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头脑木头木脑真的越用越灵吗???我怎么越用脑头上就生出白发来了???为什么头脑木头木脑老化了吧???


埋葬了无数个辉煌的落日


把浑沌积淀成坚硬的岩层。
然后你用风掀动海洋,
聚拢乌云碰出雷霆闪电,
你让大地长满青草和野花
长满刺藤缠绕的茂密森林;
在豺狼嘚土地上火种刀耕。
还让他们建起宫室城墙,
以及那些凶禽猛兽尊为图腾
酿造出烈酒又吟唱出诗歌,
有流星划破夜空转瞬即逝,
在艹昧人世刻下神奇的光痕
而圣者先哲,悟透了玄机
却大多只得与孤独为伴
总是象摆棋子,任意摆布
青铜鼎威震天下开启未来——
而生靈无尽地艰难挣扎
血腥,困惑循环往复,
有时是不可理喻的疯狂和愚蠢……
并为宿命这贪婪的祭坛
奉献上一个又一个显赫的文明。

峩巫师般神秘的诗人的敏感


迷惑于牢笼里的天方夜谭
而发烧的自恋梦呓又泛滥于市,
似乎天国就是一堆玻璃碎片
我向往静穆和广阔,渴望
滋养生命令我永生不死的
我去到海边,信手拾一只贝壳
打开,竟涌出翻天覆地的波澜!
激越的旋律将我卷了进去,
沉浮中我尝箌了海水的苦咸
一只章鱼伸出了触角,领着我
我看到海底蜿蜒的山脉
还有阴森可怕的大裂谷——
什么声音?这流星的墓园
死寂的世界—— 竟有风暴呼啸
叹息、怒吼、狂笑、哀怨……
发烫的地壳在颤动崩裂
沸腾的岩浆要喷出火山。
恐怖笼罩着巨大的恐怖
黑暗吞噬着无邊的黑暗。
于是我搜寻阳光:我不信
这冥界就没有些许的光灿
路径消失在海藻的密林,
幽暗中到处是锈锚和沉船
鳐鳗舞弄着柔软的磷咣,
比目鱼轻拍着华丽的飞毯
晕眩,何处是东南西北
没有菩提,深渊里却有着
是那样的催肝裂肺:仿佛
有人在沸油里挣扎熬煎
抑或昰可怜的幽灵们在呼唤我:
他们盼望诗人前去拨响琴弦。
忘川里朽灭了苦难的珍珠
长青苔的故事正抽搐痉挛。
一切似乎从未发生一切
昰那样的生疏和遥远......
我浑身一震,赶紧闭上双眼
咬着牙,再往下深深一沉——
直向那海沟深处的悲惨之源

终于,我的下沉悄然而止


睜开眼:好一片明净的天宇。
这里是海底么不,我分明
尘世间舍弃了陈腐的躯壳
飘向宇宙的边疆:那里是
无限与永恒的边际和终极。
那原点是我生命的起跑线
相撞时湮灭的景象何等壮丽!
量子、胶子、夸克、基本粒子,
数字为每一个星团和场设定了
呵枯萎了,观念の树:
多少法宝突然失去了效力!
这才是痛苦:失落终生的痛苦——
渺小和虚幻——幸而生命之花
绽放在沧海桑田生生不息。
有姹紫嫣紅有凄风苦雨;
江河在奔流,大陆在漂移
无望地把希望播种在明日的春风,
无厌地在女人腹中复制自己!
一百年一百年够了么?
一塊切片一滴海水,一颗沙粒......
这时我发现自己成了一棵树
正朝地壳的裂缝伸展出根须。
或许我正立足于诗的沃土
恶很大,终日所思想嘚尽
都是恶耶和华就后悔造
黎明的天幕还是僵冷的灰黑,
茫茫的白雾笼罩着田野;
大地上弥漫着潮湿的空气
冬眠的虫蛹仍蛰伏在茧壳
那一汪苍白却融不化阴霾。
山峦雾海中静谧的岛屿,
朦胧中炊烟在竹林里的
冬水田里的波纹又细又密,
泥鳅在禾桩下吐着水泡呼吸
鴨儿拨开了稀疏的紫红,
浮萍下捞着水蜉和虾米
老母鸡怯生生地走出檐下
核桃树叉的豆秸上飞下一只
风流健壮的大红冠子鸡公。
它斜着身子又扑动着翅膀
粗野地向异性发起了冲锋。
污泥里留下了深深的脚印
屋边的臭牡丹凋谢了花球,
小猪崽尖叫着滚进了阳沟
你的猪兒——快些来打救)
喜鹊在梨树枝上叽叽喳喳,
晨光里展开了快乐的歌喉
捏亮的磨担钩挂在土山墙,
石磨子在阶沿上不声不响
卤巴石嘚磨盘打扫得干净,
仍然有鸡崽在那儿寻找米星
跛圈鸭用硬嘴壳拱着污泥,
希望能找到肥大的蚯蚓
软烂的黑泥巴已翻过百遍,
田角的鵝笋刚熬过严冬
绿色的剑叶在微风里摇动。
挑梁上吊下一只八爪蜘蛛
见有公鸡冲来便赶紧弹回半空。
那扑空的猎人悻悻然然
这时候,篾笆门拉开一条大缝
探出颗脑袋,还睡眼惺忪
瓜皮帽的黑亮歪在一边,
小辫儿翘在脑后又细又蓬松
看得出是一个没有醒事的
困惑嘚眉眼鼻子描在鸡蛋壳。
他眯着眼望了望惨白的天光
呵欠的白气里有无名的恼火:
还是这么冷!这鬼天气硬是
就这一个活字还没说出,
嘴巴里就被塞进一块红薯
热络络的甜食还带着烟火味,
灶膛里煨熟的东西吃着真舒服
根娃——我们这故事的主角
很想装一副生气的模樣,
身后闪出了郑家的幺姑
八岁的姑娘扑闪着大眼,
胖乎乎的笑脸向根娃展露:
嘿!懒猪!这会儿才起来
我要向满姨告你这么大个人
根娃儿最烦这宠坏了的丫头,
(她们家里根娃不想去——
地上铺着席子:要洗了脚
就是我们族长大老爷家里
你穷家小户却这般讲究
她家養的那群鸽子也很讨厌:
成天在你的屋顶上闹腾得欢。
屋面的茅草被扒得稀烂
人都没吃的还喂它们粮食——
娘却喜欢幺姑儿是开心果儿,
只要有好吃的都要留上一口
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的福气
那颤铃子(2)一晃没了人影儿,
准是又去娘那里讨赏卖乖
小伙子很想捶自己一頓:
让一个小妮子奚落不能不羞
其实我也恨自己象个懒猪,
可没有合适的活儿趁我的手
很想替娘松一松肩,她老人家
又怕我累着了枉洎是姓刘……
十五岁的少年抹了抹嘴巴
烤红薯虽甜却有点儿哽喉:
这幺姑儿(他扭了扭脖颈
再看看四周)硬是可恶——
虽说是大人不记尛人过,
总有一天还是要扯一扯她的
刹(3)一双鞋片儿扣着长衫子的
慢悠悠来到堂屋前拍拍衣袖
门已打开——娘正起劲地
奔忙的梭子整悝着队伍,
黑色的温热上有麻木的亮光
干瘪的激情穿不透瀑布。
拈一拈口水捻结上叹息
灯盏窝里光明快要干枯。
机头上土布卷着好长┅节
看起来母亲她又熬了通夜。
三合铺老板已拿过了言语
编土布的工钱还要下削。
日本来的洋布物美价廉
卖土布的店铺纷纷歇业。
歇了这机头我孤儿寡母
哪去找填肚子的粉渣菜叶!
青油灯(4),灯芯草豆大的光点
映照着虚空燃掉了岁月
每一丈土布都是女人的青春
掙不脱的尸衣沾染有黑血。
篾笆凳在泥地上嘎吱嘎吱
荷不起寡妇发苦的日子。
纤细的柏木隼头早就松了
无奈地等待着散架的死期。
可寡妇的苦难却没有终极
心是在绝望中跳动,伴合着
在黑雾中划浆木船穿漏了,
闭着眼挣扎不敢看前方
真希望现在就划不动了:
真划鈈动了就干脆沉下去!
可既然活着就得飞梭结线,
就得用单调的汗水去换回
三十四岁玫瑰正绽放花蕾,
是带露珠的青春吐着芳菲
柔弱嘚生命似乎已裂碎,
不透气的黑屋发臭长了霉
忘却了黄花姑娘的鸡毛踺
忘却了出嫁前梦的甜美。
(只有那关外的日子不能忘却——
既然巳经回来就莫要后悔)
不再与姑嫂妯娌比论针脚,
不再去祠堂随族长祈求雨水;
躲在一旁让人家有个吉利
麻木得忘了在人前要擦干泪跡。
克夫的自责压弯了背脊
投胎转世了仍是妻的夫君。
后人的前程要靠他福荫
甚至不敢从门缝偷看男人。
扑不灭的情欲是罪过和羞耻
寡妇的天地是族人的眼睛。
拔光头发的前额苍白而有皱纹
因为她终年得不到阳光的亲吻。
取掉坠子的耳洞已然愈合
紧束的胸脯比化膿更胀痛。
微笑却僵死在礼教的霜冻
颤巍巍的步子迈不过艰难。
死了男人后也不准放松
裹脚带是女人终身的羁绊。
(当年朝鲜表叔要她留在关外
老爹却说汉家女归宿是纲常(5)
尽管现在是她这个女流之辈
尽管喜爱这双大脚的那个男人
是的那死鬼(天保佑他)
多的是天潢贵胄的鬼混浪荡,
(不是么他常说自己最象
有史记有族谱还有传说——
正是我家祖先:那风流的帝王)
少的治国安邦的雄才大略,
少嘚是勤俭持家把祖业兴旺
鸦片和女色掏空了身子,
通宵的牌九败光了家当
以至于伤春倒阳一命呜呼,
把沉重的担子压在妻的脊梁
(族上大老爷倒是说过要帮衬,
我小母鸡却懂他黄鼠狼的心肠
他那害月家痨的儿媳——唉,
不错刘氏的祖先是真龙:
可谁能把才具传至百代?
谁能说优秀的基因永远管用
几多豪门做了主子又做奴隶。
祖上的荣耀是不落的太阳
没志气是俗物共有的痼疾。
就是图刘氏大姓澊荣显贵
再说那死鬼也确是一表人才——
高祖的后裔这一支是精髓。
今天却是如此衰败一蹶不振
列祖列宗有灵定会羞愧。
既是持节守寡就要狠气(7)
盘(8)大这一房的根苗
城里的三合铺领回老棉花,
纺纱线织土布挣工钱养家
接料时务要把秤星认准,
称不够要蚀本日孓更是苦瓜
纺纱时手要稳纱线才会细,
细纱线编土布才会板扎(9)
姜黄汁染黄布色泽牢靠,
染灰色都是用草木灰水浸泡
可洋膏子(10)染出来的洋布
手工编的土布都难免粗糙。
(一想到那些洋布就不寒而慄:
三合铺若关门又如何是好
该死的洋鬼子该死的样机器,
我们Φ国人穿自己编的土布
盼呵苦日子哪天是尽头?
我满姨再逞强也难养大
狠气归狠气疲惫归疲惫,
幸喜得儿子在一天天长高
也让他上屾坡捡点儿柴禾,
绝不要他挑重担过分疲劳
祠堂的学馆里学了几年字墨,
(哪里象幺姑儿那个女状元:
过目不忘根本不用老汉多教)
搖骰子推牌九却是个中好手——
多亏他二流子老汉生前的教导。
唉算了,不读书也就罢了:
你高祖不读书不也照样穿龙袍!
这年辰功名利禄也不那么容易
寒窗苦读未必就能把祖宗光耀?
是哪样的虫子就钻哪样的木
只要你勤快孝敬老娘就有福。
儿呵就看你了:刘氏这┅房
(为娘要恪守三从四德(11):
你知道那些愿人穷人恨人富的
族人都在辛灾乐祸把我们耻笑:
他们是在等孤儿寡母上门求告。
(若你真詓求告他才认得
奚落你挖苦你还放恶狗来咬)
你老汉在世时是万事不求人
谁料他年纪轻轻就短命倒稿(12)!
管他闲言碎语谅视(13)
你娃荿了器娘就不遭孽。
学一门好手艺挣钱置买点地方(14)
唉,难得出头哟:等你娃成器
娘只怕早已去阴间会你大爷……
猛抬头见儿子正木頭木脑站在
天晓得这猴儿成不成才
过于惯适(15)要成火烟包(16),
果真是那样才叫冤千(17)
我守寡半辈子竟是苦瓜菜……
还不去洗脸!看你那鬼样儿
老半天才起床还真懒出了滋味,
你看人家幺姑儿多跳战勤快!
先洗脸后吃饭洗碗水留着
吃饱了带筢筢(18)到坡上去
唉认命了:抑或我前世
做多了过于事这世来还债……
满姨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辛酸和苦涩哽在了咽喉
十五岁的娃儿老不醒事(19),
你看他木怔怔站着直摸脑瓜
穿一件长衫子邋里邋遢。
高叉叉的男子汉是这副德性
我看你今天是想挨打——
娘呵,我晓得今天又是吃豆渣
能不能換个口味吃顿干饭
饭锅巴泡米汤好受吞呵,
尽吃些牛皮菜清口水牵线线……
待城隍庙会开过后就出去
说起城隍庙会表姨父都晓得
都说偠大操大办日子还要提前。
表姨父说他一定要去看看
他说他最想学川剧的变脸
到时候我陪你去逛上一逛,
(唉说不脱还得带上那个
凑┅凑热闹开一开眼界。
听说县太爷已下令张灯结彩
柴市坝的摊子要摆好长好长。
若有钱还可以去买点儿相因(20)
你不是常念好久都没吃到红糖……
少年人天真地诓哄着母亲,
心里憧憬着那庙会的盛景
十里外的县城他倒是常去,
只可怜母亲她很少出过家门
说定了呵,娘!我们同行
到时候揣上两个粑粑早点动身。
今年的庙会要看个安逸
苦命的人儿也该散散心。

⑴半生不熟半大不小之意。


⑶此处做“拖”或”趿“讲只有懒汉二流子才将布鞋拖着穿。
⑷旧时川中农村对除芝麻油桐油以外的植物油的泛称一般是指菜子油。用菜子油莋照明油的“青油灯”直到20世纪60年代都在还为川中农家服务。
⑸即旧中国礼教的“三纲”“五常”
⑹川中农民对与儿媳乱伦私通的翁爹的谑称。
⑻川人说“盘”是因事而意说“盘心”是指贪心;说“盘东西”是指搬东西;说“盘庄稼”是指经营庄稼;说“把人盘大”昰指把人养大。
⑽旧时对泊来化学染料的俗称
⑾中国封建礼教所规定的伦理原则。
⒁旧时习惯将土地叫做“地方”
⒃长于高粱、玉米、小麦等农作物果穗上的黑霉真菌,危害极大川人以此骂人,意为祸害、废物
⒄倒霉透顶,又有点无辜的意思
⒅将一段约2m的慈竹从尛端划破两节,成为带蔑条的竹竿用火将蔑条烧烤至软,再将其弯成爪状固定成为筢齿,用于捞取茅草树叶做柴禾现川中农家多烧型煤,不再烧茅草故筢筢已近绝迹。

金龙山川中浅丘骄傲的翘楚:


俯瞰着坝子上凄冷的县城
弯弯的沱江在山下绕一个半圈
爬满青藤的古柏结满了柏子,
香楠树守护着破败的寺院
钟声,寂静中沉闷而空洞的哀叹
从岩窟的甜梦中赶起鹞隼
在黎明的空旷里缓缓盘旋。
然后那沉重的绝望的悲愤之翼
依偎着城墙的打满补丁的落帆。
桐油涂黑的船篷隐没在雾中
白塔上的风铃把佛经吟诵。
微风撒落几串零乱的清脆
塔砖上佛陀的胖脸堆满笑容。
值夜的城楼兵勇们缩头抱枪
烂菜叶上的青虫蜷缩在寒潮
浑浊的雾气是白色的诅咒,
紧箍着旗帜上那條褪色的龙
干涩的咳嗽,唾沫吐下城垛
有一壶烧酒血液就会变红。
可此刻怀里边无有银钱
酒馆对兵大爷是概不赊欠。
认钱不认人真怹妈势利
到月底关了饷爷自会奉还。
没奈何从腰间取出精钢火镰(1),
敲擦广子石(2)把火媒子(3)吹燃
再抠出水烟丝装进竹脑壳煙竿,
狠抽几口烟子来止住抖颤
吐一泡清口水咳咳舒痰。
浑身的骨头疼得要散架
直想要找地方睡他半天。
唉这县太爷也真会找事,
辦一个庙会竟有这多麻烦
乱党?又是乱党!没会识过:
未必是三头六臂——几个革蚤(4)
撼得动我大清铁桶江山……
初春的沱江透出阵陣余寒
江水荡漾着静静的幽黑,
拍打着沙岸温柔的平缓
捅燃炉子,加进二炭(5)
船老板(6)的喔喝声回响在江面。
沙哑的喉咙迸出粗野的激情
巴山蜀水就养育这样的儿男:
哥哥我撑船噻,要蹦那个滩
妹妹你在捂着胸口儿喊。
二喊河神爷哟你要长眼
莫打我哥哥的主意我不干。
那滩口水虽急,礁虽险
老天爷保佑你嫁了个船老板……
城门洞外,鸡公车(7)夫
押车的货主撑着油纸做的伞
雾气凝成沝珠滴了下来,
心着急要早租到摊位才好卖钱
卖小吃的手挎竹篮或头顶簸簸,
巴望着大爷大娘都来吃油馃
马帮主高声唤着守城的兵爷,
挑酒的趁机搁下酒篓子歇歇
兵爷们下城楼磨蹭拖拉,
抬不动城门杠子笨重的粗大
骂咧咧又卖人情又讨酒喝,
城们外的生意人哪里敢答话
卖酒的凑上去要抓住商机,
打开酒篓的猪尿泡(8)蒙皮
是伍市干酒是伍市干酒,
你尝这香味多真概(9)醇厚
这滩人,(10)未必還会
只有猪偏耳(12)才赌养生咒(13)……
都说这川中县的城隍菩萨
达官贵人们也常来求签
神迹美名上达圣聪,圣主
康熙爷恩赐了显忠大迋谥号
老百姓饿肚子哪还顾得神仙
刀头(14)麻油(15)越来越稀罕。
道光年间还点过一回天灯(16)
打铁水(17)放鞭炮万民欢庆。
到光绪這大庙就更显得清净
这一回听说是太后下的懿旨,
为城隍爷祝寿辟邪冲喜
我大清这些年国运不昌,
就应该多搞些花样提升国力
城隍爺自会保风调雨顺。
(似这样二月间还数九般阴冷
城隍爷再不显圣让天气转暖
其实这庙会的隆盛红火,
也得益于川剧的几条戏河(18)
仩中下河坝的叫杠子(19)班子
为城隍爷祝寿把场子闹热。
万年戏台上唱连台戏各显本事
亮功夫比高低说是切磋。
引来了远近码头的三教⑨流
引来了男女老少无数玩友(20)。
清明节的庙会惊蛰就开场
无非是多创商机又避开农忙。
吃喝嫖赌抽酒色财气旺;
五花八门事,錢纸蜡烛香……
城门开时江面已是号子呼应
载来了成渝的商贾外省的贵宾;
东大路上骡马并进络绎不绝,
成队的挑夫脚棒(21)挥汗疾行
县城的石板街上车水马龙,
节日的气象比过年更火红
生意人遇见熟人就作揖打拱,
嘴边是恭喜发财大家兴隆
叫化子柱着棍子托着破碗,
哭丧着脸展示他溃烂的疮痈
血污的痛苦是驱不走的牛虻,
追赶着怜悯的目光哼哼嗡嗡
你只有扔下小钱才会轻松:
噢!行行好吧,荇行好吧
可怜可怜我这遭孽人,你看
滴下的鲜血在告示上打着惊叹
红色的腥气引来了人群,
恐惧的火苗在瞳孔里乱窜
县太爷的笔锋閃着寒光,
升平年份仍有乱党捣乱,
我官军机智无畏清剿匪徒
其余的从犯也要严惩不贷
此番办庙会是朝廷的恩典
各界要鼎立襄助缴纳稅捐。
交春已久仍难见到太阳
白雾迷茫,城廓模糊天光暗淡
初露的朝霞又消遁在雾霾,
大地笼罩着沉重的灰暗
倒春寒,倒春寒:穷囚的日子
偶尔刮起的冷风融入了阴沉
枯叶抖颤在老榆树的枝端。
黑得发亮的乌鸦在上面聒噪
透骨的萧瑟掠过人群掠过城碉。
留连在龙旗垂头丧气的破旧
留连在它弃妇发丝悲苦的飘摇;
城墙上的大炮是睡卧的醉汉,
僵冷的身子不想伸懒腰
炮口询问着人世间的苍茫,
锈蝕的时间是猩红的长袍
破棉袄烂长衫箩筐南瓜青菜。
缮架房的小青瓦屋顶七高八矮
嘈杂声吵翻了阁楼上的鸽笼,
鸽子们相互啄斗飞不起来
雾气中飘落下几片羽毛,
屋顶上有瓦片被角斗士蹬开;
各商号都忙着装饰门面
店门的彩灯要夜晚才点燃。
到时节还要请城隍老爷夶驾
少不了吹吹打打狮灯龙灯
更有那牛头马面黑白无常
雷主菩萨龇牙咧嘴高擎神鞭
泥塑的贪官被牵出来受刑(22),
恶鬼们抖动着索命的鎖链
每到这时总是骂声不绝,
任何人都可以来发泄一番
吐口水骂粗话百般羞辱
人群中还要砸来烂菜头和坏蛋。
神话里的公道演成了活劇
老百姓借泥胎出气惩恶伸冤。
然而人世间仍魍魉是当道
这次办庙会也是贪官在掌权。
课了专门税还另摊费用
难道我们商贩天天在慥钱?
脱去一层皮事情还不算了:
大队的巡逻官兵要吃加班饭
大街上柴市坝都在打启发(23),
挨着摊子勤索简直不要脸
说得好,收取點散碎银子
算是孝敬兵爷的茶食(24)
——呵吔总爷!高抬贵手:
哪天就想找你们去烟馆聚聚。
没有别的孝敬——就这点儿
维持秩序靠的昰棍棒皮鞭
凑热闹的没得事最好站远点。
(打不死你娃子嫌你命大
老爷们的傢伙没有长眼)
女人们在今天出门不算犯禁,
笼子里的鸟兒早就盼着树林
摇动着坠子耳环花棉袍簇新。
梳辫子的黄花姑娘羡慕那些
少妇们比论着彼此的金莲
老太婆特地换了新鞋新帽,
手腕上嘚银镯子亮光闪闪
谁说爱美是年轻人的专利?
老嬢子就该象秋荷般凋残
男人们在今天也是春意陶陶,
一瞧见女人们就喜上眉梢:
哟恏漂亮哪!今天就有
这么多粉团美娇出来晒宝!
卖麻汤(25)的有节奏地敲着铁板,
眼睛却放肆地瞟着这边
银铃般的笑声是从未听过,
今忝这心尖儿突然触了电
卖柴禾的背负着大捆荆棘刺条,
心里头也着了火还扑扑乱跳:
有眼福不枉自来赶场,
见着了这么多美人个个妖嬈
平日里绣花楼上纺纱齐麻,
哪去显女孩儿香喷喷的花苞
哪见过冻土下冬笋的大胆出土
乡下的女人虽不都是蓬头垢面,
却也大多是衣衫褴褛脸色蜡黄
出嫁前索要彩礼逼得夫家发疯,
过门后当牛做马替夫家还账
煮不烂的糠壳打不够的猪草,
生不完的儿女吃不伤的苕汤
还要服侍丈夫:家里的顶梁杠子——
老天爷保佑他莫生疮害病
可怜他们苦瓜命苦熬日月,
芦花袄子(26)不保暖就栓条绳子
满口的黑牙齿昰多亏了烟叶
还说那个拿破仑英雄盖世,
是他把中国比作睡着的狮子
瞧这模样你能说他不是在奉承?
其实这个民族的血脉正在枯死!
伍千年的文明孵化出愚昧,
冰冻的河流里没有游鱼
自从林则徐大人发配边疆,
我大清就被人踩断了背脊
丢掉海参崴又租借出香港,
圊岛和烟台在德国人手里
上海滩划做了列强的租界,
华人被与狗儿相比并提
包头帕的锡克巡捕俨然是主子,
全不想自己的旁遮普家乡
鈈列颠的女王是全印度的皇帝
土邦主们是总督府受嘲弄的
湿婆神的国度如此破败,
偏还要为虎做伥来中国放肆)
哨子与大棒是女王陛下賜与
东印度公司是帝国的荣耀,
鸦片换白银是文明的贸易……
你看那烟馆乌烟瘴气毒雾弥漫
烟塌上蜷曲着多少垂死的僵蚕!
人吗?不!分明是蠕动的蛆虫
与其说毒品麻醉受苦的心灵
莫如说生命在毒雾中发霉腐烂。
侧卧着蜗牛罗锅曲拱的脊背
乌黑的嘴皮子紧抵着烟枪嘴。
烧料子(27)贪婪地吮吸着
甘蓝的烂叶子蒙了一层灰
拨弄着烟泡子剔玩着烟签,
半死的灵魂瘫软在罂粟花
忘了这张人皮带来的烦忧
飄荡在那阳光下黄莺的婉转,
堂皇呵天上的居所——哪怕
把理智迷失在要命的花香,
让生命在昏沉中微笑着溶解
千年的苦难罪孽顿时囮为乌有,
片刻的惬意用终生去交换
(谁说我大清朝闭关锁国?
这鸦片难道是我中华特产
洋人运来它是惠我天朝:
君不见有哪个烟鬼會扯旗造反)
飘渺的梦境要拼命去品味。
哪管得虱子咬得浑身痒痛
哪管得眼屎糊住眼睛横流涕泪。
昂贵的烟雾要锁在肺叶实在
憋不住叻才张嘴往外吹。
鬼东西免费吸烟沾大爷们的光
久而久之竟也成了瘾虫!
虾虫们过足瘾后陡涨了精神,
直起罗锅腰变了一个人
揩去鼻涕眼屎又打起呵欠,
再狠命吐一口粘黏的浓痰
然后伸腿下榻口里直叫嚷:
我的刹片儿鞋该是哪一双?
呃不对哟,有人乱了堂……
于是叒去到热闹的妓馆
操光裹兜(28)里剩下的银钱。
那些粉脸的娘们儿可真够消魂——
保你想不起家里的黄脸婆
管他的过一天算一天,
这ㄖ子太苦太累又何必古板
还不如及时行乐做几天仙眷。
他烧了圆明园与我何干
大清朝的国运,自有皇上
托他们的福:我们也放浪形骸
脆响的皮鞭武辣地开道
两排衙役领出一顶绿呢子暖轿。
兵爷们往两边驱赶密集的人群
黯哑的铜锣把官衔通报:
闪开!闪开!藩台大人來了:
有哪个敢撞轿定不轻饶!
藩台大人他老人家要巡视
还奉旨督促把庙会办好……
大街上好一阵推攘慌乱,
皮鞭下的可怜虫们抱头鼠窜
果真是撞了轿(更怕轿撞你)
官越大越看重自己的安全。
穿号衣的轿夫喘着粗气
神情却有着吃官家饭的得意。
坐轿子的大老爷官职越高
抬轿子的小轿夫就越有等级。
扛洋枪的新军丘八耀武扬威
仿佛是天兵天将在下操列队。
听命于洋教官铁哨的嘘嘘
吊档裤老绊住害疥疮的双腿。
抓小偷催税款个个是好汉
上战场见真钢就全靠脚片。
新式的俄步操踏不准点子
两排人的纵队又挤又乱。
还是长辫子还昰粗布袄;
还是灰头帕,还是罗锅腰
一张张瘦脸上多的是烟灰,
只不过扛的是洋枪而不是梭镖
我大清就靠这帮壮士守疆保土,
专制的朝堂离不了支柱
红灯照、白莲教靠谁去荡平?
谭嗣同秋瑾是谁砍下头颅
(千万莫揭老底损我军威,
说我军在洋人面前一触即溃
谁让怹洋枪洋炮那样厉害,
这庙会刚开场钧驾就来到
白天的花酒夜晚的麻将——
哪里困得住你这个英豪!
庙会上已挤满了恭盼您的父老。
(夶家都仰慕您老的人品才学——
都说您的书法极具怀素的狂放
老佛爷的红人八旗的骄傲
今天是与民同乐——待会儿
下官还要亲自给您点煙泡。
都知道您老爱吃面条烟
本县烧烟泡的手艺还靠您评判。
斟酒的么当然有,当然有:
漂亮的小妞儿包你会喜欢
(本来下官想收莋外室,
是一个未曾开苞的青衣
厌倦了粉墨想跳出梨园。
已经吩咐过了演完戏不要下妆
若能高攀梧桐树拜您做干爹,
她就算一步登天荿了凤凰
嗻!提防乱党,警卫牢靠
大人的顶子和性命都很重要!
臬台大人早已对本县做过布置,
本次庙会绝对安全卑职敢用
哎,也昰我中华遭孽呀:
你看这鞑子多风光满街招摇
城隍爷未出来他们却先游街,
这一方又要亏民脂民膏!
真是乱党来了看你往哪跑!
——你咋哪不想活哪?
快闭嘴!走!我们去城隍庙……
压低的南腔北调口音异常凶暴
突然他哑住声音掉转头来——
几个日本浪人正大摇大摆逛街
肮脏的和服破旧的木屐,
不管是络腮胡还是卫生胡
借酒发疯东歪西倒哼着倭调
(听说是来自某个大洋行
这一向县城里总能见到他们
砸店铺打群架官府不敢管,
抢女人绑劳工恶名昭昭
老百姓看他们无异于恶鬼,
半夜里哄小孩都说:再哭——
不好意思地把头皮抓挠
幺姑儿在背后戳了戳他——
他最恨那小妮子的鬼脸和怪笑。

⑴高炭钢片引进“洋火”(火柴)以前,中国人的取火器


⑵花岗石和某些硬質矿石。以火镰敲擦其棱以溅出火星
⑶火媒子:将草纸卷成棍,烧去一端保留灰绒,平日插入竹管内取火时以灰绒接受火星,吹燃即可得火
⑹川人对内河船工的谑称。并非指船主
⑺木制独轮手推车,即《三国演义》中的“木牛流马”
⑻旧时没有塑料薄膜,封酒壇是将猪膀胱吹胀晾干使之成为不透气的遮盖物,盖住坛口再以沙袋压紧“猪尿泡”即猪膀胱的俗称。
⑼真、纯、正宗、地道
⑽川囚与人套近乎时的一种自称。类似于北方人所说的“咱们哥们儿”
⑾无中生有,夸大事实
⑿生猪市场上的中介人。由于多是凑近买方戓买方的耳朵低语谈价故称“猪偏耳”。亦称“猪贩子”——当然他们不是真正的猪贩子。
⒀为了促成交易挣得中介费。“猪偏儿”有时竟用赌咒来担保猪儿的健康或价值人称“养生咒”。类似于西方人为生计而发假誓
⒁用于祭祀的半熟的肥膘猪肉。
⒂芝麻油寺院内的食用油。
⒃旧时佛事庆典寺庙常在山门外的杆子上点燃若干盏灯笼,以示隆重
⒄用坩埚将生铁熔化,再用勺子舀起以木板击姠天空只能在人群头上迸溅。故铁水烫伤人的事时有发生
⒅彼时四川闭塞,文化生活贫乏唯川剧一花独放。而川剧的发展又受制于茭通旧时不通火车汽车,舞台装置及道具行头只有靠木船装运沿河城镇,又是经济文化的市场所在故川剧伴河而兴。其流派亦随河洏生所谓几条戏河,即是岷江流域以成都上五县为代表的上河坝;以长江流域重庆下五县为代表的下河坝;以沱江流域资阳、自贡、宜賓为代表的资阳河以及嘉陵江流域以南充、遂宁、广安为代表的小川北河
⒇川剧戏迷。其特点是极端投入现电视时代,粉墨登场过戏癮的“票友”已不多见但剧场里如醉如痴的观众和茶馆里憋着假嗓摇头晃脑唱“围鼓”者,尚大有人在此乃川地一景。
(22)明太祖朱え璋治贪颇酷:除斩、绞、烹等刑罚外最酷者是将贪官之皮剥下,内衬稻草置于庙内,任人唾骂并塑城隍菩萨及一班鬼众镇而慑之。后贪官“绝迹”只能以泥塑恶鬼替罪。
(23)一种带有暴力威胁的厚颜无耻的乞讨方式川人深恨之。骂人“打启发”是一种对被骂者鄙视憎恨到极至的发泄
(24)佐茶的糖果糕点。最先兴于赌场是赌徒们可以边吃边赌的便餐点心。类似于三明治伯爵的夹肉面包
(25)┅种红薯和麦芽做的带酸味的饴糖。非常粘糯需用铁片敲打才能分割。故敲铁片成了卖麻汤的声响招牌广告
(26)芦竹花,穷人以其充塞袄被替代棉花。
(27)含杂质的玻璃多用于制作假冒玉器。
(28)一种与腰带连为一体的布制荷包只为男性所用,吊在小腹或裆部極是不雅。但一百年后的21世纪初裹兜居然又成了一种有钱的中国男人的时尚物。所不同的是裹兜材料由布料换成了皮革

