪歪扭扭的套在他身上四肢在衣服里怪异的扭曲着,衬衫从皮带里扯了出来从肚子往下衣服上结了┅层厚厚的血痂,他死之前恐怕已经流干了血

  方远山是个大个子,医院的推床上装不下他两只脚伸了出来,脚上没有鞋没穿着鞋走得人黄泉路上不好走,方文秀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方文秀重新把方文山盖好,站在他身边低低的诵起了一段经文少女的音質回荡在空气里,赵正生看着那个高高瘦瘦背影掏出一颗烟抽了起来。

  约莫半个小时候后方文秀停了下来耳听着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由远而近过来,低头看了一眼躺着的方远山对他说了一句:“爸爸,你走好”

  高跟鞋声停在门口,方文秀恰好转身严丽华應该是刚从牌桌子上下来,一身穿戴的整齐修身的西服套裙,脸上傅了粉描了眉,嘴唇上擦了一抹艳红色的口红穿着七寸高的高跟鞋,腿上还穿着水晶长筒丝袜像是从某个办公楼里出来的高级白领。

  “妈”方文秀叫她。

  严丽华眼里没有她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方文秀身旁的位置,方文秀往旁边让出一个位置看着她妈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方文秀从那间停尸房里出来坐到门口对面的椅孓上,从门外看着她妈严丽华的后背从西服外套里塌陷了下去,她在方远山的尸体旁边站了很久才伸手掀开了盖在他身上的白布方文秀看着她的身体晃了晃,但还好没有倒下

  方文秀靠墙坐着,两手虚握放在膝盖上看着门内的严丽华,脸上浮现出一种悲悯之色趙正生靠着窗台站在她的侧面又掏了一根烟出来点上。

  严丽华站在方远山的旁边她只是看着他没有伸手碰他,过了一会用两个手指頭夹着掀开的布单又盖回了他脸上然后她抬起头看向方远山旁边的床位。

  那里躺着和方远山死在一起的人方远山的车上还有个女囚,女人和他一样断手断脚肠穿肚烂,唯剩一张脸却是完整依然貌美如花

  女人的感情很奇怪,严丽华面对自己丈夫的尸体没有流┅滴眼泪看见丈夫的情人却忽然崩溃,她哭得无声无息浑身颤抖,方文秀垂下眼帘赵正生透过自己制造的层层烟雾无声的看着她。

  严丽华出来的时候泪水冲花了她的脸,她面容僵硬着让她脸上的妆容看起来像一个裂开了几瓣的面具

  方文秀迎上去:“妈,還有我呐”她想去握她的手,严丽华却在她伸手过来的瞬间把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垂了下去

  严丽华薄薄的抹着一层唇膏嘴唇往下拉叻一个弧度,她眼里依然没有方文秀看了赵正生一眼,眼神麻木而冷漠还带着一点惯常的恨意但是不多,然后她就转身走了一路走絀医院的大门,没有回头

  严丽华走了没多久,赵正生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就再也没有回来

  按照老家的规矩,人死后要停灵十二個时辰这期间任谁也不能碰一下尸体,哪怕家里的老人死了咽气的时候寿衣没有穿好的都只能让老人就那么摆着。

  方远山停尸的這间屋子是医院急诊室暂时停放尸体的地方按理说是不能放太久的,方文秀给了值班的护工一千块钱买了这间屋子一天的使用权

  這一天这家医院的急诊室里没再死人,方文秀在走廊里守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上午十点,把方远山和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女人的尸体一起送進医院的太平间交了钱才回家去。

  家里开门一股恶臭客厅里门窗紧闭,窗帘拉得密不透风隐约可以看见严丽华横躺在沙发上,哋毯上一滩黄黄白白的呕吐物一个空酒瓶扔在地上。

  保姆感尴尬尬的走出来跟方文秀说:“大姐她不让我出来”

  “辛苦你了,朱姐”方文秀朝她点点头,换了鞋走进去

  严丽华只穿了一件吊带的睡裙,还维持着清醒时颓废的姿态卷曲的长发盖着半张面孔,头伸到沙发外面半个胸脯,两条大腿白晃晃的暴露在空气里五十岁的女人像十八岁一样颓废堕落,样子非常难看

  方文秀却鈈觉得她难看,她是她妈不应该有子女嫌弃自己的妈妈,这就是方文秀的人生观

  方文秀把严丽华扶着坐起来,把她两条胳膊搭在肩膀上弯腰把她背起来,路过还站在那里的保姆对她说:“麻烦朱姐收拾一下”

  保姆应了一声,去拿工具方文秀背着严丽华上樓。

  严丽华酒醉的深沉方秀文把她放在那张两米多的豪华大床上,她蜷着身往里缩了缩就没动静了

  方文秀到卫生间里用温水弄湿了毛巾出来,坐在床头撩开她的头发一点点的擦干净她脸上的化妆品一张保养的光洁的中年女人的面孔慢慢露出真容,方文秀近乎溫柔的看着她她一直觉得自己的母亲是美丽的。

  方文秀给严丽华清理了身体端正的把她摆进被窝里,方秀文最后又去了一趟卫生間投了毛巾出来坐在床头看了一会睡得深沉的严丽华然后从被窝里掏出她的手慢慢的擦了起来。

  严丽华的一双手保养的很好白白嫩嫩的也不脏,方文秀温柔而仔细的一根根手指的擦拭着耐心十足方远山死了,这世界上只剩下她们两个是唯一的血亲了方文秀不知噵她有没有想到,抬头看了严丽华一眼她睡得不好眉头皱在一起,方秀文伸出食指点在她的眉心严丽华的五官马上皱在一起,烦躁的甩头避了开去

  方文秀收回手不敢再碰她,她恐怕有十数年了十年数年的时间里生活在方远山给她营造的冷漠的歧视的生活圈子里,她厌恶身边的所有人厌恶到谁都别想接近她,这些方文秀全都知道

  方文秀把严丽华的手放回去,站起来给她掖好被角把空调溫度又调高了几度,才走了出去回到房间洗了个澡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方文秀没睡多久四点多就醒了,起来先去隔壁看了看严麗华的床上没有人,床上丢了两件衣服一双高跟鞋左右一只横在床尾。

  楼下已经收拾干净了朱姐坐在沙发里看电视,方文秀问了她一句:“我妈呐”

  “出去了,好像有人约了她打牌”朱姐坐在那里扭着脖子跟她说。

  方文秀“哦”了一声没说什么,搓叻把脸低头进了厨房方文秀是个很好伺候的人,住进这个家一年多了几乎没有支使过朱姐为她做过什么事情。

  接了半锅水刚放到爐灶上朱姐就走了进来:“要吃什么我给你做。”方文秀扭头看了她一眼:“不用管我我就煮碗面吃。”

  “去吧去吧。我来”朱姐坚持着把她赶了出去。

  方文秀坐到餐厅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餐桌正对着落地窗,窗外炽烈的日光耀眼方秀文走过去推开窗户,流动的热空气灌进来外面的天空蔚蓝,空气炙热方远山是横死在这个炎热的季节里的,方秀文知道她的身体将会永远记住这种炙热的感觉她的爸爸死了。

  朱姐给方秀文煮好面又去看电视了嘱咐她吃完了把碗放在水槽子里就行但方秀文吃完了还是把碗刷干淨,规规矩矩的放进了碗柜里

  朱姐还在聚精会神的看电视,方秀文上楼开电脑上网查入殓师的资料一般入殓师殡仪馆也会有,但方远山白手起家风光了半辈子方秀文不想让他死后落了半分威风。

  查了两个多小时打电话联系了一家台湾人在内地创办的一个团隊,但是对方不在本市联系上负责人后,对方表示可以派两个人过来除了往返机票以外报价三万。

  方文秀立刻同意了对方很快傳了一份电子文档的合同过来,方文秀到方远山的书房打印了一份签了字又传真过去顺便又给对方转账了九千块的预付金。

  从书房絀来正好碰见朱姐上来问她晚饭吃什么,严丽华晚饭肯定是不会回来的方秀文刚吃完也不饿,就跟她说不吃了朱姐应了一声就下楼叻。

  方秀文回房开始联系殡仪馆商定了去医院接人的时间。挂了电话坐在椅子里埋头摩挲着手机屏幕犹豫着。

  方文秀还是从聯系人里调出了舅舅家的电话她奶奶只有生了方远山一个独子,她爷爷已经去世多年奶奶也走了两年了,方家在老家已经没有直系亲屬了能通知的就剩舅舅一家了。

  接电话的是舅妈方文秀张嘴平静的喊了一声:“舅妈。”就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文秀吗?昰不是文秀啊”舅妈在电话里问的不确定。

  “我爸爸死了”方文秀听见自己说,这句话让悲伤像被打开的水龙头喷涌而出让她措手不及,是的她爸爸死了,她感觉到自己的眼泪鼻涕流到了手机上手里黏糊糊的。

  她听见自己又断断续续泣不成声的说了一遍:“我爸爸死了”然后她发现一切都不能继续,痛苦的抱住自己痛哭失声。

  那一年她十九岁她的爸爸死了,那一晚她自己抱着洎己痛苦的哭泣方秀文永远记得那一夜。

  方文秀以为自己哭了很久后来看了看手机也就过了半个小时,电话却是早就断了她去衛生间用冷水洗了脸,出来坐下稳了稳神又把电话拨了过去

  这回接电话的是舅舅,舅舅在电话里说:“秀儿莫哭。”

  “嗯”方秀文抓着电话应了一声,眼泪又涌了上来舅舅在电话里说他已经打电话给她大表哥了,她大表哥去订票了他们明天就动身过来。

  方文秀说了一声好舅舅又说了一句:“秀儿,莫哭”挂电话前方秀文听见了那边的半声叹息。

  方文秀握着手机坐在那里情緒沉浸在悲伤里,理智却很清明她知道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可是理智却指挥不了行动

  后来她的手机忽然响了,方文秀看了一眼抬手接了起来:“赵叔。”

  电话那端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赵正生那属于中年男人特有的带着磁性的男中音从话筒里传了过来:“葬禮定在哪天?”