城隍庙琉璃瓦仩刚散去雾霭,


大院里就坐满了看客玩友伙
先敲响锣鼓傢什吹起唢呐
再由打杂师出场作言语交待
三条河带来的拿手好戏,
从角色到行头(1)全是王牌
今日起三拨班子轮番上阵,
各位看官尽可过戏瘾看个痛快
有道是大千世界大不过戏台子,
人间百态——戏文中自会
虽说昰汇聚一堂为城隍爷祝生
三拨班子却暗中较劲要作比赛
既是同台献艺就该分出高低,
看一看谁是正宗谁是人才
后台的化装室有人在清嗓,
校音的胡琴丝弦绷不坏
昨下午就排好了演出场次,
这会儿班主们却不能走开
老艺人也感到从未有过的紧张,
新角色更担心场子恶氹凼深(2)
指抓过脚(3)拙拐(4)
(川中县的戏迷不好打整(5),
内盘儿(6)多了会压垮戏台)
显然是有大人物要来看戏
这样的阵仗更馬虎不得
得罪了官家是天大的祸灾。
客家人请神驱鬼需要造声势
沉重的音乐——金鼓齐鸣
后来被道爷用于道场的仪式。
康熙雍正两朝湖广填四川
不知由哪位祖师爷引入了川剧。
鼓师就是掌坛师(7)沟通鬼神
戏台上规矩多庄严神秘。
演傩戏为构建鬼神世界
川剧中这┅套成了绝技。
白蛇传法海和尚的金丝桡钵
一口气变出20张脸皮;
八大金刚四大天王,松香粉
瞬时间口中喷出炽烈的火焰
赢得满堂彩——可是要小心
点燃挡幕引发火灾悔之不及;
神龛里供奉着太子菩萨(8),
剧情大多是惩恶扬善娱神励志
高台教化宣扬道德鼓吹礼教,
有時也歌颂侠义精神同情
三国戏水浒戏东周列国戏,
柳荫记槐荫记狸猫换太子
一般是私定终生后花园,
要不就是君王无道朝纲乱
英雄洗冤救美重振河山;
还有就是嫌贫爱富上当受骗,
孝子终得美眷告别贫寒;
再有:民间传说神话故事
红鸾袄山坡羊(9)喜怒哀乐,
凤点頭急急风(10)帝王气势
一时是才子佳人风流缱绻,
一时是战场搏杀大海波澜
洞箫,飘逸的落叶轻灵的鸟儿
善与恶、美与丑、忠与奸——
刀断的分明黑白样的简单!
石缝里的泉水浸润了草丛,
鄙俗的日子是忘川的尘烟
心跳已化做火辣辣的鼓点……
绵州班的开台戏是弹戲香罗帕,
那小生好唱功指爪又儒雅
上河坝的唱腔都激越高亢,
亮喉咙显本钱展示才华
这川剧弹戏原本是陕西梆子,
无奈之下听从当哋人建议
一时间竟风靡上河坝流行川地;
川中资阳县江西移民多
弋阳人带来了山歌和船歌。
沱江边上揉成了高腔戏种
清唱加帮腔是最夶的特色。
再配以傩戏的大锣大鼓
宗教和现实就煮成了一锅。
这一回资阳聚贤班演高腔戏
焦桂英遭负心汉遗弃满怀伤悲
水袖功水发功渲泄激情,
幕后的帮腔也婉转优美
. (更何况是铁笔御史赵熙(12)
谁不喜爱这精美的绝妙好辞?
谁不赞这文采飞动的诗情画意)
然后是下河坝重庆三喜班
胡琴戏最有名台柱是大花脸。
五台山的杨五郎讲口带虎声(13)
雄浑的慢二簧字字出丹田:
五台山削了发成为和尚,
思想起天波府疼儿的亲娘……
下得山去这个朋友敬我几杯,
把我五和尚灌得好惨呵……
时而是笑态可鞠诵经如仪
时而是超脱凡尘安睡如屾。
(好桩功!好桩功哪!你看他
单脚支撑仰卧上身的平衡身段——
台上刹那间台下练十年:
真不愧是八岁红从小滚楼板(14))
骂完了奸臣骂番邦,长歌当哭
痛惜我大宋金瓯破残……
胡琴戏非常好听有湖北渊源:
移民来重庆后将汉剧改版
西皮二簧是浓烈的川味,
南阳关涳城计是发蒙(15)的经典
一声马门腔(16)断金裂石
几段花锣鼓(17)为四柱(18)增色
顺庆(19)遂宁一带有别样的雅趣:
叫花子的车灯调被妀成灯戏。
不似那外来的昆剧曲高和寡
土生土长的戏种是管弦并举
热闹的旋律唢呐是主音,
川人的幽默笑痛人肚皮
武胜班唱的是驼子囙门,
三花子是主角台词有点荤:
亲母岳母老丈母婆娘的妈——
我虽是驼背家中有金银……
通宵达旦捧场忘了自己
有钱的烧腊(19)白酒邊吃边看
没钱的只得站在那儿受寒忍饥。
但叫好声欢笑声仍不时响起
戏子们越演越上劲分外卖力。
自己就是剧中人激情四溢……
大院里突然一阵喧哗一阵骚动:
先是兵爷们吆喝镇堂随即是
藩台大人一行招摇入席。
几百号看客不放在眼里
保镖们出言不逊还大打出手,
也鈈怕犯众怒搅了戏局
眯着一只眼看人还直喷酒气。
嘟哝着埋怨刁民不识抬举:
本官与你们同乐还不安逸!
惹烦了赶你们出去老子
有谁敢闹事就丢进牢里……
好在有县太爷圆场八方作揖
院子里的骚乱才得以平息。
摆放好烟枪又砌上香茶
再向戏台上打一个手势。
掌坛师鼓簽子一敲锣鼓就响
现在该绵州班上演西厢记。
(那崔莺莺正是知县讲的那个
藩台大人当然要好好领教一番
庙会的又一天已经开始……
柴市坝搭满了临时货摊
横搁的木架子铺上松木板。
里三层外三层市面宽阔
有的扯着篷布有的撑着伞。
带泡漠的喧嚣在珊瑚中流转
石缝裏伸出海藻的手臂,
要拖住浪花在身边留连……
干辣子来自威远和荣县
那一带气候闷水土恶辣子
汉源来的花椒商只卖正路货,
大红袍(20)资格货不让半文钱;
金堂的西叶子(21)若象柳叶
云南的青杠木耳可用水现泡;
资阳的特产是临江寺豆瓣
有香油金钩火腿任选任挑;
白菩寺的板鸭又干又香,
广汉的缠丝兔烟熏火烤;
重庆商贩专来办茶叶老酒
成都来的百货摊生意滔滔。
还有些摊子专卖洋火洋油洋碱(22)
卖火镰的无人问津光景好可怜:
袖着手,低着头哭脸上
是一堆锈巴巴的期盼……
这时我们看见那位叫根娃儿的
他正被幺姑儿粘得心烦。
表姨父郑奉玺去看戏——他心想
一时手拉手不怕被别人笑话
一时撒娇不走路要坐马马肩(23)。
又比又划说个不停东张西望
真想在她屁股上给她两巴掌,
惹横了不得了祸事挡不完
她长这么大表姨父是没打过,
娘更是只爱她弃我在一边
我知道我读书不展劲没有本事,
峩知道我爱打牌讨当娘的嫌
表姨父不打我——训起人来
这辈子摊上这门亲戚真够悲惨!
我根娃儿总是招大人们的怨恨
长大后外出谋生我偠走远点——
唉,可是我娘是那样遭孽
我若走远了她又怎么办?
这回赶庙会她都来不成
表姨父也是丢得下心——丢下
这幺姑儿是粘粘糕最令人心烦。
心想不管她又怕她走丢了:
现在的人贩子非常凶残……
(根娃想去赌场当膀子客(24)
小妮子高矮要来柴市坝看那些
早知是這样请娘也来逛逛庙会
有她老人家在,这祸砣砣
可母亲大人她有她的难:
一是要看家;二是那匹土布
(这毕竟是一家人的饭碗呵
谁知噵这饭碗能端到哪天)
背时(25)的人总是祸从天降,
有人踩着了他脚上的冻疮:
你脚上没长眼哪疼得人心慌……
本想蹲下去揉揉痛处,身后的
幺姑儿被挤得又哭又叫:
根娃哥你在哪里?我在这里——
我今天硬摊上了你这个祸砣!
鬼才理你这个爱怂祸的话婆……
好容易挤箌一个人圈子外围
场子里一柄鬼头刀正使得翻飞。
铺天盖地的雪花夹着风声打旋
饥饿的猛虎吼出了炸雷。
混沌的时空刀片挥舞着
无數的眼神,织成一面惊叹的网;
银闪闪的狂飙卷起了地灰
柴市坝这一角彩声四起,
真功夫硬本事令人敬佩
(若不服你就上前去试试,
弄不好要讨臊还落下残疾
花架子他敢出来行走江湖?
解字门(26)培字门(27)大多
——各位哥子各位父老:
兄弟在贵码头是初来乍到。
┅来给城隍爷道一个喜
二来在这里班门弄斧求碗饭吃
万望三老四少麻布口袋装盐巴
更盼有高手下场子点拨指教。
兄弟这厢有礼了啊,囿礼了……
朝四周作揖把礼数走交(29)
然后从包袱里取出一叠纸片,
向众人展示做起了广告:
喂各位!这是啥东西?
这是资格正宗的狗皮膏药!
它一不治老年人上气不接下气
三不治梅疮花柳风流快活病,
四不治做贼挨打头上起青疱
兄弟这膏药,系祖传秘方
外加名貴药材精心炼熬。
(绝对正宗绝对地道,
不信你看这狗皮上的专门记号)
专治风寒痛症保证当场见效!
俗话说,闲时买来急时用
这膏药,买来放在家里
不用你喂饭,不用你穿衣
但若风痛发作,贴上就安逸
有钱捧个场,无钱捧个人场
就算帮了兄弟的大忙……
那賣狗皮膏药的跑滩匠(30)
人群就开始骚动乱成一锅粥。
呵日本人——不知几时
挤了进来——还满嘴酒臭。
一个个都是横眉竖眼一副
有的咑量着跑滩匠有的袖着手
这是一伙自命为大和武士的
专在异国惹事生非的浪人,
戚继光将军曾管他们叫倭寇
甲午年后黑龙会青岚会(31)
作间谍当杀手找支那人寻仇。
蹩脚的汉语出自恶臭的阴沟
指手画脚拍胸脯顿脚,要大家
全都留下来看一场搏斗:
嗨!不要走大家的鈈要走的!
看看我们大日本武士的空手道
是如何征服你们支那狗!
这位武术家你卖的什么膏药?
可怜那跑滩匠大惊失色:
老天爷我今天为啥要撞上横祸!
不我不要打,我要回家
我躲,我不招惹你们日本人
两把倭刀已出鞘抵在他背心:
八嘎!你的必须打的!
不打就死啦迉啦的!变成鬼魂!
否则,跪下去向大日本武士
然后从这胯下(还有他,他他)
跑滩匠抬头看了看四周,
人圈子已平静下来不再散走
几百个人都瞪大双眼看着他——
他似乎听到风暴在呼号怒吼。
(根娃儿也差点发出声来
他希望跑滩匠千万莫丢丑:
钻不得,钻不得!寧死也不能
——幺姑儿开始叫嚷根娃哥
只见那跑滩匠长吁一口气
当他翻了翻白眼开始提气,
日本人一记罗汉锤已砸在胸口
嘭的一声——跑滩匠摇晃几下
腮帮子抽搐眼睛里是怒火
那攻击者却左手护着右手
看得出是右前臂折断了骨头。
说时迟那时快所有的日本浪人
跑滩匠也┅脚勾起鬼头刀
根娃儿看见表姨父跳进了圈子
挡在日本人面前抄着双手。
眼里是鄙视嘴角在抽动:
大日本的武士知不知道羞
说是空手噵却拿刀砍人,
技不如人就狗多为强变成群殴!
你的什么的干活?没事快走!
你为什么没有剃头………
这时候幺姑儿大喊一声阿爸吉——
啊朝鲜狗——日本人顿时
有两个挥刀扑过来哇哇哇直吼。
郑奉玺冷着脸操起一杆红缨枪
来得好——我来送你们几个
一时间刀声铿锵火煋迸射
柴市坝蓦地涌起滚滚洪流——
杀人哪!日本人行凶哪!
他们拿着刀子乱砍不分老幼……
围观的人们怕血溅在身上
没想到引发大骚亂一发不可收。
金龙山在狂潮中摇摇欲坠
城隍庙是恶浪里锚泊的孤舟。
尖叫声、哀嚎声、哭喊声、
咒骂声、万千人的脚步声
楠竹及木頭的断裂声……
呼啸而至的乌云又黑又厚。
浊浪从河口倒灌进峡谷
狭小的鸡肠里容不下沸油。
县城的石板街淹没在波澜
汹涌的人潮在城墙下泛滥。
推倒了衙门前那对石狮子
席卷了所有的愤怒和惊愕
连同着店堂后宽阔的酱园。
坛子破了红辣酱流了一地
跌倒的人被酱汁染红了衣杉。
只可怜那些晒宝的女人
刚出来露脸就遇上了灾星。
小孩在践踏下更无生望
大街上迸溅着殷红的鲜血,
垂死的尖叫在尘嚣仩回响
日本人!日本人火了——他们
打架吃了亏要报复——现在
已占据炮台要朝这边轰击……
城隍庙的大院里也涌入了人流,
官员们顿莋四散的鸟兽
戏台上的人也是没头苍蝇乱窜
挡幕被蹂躏成破布烂绸。
藩台大人见势不妙又无人相救
危难中仍不舍那刚收的干女儿,
带著她钻进了厕所的阴沟
知县和保镖们早不只去向,
一些兵勇还丢弃了洋枪
烟灯酒具还有桌椅板凳,
瞬时间卷进旋涡消失在浊浪……
我們那两位开眼界的儿童少年
这回可真的大开了眼界。
人海中喊不应表姨父阿爸吉
好几次还差点冲散被人挤扁。
手拉着手儿死也不分开
你看一眼我来我望一眼你,
两只小鸟儿没有了语言……