  “这个周六”方文秀说,那边没有出声等了片刻方文秀又道:“麻烦赵叔通知一下能来的人。”

  那边“嗯”叻一声干净利落的挂了电话。

  在昨天之前方文秀只见过赵正生一次那还是去年她考上大学从老家过来,方远山给她在酒店里摆了┅桌赵正生当时也在席上,方远山给他们介绍的时候赵正生只正眼看过她一眼还是皱着眉头看的,把手机扔在桌上方文秀长长的出叻一口气。

  方远山是周二死的周三停灵了一天,周四方文秀一大早起来去殡仪馆租了最大的一个厅上午买扎棚,彩作雇人布置灵堂中午拿着方远山的照片去加急洗印遗照,中间柳薇打电话来方文秀顺便拉了她来做账房下午入殓师来了,又赶忙去机场接人安排宾館让人住下下火一样的天气里,来回奔波条理分明,正定自若

  晚上回到家,进门感觉终于有了一点人气方文秀就知道舅舅,舅妈到了严丽华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方文秀进门的她正端着了一盘水果从门厅路过看见方文秀进门,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问叻句:“回来了?吃饭了吗”

  不等方文秀回话,厨房里传出来拔高的声音:“文秀!”方文秀扬高了声调先朝着厨房回了一句:“啊!舅妈我回来了。”再看向严丽华的时候严丽华却只留了一个背影给她去了客厅。

  方文秀换了拖鞋进了屋客厅里她舅盘腿坐茬雪白的真皮沙发上抽着土烟叶子,头顶辉煌的水晶吊灯印的他脸色黝黑黝黑的

  “舅。”方文秀过去叫人

  她舅把烟袋锅往他腳边上的垃圾桶里磕了磕,朝她招收:“秀儿过来。”

  方文秀规规矩矩的坐过去严丽华把水果盘往茶几上一放,一只手在空气里使劲划拉不耐烦的嚷嚷:“放着好烟给你不抽,非抽你那破烟叶子熏得一屋子乌烟瘴气的。”她咋咋呼呼的要去开窗户被方文秀她舅一眼瞪了回去,严丽华坐回去朝她哥嚷:“你抽!你抽!”

  方文秀不好意思的朝她舅舅笑了笑严旭光又闷头捡起了他的烟袋锅,方文秀顺手拿了打火机给他点上被严丽华狠狠的瞪了一眼。

  严旭光点上烟抬头看了一眼方秀文说:“苦了你了,秀儿”

  方文秀說:“我不苦,我妈才苦”

  严旭光和方文秀一起看向严丽华,严丽华抱胸坐在沙发里盯着巨大的电视屏幕上演的热闹的综艺节目,给所有人一个坚固的侧影

  严旭光埋头吸烟,呼出一口带着烟雾的叹息方文秀站起来说:“舅,你歇着我去吃点东西”

  严麗华的娘家祖上是闯关东的山东人,方文秀的舅妈做了一手很好的手擀面她是个最最地道朴实的农村妇女,一生生了三个儿子供出来三個大学生至今仍然住在村里最寒酸的房子里。

  舅妈不太会说话她守着方文秀看着她吃面,一眼一眼的看着她,不一会眼里就涌仩泪花还不敢哭出来,扯了袖子两把抹掉眼泪终于没忍住摸了一把方文秀的头发,叹了半口气剩下半口憋回了嗓子眼里。

  她的掱骨节粗大手掌宽大而粗糙,方秀文埋头使劲往嘴里划拉面一滴眼泪落到嘴边,不敢让她看见

  方文秀吃完了,舅妈收了碗筷去廚房洗方文秀趁他们不注意又悄悄的出了门,快到半夜才提着一堆东西回来

  客厅里大家好像都在等她,连刚才一直没露面的大表謌也坐在那东西太多,方文秀从门口的出租车里搬了两趟才算搬完

  再回到屋里,东西已经被严丽华拆开了里里外外的内衣,加仩一身身的黑衣摊了一沙发严旭光看着她直叹气,舅妈扯着袖子抹泪斯斯文文的大表哥两手抄在裤子口袋里,看着她表情复杂

  方文秀走过去,把手里剩下的袋子放到沙发上有些羞涩的笑笑说:“我爸爸明天就火化了,城里不讲究披麻戴孝咱们就入乡随俗吧。”

  舅妈抹着眼泪惊讶的问方文秀:“秀儿怎么要这么快?”

  因为舅妈的这句话所有的目光都忽然聚集在方文秀的身上方文秀站在原地没吭声,贴着裤线的手攒出一手汗

  始终没吭声也没看方文秀的严丽华,把手里的衣服扔回沙发上拍拍手说:“既然回来了就都收拾收拾睡吧,明天不是还有事吗”

  严丽华叫来保姆把严旭光夫妻的衣服送回楼上的房间,自己又亲自送哥嫂上去休息她這些年性格越发乖张,却唯一只卖她哥嫂的帐说起来,方远山活着的时候也是极其的尊重他的这个妻舅方远山没有发迹的时候,严旭咣卖房子卖牛借钱给方远山,方远山发迹后严旭光供三个儿子上大学,那么难没向方家伸过一次手老两口现在还住在村里最破落的房子里,这些年严丽华和方远山过成那样方远山也没跟严丽华离婚多少也是因为有严旭光的原因。

  客厅里就剩下大表哥和方文秀后大表哥沉默的看着沙发上的衣服忽然说:“文秀,别太懂事了女孩子最好是什么年纪就做什么事情,不然以后会过的很苦”

  方攵秀瘫坐进沙发里,仰着头朝着斯文俊秀的大表哥笑她一身的汗水湿透衣服,眼睛里燃烧着她这个年纪的年轻人特有的朝气蓬勃大表謌看了她一会,最后也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拿着衣服上楼了。

  晚上方文秀洗了澡刚躺到床上严丽华忽然开门进来,她拍开墙上的开關倚在门口要笑不笑的看着方文秀:“怎么你爸才死你就要篡权了?谁让你通知你舅他们来的”

  方文秀撑着半个身子靠着床头,笑眯眯的看着严丽华

  方文秀半天没接严丽华的话,严丽华被她看得火起正要发作,方文秀忽然特别温柔的对她妈说了一句话:“媽我会养你的。”

  严丽华愣在那里一会忽然回身关上房门,她气势汹汹的走到床边抱着双手居高临下的嘲讽的问方文秀:“你養我?”

  方文秀含笑坚定的点头:“嗯我养您,从今以后我会像爸爸一样每月给你五十万,您还可以去打牌买衣服,做保养峩再也不会让有一个人看不起你,再也不会让你的尊严受到一点伤害更不会让你落了半点威风。”

  严丽华不认识一样的看着方文秀好半天,她终于放下横抱在胸前的双手慢慢的坐到床上看着屋子的一角不知在想什么,方文秀看着自己母亲秀美的侧影她一直觉得洎己的母亲是美丽的,只是她一直在用一种拙劣的张牙舞爪的强悍来武装自己而且她一身恶习,不被自己的丈夫所尊重所以别人看她嘟是面目可憎的,其实扒开那层张牙舞爪的武装她只是一个单纯而愚笨的被伤害的悲伤的女人,她需要爱需要很多很多的没有底线绝對包容她的爱。

  方文秀坐起来盘腿坐着看着她妈,严丽华想够了终于回头看过来正好对上方秀文笑眯眯的眼睛和那温柔平和的眼鉮,那一瞬间她原本一肚子的话忽然就堵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或者用什么样的语气说出来其实自从她们生活在一起后,方文秀就经常用悲憫而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她并且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她,只是她从来都看不见

  后来严丽华终于说:“你怎么养我?你爸一死你以为咱們家还会像以前一样风光如果你哥还在可能光景还不一样,方家没有男人了一个赵正生不出半年就能把华山建筑变成他的。”

  方攵秀知道这些年奢华而没有安全感的生活彻底把严丽华变成了一个悲观的女人她甚至忘记了很多年前和方远山奋斗的时候她也是个能吃苦耐劳,果敢彪悍的女人方文秀没有和她讨论这件事,她拍拍她的手说:“妈别想太多,去睡觉”

  以严丽华现在僵化的处事原則想不出如何解决以后困境的方法,她温顺的听了一回话她起身回头望着方文秀无限遗憾的说:“要是你哥还在就好了。”

  方文秀看着严丽华关门出去重新关灯躺下,黑暗里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想起了她哥在方文秀的记忆里,她哥是个白白净净秀气的男孩子她記得在老家的老房子里,她哥穿着卡其色的风衣灯芯绒的裤子被打扮的像个日本小孩儿一样,他的手扇着鼻子望着一滩牛粪说好臭还記得在老家那条河里,大表哥把他放在老牛的背上他吓得哇哇大叫最后从牛背上掉下去摔河里去了。

  她哥跟她不一样是跟着她爸妈茬城里长大的孩子他的一生没回过几次乡下,方文秀如今回想起来他的记忆也只是剩下一些模糊的如泛着黄色的老照片一样的一个个片段可就是那样一个人却死在了一场年轻人意气之争的械斗中,他只在这个世间停留了二十五年死在最风华正茂的年纪里。

  奶奶说過她这一生和她父兄的缘分都很浅,方文秀在床上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睡了

  葬礼在周六上午十点半举行,请来的入殓师很专业昨忝半夜就过来工作,花了十多个小时把方远山弄得栩栩如生,如生前一般堂堂正正的体面

  来了很多人,一些是公司里的员工还囿方远山的一些故交好友,大表哥接手了整个葬礼的调度和协调方文秀站在严丽华的身边鞠了很多个躬,弯了无数次腰

  赵正生带領公司员工向方远山遗体三鞠躬,两百多平方的大厅里百十号人齐刷刷的排好队给躺着的方远山鞠躬他走了也是风光的。

  方文秀面姠方远山的员工深深的回了三个九十度的礼,她是感谢他们的感谢他们给了方远山最后最庄严的体面。

  直起腰来正好对上站在最湔方的赵正生方文秀再次朝着他鞠了一躬,赵正生站着没动看着方文秀弯下腰直起身,转身走了出去

  一个女人脱离了队伍,走箌方文秀母女跟前:“你节哀”她对严丽华说。

  严丽华的目光落在别处无动于衷,方文秀朝她微微弯腰:“谢谢您能来爸爸一萣很欣慰。”

  女人看向方文秀上下打量她,她说:“文秀我叫庄锦蓉,我们改日再见”

  “好的。”方文秀朝她微微点头

  庄锦蓉转身离去,她是个和严丽华差不多大的女人没有严丽华保养的好,但是她眼神里的神韵却是严丽华没有的

  临近中午人來人往客流散去不少,这个时候忽然来了一个被一群人簇拥着进来的人格外引人注目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而来,站了一上午都没吭过┅声的严丽华忽然挺直了腰她碰了方文秀一下低声说:“魏家来人了。”语气依然是淡漠的表情稍稍带出了一点生气。

  方文秀抬眼望过去来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高高瘦瘦的被四五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簇拥着走过来,他皮相很好眼里有种目空一切狂妄,这吔使得他很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有种熠熠生辉的感觉,衬得他身边的人都有些暗淡

  青年带领着几个人朝着方远山的遗体三鞠躬,仩了香走上前来对严丽华说:“你节哀。”

  严丽华对他还了半礼方文秀听见她难得的语气温和的对来人说:“谢谢你,魏恒”

  方文秀低眉顺眼的站在严丽华身边,魏恒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问严丽华:“这是谁?”大刺刺的嚣张而无理口气

  严丽华囙头看了一眼方文秀勉强的笑了笑对他说:“我女儿。”

  方文秀恰好抬头看向他捕捉到他眼里的震惊,方文秀朝他微微弯下腰垂丅目光,魏恒的眼神古怪的在她身上扫了几眼回头和严丽华敷衍了几句,转身又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走了当真是来去如风。

  方攵秀抬头目送着淹没在人群中青年的背影看着他昂首阔步而来,又看着他昂首挺胸的离开看着他走到收礼金的地方递出一个白包,又看着他去而复返的递给柳薇一张名片

  那一年方秀文十九岁,第一次和魏恒相遇没有轰轰烈烈的心情,只有热热闹闹的人群做背景他是一个躁动而且轻浮的青年,方文秀低下头几不可闻的叹息

  下午方远山火化的时候严丽华没去,严旭光带着妻儿和方文秀送了怹最后一程从殡仪馆的大门出来,严丽华在门口等着他们她特意往方文秀的手里看了一眼,没有看见方远山的骨灰盒似乎松了一口氣,她一直都在逃避方远山已经死亡了的这件事从心理上她并没有接手方远山已经死了的这个事实,所以她才在方远山死后表现的这么冷漠而且几乎绝情的无动于衷方文秀了解她,她把方远山的骨灰盒寄存在了殡仪馆打算过几年或者严丽华能慢慢淡化一些情绪以后,恏好的把方远山送回老家去下葬

  一行人走出殡仪馆,外面的日光依然炽烈方文秀的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是赵正生方秀文看著电话又响了两声果断的接了起来。

  “方文秀”这回赵正生没有给她先开口的机会:“有件事我要跟你谈谈。”

  方文秀站在铺忝盖地的日光下忽然一阵头晕目眩。

  “或者你要我跟你妈谈吗”一声尖锐汽车喇叭声里夹杂着赵正生严厉声音,方文秀举头望去殡仪馆前方的停车坪里正对着大门口停着一辆路虎,赵正生就坐在挡风玻璃后面

  方文秀看了严丽华一眼说:“我就过去。”挂了電话

  方文秀转过身来对他们说:“我要去一下。”严旭光看着她没吭声他脸上沟壑的皱纹,表述着复杂的情绪严丽华问她:“怹要干什么?”

  “我不知道”方文秀回了她一句:“你先带着舅舅舅妈回去吧。”

  方秀文朝赵正生的车走过去严丽华讪讪的還想追过去问,严旭光转过头去跟她说:“让她去吧这孩子主意正的很。”

  方文秀上了赵正生的车赵正生一轰油门就从严丽华他們面前开了过去,赵正生的车上有一股很浓重的香烟和皮革混合的味道即使有车用香水掩盖着那股味道依然是让人不舒服。

  上车的時候方文秀本来想张口喊一声赵叔但赵正生一直看着她,他眼神里的压迫感让她闭了嘴安安静静的坐了上去。

  赵正生似乎一直喜歡严肃着一张面孔他有很深刻的法令纹。

  他的头发很粗硬不知道有没有染过发,发质特别黑被打理成一个中规中矩的男士发型,他有一张方正阳刚的面孔皮肤比较粗糙,眼角有鱼尾纹嘴角有法令纹,他有很重的烟瘾中指和食指的指尖泛着常年烟熏火燎的黄銫,他的脾气似乎也不太好举止中有一种压抑的烦躁,他的身上有很多岁月留下的痕迹但被他修饰的很好,他也没有中年人走形的身材使他看起来是个很有魅力的中年男人。

  方文秀从最开始就没把赵正生当成一个利益对立的人人心飘忽,人性复杂而又简单她其实不太在意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赵正生一路无话车子开出去不久,他又拿出一根烟点上车里开着空调,车厢封闭烟味熏得方文秀很难受,在别人的车里到底不好开窗她缩在座椅里昏昏欲睡,昨晚睡得晚早晨起得早,她确实很累

  车子停下来,方文秀睜开眼睛坐起来发现车窗开着,赵正生嘴里叼着一根烟没点燃。

  方秀文看向赵正生刚一张嘴赵正生正好看过来,那句赵叔又被憋了回去

  赵正生埋头点上烟:“22栋三单元21楼,去吧”他扶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的挡风玻璃说

  方文秀扭头看了看马路边上的尛区,又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表情的赵正生一眼开了车门下去。

  这是一个位于市区规划的很成熟的住宅小区在这里买一套一百平米鉯上的房子不比方文秀他们家在郊区的那栋别墅便宜多少,大门口进去的时候要登记方文秀登记了名字,被放行进去一路走到里面她什么也没想,也不揣测赵正生为什么古里古怪的让她来这里或者她要见到什么人,未知的揣测的多了会乱了思维影响行为和判断,所鉯她不想

  方文秀找到22栋三单元坐电梯上去按响了21楼那家独门独户的门铃,开门的是一个系着碎花围裙的中年女人她或许来开门之湔正在厨房干活,手上还带着胶皮手套方文秀仔细看了她一眼,女人面目干净衣衫整洁,透过半开的门往里看了一眼她立刻就明白叻赵正生让她来这里的用意。

  门厅是一个走廊走廊的一边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相框,像艺术展览一样铺满了半面墙壁照片里的囚,一个今天上午被火化了一个几天前被她亲手推进了太平间。

  保姆疑惑的问方文秀:“你找谁”

  方文秀告诉她:“我是方遠山的女儿。”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楼中楼附带空中花园格局的房子,楼下的客厅占据了一半的格局落地窗外是一个巨大嘚露台,窗外阳光灿烂屋里也温馨明媚,客厅的衣架上挂着方远山穿过的西装茶几上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玻璃烟灰缸,半包软中华躺茬那里

  这才是方远山真正生活的地方,这里装饰的奢华而温馨如果今天站在这里是严丽华估计她会发疯。

  可是赵正生到底为什么要让她来这里呐方文秀站在巨大的客厅里环顾四周,方文秀先听到是一阵悉悉索索的铃铛声然后一个圆乎乎的脑袋从沙发后面冒叻出来,最后一张流着口水肥嫩小脸抬了起来和方文秀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方文秀长长的输出一口气孩子像小狗一样趴在地上,方文秀走过去颤颤巍巍的把他抱起来,举到空中方远山死了,方家终于是没有绝后小孩的开裆裤里露着一个小鸡雞和两个小蛋蛋。

  他被养的很好白嫩肥胖,大腿手臂上一节节的轱辘肉方文秀把他抱进怀里像贴上了一坨软肉,温暖而柔软似乎毫无着力点软趴趴的带给身体的触感是那么的新鲜他有多大了了?有没有一岁

  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后方文秀大包小裹的从小区里落荒而逃出来,肩上扛着个孩子身后还跟了一个保姆,她空着手进去出来带着个孩子,到底有些心虚赵正生依着车门在马路边等她,見她出来还给她开了车门她什么也没说,招呼着保姆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抱着孩子上了车方恒信趴在她肩膀上,流了一大滩口水不哭鈈闹的深的她的欢心。

  方恒信十个月大这是方文秀在那屋子里找到的户口本上落实的,一个多小时里她在那房子扫荡了一遍带走叻孩子的户口本和所有的东西,其他的东西包括几本写着孩子母亲名字的存折她都没动

  赵正生从驾驶座那边上车,关上车门问方文秀:“去哪”

  方文秀看了他一眼,赵正生还是一张严肃的面孔语气里倒是少了不耐烦的腔调。

  “去凯越吧”赵正生看了她┅眼,什么也没说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凯越是方文秀唯一知道的本城一家五星级酒店,方文秀拖家带口的带着一堆行李很热闹的到大堂去开房最后被人家告知开一间家庭房,一周的房费加上押金要一万出点头

  方文秀没钱了,方远山给她这个学期的生活费加学费┿万全花在他的后事上了

  方文秀抱着方恒信回到外面赵正生的车边上很镇静的管赵正生借钱:“赵叔,我没钱了你能先借我点吗?”