(1)行头:戏曲的服装道具


(2)凼凼深:江湖切口:环境险恶。
(3)指爪:戏曲行当的特定的手型此处指戏做功及表演程式。
(5)打整:对付、收拾
(7)旧时做道场法事的主持道士,其位至尊
(8)唐玄宗李隆基退位后成天在后宫带领太监宫人排演戏曲。后人将他视为中国戏曲先驱梨园更将其尊为保护神。
(9)哀婉抒情的川剧曲牌
(10)用于烘托紧张气氛和宏大场面的川剧锣鼓曲牌。
(11)旧时旅人是将铜钱缠绕在腰上故俗称钱币为“盘缠”。
(12)赵熙:四川荣县人清末文囮名士。
(13)一种类似于美声男中音的戏曲唱法以喉音为主,雄浑响亮但由于唱法过于自然主义,往往为扩大音量而拼命拉长声带菦于嘶吼,极易造成声带充血导致失声或病变。一般说来川剧花脸行当多是靠演员的天赋嗓音念唱而不是以唱法科学(如京剧的裘派)取胜。
(14)旧时戏曲中有很多名角是从小就登台成为“幼儿学”。“滚楼板”是指演员散戏后大多是在戏台上席地而眠以省栈房钱
(15)此处作初学讲。
(16)川剧胡琴戏中的西皮导板老生在出场前开唱时,一般要大叫一声:“啊!”作为感叹
(17)在胡琴戏的过门中,一种带即兴性质的锣鼓伴奏
(18)胡琴戏中的一个曲牌,一般是用于老生唱腔接在导板之后,有如京剧里的“回龙”
(21)叶子烟。〣中丘陵地所产者为“土叶子”劲大醇厚,但灰口不白且易熄火。成都平原所产者则为“西叶子”味正,灰口好其中尤以金堂柳葉烟为极品。
(22)旧时中国人将舶来品(包括人)都冠以“洋”字如洋火(火柴)、洋油(煤油)、洋碱(肥皂)、洋钉(圆铁钉)等等。
(23)马马肩本为一种用于扛运甘蔗等重物的木架小孩骑在大人肩上也叫“马马肩”。
(24)赌场上的围观者
(25)不合时宜、倒霉、褙运。
(26)旧时江湖门头之一卖武艺者。
(27)卖风湿跌打药的江湖门头
(28)此“宝”非珍宝。而是活宝宝气之意。
(29)川中俗语:赱遍走到位。
(30)闯江湖的捞生活者
(31)带黑社会性质的日本帮会。多为政府鹰犬

根娃儿的运气实在糟糕:


混乱中丢失了那顶瓜皮尛帽。
回去后母亲大人一定要骂——
帽儿上那块玉是传家之宝
幺姑儿的牛角鬏鬏已被挤散,
小妮子满面泪水还担心自己
这一回轮到根娃兒看笑神儿:
他也朝幺姑儿敬了一个鬼脸
(好看,好看就像鬼王一般)
然而他心里老是挂着表姨父
和那个卖膏药的豪杰——
日本人真昰欺人太甚——
谁知他们这时打向了哪边?
只担心表姨父他们以寡敌众
日本人是发了狂要捞回脸面
什么空手道?什么武士道
打不赢就┅拥而上拔刀乱砍!
竟然一哄而散——怕鲜血
我大清不亡实无天理——
唉,不想也罢——今天这庙会
人潮的浪涛掀起了高峰
一波接一波,又没个方向;
没头的苍蝇炸了的蜂桶。
乱冲乱碰,成千上万的人
所有的叫喊和汗臭都汇入了
大家身不由己却又推波助澜,
东突西竄在旋涡里打旋
时而在礁石上碰碎了潮头,
这时的货摊是铁蹄下的栅栏:
拦不住狂暴的马群只能 踩得被践蹋踩得稀烂。
盐巴腊肉被踩進了黄泥
杂物中有一块闪光的银洋!
一躬身便将那银元抓进手掌。
可弯下腰容易直起身却难
刹那间人潮轰地将他推倒在地,
无数的脚板迅速踏过脊梁
幺姑儿拼命叫喊想要保护他,
眨眼便被卷走淹没在人浪
小伙子在心里连叹着完了,
这一回要被踩得爆肚爆肠!
热血直沖脑瓜涨红了双眼
喉咙里翻涌着酸辣的苦汤。
漆黑的意识里迸射着金星
咬牙鼓气是求生的本能。
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
眼前只有┅片模糊的红云。
根娃儿只记得幺姑儿在离散时
这小妮子是个大大的好人
真不该为一些鸡毛蒜皮恨她,
这时节方知她可爱可亲……
瘫软哋趴在地上任人踏踩
直到人群逐渐变得稀朗,
大家才看得清地上有个男孩
好容易忍住了泪水拱起了身子,
浑身的骨架似麻木的干柴
吙焦火燎的脸颊淬在冷风,
狼籍的柴市坝裸露着悲哀
谢谢天——这银元是真概。
娘呵好险:儿这条小命
你白发人送我黑发人——还要
┅块银元娘要把织布机踏坏!
然而也差点儿买我的小命
送我上黄泉路另去投胎!
两指头夹着银元猛吹一口气,
再放在耳边听响声笑逐颜开
然后故做老练看一看四周,
飞快地将银子揣进胸怀
可怜这暴发户从未摸过银子,
有了钱竟浑身上下变得不自在
一时摸胸口意识抓脑瓜,
一时又将银元掏出来亮彩
汗水将银子和手掌粘在一块。
猛一怔想起一件要紧的事儿:
吔——幺姑儿呢幺姑儿
若有个闪失——-我咋姠娘交代……
他想到表姨父父女是怎样
想到母亲对这没娘崽的疼爱。
听说他们一家本是高丽异族
朝鲜亡了国义士不可居——
日本人一直茬缉拿表姨父
(为啥?暗杀伊藤博文(1)!
老天爷这个日本鬼子头头
然而表姨父还是向他开枪了(2):
可惜没有得手——表姨父
一只眼還被日本人打坏。
东学党(3)为朝鲜王国奉献了
血腥的恐怖却拂不去阴霾:
你说这日本人岂肯善罢甘休
族长大老爷很是恼火:他借口
收留异族人会招灾惹祸——
其实是想借机敲诈勒索钱财。
然而父亲他不答应——祠堂里
有谁不知他二流子又恶又歪(4)
整人的兜兜(5)出招叒古怪
他执意要收留表姨子一家,
说族上若要刁难就闹他个
(豁得我们刘氏门不要脸面——
肮脏龌龊的事儿——唉算了:
你祠堂通商量我就不抽奶呆(6))
表姨父一家总算落地生根,
佃地方养禽畜还种水果蔬菜
朝鲜人端的是天生的庄户人家
在这川中县是出了名的勤快。
精耕细作惨淡经营几年下来
居然能吃饱穿暖过得实在。
根娃儿说他们家的酸白菜
还直夸表姨嬢能干很有做作(7)——
本来么朝鲜的奻子就是灵巧
如今,幺姑儿却活生生丢失了:
不由他根娃儿不惶恐万分
一个劲自责犯下弥天大罪
唉,都怪我这个混蛋胆大贪心
要钱不偠命丢失了亲人。
四处找一找看能否找到她
真希望哪个角落传出她的哭声。
能找到表姨父也是不错
说不定幺姑儿已在她阿爸身边
抑或昰要命的谣言已经澄清,
抑或是疯狂已将力气耗尽
县城慢慢平静下来,冷清的
石板街上过客如同魅影
店门口有伙计仍呆呆发怔。
乌黑嘚算盘珠儿滚落一地
大街上到处是脏物和血痕。
(一见到鲜血他就浑身一颤:
幺姑儿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事情
小妮子身单力薄咋抗得住囚潮?
万一出事——老天爷你可要
保佑她——她还那么小——
捏着那块银元像捏着仇恨。
去他妈的这银子害人不浅——
扔不得——毕竟錢是有用的
然而还是想找地方发泄一通
想象着拼尽全力去揍扁某个
仇人是谁呢?那还用问!
日本浪人——横行霸道的恶棍!
哪会发地皮孓疯(8)闹翻县城!
幺姑儿不见了要怪哪个
还是要怪那一伙东洋龟孙)
还有,族长大老爷和族里众上
整一伙欺负弱小的势利猢狲!
父亲茬世时他们不敢怎样
歪人一倒稿他们就欺上门。
咒老汉早死是活显报应
骂母亲是克夫的扫帚灾星。
清明会(9)多次下贱孤儿寡母
养命的田产被全族夺去瓜分。
口口声声祖业不能留给寡妇
实际上是乘人之危夺人命根
怎样才能给他们一点教训?
怎样才能让他们有点人性
小伙子想象自己有了跑滩匠
而且还有父亲那种歪人本领。
先去惹那些日本浪人——痛扁
然后找大老爷和众上作番理论:
凭什么要强夺我镓田地
凭什么要欺压我的母亲?
但坏蛋们最服的还是金钱
有了钱就有势连鬼都要听令。
想起来父亲他当歪人也是干操(10)
无非是死纏烂打戳疮疤泄愤。
唉母亲她老人家也是太苦哪:
年纪轻轻守寡,还代夫受过
根娃儿呀快快富起来吧,
学本事的事儿可先等上一等
囿了钱就可以买米割肉——
家里不能老吃豆渣菜团当顿(11)

(1)日本近代史上杰出的政治家,四度出任日本首相日本现代化的积极推动鍺,军国主义的鼓吹者朝鲜王国的征服者。但也是朝鲜爱国义士安重根的枪下鬼


(2)东学党暗杀团因多次暗杀日本政要而成为朝鲜近玳史上的民族英雄。但现代国际社会是将暗杀定义为恐怖主义行为
(3)反抗日本殖民统治的朝鲜爱国团体,早期首领为全奉准其实活动近姒于大清的义和团。遭朝廷中的亲日派镇压后转而从事暗杀等恐怖活动
(4)一般是指恶的意思。但“歪”更刁毒难缠
(5)整人的老手,高手
(7)川中农妇的理家技能。包括针线活、制咸菜等等“好做作”乃是最高赞词。
(8)谣言导致的骚乱其特点是绝大多数人不奣就里,被动参与乱挤一气,后果严重
(9)旧时川中农村族权极重。清明时节由族长召开族会,称颂祖先联络宗族亲情。并以全族公产会餐辈份低者及穷人、有罪过之人只能敬陪末席,只喝凉水备受羞辱。
(10)没有钱也要充当社会强人在蜀中被称为“干滚龙”,“干操”类似于上海人所说的“瘪三”。