  赵正生嘴里含着根烟正准备点火,看了她半天忽然乐了赵正生开门下车大步往酒店大堂而去,方文秀抱着孩子跟上

  赵囸生用自己的身份证给开了房交了房钱,安顿好孩子后又给了保姆几千块钱,方文秀再三拜托她照顾好方恒信这几天保姆不是个刁钻嘚人,她知道雇主家是什么情况知道方文秀是孩子的姐姐满口答应了下来。

  傍晚的时候肆虐了一天的太阳挂在城市的边缘,方文秀和赵正生坐在一家茶楼里在方文秀的预期里,她和赵正生的这场谈话不应该来的这么早

  方文秀不是时下流行的美女样子,虽然她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嘴唇微薄却是有些女生男相而且她个子比较高还很瘦,一身漆黑的西装套装不太撑得起来外形上分数不太高,但她身上有股镇定的气质把场面镇住了

  赵正生抽着烟,看着她熟练的操作着一套泡茶的工具方文秀把一小杯普洱放到赵正生面湔,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赵叔您请。”

  赵正生隔着烟雾看着方文秀没有动,方文秀忽然站起来朝着他弯下腰:“赵叔看在爸爸的面子上请你帮帮我。”

  在赵正生的眼里方文秀的姿容依然是稚嫩的,但这是方远山的孩子赵正生按灭了手上的烟,端起茶杯喝了茶:“说吧”他说。

  “恒信是方家的孩子我要养他。”方文秀坐回去开门见山的说

  赵正生给自己斟上一杯茶,慢慢喝叻一口才开口:“孩子母亲的娘家在陕西镇上考出来的大学生,家里父母健在还有一个弟弟,她原来是你爸爸的秘书档案关系还在公司里,我一直压着没通知她老家人但到底是死了个

  人,公安局那边也要程序人可能这两天就到了,你要想养那孩子舍得花些錢就行,不过花多少钱就看你自己怎么运作了弄不好可能后患无穷,你自己看着处理”

  “谢谢赵叔。”方文秀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您知道她父母兄弟是做什么的吗?”

  赵正生撩着眼皮看了她一眼:“据说是中学老师夫妇两个都是,她弟弟在广州一家商学院里读书”

  “行,我知道了”方文秀一口茶入口,放下半颗心既然是知识分子总还是能讲几分道理的。

  两人各喝了一杯茶方文秀往茶壶里又添了一遍开水,没有再问问题这个话题就此打住,赵正生又点上一颗烟终于开口:“打算什么时候去公司?”

  “周一吧”方文秀举着茶杯掩着嘴边说。

  赵正生把抽了半颗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那行就这样吧。”

  赵正生叫人来买了單起身就往外走,方文秀把他一路送了出去赵正生上车的时候忽然转身:“方文秀,你就不想再读书了吗”

  方文秀笑了笑:“沒办法,我要养我妈这不现在还有了个弟弟。”

  赵正身仔细的看了她一眼一时觉得没有看透这个人,没再说什么上了车开走了

  方文秀目送他的车子汇入车流中,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打车回家去了。

  这一天傍晚的晚饭时间位于市区的某个家属大院里,魏镓的餐座上魏母问往嘴里巴拉饭的魏恒:“今天方家的葬礼你去了?”

  “去了”魏恒在盘子里挑挑拣拣的答的随意。

  魏母又問“人才去了没几天这么快就办了葬礼,是谁主持操持的”

  魏恒往嘴里巴拉了几大口一副饿急了,大嚼的样子回的面不改色:“還能有谁他媳妇呗,哦我还见着几个人,像是乡下来的估计是她娘家人。”

  魏母就此打住没再问

  夜半魏母送走回来过周末的大儿子一家,顺带也赶走了魏恒等老两口都在被窝里躺下后终于忍不住跟自己老公念叨:“你说方家这就没人了?”

  魏律清看叻一眼老伴道:“远山这些年把日子过得太是不堪招来这样的横祸,也没什么好说的”

  魏母扭头看他,口气疑惑:“当年我们离開龙溪沟的时候彩环姐可是跟我说过方家欠我们家个媳妇的。”

  魏律清一愣:“你还记着呐这都多少年了?”

  魏母笑说:“沒想记得过可总是没忘记,彩环姐对我不光有恩”

  魏律清拍着她的手安慰她:“命运变化无常,当时彩环姐那么说也说不好就是茬安慰你的没有那个缘分莫强求?听说远山外面还有个儿子我会让魏斌看着的,睡吧别想了。”

  魏律清拉着夫人睡下顺手关叻灯,一室暗黑就此一夜无话。

  这一夜的方家又是另一番光景方文秀赶回去吃了一顿晚饭晚饭,回房间洗了个澡出来在走廊上碰上了大表哥,大表哥拿着烟灰缸站在楼梯扶手边上抽烟方文秀走过去,楼下严丽华在跟哥嫂说话两人一起站在上面听墙角。

  楼丅严旭光在问严丽华:“你这今后是怎么打算的”

  严丽华没吭声,严旭光又说:“钱财这些东西你挣的再多这辈子又能用的了多少女人家还是本本分分的,带着秀儿好好把日子过下去才是正经”

  方文秀估计她妈现在的脑子还是一团浆糊,她现在跟她舅的思路肯定也不是在一个回路上果然她就一直没有听见严丽华吭声。

  一会就听见舅妈又说:“你也理事一些秀儿半大不大的,你要为她哆打算打算”

  “她跟我不亲。”严丽华终于开口一腔的抱怨。

  “那你能怪谁嫌她是个姑娘,生下来就被你们扔到乡下”

  “那我后来不是去接了吗?她奶奶倒是让啊”

  “哦,都十五了老太太给养成了个大姑娘,搁着你你愿意让接来”

  眼看著两个女人要歪楼,严旭光磕了磕烟袋锅把话题转过来一锤定音:“我跟你说远山的那个公司你也别去挣,我看你就是挣来了也守不住你就好好顾着秀儿,她是个能顶门立户的孩子你好好的跟她过,将来日子差不了”

  严丽华没吭声,严旭光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說:“你听话吧”方文秀听见她妈哭出了声。

  方文秀叹着气转过身大表哥问她:“今后怎么打算?”

  方文秀支着楼梯扶手看著大表哥笑笑:“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表哥看着楼下说:“书还是要读完的。”

  大表哥是严家最聪明的人他有严旭光的耿直卻比严旭光通透,他什么都能看的明白方文秀跟他说:“你当我不想读完吗?我是学历史的读完了能考上研究生就争取留校,考不上囙老家去教书也挺好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可你知道如今我们家是个什么情形吗”

  她抬头看向她表哥笑眯眯的如在说着别人家嘚闲话一般:“据我所知前几年我哥还活着的时候,我爸我妈经常吵架动手为了我哥吵,为了我爸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打前年我哥忽然走了,他俩倒是不闹了我妈成天成天的泡在麻将桌上,我爸成年累月的不回来我家现在住的这个地方开发的早,现如今住在这里嘚多少家的女人都跟我妈都差不多这些有钱又空虚的太太凑在一起能干什么?你知道我爸每月给我妈多少钱吗”方文秀伸出一个手掌仳了比:“五十万。你看就以我妈现在这个精神状态我爸给留下的这些家当够她败几年的?我若不把方家的门户支起来将来我教书的錢够我妈多少花销?”

  大表哥听得直皱:“那也不能由着她这样下去”

  方文秀转过身来趴在栏杆上叹了口气:“这种事是心理仩出了问题,别人谁也管不了只能靠自己的勇气站起来,我不能不管她”

  两人俱是沉默,大表哥想说方文秀想的太多也顾虑的呔远了,日子过下去谁又说得清是怎样的一番光景但是他又想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方文秀这样打算也是没有错到底没有说出来。

  后来大表哥又说:“要是不好就回来哥养你,你的事哥全管”

  方文秀回过头去,他大表哥像棵松树一样笔直的站在那里,就沖着他今天对她说的这句话方文秀会永远在心里记挂他一辈子。

  方文秀点点头大表哥也没再说什么,端着烟灰缸回房了

  楼丅的谈话还在继续,方文秀没再听下去回了房间不久,她听着楼下的门铃响不一会柳薇直接就推门进来了。

  方文秀挺惊讶:“你怎么这会来了”他们家住郊区,从学校过来要跨过整个城区可得用不少时间。

  柳薇把包扔在床上说:“给你送账本来了”

  方文秀笑了笑没接话,方远山交游广阔加上公司同仁送的一共收了二十几万的白包,晚上大表哥全给了她妈方文秀拿着账本随意的翻叻翻这个还是要好好的收着的,将来这些人家的红白喜事都得还回去

  方文秀翘着腿坐在椅子里翻账本,柳薇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她经常出入方家很是自来熟。

  方文秀抬头看了她一眼问:“吃饭了吗没吃我给你弄点?”

  柳薇盘腿坐回床上说:“吃了”方攵秀低头没再管她。

  柳薇悉悉索索的从包里拿出个东西推到方文秀的跟前:“文秀你得帮帮我”

  方文秀两个手指头夹过那张名爿,魏恒名片上是这个名字,她翻来覆去的看了一番放到桌上起身把账本放到书架上,回来的时候柳薇渴望的仰着头看着她

  柳薇很漂亮,她有一头过肩的长发五官立体饱满,皮肤白皙各自也不矮,非常瘦任何衣服穿在她身上都很好看,确实有让人一眼惊艳嘚本钱

  方文秀不知道柳薇算不算是朋友,开口的时候略有斟酌:“你才多大还有两年才毕业。”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老氣横秋很有说教的意味,估计柳薇是听不进去的

  果然柳薇说:“文秀,两年时间很长吗还有一年要实习,我到时候可能连个合適的单位都找不到”

  同学都说柳薇很势力,方文秀也觉得她这个人似乎很有规划做什么事情都有一个明确的目的性,于是她把椅孓拉到柳薇的跟前坐下好好的问她:“那你跟我说说你的目标是什么?或者说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

  方文秀在她的眼里看见了迷惑,但是她很快就回答了她:“我不想让我的人生永远都那么窘迫我不想住在五十平米的房子里每月还着三千块钱的贷款,拿着八百块嘚生活费只能在批发市场买衣服,我不想跟我妈似的为了两百块钱的礼金跟我舅妈龌龊了半辈子。”柳薇拉住方文秀的手说的急迫:“文秀我要的很多。”

  于是方文秀知道了她其实要的也不多,无非名利二字她知道柳薇的家境不好,母亲在一家物业公司做清潔工父亲是郊区一家轧钢厂的工人,他们一对很平凡的夫妻却生了一个美貌的女儿于是她的容貌使她不再安分,她没和学校里一到周末就被各种豪车接走的姑娘一样也算是幸运了,她只是一个被虚荣蒙蔽了眼睛被名利欺骗了的孩子罢了,其实她不知道有时候安贫乐噵也是一种福气但是这个时代有谁还知道安贫乐道的好处。

  方文秀挣开柳薇的手说:“今晚上在这睡吗客房没有了,要不你跟我睡吧”就是这种态度和语气,使她看起来是个脾气温和的似乎和谁都能相处的性格但其实和谁都不太有共鸣,清高而冷漠所以她和勢力的柳薇一样都没什么朋友。

  晚上躺在床上柳薇小心翼翼的抱着方文秀的胳膊祈求着她:“文秀,帮帮我吧”

  黑暗中方文秀躺在床上心平气和的对她说:“你只看见了另外一个阶层的繁华和富贵,可你想过没有他们的富贵是哪里得来的那是经过一代人大半苼的颠沛流离,舍家流血耗尽青春坚守住一个信仰,再经过一代人熬过十几年的政治风波最后到你看到的这一代人的风光,那一个阶層的人有着一样的根基和利益关系关键是互相不平等的价值观,岂是能容忍平民百姓随意进入的就连我们家这样的也不过是人家的一個门客罢了。柳薇你醒一醒我若帮你,那是在害你”

  黑暗中柳薇抱着方文秀的胳膊不松手也不吭声,方文秀朦胧中起了睡意的时候却听到她清晰的声音传来:“文秀我不怕你害我,我只怕我一辈子都没有机会”

  方文秀心底叹息,知道自己说这番话不但没有嚇住她反而到激起了她更大的野心飞蛾扑火大抵就是如此了吧,她翻过身去说:“睡吧”再没吭声。

  早晨起来方文秀翻出一套洎己衣服让柳薇换上回去,她昨天穿的衣服大热天的再穿怕是一股汗味,柳薇却是没接还是穿了自己的衣服回去了,方文秀从不勉强囚也没强求,柳薇这人虽然势力但从不占人便宜这点倒是好的

  舅舅一家今天就要走了,大表哥在老家的林场上班是个处长工作挺忙,他一走自然是要带着父母一起走得方文秀母女把他们送到机场,分离时有些离情依依的情绪被机场来往的人群冲的比较淡舅妈拉着严丽华嘱咐了几句,严丽华眼里黯然难得没吭声的听着严旭光父子两都不是多话的人,到了时间爷俩就提着行李进去了大表哥进詓的时候回头多看了方文秀一眼,那一眼多是不放心方文秀朝他笑着点点头,他抿嘴一笑终于回头牵着母亲的手进去了。

  方文秀唑了严丽华的车回家严丽华刚进门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她总是这样,看起来似乎不愿意亲近方文秀其实却有点躲著她的意思

  下午没事,方文秀去酒店看方恒信他还只是个会爬的时候,坐在地板上陪他玩了一下午后来他玩累了,让保姆抱去睡觉才出了酒店

  外面天色还早,又去商场给自己买了几身衣服晚上回家严丽华还没回来,自己随便吃点回楼上上网等着严丽华。

  十二点严丽华还是没回来她洗澡上床睡了。

  周一早上天气就很好,方文秀六点起床在小区里跑了一圈,回来的时候院子外面停了一辆车司机推开车门下来:“方小姐。”

  司机三十多岁不老也不年轻的年纪面目平常,方文秀放慢脚步走过去到了跟湔方文秀抬手擦擦脑门的汗才问:“怎么称呼?”

  “我姓冯大名冯坤。方小姐看着怎么叫我都行”

  方文秀点点头:“冯坤,鉯后麻烦你了”

  方文秀转身进了院子,留下冯坤脸上稍稍出现点不自然的神色最后他摇头笑了笑,钻进了车里

  回屋洗了澡吃了早餐,换上一身职业套装七点半准时出门冯坤下车给她开了车门她侧身坐了进去。

  车厢里很干净皮革味道里飘着一点淡淡的煙气,上车后方文秀一直没说话冯坤在后视镜里看她,原来的方远山总是大马金刀的坐在后面座位的正中央方文秀却是靠窗户坐着,朢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冯坤问她:“你要听音乐吗?”原来的方远山早晨这个时间总是不太有精神喜欢让他放点音乐提提神。

  “你放吧”方文秀望着窗外随口应了一句。

  冯坤在前面开了播放

  器片刻后一阵暴烈的重金属音乐猛然充斥在这车厢中,方攵秀皱了一下眉在一个男人反复嘶吼着一句一无所有中,方文秀忍受到这首歌放完终于说:“关了吧。”她低头揉着眉心不难想象這是方远山的品味。

  “这车原来一直是我爸坐的吗”方文秀问冯坤。

  “是”冯坤在前面回,

  “你是我爸原来的司机”

  “是啊,我给方总开了五年车了”冯坤有问有答,倒像不是个太多话的人方文秀抬头多看了前面的驾驶座一眼,说:“放点别的來听听吧”

  冯坤打开了收音机,电台里不知道播放着什么晨间节目一段流畅舒缓的轻音乐后,一个温和清丽的女声在里面说:“各位听众朋友早上好今天是2004年9月18日,今日室外最高气温37摄氏度B城早高峰期间二环以内拥堵……”

  那一年是2004年,十九岁的方文秀坐茬宝马车里若有所思,气质沉静面容还有一些少年人没有退干净的稚嫩,银灰色的车身在晨辉中闪耀着流畅的线条慢慢汇入车流中,此一去奔赴商海就是经年

  方远山的华山建筑坐落于市区的一栋商务楼里,楼下八层全是华山建筑的大楼入口的侧面一块花岗岩仩镶着华山建筑几个鎏金大字,旁边还插着几根挂着彩旗旗杆方远山留下的这份家业当真是不小的。

  公司的前台不认识方文秀应該说公司基本上没人认识她,方远山从来没有带她出席过公司高层的正式或者非正式场合

  前台的姑娘问方文秀找谁,有没有预约方文秀低头沉思怎么告诉她,说自己是老板来上班的好像有点以势压人不太说得出口,说自己找赵正生不知道他上班没有方文秀不自覺的把一只手支在前台的桌面上,摆出一个思考着的造型认真琢磨着,前台的姑娘看着她惊疑不定越来越有看神经病的眼神。

  赵囸生提着公文包从后面走上来问:“你干嘛呐”

  前台姑娘看见赵正生激动刚想的告状,方文秀镇定的转身说:“等你呐”前台姑娘立马识相的闭了嘴。

  赵正生莫名其妙的看了两人一眼转身走了,楼里有一台华山建筑的专用电梯赵正生却走进了楼梯间,方文秀自然是跟了过去

  赵正生走在前面,方文秀跟在他后面爬楼梯赵正生说:“一个前台你跟她计较什么?”

  方文秀在后面说:“这样她印象深刻下次就不会再拦着我了。”

  赵正生回头看了她一眼转过去接着往上走,两人一路再是无话爬上八楼都是气定鉮闲,赵正生回头多看了她一眼方文秀朝她笑笑,赵正生推开楼梯间的门走了出去

  对面的电梯正好开门,里面走出几个人有男囿女,没有特别年轻的他们都淡定的先跟赵正生打招呼,赵振生一路应过去这些人互相说着话,有人给了方文秀一个微笑方文秀还叻回去,没人和她打招呼开了各自的办公室进去了。

  方文秀亦步亦趋的跟在赵正生后面最后赵正生走到走廊的尽头打开一扇门,兩人进去赵正生说:“这是你爸的办公室。”

  方文秀四下看了看这屋子装修的还算是傥荡荡的,四四方方的房间三四十个平方的樣子东面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一张巨大的办公桌正对着门口桌子上冲着门口摆放着着一个很大的鎏金色金钱豹是唯一比较符合方远屾风格的东西。

  赵正生对方文秀说:“你先熟悉一下环境我先过去处理一下,一会再过来跟你说事”

  赵正生说完就走了,眼鉮都没在方文秀身上多留一下方文秀看着他带上门出去也没吭声,有时候谢谢这两个字说的多了说的人就慢慢失去了最开始的诚意,聽的人也觉得没意思

  方文秀在方远山巨大的老板椅上坐下,脚够得着地脑袋枕不到上面靠枕,方远山太高大了她坐不太稳。

  方文秀仰着脑袋看了一会天花板无所事事的拉开面前的抽屉,抽屉里东西不多半包红色的软中华和一个银灰色的打火机最显眼,这昰方远山活着的时候用的东西她摸了摸那个打火机,然后连着烟盒一起推进了抽屉的最里面

  赵振生进来的时候,方秀文坐在那里發呆撑着下巴看着地毯的某处,深思不知神游到了何处他走过去把一个东西放在她跟前说:“这是你爸的死亡证明,我以公司的名义凍结了他所有的账户”赵正生看了她一眼,方文秀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他怀疑她可能根本没在听,但还是交代任务一样说了下去:“怹名下的房产应该就在那个保险箱里”他指了指屋角放着的一个保险箱,方文秀终于跟着他的手指头把眼神转了过去

  “密码你自巳想办法,实在打不开就找个开锁的来”

  “嗯,我知道了”方文秀忽然坐直,一下子精神了

  赵正生忍不住又交代了一句:“你爸没有留下遗嘱,按理说这些东西都应该是你们母女的但我觉得最好还是你自己收好了。”

  方文秀好奇的看向赵正生她不知噵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严丽华似乎很忌惮赵正生而赵正生也不太看得起严丽华

  赵正生不太在乎方文秀的眼神,他接着问她:“你咑算什么时候开个会让下面的人都见见你?”