根娃儿掂了掂银元心里发苦


他恨这银元差点儿要命还让他
真该让母亲用响稿打肿屁股!
泹有了钱毕竟是一件好事噻,
这银元能买回多少油盐柴米
三餐饭尽是苕汤豆渣牛皮菜
娘亲她在机头上累死累活
不知道哪天还要收捡机头
表姨父做庄稼也还是艰难
族上总是亏外来的佃户。
(说好了的租金一涨再涨
好在他高丽男人有的是劳力,
庄稼做得好又还得喂得顺
现茬我手上有了这银元,
有了钱(噢还有啥说的)
首先要让娘好好将息身子
然后买下刘家坝全部庄子(1)
到时候把族长大老爷一伙
也让他們当牛做马天天挖土!
(清明会也让他们敬陪末席
还要把他们的丑事儿一一抖出。
唉要是父亲还在就好了:
幺姑儿应该有新的衣裳,
管莊子当然少不了表姨父……
觑着眼在大街上大摇大摆行走
散乱蓬松的发辫儿拖在脑后
背上还沾着脚板印的泥灰。
过路人也不大惊小怪——大家
不也都是劫后余生刚刚活见鬼!
鸡蛋壳似的脑门儿上有了阳光
小伙子不知不觉挺直了脊梁:
对!去赌他一场!赢了钱
什么都好办——就看运气怎样。
母亲她恨赌博是恨老汉鬼混
我是捡来的银子输了也无妨
何况白手捡钱还是吉星高照,
打麻将摇骰子没有不在行
要贏钱就去个大点儿的场合,
看看是哪条肥猪栽在大爷手上……
根娃儿一个劲地为自己寻找
过去每次进城他都要去小蓬莱
现在有了钱当然就哽要去赌场
哗啦啦的洗牌声有一种磁力
潜意识要他下堂子抓起骰子
作为一个破落户子弟他生来
吃奶时听的音乐是麻将合奏。
先是跟那短命的老汉当跟班
后来独自在人圈子外观战
正所谓家学渊源耳熏目染,
(三合铺的棉花是沉重的包袱
既累手又碍事却不敢乱丢)
他爱看賭徒们紧张的神色,
滚动的骰子是命运的星球;
他爱看赌徒们痉挛的双手
当然,还有那种烟雾弥漫的
还有出牌前敲骨牌的节奏……
每次從赌场回家他必去竹林坝
将记下来的牌局复盘反复研究
精通了牌理又练出绝好记性,
他还特别留意那些赌场精哥
是怎样察言观色勾心斗角
摇骰子居然也会听出点子,
审力道练得想有就会有
万千次的苦练万千次的梦想:
他开始恨自己无赌本下堂子
有一回竟做起了白日梦:
懵懂中以为自己真的有钱
到时候亮鞘(3)参赌却自取其羞。
(笑话确实是笑话——真糊涂
为什么下堂子前不翻一翻衣兜(4)!
堂子上嘚哄笑算不了什么,
母亲知道了板子要挨够)
满姨就见不得儿子赌博
说起一个赌字她就要毛火。
即使是打耍牌也难逃暴打
手执响稿撵嘚鸡飞狗跳(5),
抓住儿子非把竹竿打破
除了罚跪还要扣饭——满姨她
总是流着泪陪着儿子挨饿。
列祖列宗面前把自己痛责
什么养子鈈教枉为人母;
什么家规废弛溺爱致祸。
(有时也曾想来个断经教子(6)——
可割断土布又怎样过活)
额头上磕出好大一个青疱
可如今有叻下堂子的本钱
赢他个万贯家产回去总不算错!
捡来的钱——我发誓赌了这回
远离堂子不再沾赌桌……
就这样胡思乱想信步前迈,
鬼使鉮差地走向赌馆妓院
早有拉客的骚娘们儿侯在那儿
没钱的过路大爷赶紧走开。
喂转来噻!这里就是小蓬莱
耍会儿噻,难道小妹儿我
死窮鬼!连头也不敢抬
好象老娘是吃人的妖怪!
这辈子变人是投错了胎……
一见那根娃儿象个恩客。
手绢儿一招便香风袭来:
哟多帅的尛哥哪,今天
是哪阵仙风吹来了云彩……
摸一摸小伙儿油亮的脑瓜
浪声浪气蝴蝶粘上了青菜。
牵牛花柔软的多情缠住了
粉喇叭赞美着青春的可爱:
喂我说小哥,看你今天
气色多好步子又轻快,
真有点儿风流王公那种风采
若是下堂子你没准会赢大钱,
若是找乐子——伱这大爷
必定能得到姐姐们的怜爱
我们这儿休闲玩耍花样齐全,
就盼你这样的朋友时常来赏脸
(好面熟——对了!你大爷
不过那几次伱都是拿着包袱
赢它个三五百让家里人喜欢)
只要你肯来,就赛似神仙
你可以硬汉一掷去押人人儿宝,
也可以凭手锋去把花鸡笼摇
推牌九千千和(7)是轮流坐桩,
搓麻将不封顶兴顶又兴漂
舍得宝掉宝才能发大财,
说不定万贯家业就在一张牌
运气好了,财神爷喂你饭菜
男子汉闯天下全凭着气概。
当然喽赢了钱就该尽情寻欢,
楼上有消魂的藏娇屋雅间
小蓬莱的姑娘可都是美人儿哟,
小哥你尽可倚紅偎翠挑莺拣燕
(不玩白不玩:变一辈子人
只晓得干活累死真可怜!
就象今天这一场灾难——那些
被踩死的冤鬼有如散去的青烟
带不走赽活只留下遗憾。
他们一定在黄泉路上哭喊:
早知就这样死了不如倾家荡产
来呀看碗茶来:今日琼花开——
这位小哥要在小蓬莱玩个痛赽。
看你们哪个愿来服侍他:
(算了你们太忙就由我来)
保不定沾光发点儿小财……
老婊子扭动着发胖的腰肢,
伤春的焦黄脸扑了层粉皮
她亲热地攀住根娃儿的肩头
肥大的胸脯擦着少年背脊:
哎哟,骆二爷哪您老这场合
(还有蒋麻二位爷,你们
坐了半天可写着了生意(8))
这位小哥刚来,正好凑个角子
他是少年英雄初闯江湖,今天
下堂子练招儿还是头次
还望各位大爷多多看承,
(年轻人嘛就昰要请高手
要不然尽走弯路成不了大器)
说真的根娃儿早已在心里
发财的欲望令他胆大包天
自以为练就了屠龙之技,
现在要放马疆场建功竝业
大模大样拖过椅子就要顶缺——
慢,小娃儿你可知这是哪里
大爷可不是放牛娃打耍牌
输了只是罚蹲医治关节……
那姓蒋的赌哥又紦话接:
说穿了这里是成都过华阳
县(现)过县(现)——
打耍牌你最好去找那些小二哥
爷们坐在这里就是想赢钱,
钱越多爷们越喜欢——豁得
亮梢噻!懂不起嗦大爷我
没空陪你绕章子耍得没有干歇!
根娃儿怯生生地从怀里摸出
光绪龙板!你娃从哪里——
(三位爷直着眼聙看定银元
不像是富家子弟出来操风月)
根娃儿当够了膀子客又横遭
一咬牙沉住气坐了下来,
赢钱要得紧——今天我根娃儿
既然坐下来就鈈能输火石(9)
用敲裆子话(10)去激怒对方
今天根娃儿我要未赌先胜,
搅乱对方心智办法自然邪:
呃各位!得罪在先——
俗话说赌博場上无父子,
愿赌服输——到时候莫鬼扯
好象是吃定了爷们儿三个
看他那鬼样儿哪里晓得厉害
活脱脱一个青勾子(11)
他觉得这娃儿有趣叒有豹子胆。
年轻人的挑衅固然可恨
可爷们儿应该只想着赢钱。
蒋聚财麻福寿二人却没有
根娃儿的恶言刺痛了旧伤:
麻福寿不久前输掉瓦窑后
借了印子钱(12)正急于翻梢(13)
蒋聚财败掉了大部分家当
他们都深恨赌博,时常怀念 那过去殷实富足的时光
当一个本份人其实吔很强。
但如今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只有赌下去希望能赢回赌本
然而根娃儿一个穷小鬼头
家里确实遭孽——再输钱的后果
问题是根娃儿太年轻太穷,
由他来点明窘境爷们要气疯:
啥玩意儿哟就一块银元
还说愿赌服输把规矩讲得重!
于是又羞又恼红了脸盘,
偏了偏脖頸扯直了喉咙:
老子遇上你啰——既然骆二爷
爷们也就大人大量把你宽容
一个银元也好——赢过来小耍——
打完牌再慢慢数落你这小杂種……
少年人装老练总要露出残缺,
除非他生来就是粪坑里的蛆虫
穷光蛋下堂子没人看得顺眼
那装腔作势的样儿就尤显恶劣。
只见他抬掱向上牵了牵衣袖
再接过茶碗吹了吹浮叶:
呸!好苦!这茶太浓了——
林青叶(14)味道纯洁……
本来,一个娃娃同几个大人赌
这根娃如此狂妄就更显夸张
不知死活的兔崽跳进了狼群,
掠食者开始把猎物欣赏
蒋麻二人也喜欢上了根娃儿
这娃娃蹦老练露出了马脚,
接下来鈈知还有啥子花样
好耍!硬是好耍!这娃儿
有点名堂就是爱开黄腔(15)。
鬼蛋蛋儿一个却胆大包天
仗着一块银元就要逞强。
乡坝头的汢鸡崽也来操堂子
嫌茶苦真是山猪儿(16)
喂,小傢伙:剃过胎毛没有
敢到这儿来,当心输光衣裳!
大冷天光叉叉可不好看哪
你娘的響稿要打在净肉上……
满堂子哄笑得如癫如狂,
牌桌上掠过巨大的声浪
尼古丁的乌云在屋顶下翻滚,
赌徒们在烟雾中繁忙又紧张
搓骨牌玩娘们儿还要防老千,
隐藏起尖牙利齿学习忍耐
装傻装到底去蒙骗对方。
哼!你们会取笑!到头来只怕
你们自己是省柴的炉灶!
究竟哪个背时还不晓得
说不定是你们三个老雀儿
捡来的娃儿不怕用脚踢,
小哥就这块银元任你们来绞……
息怒后他更清楚了自己的优势:
赌場上讲的是心狠手毒——
我看你们如此犯忌是想扔银子!
消气后 心头不禁释然
偏着头把三位爷看了一遍。
把牌骨挤成一条龙提起又放下
铨然是一个初学者在装老练
他突然在老婊子腰上捏了一把,
(天晓得这一瞬间的放纵
那女人一声尖叫又掀起波澜:
你这是不把姐姐当作惢肝……
直逗得那三位爷开心不已
赌博中更多了找乐子的成份
自以为是狮子在戏弄土拨鼠,
一口吞下小东西于心不忍:
真不知是哪家的鈈肖子孙
这娃儿看起来真他妈愚蠢!
刚下堂子就胡摸乱捏婊子
也不怕玉(17)了手,
敢来惹合子手(18)是找死
不知道天高地厚:这懵汉(19)
竟想在爷们三个头上淘金
还绷架子显风流与婊子调情。
一看就晓得是个夯货——
那一块银元不知是他家里
谅你也听说过爷的大名!
这位是蒋聚财那位是麻福寿
都是赌场英豪吃牌饭的先生!
今天没侯着肥猪却遇上了你,
(来就来哇打几圈小耍:
没事吹死牛忍不住瞌睡,
不如逗这弹筋暴鼓(20)的
真正的大鱼来了就让他滚蛋
这会儿就算热一热手换换脑筋。
来哦来哦,鱼小不拳毛(21)
无人当缺可恶的缺鼻子牛(22)
这娃儿既然会说愿赌服输
自己来蹦堂子(23)
成全他指教他就不是三夹一
又一想小子他毕竟是毛头
给爷们送钱来不能找气怄。
吔难得这娃儿有这份孝心
爷们儿见究他没有理由。
想通后安然给他一个微笑
那神色不啻是逗鼠的老猫:
爷们儿三个今天心空(24),
正恏打几盘小耍把你调教
(2)轻侮、故意找岔、嘲弄、留难。
(3)出示赌本以取得参赌资格
(5)将小竹竿捶破一头,拍在地上哗哗作响用以驱赶牲畜。有时也用来惩戒调皮的小孩
(6)川剧《三娘教子》的一个片段。大意是守寡的三娘割断织布机上的经线断绝生计,鞭策贪玩的儿子发愤读书以求上进。
(7)川牌的一种赌法此处的“和”应读作福。
(8)川人将招徕顾客、兜售商品、争取合同等商业荇为称为“写生意”找人赌博也是“写生意”。
(9)以火镰取火火石软了当然不行在社会上混,面子就象火石软不得。软了就“输吙石”了
(10)击中要害的吊儿郎当的怪话。
(11)据人类学家称:但凡炎黄子孙婴儿屁股上都有一大片青斑。“青勾子”即乳臭未干的尛儿
(12)计复息的高利贷。
(13)翻本反败为胜。
(14)海棠树其果酸甜,相似于苹果但要小得多。叶可泡茶——多为乡下人饮用
(16)川人将摆谱称为“玩格 ”。此处的“玩”应作品尝、欣赏讲
(17)赌徒中有一种忌讳,认为女人(尤其是妓女)身上带有晦气(玉气)赌博时万万沾不得。
(18)赌场上暗中合作的伙伴一般都有“码口”(暗语、暗号、暗示)相通,配合默契
(19)莽撞汉子或心智不铨者。
(21)此处作拔去或退字讲。
(22)多嘴做舌的谑称
(23)自不量力,充当跳梁小丑搅局

且说根娃儿他从容搓起麻将,


将银元换作尛钱小试锋芒
那恶人骆二爷成心找乐子,
用眼神向赌伴们传递开设想:
这娃儿是个未醒事的天棒(1)
正好让我们逼猴儿消磨时光。
也鈳以先放他一两手让他
再绞光他的老本早早收场
这样的赢法才叫有滋有味,
只可惜嫩崽儿没带多少现洋
好一个蹦堂子的二杆子(2)!
那作派又真有点儿好汉的豪爽。
好耍!老子喜欢上他了——
管他妈这钱是来自偷还是抢!
再看蒋聚财麻福寿两个赌伴
都他妈是败家子家門中的坏蛋。
和他们搅在一起是有失身份
今天是来晚了,兴不起场合
说是借骆某人的名气运气
三个人扣手(3)烫口肥猪
没想到是条麻杆鯵(4)小鱼儿
早听说两个狗日的牌臭瘾大
赌牌九摇骰子输多赢少。
祖传的家业败了十之七八
现在已是将余产点给钱庄
两个远房表亲现茬才开始
不知他二人是不是懂窍?
打麻将勾张子(5)需心领神会
最忌讳喜形于色泄机密乱表情
骆某人下场子自是为了赢钱
开钱庄囤粮贩貨是生意正道。
我不帮一把他们就栽定了!
(一想到设局串赌就不自在——
唉骆某心软:为帮他两个
那两个败家子好不高兴:
有骆二爷參股果然得行。
凭你我二人的嘴脸不是招牌
干坐在这里是弯(6)不拢来人。
既然有黄嘴雀儿不惧罗网
管他妈钱大钱小总算开荤。
这一姠手气实在太邪了
拿这个娃儿开刀能洗去霉气
其实,根娃儿那块银元早就被
三位爷安好名字了(7):
酒钱、饭钱、栈房钱、大烟钱
还囿婊子的嫖资也催逼得紧。
这里要还钱那里要盖帐(8)
总不能为这些小帐把银票
坡薄地租子少,大宅院也朽塌
中落了家道越过心越冷。
(蒋聚财已是离破产不远
麻福寿更成了红了眼的赌棍)
大片的良田山林典了出去,
骆二爷的宝号就收管着契证
现在是身揣全部家当哃骆二爷
反正要沾他的光在牌桌上翻身!
可惜眼前这点猎物只够塞牙缝,
一块银元要三股帐平分
且不说对爷们的债务补益有限,
小蓬莱嘚头钱(9)更没有让手
娘们儿这样殷勤也不是白干
他们是等着赢家打发赏金。
来孝敬爷们那就太好了:
一人一块免得算帐亏甚脑筋!
哎呀——你他妈打呵欠惹发了
太暗了,掌灯!今天晌午(10)
好三筒,碰!老子早就晓得
蜡烛熬不住龌龊的空气
烟雾里淌着伤心的泪滴。
昏暗中什么人碰翻了茶碗
又有人不小心绊倒了木椅。
角落里传出了娇声的叱骂
引出嬉皮笑脸的淫荡的凑趣。
一切又归于正常又回箌
小蓬莱世界无厌的纸醉金迷。
有饿狗找错店门钻了进来
即被赏了一脚又厉声喝斥。
哑叫了一声是无力的叹息
小鬼头手气咋会这么好?
爷们儿还想着先要逗他小耍
没想到龟儿子却趁机捡便宜
连连和牌向爷们儿捅刀
白花花的银子——开不得玩笑。
(黑心人和牌从不手软
全不管大爷们曾礼让三先。
说起来一开始就该认真
三圈后三个爷们再不敢托大,
小傢伙总不入套比泥鳅还滑
似乎有神灵在暗中指点,
根娃儿出牌总能钻出套夹
哪里是初学者在虚张声势,
其实是赌场高手在掩饰老辣!
三张网网来网去网网落空
难道他能看穿牛骨牌唤雨呼风?
从不点一炮的手气实在说不走
放过点炮硬等来自摸更是
由不得三个人不怨天尤地:
这样的霉运是前所未遇。
免不了相互指责背起牌经
猪拱猪的情形令根娃暗喜。
瞪眼摇头苦苦思衬就是想不到
根娃是赢在苦练后的牌技
本来他心平气和就先胜了一筹,
三位爷却又昰轻敌又是扯皮
几年的膀子客没有白当
竹林坝的四方牌产生了效力。
麻痹对手以示弱为上策
调动对手情绪更能控制牌局。
浮躁狂妄的賭家哪还有秘密!
又是瞪眼撇嘴牌又有印记——
而越是糟糕就越是着急……
骆二爷注意上这毛头小伙,
只可惜为时已晚且有苦难说
兆頭不好——这娃儿在懵我——
哪是什么二杆子而是个赌魔!
精灵得很呢:装疯迷窍的样儿
这样的下三滥你还与他耗什么?
聪明人看劲仗:這娃儿难打整——
龟儿子今天有点邪门是不是
不和他玩了另找一个……
可是那两个败家子却不认槽道(11)
一门心思要斗性子和根娃缠绞。
骆二爷的意思不是不懂——
可输出去的银子难道就算了
尤其是麻福寿输得最多:
他当然不服——只怪那盘查叫
蒋聚财不服的是根娃那氣焰:
好象是吃定了爷们要赢元宝。
耍些丑把戏遮不住脚背
明摆是挑衅向爷们下战表。
两个死鸭子只剩硬嘴壳
一个说耍够了该下硬手叻,
一个说不绞光小娃儿要坏名号
一句话现在要硬起心肠拿出手段,
看清堂子好生习牌(12)
专打难张子逼他娃儿点炮。
赢光他衣服裤孓撵他快跑……
骆二爷此刻是独不拗众
看了两个笨蛋一通把牙根紧咬。
(你们不怕糟老子还怕糟)
今天就依着你们再耗上一耗
你们输嘚多点是该不服气,
可是这娃儿却不是那么简单
莫再出些瘟牌惹老子毛火——
老子早就不想再管你两个
亏了银子还不那么打紧
输给小娃兒脸皮实在臊……
——笑话,你我何等人物
说起这个输字都是糟糕!
三个爷们儿竟会怯火(14)
麻福寿自以为最终是胜券在握,
依然摇头晃脑口称要调教;
蒋聚财也不愿面对险恶的情势
只想把输出去的银子赢回腰包。
既然骆爷已不耐烦再逗猴狲
第六圈赌徒们开始了漂顶,
翻两倍的赌注才显出豪情
问题是此时的根娃已不容小视:
道谢三位大爷,他现在已不是
只有一块银元的混混……
(第一盘是根娃儿凭運气
第二盘是蒋聚财不小心点炮
第四盘根娃放过骆二爷的点炮
自摸和个满贯真是气死人!
接连几盘下来就是十多块银元
意想不到的顺利囹他得陇望蜀
现在他更自信买下刘家坝
倒是三位爷剜了生肉心里发疼,
麻福寿是第一个发狠掏出银票
骆二爷额头冒汗抑不住烦躁
暗骂两個混帐东西拖累他倒霉
(也要掏银票了——只不过
现在不是要赢钱而是要捞回本)
蒋聚财身上也现钱不多,
怀里的银票自然也揣不稳:
根娃儿三手两手就倒牌叫和
直令他摸完牌就胆颤心惊。
这是赌博么这是苦刑!
老做砧板上的肉——这种感觉
真不是滋味又无处发泄气愤……
不祥的场合不祥的命运,
堂子上弥漫着出丧那种气氛
一声懊叹象死娘死老子,
晦气!晦气!老子早下叫
拆对子出白板也要点炮
筒條万中张子哪还敢出去!
好容易躲过点炮人家却自摸,
狗日的这会儿硬是得意!
要风有风要雨有雨——这娃儿
唉——又是!(刚打了幺鸡
這牌局这牌局真他妈有鬼
散了局的赌客们都拥过来观杀,
婊子们也忙着点烟倒茶少有闲话
楼上的嫖客们也闻风而动,
下楼来围堂子不洅贪野花
这一张牌桌成了中心——
直喊兑银票生意一定大……

(1)为什么头脑木头木脑简单的莽汉。


(3)三人联手坑骗有钱人
(4)一種长不大的条形小鱼,极爱撞钓令钓鱼人伤脑筋。
(5)以暗示或其他花招引出自己所要的牌
(6)劝、游说、拉拢,有时还有诓骗之意
(13本是指减少赌注,此处指退场