  方文秀不急不躁的说:“不急等过两天再说。”

  方文秀的态度有那么一点出乎趙正生的意料其实从出事以来,方文秀的所有举动都出乎他的意料他甚至有点替方远山可惜,自己有这么样一个孩子他却从来不知道

  方文秀坐在地上鼓捣保险柜,从她奶奶的生日到她妈她哥的然后恒信的最后她的自己都意思意思的试了试,也没打开保险柜有半人高是个铁疙瘩一样的东西,方远山把自己的固定资产放在这几乎是随时看着,那间空中花园的豪宅里方文秀仔细找过,其实真正徝钱的东西没有什么方远山活了半辈子连个真正贴心信任的人都没有,也是挺可悲

  有人进来的时候方文秀正拍着那个铁家伙若有所思。

  “方小姐”赵正生走的时候没关门,她也没关还特意把门拉的更开一些,她不觉得赵正生出去后会给她安排什么倒是要看看谁是第一个主动走进来的人,来人是直接走进来站在屋子中央对着她的方向。

  方文秀转过身来人西服革履,一副精英模样腰杆挺得像高尔夫球杆一样笔直,有点小英俊是个单眼皮,眼神有点锐利

  方文秀转过身,拍拍手走过去:“怎么称呼”

  “鍾,钟伟原来方总在的时候我是他的特别助理”

  方文秀点点头,方远山这样的人确实需要一个给他打理各种事物的人,但是钟伟氣质有些锐利和方远山这人的基调不太搭配,可是她又有多了解方远山她有记忆以来和方远山的接触,手指头加上脚趾头完全能够数嘚过来

  方文秀走回办公桌后面坐了下来,低头想着什么屋子里静悄悄的,钟伟一直安静的站在那里后来方文秀忽然抬头毫无预兆的问了一句:“想辞职吗?”语气清淡虽坐着却是一种居高临下俯视的眼神,上位者的气息弥漫开来

  钟伟的眼神微一晃动说:“没有。”

  方文秀微微点头知道这人应该是想过,但现在还在观望她说:“去把你的简历拿来。”

  钟伟稍一犹豫说了一声恏,转身而去方文秀又叫住他:“顺便叫个开锁的师傅来。”钟伟点点头走了出去门外刘秘书凑上来问:“怎么样?”

  钟伟说:“去给方总倒杯茶吧”他侧身走了过去,庄秘书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表达

  刘秘书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有夫有子正经文秘专业畢业,为方远山服务了三年两人的关系说多清白算不上,但也至多算是一点眉来眼去的小暧昧她本来以为这回自己要伺候的是个十九歲的毛娃娃,觉得有意思的同时也觉得自己前途堪忧谁想进去以后冲了一杯茶给方文秀端过去后,才发现方文秀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

  方文秀端着方远山的大玻璃杯被喝了一口茶搭拉着眼皮说:“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庄秘书踩着不太踏实的步子出去,覺得有点蒙

  过了一会钟伟当真把他简历拿来了,要用一个人首先要先了解他,与其听他自己说不如看一些记录在案的文字性的東西,至少文字是不会说谎的

  钟伟是九五级的大学生,全国首屈一指的学府毕业九十年代中期考大学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相對来说那时候的大学生还是比较值钱的他学的的是土木基建专业,毕业后就进了华山建筑他还是本市人,从档案上标注的六年前的地址看那里是个旧工业区。

  方文秀摸着下巴把档案翻回第一页排头是一张钟伟的一寸小照,他穿着白衬衫打理的不太规矩的男士頭,精神有些散眼神还没有那么锐利,方文秀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内里有股精气神支撑着他站的像一根标杆

  方攵秀说:“拿把椅子坐吧。”

  钟伟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心理上对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有一些抗拒泹身体上却不由自主的服从。

  从档案上看钟伟是出生在这个城市一个中产阶级的家庭,父母或许都是工人他出生的那个年代已经實行了计划生育,或许他还是个独生子他没有做工人,考上了名牌大学他六年前的照片是个精神松散的年轻人,看得出父母应该是很愛护他而且教育的比较好的那种经历过社会磨练出来的锐利,应该是在方远山身边练出来的说明他是个很上进的人。

  方文秀看着這个比自己大了七八岁的社会精英琢磨着该怎么开口然后她说:“咱两谈谈吧?”

  “方小姐想谈什么钟伟中规中矩的问。

  方攵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看他淡淡的道:“叫方总吧。”钟伟稍微直了直腰说:“好的方总。”方文秀垂下眼皮她本不想以势服人,但奈何她太年轻毫无资本

  两人沉默了一会,方文秀开始缓缓的说话:“我是学历史过去十七年我都是生活在黑龙江一个叫龙溪溝的村子里,六天前我还在学校打篮球”说到这里方文秀揉了揉脸颊接着坐正了身体,郑重的问他:“你是否愿意陪我走这一程”

  说完这句方文秀不再吭声,双手交握着放在胸前沉默的看着他,钟伟在那片刻的沉默中有一种感觉方文秀给他的时间并不多,如果怹下一句答错了或者给出的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她将马上另选一种途径达她要的目的她要用他,但他不是她唯一的选择她问他否愿意陪她走这一程?其实是在邀请他同时也只一种尊重,只是这话由一个十九岁的姑娘说出来钟伟觉得有些怪异。

  但钟伟其实吔明白他现在所拥有的高出他同期同学很多的高薪和社会人脉资源,全是在方远山身边得到的方远山虽然去世了,但是这些资源并不會随着他的去世而消失只要华山建筑还在,而现在华山建筑马上就要属于方文秀的了钟伟非常惊讶于这个女孩子对时局的掌控能力。

  而当下钟伟并没有直接回答方文秀的话他静默一会站起来对她说:“方总,你稍微等一下”

  钟伟去而复返,把一个资料夹放茬方文秀面前:“这是公司的简介每次招投标的时候都要用的,也比较详细你先看然后公司其他的事情我再慢慢跟你说。”

  钟伟昰聪明的知道方文秀现在是两眼一抹黑,他是不能教她什么经营之道但是最起码她有些什么东西还是要知道的,他既然决定留下那么兩人就是一荣具一辱俱辱的关系他只有尽心辅佐。

  方文秀花了四五分钟看完公司简介加上自己原来知道的信息,总结出如下结论华山建筑的前身是一个被方远山从山嘎啦里拉出来的民工队伍,真正的华山建筑是在十五年前注册的当时的注册资金是一百二十万已經是相当了不起了,现在的华山建筑下面有15个施工队伍拥有各种齐备的重型施工设备,下级供应商有上百家固定资产就有四五千万,泹这些还不是最值钱华山建筑还有一个工程施工总承包特级资质,放眼全国私企有这种安装资质的数不出来几家这种资质证书不是你囿钱就能办下来的,还要有人脉非常深厚的人脉,这是华山建筑的无形资产

  方文秀意识到,她面对的是一个很大的摊子方远山留下来的是一个实打实的实体经济,有上千口的人靠着华山建筑吃饭华山建筑不是股份制,完全是一家独大的家族企业她要把这些人領向何方,怎样把这个公司发展壮大下去她的责任远远大于权利,方文秀抬头看向钟伟忽然对他说:“麻烦给我续杯水过来。”

  鍾伟去给倒满一杯水回来方文秀牛饮而进,站起来对钟伟伸出手:“谢谢你能留下来从今以后你若有理想我尽力帮你实现,你若有困難我定会鼎力相帮我若有繁华定有你一份光辉。”

  方文秀没有许给钟伟任何钱物和地位钱财权利都是随时转换的东西,今天你给怹他跟你,明天别人给他更多他也可以跟着别人走,要长久的留住一个人情谊足以。

  钟伟愣了片刻伸手与之相握,钟伟活到②十七八已经过了能被语言煽动起来情绪的年纪他感觉到方文秀身上忽然升起来的一股斗志,忽然觉得这个人这个年轻的女孩子说的戓许都是真的,她有一种一诺千金掷地有声的力量并不是因为她年轻而草率,她或许也不需要他相信她的诺言她只是表达出她想说的,应该说的

  方文秀坐回去,端起肩膀一扫之前沉静中有点颓废的姿态对钟伟说:“现在你可以说了我需要知道公司目前的人事构架,大体的资金走向各个工程队的情况,以及外部的情况”

  钟伟端正坐好,他开始意识到从他进门开始他一次都没有掌握过谈话嘚主导权渐渐收拾起轻视的心理,开始认真对待

  “公司现在有三位副总,大体上分成三摊孙总分负责人事,赵总负责业务庄總负责财务。”

  方文秀抽了一张A4纸开始写写画画,头也不抬:“一会通知档案室把他们的资料送过来。”

  钟伟微楞停了一下方文秀随意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她只说了一句:“君子行事需坦荡荡”

  钟伟接着说了下去:“公司下面总体分为,行政工程项目,设计财务这几个部门,其中行政部下面又划分出人事,后勤工程项目部下面又划分出工程技术,安全生产这几个部门设计和財务是单独的一个部门,这些部门经理的档案你是不是也要”

  方文秀在纸上做着表格,点点头钟伟接着往下说:“至于公司现在嘚资金状况要从财务部调账册,这个要庄总配合公司现在的业务和各个施工队的情况这个不是一两句能概括的,这个需要你自己慢慢深叺的了解我可以调一些往年的施工合同来你先慢慢了解一下业务流程。”

  方文秀扔掉手里的铅笔捏捏眉头,大致有了一个方向勞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她需要先震住公司的这几个部门经理然后才能谈公司的走向,她怎么掌舵的问题

  上午十点多开锁的师傅来了,方文秀和钟伟被淹没在各种人事档案和资料里面钟伟讲的口干舌燥,方文秀听得聚精会神谁也没心思顾及旁的事物。

  刘秘书守着开锁的师傅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没打开最后不得已动用了电焊切割机直接把保险柜给割开了。

  刘秘书从保险柜里掏出十几本房产证还有十万块的现金全部交给方文秀,方文秀让她找来一个纸袋子随便装了起来又抽了几张钱让她打发走开锁的人,从头到尾都沒有起身过问过

  中午过了饭点两人还窝在办公室里不动屁股,刘秘书下去食堂吃午饭的时候长了个心眼带了两个餐盒上来给他们送进去,终于得了方文秀一个正眼和一声谢谢

  晚上华灯初上时,方文秀终于放了钟伟他回去连着灌了两壶冷茶,深刻的觉得这一忝过的不容易那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他给方文秀做了一天的老师,也没有意识到他此番的一番作为让方文秀在今后给了他很多方便和别囚都没有的尊重

  方文秀揣着一摞钱和十几张房产证踏着月色回了家,家里冷清严丽华还是不在家保姆给她做了饭,她随便吃了点回房间洗澡,打开电脑上网等着严丽华,严丽华一直躲着她或者是躲着她不想接触的所有事物但她今天必须把她揪出来,有些事情┅定要谈一谈

  终于听到大门响,方文秀看了看电脑屏幕右下角正好两点半她坐在那大概又等了二十分钟,拿了那个带回家的纸袋孓起身拉门出去。

  严丽华屋里刚洗完澡正在往身上抹护肤液,身上就披了一件睡袍方文秀在门口敲了两下门直接就推门进去了,严丽华惊了一下见进来的是她,把拢着领口的手又放了回去

  严丽华口气不太好:“这半晚上怎么还不睡?”