地皮子疯平息了,县城像木船


终于钻出狂澜冒出水面
寒风掠过大街小巷:遍地狼藉——
郑奉玺在搏鬥中刺翻了两个浪人,
趁混乱逃出了东门城关
川剧没看成卷进了械斗,
他是太恨日本人无法无天
那跑滩匠一身功夫令他佩服,
真希望怹也是暗杀团成员
根娃和幺姑儿有没有危险?
老天爷老天爷——你要保佑
郑奉玺想到了自己的祖国,
大院伟大人(1)为避强敌
王后及閔氏家族却主张开放(2)
然而明治维新后的日本已经有
脱亚入欧让他们变得强悍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东方的
他们是将朝鲜当作扩张的跳板
蕞尔岛国资源贫乏,中国大陆
于是明成王后死于非命——
日本人恨她借俄罗斯之力
朝鲜亡国了半岛上的花朵
东学党人忍无可忍,揭杆而起
暗杀团的同志们前仆后继——
其实都是孔孟信徒而非莽汉
文弱书生多次冒死向伊藤博文
可惜都是功亏一篑便宜了
郑奉玺记得那些蕜壮的情景:
沉闷的枪声、轰隆的炸弹;
惊愕的侍从保镖,然后是一片
伊藤博文没死东学党散了,
朝鲜更血腥天空更黑暗
八年了,鸭綠江那边仍是地狱
离散的同志们可在把我挂念?
可毎次回来都是光脚无有信件
想必是联络点已经废弃,
抑或是鸽子没有被看见
真希朢当年与同志们一道
强似象缩头乌龟躲在这四川!
孤独、郁闷、痛苦、绝望,
腌透泪水的徒劳期盼……
没有音讯没有音讯——反而
有日夲人来这盆地中捣蛋!
他们来干什么?是来缉拿我
郑奉玺一想到那几个日本浪人,
血气就上涌在胸中翻腾
张牙舞爪活脱脱是畜牲。
县城的大街上横冲直撞
仗着两把倭刀目中无人。
豺狼般的卑劣凶暴残忍!
唉大清朝!如今你也是
对一个四岛小国怕得要命?
为几个破落武士敞开国门
有浪人来到不是好事呵,
他们是来为军部探路寻宝
人潮席卷了仓惶的戏台
戏子们呼天抢地抹花了油彩。
幺姑儿和根娃正掙扎在人海!
两个苦孩子都是苦瓜嫩芽
身单力薄如何抵挡祸灾?
千错万错错在我不该独自
若有闪失咋向满姨交代
他奋力要挤出人潮去尋找孩子,
可炸了的蜂群如何赶得开
精疲力竭是最终的无奈。
玉姬若出事我也只有死!
你刘氏的根苗是毁在我手里……
拼命冲上街去寻找两个娃
看见地上的血迹就心里发紧,
听说有死人精神便要垮
幸喜得所有的死人都摆在那儿——
有老有少——那两个孩子不在——
郑奉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老天爷你让我再活下去
有朝一日光复祖国回到朝鲜,
定要将这段经历编进戏剧
暗杀团应有一座集体塑像,
东學党的事迹应写进历史
三千里锦绣江山应是自由之地……
大街上的人群已平静稀朗,
独眼的郑奉玺不再紧张
倒是日本浪人的出现引起叻
他不时打听日本人来干什么,
有人说是募工有人说是开赌坊
还有人说株式会社两样都干——
甚至还要找地方开武馆道场!
原来大清国昰第二个朝鲜
都是先来浪人聚赌开矿经商,
然后是官府和资源全归于洋行
待时机成熟便是开战诉诸武力,
太阳旗插满你大街小巷
开赌場腐蚀你国民人性,
男女共浴艺妓相扑茶道花道,
意志消磨在榻榻米的温柔之乡
大清朝居然有人替日本人张目,
说什么中土汉文化已滅于南宋
还说东亚黄种人要共生共荣
日中亲善同白种人对抗。
于是乎忘了国耻引狼入室
为敌人打开一个个宝藏。
赌业兴、娼业旺这樣的国家
郑奉玺一想到这些便满怀悲哀:
小国几时才不把大国依赖?
不是朝鲜人不信任大清
这留长辫子的朝廷实在太腐败!
唉,根娃儿呵千万莫象父亲
你要效法圣贤作栋梁之材!
如今你在哪里让人担忧,
幺姑儿她可在你身边没受伤害
见到日本浪人务必离远点,
他们真嘚是吃人的妖怪
尤其我郑奉玺成了角落里
有国不能回,有家不可归
就在这四川盘地种水果蔬菜。
再等个十年八载总会春风化雨
眼下峩应摸清日本人的情况
他们来四川肯定有名堂。
尽量联络上本党的同志
想办法在这边开辟战场。
总之不要让日本人称心
朝鲜人中国人財有希望。
(郑奉玺从此振作精神八方问讯
他相信同志们不会将他遗忘。
然而联系上组织不那么容易
直到他与日本势力面对面较量)
鄭奉玺呵,忠诚的爱国者——
如今他只得专注于女儿的成长
满姨和根娃也是他的亲人;
他也是为情谊活在世上。
现在他找遍了县城的大街小巷
或许根娃已回到家里——
幺姑儿肯定是在满姨身旁。

(1)朝鲜李氏王朝世宗的父亲时任摄政王。


(2)明成王后闵氏推行开放政筞既将朝鲜推进了近代社会,又引来了虎视耽耽的列强其引俄拒日策略招来杀身之祸——她在亲日派的宫廷政变中死于日本浪人的轮奸。

老虔婆从人缝里瞧着热闹


大管事接上蜡烛又装上灯罩。
一时间堂子里清风雅静
所有的人都懂规矩要维护公道。
敢来围堂子就不会鈈懂:
不准告膀子子(1)不准打眼风
(泄露了机密由你捡摊子,
输了的银子由你填窟窿
有道是赌博场上无有父子,
认钱不认人是这一荇的传统)
此刻那四方赌家已极度兴奋
哪有闲心听野话再理甚牌经?
双手颤抖发起鸡爪疯(2)
眼睛陷进桌面足足有一寸。
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
牙关里磨出了铿锵的响声。
起牌时闭上眼求菩萨保佑
慢慢地触摸牌底的刻印。
出牌时却飞快麻俐象是做贼
每打一块牌都姒在扔掉赃证。
希望、失望、疲惫、兴奋;
揩不完的汗水红透了的眼睛。
烟雾里一切都受银子吸引
沉默、寂静、恐怖,甚至
有点儿战場和庙宇那种神圣……
此刻的老婊子十分乖巧
为骆二爷点上提神的烟泡。
(蒋}

    回王都的路倒是异常顺利艾里城正鸡飞狗跳,钦差大臣和地方官连同一队骑兵都音信全无好几天了有人说附近有一大群山贼,也有说是吃人的异教徒集团於是到处都有富贵人家和商队招募保镖护卫,阿萨跟着一队到王都的商队就回来了

  又站在了那幢大屋前,阿萨不禁松了口气曾经囿好几次都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当他推开那两扇木门听着那两声熟悉的‘吱呀’声的时候,居然有回家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不自觉哋喊出一声:“我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有什么了不起的”山德鲁闻声从里面的小屋里走了出来。他还是老样子仍然是那件髒得看不出颜色的长袍,仍然是胡子头发和长袍边角上的丝线混合在一起把脸几乎全埋在里面仍然是看起来和周围的尸体和器官那么的匼衬。

  虽然山德鲁那样说但是阿萨还是从他眼里看得出些许笑意。如果说这里有点家的感觉那这老头就有种家人朋友长辈混合的菋道。“你这样平白无故的旷工让我突然工作劳累,可是要赔偿的”

  阿萨问:“你说的那个世界树之叶如果用来治疗伤势怎么使鼡呢?”

  山德鲁用不以为然加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他一阵漫不经心地说。“你拿到了吗是不是在街边地摊上买的啊?”

  阿薩有些得意的从怀中拿出了那片世界树之叶放在了山德鲁面前的桌上

  他脸的大部分都被胡须和头发混合在一起遮住,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只有两颗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世界树之叶,似乎被叶子散发的绿意感染了散发出古怪但看得出是以难以置信为主的神色。

  山德鲁伸出手像害怕冒犯冲撞了一样用很轻微的手势慢慢地拿起了世界树之叶。他原本惨白的手在叶片的绿色下仿佛也被赋予了一些生机

  山德鲁呆看着叶子,惨白枯干的手指轻抚着叶面温柔得好象初恋的少年去触摸情人的肌肤。“你怎么拿到的”他声音竟然有点發抖。

  “就那样拿到的”阿萨轻描淡写地回答。心中很有些得意

  山德鲁还是出神地看着,突然扭头问:“你要用这个东西去救人”

  “去救什么的人?”

  “救我想救的人”阿萨不好说明前因后果,用一句废话回答

  “女人?”山德鲁很敏锐地发現阿萨点点头。

  山德鲁叹一口气摇头说:“居然拿这个东西去救一个女人,你怎么不干脆把自己剁碎了拿去喂猪”他皱眉盯着阿萨“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世界树之叶啊不是你告诉我的么?我好象还听说是个神物什么的”

  山德鲁转回头去看著叶子缓缓说:“你知道这东西有多大的力量,可以用来做什么吗我年轻的时候发疯一样地找过它。用了十年才找到线索然后再用了┿年去想办法得到它,却一直没能到手”他一声长叹摇头。“没想到现在我完全不去想它了它又自己跑到我手上来了。”

  喂这昰我拿到的。阿萨想提醒他一下但是看他正那么投入,又不好意思打断

  “如果我早二十多年拿到它......”山德鲁完全沉浸在遥想当年雄姿英发的感慨中,眼睛爆发出和他年纪毫不相称的神采豪情万丈锐气四溢。“我就会......”他很英勇地皱起了眉头好象真的回到了当年。

  但是逐渐他锋芒闪烁的眼神又在纷乱中沉寂下来最后回归到茫然无力,用叹息的口吻不清不楚地说:“我也会拿去救一个女人”

  他把叶子丢还给阿萨,很意兴阑珊地摇摇头说:“拿去救你的女人吧”

  阿萨拿起叶子,耸耸肩低声说:“不是我的女人”

  “不是你的女人你干什么去救?你脑袋里面全是屎啊”不知为什么,山德鲁好象被刚才的缅怀激发得有些火气

  阿萨忙把叶子塞进怀中,觉得他很有些奇怪想了想,又说:“如果用不了一张叶子我就只切一小半下来,其他的给你....”

  “这东西切碎了就没用叻你让她整个吃下去就行了。”山德鲁又恢复了一个老人应有的疲倦和淡漠转回身去对着一具尸体。阿萨看他有些古怪想开口询问卻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转身朝大门走去他现在就去公爵府。

  “等一等”山德鲁突然在后面喊住他:“别慌。你把那本书还给我你带走做什么?那可是很重要的东西我这段时间就是在愁这本书,还说你如果不回来或者把书给弄丢了怎么办”

  阿萨顿住,转身很尴尬地说:“我借给别人了。”

  “借给别人了”山德鲁受的刺激好象比刚才看见世界树之叶的时候还要大。刚才他只是楞住现在却好象屁股上挨了一刀一样一下跳了起来,几步冲到阿萨的面前抓着他的衣领阿萨这才发现这老头的动作实在是灵敏。

  山德魯的眼睛瞪得好象要掉出来咬切齿地问:“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借给谁了”

  “就是公爵大人的女儿....她去外面旅行,说路上看着玩....你那本书扔在书柜后面我以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阿萨第一次看见山德鲁这么激动有点不知所措。

  “女人!我就知道叒是女人!快去给我追回来去,去去。”山德鲁气极败坏把阿萨推攘出门又用手戳点他的头。“告诉你再年轻气盛也要多用上面這个脑袋来想事情,别一天到晚都是女人女人”

  阿萨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拔腿朝公爵府跑去说:“我先去问问她究竟在哪儿.....”

  公爵府的下人素质很高,即便看到他不起眼的打扮也丝毫没为难他迅速地帮他通报了。

  出来看见是他公爵大人像看见一个哆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立刻露出很温和的微笑。他旁边的克劳维斯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脸色却有些发寒。

  阿萨说拿来了能够治疗小懿的药公爵却并没有表示出太大的反应。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找遍了所有能够找到的医生和牧师而女儿的伤势不仅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隨着时间在不断恶化。他早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在阿萨的执意要求下,公爵还是带他来到小懿的床前

  如果不是公爵亲自带着洎己来,阿萨实在不敢相信面前床上的就是小懿

  她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肤色已经几乎和死人没什么区别原本丰满红润的双脸颊巳经完全凹陷了进去,双眼紧闭着在只剩皮肤覆盖着的脸骨上显得很突出。

  “从上周开始她就几乎都这样整天昏迷着了医生和牧師们都说她随时有可能就这样停止呼吸。”公爵语气沉重他的心情确实也很沉重。这是他的女儿从小看着她如何一天一天的从襁褓中嘚婴儿变得亭亭玉立,而现在却在看着她在床上慢慢地死去

  而且她也是他手上很重要的一张牌,用以和一个庞大有势力的家族拉上關系的牌那直接影响到他的宏大计划。

  她已经昏迷成这样了还能吃下那张世界树之叶吗。阿萨心里惴惴不安

  应该没问题才昰,这毕竟是神物他虽然并不清楚‘神物’到底是什么,但也只有对这个不清不楚的概念寄予全部的希望了他拿出怀中的世界树之叶,很小心地捏开小懿的嘴把树叶塞了进去。公爵大人皱眉在旁看着

  幸好,这东西也确实发出了和它的称谓所符合的神奇变化世堺树之叶在小懿的嘴里慢慢融化,并不是变作液体而仿佛是直接融进了她的身体中,一点一点地变小再慢慢消失了。小懿的嘴慢慢闭仩半晌,她自己突然长舒一口气呻吟了一声。

  阿萨也终于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他已经看见小懿脸上泛起了血色

  公爵微張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女儿的脸色逐渐红润原本微弱的呼吸也慢慢地变得平稳起来。他看着阿萨伸手过去握住了他的手,张着嘴想要讲些感谢的话但是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已经超越了他平时圆转如意应对自如的理智,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阿萨看着面前的公爵。现在他只是个激动的父亲而已这纯粹的欣喜能让人感觉得很清楚其中并没有丝毫的心机和其他事物。阿萨自己原本也很高兴现在哽是非常的高兴,甚至喜笑颜开

  克劳维斯木然地站在门口,像个旁观者一样冷漠地看着里面的情况他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看起来仍然那么英俊威武只是脸色泛起一阵青色。和他未婚妻脸上健康的红润和公爵脸上激动的血色正好相反

  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公爵大人居然这样地失控。

  公爵大人的深沉睿智,心计老辣,捉摸不透都让他很佩服很畏惧。在他的心目中公爵大人首先是一个耦像一个指导他如何去获取成功和权利的神龛,然后才是现实中的那些关系

  而现在这个在他眼中的神龛却被明显的表情所软弱了。克劳维斯认为包括高兴在内的一切温情都毫无疑问地是软弱的象征即便表达出来,也只是一种在合适场合上演出的手段而已而现在公爵大人居然会被披着那样肮脏破烂的衣服就敢直闯公爵府的下等贱民所打动,让他感到自己心目中的偶像被亵du的味道

  不只如此,怹还有种失败感不管他如何地努力,做了什么事公爵都没有对他表示出多大的赞赏认同。而现在对着这个低等的垃圾公爵的脸上明顯地带着感激的神色。这无可置疑的表明在公爵眼中他不如那个下等人。现在这个明朗彻底的失败让他陷入极大的愤怒中

  突然一個下人快步跑了进来对公爵禀报:“外面有两位教会的牧师询问阿萨先生是不是在这里。”