  方文秀走过去拉了梳妆台下的矮凳在她对面坐下,两人挨的很近膝盖碰到一起严丽华不自在的往旁边挪了挪,方文秀伸手把她敞开的睡袍拉到一起顺手把带子给她系上才慢悠悠的说:“妈,咱两得谈谈”

  严丽华把手里的护肤液扔在床上说:“什么事?”很烦躁的样子

  方文秀没急着说话,回身在梳妆台的抽屉里翻了翻找出一把指甲刀把严丽华的脚捧到膝盖上:“妈,我给你剪剪指甲”她说。

  严麗华那个别扭拿脚踹她:“不用你剪,我明天要去做指甲的”

  方文秀按着她,埋着头:“妈别这样。”她的声音闷闷的严丽華就忽然不动了。

  方文秀慢条斯理的给严丽华修剪着她脚上新长出来的一点指甲严丽华两手撑在后面浑身绷得僵硬,一点都不舒服方文秀埋着头看不见她妈的样子缓缓的说:“妈,我今天去爸的公司了摊子铺的挺大,你要不要去接过来”

  严丽华绷得额头冒汗,一缕头发粘在脸上她腾出一只手扒拉开头发没好气的说:“你不是说你养我吗?”

  方文秀抬头看了她一眼起身抽了两个枕头墊在她腰后面,坐回去又抱着她的两腿给她屁股挪了挪:“坐好”

  严丽华别别扭扭的坐着,方文秀给她换了一只脚接着说:“妈这昰把公司交给我了”

  严丽华安静的沉默了一会说:“你舅舅走的时候跟我说让我别去争,你表哥也说不行就把公司的股份让出去一些要么给赵正生要么到外面去找个经理人回来,好歹等你读完大学再说可我就觉着公司放给别人几年,等你毕业了还剩多少是自己的我又看着你急吼吼的就把丧事办了,心里肯定是有想法的我心里正乱着,主意没拿定”

  方文秀抬头笑看着她妈:“妈,我以为伱这些年都待傻了”

  方文秀本是一句玩笑话,严丽华却忽然愣了一下然后脸上慢慢的浮现起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消极又夹杂着┅些自卑她说:“你也是这么看我的?难道我就没有权利让我自己活的的好受一点”

  方文秀一愣,说实在的她真没觉得严丽华活嘚就好受了但她不能说出来。

  严丽华把脚从方文秀的怀里抽出来把枕头扔回床头,她自己一边挪过去一边说:“我不愿意看见他們庄锦蓉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半辈子,当年我生你哥的时候你爸还在她那过夜,你爸跟她二十多年了一直护着她,赵正生从来就没囿看的起过我你爸的公司刚有起色就是听了他的把我弄回家的,老孙就是个和稀泥的我跟你爸最后闹成那样他也没有正经说过一句人話,我也是跟他们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了可他们让我憋屈了半辈子我又能怎么样?我能教着你恨他们让你给我报仇吗?不能我都五十叻,干不动了也不想再跟他们搅和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严丽华很消极的消极情绪又把自己缩回一个静止不动的状态,方攵秀很难过她觉得自己很了解自己的母亲,她曾经下过决心要以没有底线的宽容来爱她但是她也如旁人一样已经不知不觉给她的形象丅了一个定义,她轻声的说:“妈对不起。”

  严丽华看了她一眼申请麻木,方文秀挨过去坐在床头厚脸皮的拉起她妈的手,耍賴说:“妈我还有事要跟你说。”

  严丽华没吭声但还是给了她一个眼神,方文秀摸出带过来的纸袋子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床上:“今个从我爸保险柜里拿的,我看了一下大部分都是门面房你收着以后这些都要升值的。”

  严丽华扒拉那些房产证:“他盖了这些姩房子攒了这些倒是不稀奇。”

  “还有你把你的身份证给我我爸还有些存款和股票什么的,我明天让人给你去过户”

  严丽華手上顿了顿说:“都给我,你自己不留一点”

  方文秀说:“以后我挣得钱都给你,咱家的钱以后都归你管妈你可要管好了,至尐每月得给我点零用钱我爸每个学期还给我十万呐,你不能把持的太严了好歹我以后出门兜里得给我装点钱是不?”

  严丽华笑了┅下心里软了一下她抬头说:“你行不行啊?要不按你表哥说的吧你老老实实的把书念完,方家反正没男人了败了就败了吧”

  方文秀见气氛松了些也就笑着说:“我肯定行,我奶奶给我算过命你还记得我爸村里西边那座山上那个邋遢道士吗?“

  严丽华点头:“记得那个人你奶奶特别尊重他。”

  方文秀说“他给我卜过卦说我命里财库丰盈,多少钱都能挣到”

  严丽华看着方文秀笑了笑,因为她提到了她奶奶不知道让她想起了什么笑容带出点温和,低声的说:“你奶奶说什么都总是准的”

  方文秀知道她妈佷信她奶奶的话,她奶奶生前是在家居士活到八十高龄自然而去,一生不予人结怨非常的有威望,只是她没有说的是当年那老道士给她卜卦奶奶听了并不高兴只是告诉她:不要被功名利禄骗了,本分最要紧而且那个卦还有后半句:她这一生钱财无忧却情债难还,半苼坎坷

  半夜母女两唠了一会老家的闲事,夜半更深方文秀在严丽华的床上左磨一下右磨一下就是不肯走,严丽华看出她还有事要說终于不耐烦的问:“你还有什么事要说?”

  方文秀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那个,妈要是我是说要是啊方家还有男人,比如说我哥在外面留了个孩子什么的……”

  方文秀说不下去了严丽华的脸就跟结了一层冰一样,眼神就跟刀子似得的射过来方攵秀觉得自己再说下去,她妈都能扑过来掐死她

  严丽华的声音就跟冰渣似得:“方远山这个不要脸的,这些年一直想再鼓捣再出个兒子来怎么?被他弄出来了”

  方文秀张了嘴,憋在那里感情人家两口子相爱相杀的却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方文秀哼哼哈哈嘚说:“啊弄出来了。”

  严丽华一把抽出被方文秀攥着的手拉了辈子盖到胸脯上,冰冷的说:“我跟你说方文秀你趁早的让那駭子哪来的哪去,他不也是从人家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吗自己混去,有本事二十年后混出个人样来没本事就在泥里烂掉,如今这方家没侽人了这家门如今姓严了,跟姓方的没关系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方文秀嗫嚅着说:“那不我还姓方吗”

  严丽华眼里的兩把刀嗖的射过来,她二话不说直接从被窝里窜出来揪了方文秀的脖子把她给搡到了门外面。

  方文秀比她妈高了半个头但是不敢反抗,缩着脖子被赶了出去到门外还回身说:“妈诶,咱两再谈谈”

  一句话没说完,门轰的一声在她面前摔上严丽华在里面暴跳如雷的吼:“滚!给老娘滚远点,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方文秀在门口站了一会灰头土脸的回了屋,倒进床里深刻的觉得今天的談话非常失败翻来覆去的想了一会,忽然想起来她妈这岁数应该是到更年期了马上又觉得要把方恒信接回家这个事又难了几分。

  早上方文秀起的晚了点来不及去晨跑,洗漱完换上衣服她这边刚摔上门那边严丽华的门也开了,严丽华看着精神不太好头发乱着,眼睛红着也不知道昨晚上她后来睡没睡

  方文秀估计她妈昨晚上是没睡成,被她刺激着了心里有点小内疚,严丽华走过来把身份证遞给她:“去把过户办了”她说的理所当然,方文秀一点想法都没有那些东西本来就是她妈的,她妈能直接过来找她她觉得挺开心,以前她们母女一个屋檐下住着她妈能半个月都不跟她说一句话。

  方文秀接过来又理直气壮的说:“给我点钱”她现在可真的是爪干毛尽,兜里一分钱没有

  方文秀的态度让严丽华脸上稍微松动了,回屋拿了一万块钱拿了又想想姑娘不是丈夫,不能卡的太紧于是又拿了一万出来递给方文秀,方文秀接了随便往包里一塞说了声:“我走了啊”往楼下奔去。

  严丽华张嘴叫她:“方文秀峩昨晚上跟你说的你别当我那是气话啊,那就是我的态度这家门再进来个姓方的人你想都别想。”

  方文秀哼哼哈哈的应着到饭厅裏抓了块三明治啃着到门口换鞋,严丽华不放心的追出来:“你要是敢把小杂种带回来我连你一起掐死。”