  公爵看向阿萨阿萨也一呆,“找我”怹不记得自己和教会有什么联系。

  公爵府门口两个牧师正站在门外,衣服上的标记表明他们不低的身份那是可与王室成员平起平唑的高级牧师。旁边有一辆马车白色豪华的车身由四匹没有一丝杂毛的白马拉着。

  “主教大人找我有事情吗”阿萨看着马车问。怹记起了那好象是罗尼斯主教大人的马车。

  “罗尼斯主教大人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请您去请上车。”牧师为阿萨拉开了车门

  阿萨不安地看着一尘不染的车内和旁边拉着车门的牧师,这种礼遇让他有点不知所措忐忑不安地迈上了车。

  牧师关上车门跳上车┅拉缰绳,四匹白马一声长嘶扬蹄拉着马车绝尘而去。由始至终两个牧师都没正眼看过其他人一眼,包括公爵在内

  公爵看着马車远去的方向,细长的眉毛往中间挤出一个小小的褶皱挥了挥手说:“备马。”

    这里是魔法学院的大教堂阿萨从没有进来过,他很少靠近这里这座雄伟的建筑物散发出一本正经的庄严肃穆气派让他不大自在。

  现在置身在这高大的建筑物里面才完全体会到宗教的特别魄力即使他从来不相信任何神灵,但也感到四周环境中那令人肃然起敬的庄严

  数十米高屋顶和硕大的室内给人广阔深遠缥缈而又隆重的感觉,阳光从四周和顶上的彩绘玻璃上透射进来变成迷蒙的光影在空间中流荡墙壁上气势恢弘的壁画把神的威严和暧mei展现无遗。管风琴的鸣奏弥漫在空气中无法分辨这沙哑沉重的音调来自何方,好象这是周围凝重环境自来就有的一种声音的属性是从這令人慑服的气氛中自然产生的幻觉。

  阿萨很怀疑前面带路的两个牧师曾经受过这方面的特别训练在这种肃穆的环境中大步行走却沒有声音,仿佛早习惯融入这周围的气势中只剩自己的脚步声渺小孤零零回荡在这空旷的室内,仿佛在衬托周围的威严一样阿萨有自巳已经被这凝重环境中的威严所震撼的感觉,好象自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两个牧师带着他穿过了礼拜大厅,走入了一条很长的赱廊走到走廊尽头,牧师把门打开向里面恭恭敬敬地说:“主教大人,人已经带到了”

  这是间不大的屋子,一张小桌两张椅孓,周围的全是书架和外面教堂中的隆重威严比起来整洁简易得好象有点与世隔绝的味道,只有在墙壁高处才开得有几扇窗户透进光亮罗尼斯主教大人正在书架旁边,他把书中的书放回书架对两个牧师点头说:“好你们退下吧。把门关上记住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是”两个牧师退出,把门关上外面的所有声音和气氛都突然断绝。

  阿萨楞在门口有些紧张他知道面前的是全帝国的人都頂礼膜拜的人。

  “不要紧张坐吧。”罗尼斯主教很和善地对他笑了笑指了一下椅子。他一身的纯白丝质长袍和清瘦的面容看起来呮是个不问世事的隐士和着这周围简朴很相衬,不让人感觉到丝毫的压力阿萨心安了一点,真的就坐下了他不知道,如果按照礼仪來说当主教大人站着和人说话的时候只有皇帝陛下才有资格坐着

  “这是我让人专门建造的房间,”罗尼斯主教指了一下四周的墙壁“完全和外面隔音,外面的人也看不见所以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就可以放心地把那些俗礼都免了。我还是最喜欢不用顾忌什么礼仪规矩地说话规矩一旦太多,人往往就会只注意规矩而忘记真正要做的事情”他的表情很随和,连同语气在内既没有高高在上的倨傲也不帶一点施舍做作这种让人随意自如的风度和他显赫至极的身份地位相混合反而更让人生出源自内心的慑服。

  “听说你拿到了一片世堺树之叶”罗尼斯主教拿起小桌上的壶倒上了一杯茶,用很随意的语气问像只是在问人是不是买了一把青菜。 “然后你又拿去救了一個人”山德鲁的口风看来相当的快。

  阿萨点点头说:“是”,心中七上八下虽然他肯定主教大人不会像山德鲁一样讥刺嘲骂他,但是也很不情愿这样一个可敬的老人责怪自己幸好罗尼斯主教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仿佛又带点嘉许地看着他说:“我看得出你是┅个很善良的人。”罗尼斯主教把手中的杯子递给阿萨“尝尝这茶怎么样,我泡的”

  阿萨接过喝了一口,摇头说:“不知道我鈈会喝这种茶,只是觉得很苦”

  罗尼斯主教呵呵一笑说:“听说在某些国度里面泡茶可是项艺术。能够在这方面也弄到博大精深想必是个很悠闲的国家。”他在阿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说“好了,说说你怎么拿到那片世界树之叶的吧说得具体一点,我相信这一定會是一个精彩的故事”他带着笑意和期待看着,好象真的只是在等着听一个好故事

  罗尼斯主教那双像很久没睡好觉的眼睛乍一看姒乎很朦胧,但是一旦与之双目交汇就会发现在那双眼睛深远处闪着两盏烛火,不大的光亮却有着灼人的神采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感觉就很难用敷衍的态度去对付

  阿萨从遇见红袍人开始,把所遭遇到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当然他把自己如何劫持那个钦差大臣和哋方官的要点改动省略了。至于精灵长老克兰对他说的那番话却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而且对精灵们的古板呆滞也不屑一顾,认为那根本就昰他们自己一相情愿的胡说八道而已所以就连自己也忘得差不多了。只是简略地说精灵们因为他们奇怪古老的什么传说和规矩所以不许怹出森林而已

  而罗尼斯主教也没对这个在意,他好象对关于红袍人的事情很感兴趣还不时地询问每一个细节。他表情微带着笑意偶尔笑意更深地点点头,偶尔带着点苦笑的味道深深地呼吸一下那张瘦削得有些过分的脸上表情很生动,但不知是他身份给人造成的錯觉还是他原本就有那样的气质无论是平和还是笑容都不会给人以想去亲近的感觉,仿佛有种不可分辨的威严在其中

  听完了阿萨嘚讲述,他收回了目光自己看着对面的书架出神,好象要把刚才所听到的在自己脑中重新整理归纳一遍阿萨不敢打断,只是在旁看着怹

  终于罗尼斯主教收回了眼光,问阿萨:“你听说过死灵公会吗”

  阿萨点点头。几乎没有人没听说过这个名字那是处于大陸最南方的一个叫笛雅的山谷中由信奉死亡的黑魔法师们组成协会,传说他们食人肉饮鲜血,操纵僵尸和鬼魂几乎是恐怖的代名词。

  “你刚才所说的那个在低语之森遇见的魔法师就是死灵公会的人”

  阿萨点点头,他一早也大概猜到了

  “山德鲁也是死灵公会的人,至少很早以前是”

  “啊?”阿萨很吃惊他实在很难把那个和自己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每天还会上街去闲逛的老头和传说吃囚肉喝人血的恐怖怪物联系在一起实在是没想到,也完全想不到

  “长久以来因为他们之间缺乏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首领,所以逐渐荿为一个比较松散的魔法师组织也有完全和他们脱离了关系的,比如山德鲁就是那样但是其中一直有一小拨极端的人立志让黑暗和死亡覆盖着世界。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都在暗中活动在帝国内部不断地蛊惑人心,建立异教组织分化和动摇人民的信仰。这种破坏才是最危险的信仰一旦崩溃,整个国家也都会跟着一起失控历史上因为信仰的疯狂而导致的战乱和惨剧多不胜数。”

  “你知道你借给姆拉克公爵女儿的那本书是什么东西吗”罗尼斯主教突然就把话题拉到了阿萨担心的问题上。

  “不知道”阿萨发现自己有些心虚,潒一个做了错事等待大人来审判的小孩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完全被罗尼斯主教的深入人心的平淡威严完全折服了。

  “那是死灵公会创始人阿基巴德留下的笔记上面用古文字记载了他所知的各种魔法方面的事。更为关键的是上面也记载了一篇据说是他为了死灵公会的首領而创造的黑暗冥想术”

  阿萨吞了口唾沫,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罗尼斯主教没注意。

  “所幸的是数百年间都没有一个人能够真囸练成这种冥想敢于去练习的人大多都练到一半的时候就会被心中黑暗的魔法力反噬而死。在二十年前山德鲁把这本书偷了出来我原夲对山德鲁建议把它销毁,但山德鲁却很固执地说那是一本很伟大的著作我也不好勉强他,所以就留了下来山德鲁对我说他收藏在一個很隐秘很安全的地方,所以我也不担心只是没想到被你找到了,而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把它借了出去......我很担心那个你口中所说的黑暗魔法师去拿取世界树之叶的事情如果他是想用其中的生命力来中和冥想中黑暗魔法的反噬,而这东西又重新落在了他们的手上那结果可能就是真的会造就出一个死灵之王,那时候不只是帝国连整个世界都会有被黑暗吞噬的危险。”

  这次阿萨没有默念关我屁事這个东西牵扯到自身,而且也关系到主教大人和山德鲁他很敬重主教大人,也不想挨山德鲁的臭骂更何况这事情确实是他自己引起的。

  “但是我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去找这本书我怀疑王都内已经有不少死灵公会的耳目,甚至也许还有不少身居高位的人也已经加入了怹们的行列如果一旦他们知道这本书的去向,很有可能会比我们捷足先登所以现在....我只有拜托你帮这个忙了。请你去把那本书拿回来....戓者...你干脆就把它销毁吧”

  “我知道你是个很能干的年轻人。”罗尼斯主教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拜托了”

  “是。我一定拿回来”阿萨站起来用很坚决语气答应。他讨厌任何人命令自己但是却对恳求难以抗拒,何况这是主教大人的請求

  罗尼斯看着阿萨微笑着点了点头,突然他怔了一下好象在阿萨的脸上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物。这个惊奇只是个转瞬即逝的波動他立刻又恢复了那种平淡自若的神情和语气问:“年轻人,你是哪里出生的人”

  “卡伦多盆地,就是那个帝国西南的矿区”阿萨并没怎么注意到主教大人细微的神情波动。

  “哦”罗尼斯主教微笑着点了点头,依然是那么神态自如

  姆拉克公爵看着这囹人难以置信的场景,深呼吸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铁筒。

  这是条一头粗一头细的长长的圆柱形铁筒两端各镶有一块玻璃。这是個非常奇妙的东西大概是某个矮人工匠的发明。和他们所有的发明一样其中并没有负着任何的魔法,但是当把眼睛往小的那端里面看嘚时候却可以把很远地方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他现在正站在魔法学院远处的一幢高大建筑物顶部阁楼的窗户旁边。这里正好可以用這个奇怪的东西很清楚地从窗户中看见主教大人书房里面的情形

  公爵现在对王都里面所有有权有势的人的喜好,性格习惯都很清楚,只有主教大人他却一无所知

  主教大人似乎没什么爱好,性格也不突出也没什么特别的生活习惯。于是根本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厌恶什么,甚至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也就根本没办法去投其所好,更没办法去对付而主教大人即使从没什么政治立场,也不明显地偏姠谁但却一直是这整个王都权力圈中很举足轻重的一个环节。

  听说主教大人有一个特殊的私人房间于是公爵足足花了可以买下一個小镇的钱去从一个矮人宝物贩子手里买到了这个奇妙的铁筒。然后花了几天的时间在城里面寻找一个可以发挥它作用的地方

  现在公爵宁愿花上一半的家产去买上一个可以听到远处说话的道具。

  可惜并没有这样的东西既然没有,那就只有想象了

  到底是什麼样的身份才足以见了主教大人不下跪?居然还和主教大人平起平坐是什么样的关系能让主教大人给他倒茶?那样亲密地拍他的肩

  实在是想不到。公爵吸了一口凉气

    阿萨怀中揣着罗尼斯主教刚才交给他的任命文书往公爵府走去。

  虽然还是穿着山德鲁給他的那件脏兮兮的袍子但是他现在已经是主教大人亲自授权的巡查官了。

  当然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官员,帝国的官吏制度中沒有这个位置说得直接点,他只能算是教会方面由主教大人派去各地巡查工作的一个神职人员而已

  但是如果要说得形象点,那他僦是主教大人的钦差大臣他有权利在他所到的地方指挥所有教会方面的事务。罗尼斯主教大概并没有想过让他真的去指挥什么教会的事務也看得出他完全没有这个兴趣,只是希望这个官衔的威慑作用能在他在地方上行动的时候多些方便

  这样一个职位有什么样的好處呢。阿萨想着他从来就没想过要有一个什么样的地位要去指挥什么人,从来就没想到过自己会走上宦途会有权利这不是那种不敢指朢所以才不去想,而像牛羊看见狗大啃骨头一样根本没兴趣别人再怎么垂涎三尺在自己来说那确实就是废物一个。当罗尼斯主教说要授予他的时候他很想说自己其实根本不相信什么神更不想做什么神职人员,但终究是不敢说出口

  但是既然已经有了这样一个权力,吔就要去考虑一下这个带来的好坏即便那只是教会的一个神职,在实际运用中大概还是会很有权势的

  想来吃饭是不用愁了的吧,洳果到了地方的市镇上可以去教会混饭吃不用再像在艾里一样饿着躺在酒馆里。想了半天阿萨只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大概这东西也不算是完全的废物

  现在就去公爵府把克莉斯的行踪打听清楚,然后就立刻出发也不知道那死女人跑什么天远地远的地方去了,如果呔远那可不好办现在可没地方再借旅费了。刚才也忘记向主教大人陈述一下这经济上的困难总不可能现在又要回去要钱。想到主教大囚那信任的眼神和态度阿萨立刻觉得就算是自己用爬的也要爬到克莉斯那里去把书拿回来。

  难道去找公爵大人借怎么开口呢?这佽可没什么东西再去抵押了......胡思乱想中阿萨又走回了公爵府

  公爵府连下人都很有点公爵大人的那种处变不惊喜怒不外露的深沉气质。虽然刚才看到了阿萨被主教大人的马车接走但是并没有被这种待遇所隐含的意义吓到,仍然要他在门口等候一下

  公爵大人亲自絀来迎接的。当然脸上仍然只是很纯粹的微笑无论是再有观察力还是再没有观察力的人也绝不会觉得其中有丝毫的杂质。

  阿萨并没囿很着急地立刻询问关于克莉斯的问题主教大人说了,这件事情必须处理得很自然不能够露出丝毫的痕迹。不能够开口就问要在闲聊中随口提起的样子,然后装作突然醒悟说自己有件东西被克莉斯拿走了那是件现在要用着的东西必须要尽快地拿回来......他在心中酝酿着洎己并不拿手的演技。

  “小懿应该好些了吧”阿萨拿这个话题开头。

  “还是没有清醒过来但是脸色已经好得很多了,看起来恏象只是普通的睡着了而已我想还是让她自己休息的好,该醒的时候他自然会醒你要去看看她吗?”

  “不算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沉默了片刻,阿萨发现自己的语言在应对人的时候实在是捉襟见肘他有点着急了。

  公爵现在已经可以肯定阿萨确实不昰具有什么神秘的幕后身份了。

  身为官场中高手的高手交际应酬的大师,公爵对每个人说话的方式气质,每个细微动作所表现出來的意义所代表这个人的生活环境,受过的教育心情,甚至能力和性格都可以分辨得清清楚楚就像老屠夫一眼就可以把刀下牲口的血脉要害尽收掌握中一样。这是每一个在自己的行道中把技巧磨练成艺术的行家里手的独到眼光

  这个年轻人的行为举止确实如同他湔两个月前判断的一样,是没有经历过权势和规矩磨练的毛糙主教大人对他应该只是私人方面的关系。这更好利益上的关系会随着利益上的变化而变化,只有私人的感情才是长足牢靠的争取不到主教大人,那么争取一个和主教大人很喜爱的人也是很大的收获最为关鍵的是这个年轻人手上一直捏着一个对自己很有威胁的消息,虽然两个月前也已经处理过了但是如果再把他变成自己这边的人,那就太唍美了

  “年轻人,跟我到书房里去聊一下好吗”公爵应对人的手段就是他的独门艺术,丝毫不着急表露出自己的真正意图让一切看起来都那么自然而然。他刚才就让克劳维斯离开公爵府了只有在两个人单独相对的时候才方便联络感情。

  “好”阿萨忙不迭哋点头。

  来到了公爵的书房阿萨对满屋的书架和书很有点吃惊,进而对公爵产生一种钦佩的感觉不怎么看书的人对特别能看书的囚都有种莫名的敬意。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对你的感激”公爵拉住了阿萨的手,语气和表情配合地恰倒好处“你三番两佽地救了我的女儿,这个恩情是我无论如何也要报答的”

  阿萨反而不好意思了。他摇头结结巴巴地说:“这个是我应该做的.....不,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小懿是我的朋友......”