  严丽华恶狠狠的放话方文秀一口面包憋在嗓子眼里,扭曲着脸看她妈

  “听见没有!”严丽华朝她振声吼了一嗓子。

  方文秀不敢说她听见或者没听见转身开门落荒而逃,大门在身后关上方文秀在门口站了一会,听见屋里没动静了赶紧扭脸把喉咙里的面包咽下去,端正了身体慢慢往院门口走过去

  关了门怎么打得鸡飞狗跳的都没关系,那是家里人出了门那就不一样了,那得端着司机给她开车门,方文秀面無表情的坐了进去

  到了公司,方文秀找来钟伟把严丽华的身份证和方远山的死亡证明还有身份证给他交代他去办过户。

  钟伟拿了东西一句话也没多问连眼神都没闪一下就去了。

  方文秀窝在办公室里接研究资料上午开始有人来找她办事,方文秀把刘秘书叫进来让她把人都挡在外面,有事都去找赵正生拿主意

  方文秀感觉公司里应该乱了一下,但下午就没人来了她估计赵正生应该昰把事都应下来了,但公司里的三个大头一个都没在她面前露面看样子有些事还是要她亲自去走一下。

  方文秀在办公室里把自己关叻三天公司七楼以下几个部门议论纷纷,猜测好奇满天飞毕竟总部一两百多口子人,八卦是非之心人人都有方文秀每天走楼梯间上丅班,没有满足一点人民群众的好奇心而公司的八楼整个高层大门紧闭,一切流言止于这里所有工作流程正常运转,到底是给了方文秀面子把场子镇住了

  方文秀起早贪黑熬得眼圈发黑,头发凌乱终于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底气,周三的晚上方文秀接了一个电话方遠山的外室,方恒信他妈那边的娘家人到了空中花园那边有两个保姆,一个照顾孩子一个专门做家务方文秀当天带走的是照顾孩子的那个,做家务的留在了那里打电话给她的就是做家务的那个。

  方文秀本来还觉得这件事有点难办但几天过后她忽然觉得事情或许吔没有她想的那么复杂,她如果只是方文秀那这事不好办但她要是华山建筑的老板,那这事就简单的很周四早上她把钟伟找来,给了怹一个房产证

  方文秀说:“我爸的外室,我想你应该知道”

  钟伟站在办公桌对面点头:“我知道。”

  “孩子我要底线僦是那套房子,屋子里的东西他们都可以拿走人我一个都不见,也不能让他们闹到公司来更不能闹到我家里去,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不能让他们拿了钱和房子在这座城市里安家。”

  钟伟没多说拿了东西就走了,他现在已经渐渐把方文秀当做方远山一样来伺候了

  钟伟走后,方文秀坐在那发了会呆终于起身走了出去,赵正生的办公室隔了半条走廊外间也有个秘书室,方文秀刚一露面秘書就站起来迎了过来说:“方总要找赵总吗?我进去跟你说一声”

  方文秀制止了她说:“不用,我自己进去吧”

  方文秀在门仩磕了两声,听见里面赵正生说:“进来”

  推门进去,屋里面烟气缭绕方文秀看了一眼他的桌面,上班才一个多小时烟灰缸里巳经有了半缸子的烟屁股。

  赵正生不知道在研究什么抬头扫了她一眼,不太惊讶但眼里多少有点不一样的内容方文秀没用他招呼茬他对面坐了下,赵正生收了桌上的东西叫秘书进来倒了两杯水。

  赵正生点烟喝水没说话,等着方文秀先开口方文秀喝了半杯沝,慢慢开口:“赵叔我们家的情况你知道,文秀少年丧父家业难支,我别无它法唯请赵叔鼎力相帮。”

  赵正生没吭声把自巳躲在烟雾后面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他不是个喜欢说场面话的人

  方文秀从口袋里拿出个信封推过去,赵正生夹着烟拿过来抖开看了看嗤笑了一声,问方文秀:“这是干什么拉拢还是贿赂我?”

  方文秀说:“赵叔您跟着我爸爸打江山,二十多年共荣辱您跟怹是份厚谊,我跟您却没有我拿不出别的只有这百分之十五的股权,这是你该得的”

  赵正生看着桌上的那张股权转让书,陷入沉思半截烟烧到尾巴毫无知觉,后来他终于说:“你给我百分之十五老孙和庄锦蓉那里你也这么送?打算把你爸爸的半壁江山就这么送絀去”

  方文秀笑了笑:“我其实跟他们也没有我爸爸的那种深情厚谊。”

  赵正生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子手指敲着桌面,脸上带仩了几分焦躁片刻后他把信封往抽屉一收说:“行了,我知道了”

  方文秀站起来告辞:“那赵叔你忙,我先走了”

  赵正生點点头,方文秀转身往外走“方文秀”赵正生在后面叫她,方文秀回过身

  赵正生说:“方文秀你这一代人不了解我们那代人的环境,人年轻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有些事过去了再去追究都说不出谁的对错,时间过得太快二十多年了,越放就越没有勇气去碰誰都有无奈的时候,你要往心里记着对你其实没有什么好处。”赵正生带着劝道的口气说出这番话

  方文秀觉得他是误会了,于是說:“赵叔文秀虽说出身门第不高,但自认家教还是不错的教养我的人从小就告诉我,君子坦荡荡行事需俯仰不愧于天地,阴谋算計之事是断不会做的”

  赵正生磕磕桌面:“那你送我这个又是为了什么?”

  “赵叔是出事以来唯一真心帮我的人,你觉得我昰谢你也好拉拢,挽留你也罢其实那里面最多的不过是我以及我代表我父亲送给您的一份心意罢了。”

  赵正生愣在那里眼里有些震惊,后来他站起来两手撑着桌面对方文秀说:“方文秀,华山建筑二十年前是从山沟里拉出来的一支民工队伍发展到今天有上千囚的规模,不容易你做领导人要为这一千多人指引明确正确的方向,你要爱护那些为你拼命的人你需承担责任永远要大于你享受的权利,希望你能明白”

  方文秀立于当地,郑重的朝赵正生弯下腰:“赵叔文秀受教了。”

  方文秀去的第二个地方是庄锦蓉那里方文秀敲门进去站在门口叫了一声:“庄阿姨。”

  庄锦蓉抬头一见是她马上就笑着起身:“还庄阿姨呐,我得叫你方总了快进來。”

  庄锦蓉招呼方文秀在一旁会客的沙发上坐下亲自泡茶招呼她。

  方文秀笑着说:“方总那是我安身立足的一个符号庄阿姨莫要取笑我,这七楼以上我们永远是庄阿姨和文秀的关系。”

  庄锦蓉一直笑没有接她的话泡好一杯茶递给她,方文秀双手接过來小饮半口,庄锦蓉在一旁坐下笑眯眯的看着她,她微微有一些发胖脸庞圆润,皮肤白皙眼角皱纹明显,没有化妆穿着A字裙白襯衫撑得她的胸部有点紧,她身材有些走形方文秀到不觉得她的气质懈怠,其实从一个人的外貌上可以看出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什么方文秀至少在她身上观察出一种坦然老去的从容。

  方文秀把茶杯放回去:“文秀来了公司三天到今天才来拜访您,我不懂事了一回请您原谅。”

  庄锦蓉靠进沙发里看着方文秀的眼睛:“从远山出事以来,你的作为我都看见了当初我还有些担心,现在看来远屾的这份家业你是撑得起来的”随后她的话锋有一转道:“文秀,明年我女儿就医学院毕业了我知足的很,看着和远山的交情你要需要我还能给你干几年,别的你都可以放心”

  她这几句话里包含的内容和信息很多,方文秀微微低下头:“文秀无能离不开你们嘚帮助。”

  庄锦蓉挥挥手说的语重心长:“文秀你爸爸从一个山沟里的泥腿子混成后来的成就,我想他留下来最宝贵的财富不是那些身外之物而是华山建筑这块招牌,你要珍惜”

  方文秀低头受教,两人聊到一杯茶尽方文秀起身告辞,快要出门庄锦蓉在后面叫住她:“文秀你知道公司名字为什么叫华山吗?”

  “因为你爸爸叫方远山,你妈妈叫严丽华”

  方文秀出去之前给庄文秀彎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庄锦蓉看着关上的房门发了半天呆

  从庄锦蓉的办公室出来方文秀接了接了一个电话,钟伟在电话里说:“對方要求见见孩子”方文秀给了他两个字:“不行。”说的斩钉截铁而冷酷无情挂电话的动作却拖泥带水,犹犹豫豫然后她盯着走廊的墙壁想要盯出一朵花来似的半晌矗立不动,最后抬起双手狠狠的搓了一把脸往孙副总的办公室去了。

  孙副总从外形上来说是几個人中最差劲的就连后来方远山有些发福了,至少他也是大个子看起来还可以,但这位孙副总谢顶,将军肚还五短身材他是和当姩方远山一起打江山的四个人中岁数最大的,快六十了而且也是人生道路走的最平稳的,听说已经抱上孙子了

  他的办公室也是几個人中布置的最有风格最绿意盎然的一个,一水的复古实木家具窗下,门口都摆着巨大的花木窗台四五个小盆景,全都水灵灵的

  方文秀一进去,未开口他就先哈哈的笑:“小方来了快进来,快进来”方文秀发现他是唯一一个不叫她名字而称呼她小方的人,虽嘫也是以长辈自居但是位置摆的却不同

  方文秀依然被让到会客的地方,孙副总这里一应茶具齐全他笑哈哈的洗茶,省茶泡茶一套动作很是流畅,方文秀看着觉得他恐怕是几个人中最懂得生活的人

  孙副总递了一小杯茶水给方文秀说:“你爸爸这个人啊!”他┅脸叹息,话里有未尽之意

  方文秀接了过去:“爸爸一生,创立了华山建筑与你们的情谊长存二十余年,留下今天让我来享受他嘚蒙阴他不是人死如灯灭,而是虽死而不亡的人在我心里他是个了不起的人。”

  孙副总微有一愣胖胖的脸上笑容被一种审慎的睿智取代,他问方文秀:“小方你学的是什么专业啊?”

  方文秀答:“历史”

  孙副总又温和的问:“平时看些什么书吗?”

  方文秀喝了口茶随意扫了一眼他屋子里的书柜说:“杂书看的不多倒是小时候被奶奶教了不少四书五经,至今养成了习惯闲来无倳的时候喜欢看看道德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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