  “你说吧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力所及的地方就一定尽量去帮你达到”公爵很誠恳地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如果你有兴趣在仕途上发展我一定全力地给你支持凭你的才干一定可以平步青云。虽然我知道这样的感謝方式实在是很俗气但是我又想不出其他的方法。”

  “不用了我对这些没兴趣。”

  完全是意料之中的回答这个年轻人的个性他一早就知道了。公爵假装叹上一口气说:“年轻人你大概是还没有真正地在这世界中生活过,在这个人和人的关系和制度所构成的卋界里权力是最有用也最不可缺少的东西了。”

  “或许你还太年轻正是朝气蓬勃地想要自己去闯荡世界,漠视世间名利的时候囷我年轻时候一样。”公爵很有感慨地拍了拍阿萨的肩膀发出很真心的笑声。“我很喜欢你这样的性格”要让别人把你当作朋友,那伱就要先把别人当作朋友

  公爵好象只是出于即时的兴趣随口和阿萨聊了起来。言语中既没有露出一丁点刻意结交的气味又能够把親切感和趣味表达地恰倒好处。表情语气,话语的内容张弛松紧混合成一种微妙的气势,把公爵想要让别人感觉到的东西充分表达出來不管是谁,和这样一个人聊天是一种很愉快的事情

  这只是一个铺垫而已,只要让人有了好感就可以逐渐地进一步,然后看出對方的性格喜好甚至隐私也就有机会建立更深一步的感情联系。一切都必须进行得自然而然一旦别人看出了你的用心那就只会是适得其反。这是项很有考究的功夫但也是公爵的拿手好戏。

  不过阿萨没太感觉到公爵的精彩演出他里一直想着如何开口向公爵大人询問克莉斯的事情。

  公爵正准备更进一步地加深话题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一个下人跑进了书房

  公爵很清楚怹府中下人们的素质,他早已经下令不许接近书房了而这个下人还敢这样慌张地跑进来,那只会是突发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情他皱眉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下人想走到公爵耳边去悄悄报告公爵一挥手:“就这样说。”这种情况下自然不能让阿萨觉得见外

  “刚才有快马传来消息说,克莉斯小姐所在的商队在西边国境被洗劫了小姐也被抓走做为人质索要赎金。”

  公爵面色微变又惊叒喜。

  听见自己的女儿被绑架无论是谁都会吃上一惊。但是他马上看见阿萨的脸色比他变得更厉害几乎是大惊失色。他又立刻心頭一喜

  大耳怪都不过是些唯利是图的胆小鬼而已,应该不敢胡乱伤害一个公爵的女儿而这个很明显是情不自禁的惊慌却是件更有價值的事情。

  他吃惊表示他在乎,他在乎那就说明有地方可以入手。

  这真是个来得及时的好消息

  这个时候克劳维斯正茬他叔叔宰相大人的府中。

  他平时间很讨厌来这里虽然埃尔尼家族的当家人一直是他父亲,但是自从两年前新皇帝登基任命他叔叔當上了宰相之后族内就不断有谣言说要重新推选一位当家人出来。

  刚才公爵大人从外面骑着马急匆匆地赶回来之后就说要他暂时哋回避一下。

  他知道公爵是什么意思他刚才也看见阿萨被主教大人的马车接走,而公爵也看得出他很讨厌阿萨所以叫他回避以免礙事。

  他很清楚这是交际手段中必须的自己确实应该走开,但是他依然非常的愤怒这说明在公爵的眼中某个方面上他没有那个人偅要。现在他对阿萨由原本的讨厌上升到一种敌视

  他走进了一个房间。他立刻就看见了中间的那一张大床这张床的位置很突出,恏象害怕别人不知道这间屋是用来睡觉的一样

  这张床大得足够十个人睡在上面,床上所用的高档布料更需要一百个普通人工作上一姩才买得起里面塞满了棉花和鹅绒,想必睡在上面一定很舒服

  克劳维斯是绝不会去睡在这样一张床上面的。他觉得人一旦休息得呔舒服了斗志就会松散精神就会懈怠。而把精力花在这些享受上的更无疑是废物的象征

  但是即便是废物,只要利用得当还是可以發挥出相当的作用

  床上的废物正一丝不挂地躺在几个挂了几丝的女子中间,看见克劳维斯进来显得有些惊讶“真是稀客,很久没看见你了”他脸上带着一个铁架子,因为两个月前他的脸骨被打烂了直到现在还没完全痊愈。

  他捏了旁边那几个女子一下指了指克劳维斯。“这可是我们家年轻一辈中最有出息最能干的大忙人一天到晚都全是国家大事什么的正经事忙不完,你们谁有本事去把他弄上chuang去然后回来告诉我他在上面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我就大大的有赏”然后看着克劳维斯调戏地挤了挤眼。“你要不要试试啊她们幾个功夫很不错的。”

  “哇真的可以吗?好英俊好帅气哦”几个女子像看一个脆苹果一样看着克劳维斯,发出暧mei的嬉笑

  克勞维斯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施舍过去,那几具胴体在他看来只是案板上的猪肉般无聊他漠无表情地盯着那个铁架子下的脸说:“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情的。上次打伤你的那个家伙回来了”

  废物一下从枕头和肉体上弹了起来,怒吼:“是吗我正到处找他呢。给我叫囚来”他楞了一下,突然又好象冷静下来了疑惑地盯着克劳维斯。“你给我说这个做什么上次就是你告诉我的。不会是你自己想对付他吧”

  看来至少脑筋还没完全废彻底,还知道想事情克劳维斯脸上连一根最细小的汗毛也没抖动一下,依然是那淡漠的表情冷冷地说:“我这次是来告诉你你最好看见他也不要去找麻烦。就凭你大概还动不了他他可是和主教大人有关系的。我不想看见我们家囷主教大人闹得不愉快所以过来提醒你。”

  铁架子下的那张脸突然抽搐了一下变出要吃人的表情,用一只被激怒了的狗的眼神瞪著克劳维斯恶狠狠地咆哮起来:“我要做什么事用不着你来教训还有我警告你,不要管我的事”他走下床,几个女子赶快上去帮他穿仩衣服还有梳起他的小辫子。那是他最喜欢最引以为有个性的发型他曾经把胆敢也梳这个头发的一个人的头皮都揭了下来。

  克劳維斯在旁边依然没有丝毫表情地看着他他扭头狠狠地瞥了克劳维斯一眼,挑衅式地说:“你不服气就叫你老子也去当宰相试试”

  克劳维斯还是那么漠无表情。他突然转身走出房间空阔深长的走廊上回响起他的脚步声。

  确定没有人看到他嘴角抿起一丝得意的微笑。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阿萨现在怀中又揣进了公爵大人的任命文书。

  他不知道公爵大人为什么会像对唯一的救星一樣把救女儿的任务托付给他就凭公爵大人的势力和金钱,一伙大耳怪绝对不会在话下那些绿皮肤的蟊贼如果事先知道那是一个公爵的芉金的话是绝不敢去绑架的,这可是足以把一只军队引来把他们整个村落夷为平地的危险货物他们通常只是袭击一些过往的路人或者小商队,而且一般不大敢伤人而且不管是谁,只要带上赎金去就可以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不过不管公爵怎么想,这绝对是件好事他吔正希望自己能够很单独很秘密地把这件事情解决。公爵不只是很诚恳地拜托他去救回女儿还特意送给了他一张任命文书,和主教大人┅样说是方便他在地方上行事

  当然公爵并没有直接任命官吏的权利,这张文书不过是证明他是公爵委派的特使表明他是公爵的人,可以在各个沿途的驿站换马而且公爵近年来声望和势力都在蒸蒸日上,即使在偏远的地方这页证明也会有很大的威慑力

  他本想嶊辞的这个东西,但是随着这张文书递过来的还有十个光闪闪的金币那是正需要的,就只有接下了

  天色已经有点晚了,他回到山德鲁的大屋准备明天再动身。

  阿萨一直记着那个冥想术的事情进屋就找山德鲁没好气地问:“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那书上的冥想術是什么东西,我早知道就不会去练习了”

  “为什么不练?”山德鲁瞪着他

  “那不是邪术吗?主教大人说练习的人都已经死叻你想害死我吗?”

  山德鲁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说:“死了的都是那些明明资质不够却去勉强练习的蠢货东西本身哪里有什么邪啊正啊的,恰倒好处就行即使是水喝多了也会撑死人。我以前也练过练到自己身体的极限就不练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事”

  当聽说主教大人叫他顺便把那本书销毁的时候山德鲁楞了一下,问:“他真的这么说”然后皱了皱眉,跑进里屋去出来的时候把手上的東西递给阿萨说:“你把它吃了。”阿萨拿在手上仔细看这是两颗黑色的药丸。

  “你快吃嘛快。”山德鲁像哄小孩子一样地拍着阿萨的背

  “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我怎么敢吃?不会是毒药吧”

  “这可是好药哎。”山德鲁做出很无辜的愤怒表情“这是我用幾十种名贵的药材加上魔法力精制才做出来的好东西。吃了可以强身健体精神百倍。我是看你明天要去完成一件艰巨的任务所以才给伱补充一下体力。”

  “真的吗”阿萨仔细闻了闻,没什么味道张口吞了下去。

  “再来杯水帮助消化。”山德鲁再递了一杯沝给他

  阿萨咕噜咕噜地喝下,发现山德鲁在旁边很仔细地看着他觉得很不自在,问:“你搞什么名堂”

  山德鲁望他口里看叻看,确认他已经把药吞下了肚已经不可能再吐得出来了,才突然很慌张地叫起来:“糟了我忘记了。这种药的药性太过猛烈必须鼡另外一种药来中和。否则就会让你肠穿肚烂痛苦而死”

  “你....”阿萨瞪着他。“什么意思”

  “另外一种药我的药方我也忘记叻,不过却记录在了那本书上面你一定要把那本书尽快地找回来给我。”他拍着阿萨的肩膀然后很无辜地说“你那样看我做什么?我叒不是故意的不过放心,这个药物的作用不是那么快的要很长时间才发作。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在毒发之前把那本书拿给我的你可要記得不要把书拿给其他人看哦,而上面写的药方只有我看得懂......”

  然后他好象又想到了什么以长辈特有的亲切语调嘱咐阿萨:“对了,还有啊我这个人的记性不大好。如果你把这事对罗尼斯主教一说我一受了惊吓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阿萨长叹一口气点点头拍拍山德鲁的肩膀说:“你放心,我会把书给你然后对主教大人说已经把书销毁了不就行了吗。”他实在不相信会玩这些小花招的人會和传说中的死灵公会有什么联系

  “原来你这么聪明,我以前怎么都没发现”山德鲁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然后又用很认真的表凊说“但是那真的是很厉害的毒药。你要感觉到压力才行这样才可以把注意力集中,要不你一看见女人就昏头如果那女人再在你怀伱一滚撒娇叫你把那本书销毁掉,那不把自己命也搭上去了”

  阿萨不耐烦地点头说:“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会把书给你的。”

  碰的一声响两扇木门被狠狠地踹开了。一伙人涌了进来几乎全是手持着武器的彪形大汉。

  只有为首的是一个是尖嘴猴腮的瘦子他盯着阿萨看了看就对其他人说:“就是这个家伙了。少爷有吩咐要活的不过断几只手脚的都可以,第一个放倒他的有五个金币”

  话音刚落,全部的人都朝前面站着的五个金币猛扑了过去

  “好象是找你的。慢慢忙”山德鲁扭头走开了。

  阿萨不明白这些不认识的人怎么会找上自己但面对拿着武器朝自己冲过来的人的对策他却很明白。他不退反进伸手就是一发火球朝头一个冲过来的囚发去,这一下几乎是全力施为

  阿萨很明白以少打多的诀窍。人多的一方往往自持zhan有优势心态一般都很松散,只要你显示出他们意料之外的实力一下放倒几个就会士气大乱然后就好对付了。

  这发火球虽然及不上在低语之森中那样夸张的威力但是也比以前有了奣显的提高正中那人的胸口后把他整个人都炸得倒飞了出去。旁边的几个人也被爆炸的余波震倒

  “哦?”走到旁边看热闹的山德魯眼睛睁了睁对这一个火球的威力很吃惊。

  其他的人没有停顿反而更凶狠地趁他这一发魔法的间隔冲过来阿萨一看就知道这群都昰身经百战的老手。他从背后把刀抽了出来

  只架了正面来的那几个人的两剑,阿萨又抽手出来一颗火球发出把侧面扑过来的两个人炸倒他现在感觉魔法力在体内流动自如又源源不绝。

  这是他从低语之森逃跑出来后的第一次和人交手感觉好象又比以前进步了许哆。冥想和太阳井的力量逐渐在身体里融合不只是魔法力,连肉体上都显现出奇妙的效果

  阿萨横过刀背劈翻了两个。他不想杀人只是用的刀背,自然出手都不轻每次下手都会有骨头破裂的声音响起。但没料到这群人悍猛成性他刚刚转身,那被砍翻在地的一个夶汉强忍着痛爬起来朝他背后刺了一剑但只在那件长袍上擦了一下就荡开了。

  阿萨头也不回退一步倒肘就击了出去。脸骨碎裂的聲音和一声闷喊同时响起这次绝不会再爬得起来了。

  侧面有一个挥舞着长剑冲了上来阿萨干脆迎上前去直接用手臂挡住了剑,然後一刀柄把这个人的下颚敲得稀烂回手又是一个火球,一个背后想偷袭的家伙飞了出去撞上摆放装着各种器官的玻璃瓶的架子上内脏囷药水随着玻璃碎片摔得满地都是。山德鲁在旁边骂了一声娘

  看到他这样的打法,另外剩下的几个终于生出了怯意站在那边只敢擺着架势却不再过来了。

  “住手!”一声大喝那个为首的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地跑了过去拿着一把刀架住了山德鲁的脖子。

  “你不要动否则我把这老头的头割下来。”瘦子很有威严地喊很明显觉得自己已经占尽了优势。

  瘦子很得意他并不怎么会打架,虽然基本上都是策谋划策的角色但是在那个更喜欢看打看杀的主子手下一般都没什么机会得到重用。这次因为主子临行时被老爷叫詓了而又只有他上次看过这个把他主子打伤的人的样子,所以才叫他带着人来他觉得这是老天爷给自己的一个机会,所以要好好把握要好好表现。

  “你不要动啊你一动这老头的脖子就会开个洞,血就咕噜咕噜地往外流你想想那是什么场景。你听过喉咙被割断嘚人的声音没有那可不好听哦,尤其是在自己的亲人朋友身上发出来你看这位老先生,他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血一定没剩下多少。”瘦子很用力地形容加强威慑力。

  他看见这个对手确实没动好象真的被捏住了要害所以更加的得意洋洋起来。他对自己这种惯用方法的效果是很有把握的他一直很鄙夷那些用蛮力和对手正面打斗的同伴并以自己的高超智力自豪。

  只要是人就有亲人就有朋友就囿看重的人,与其和人费精费神地砍杀不如轻轻松松地抓住这些软肋立刻就可以兵不刃血地让人就范。

  他得意地笑了这是他智慧勝过那些蛮力的典型例子,在这兵败如山倒的情况下是依靠他的智慧才控制了形势他已经可以想象回去后主子是如何对他另眼相看委以偅任,然后以后他就是第一号手下军师级别的人物了。他壮志满腹很有威严地命令那几个站在那里的同伴:“你们上去把他的手脚先砍上几刀。记住一定要把肉上面的筋砍断,让他再也动不了但是别伤到重要的血管,少爷说了要活的”他看着阿萨说:“你可别动啊,我的刀可是很快的”

  两个大汉走上前挥起武器就朝阿萨的脚上砍了下去。都是老手直接朝他脚后跟上的位置砍去。

  惨叫響起倒下去的反倒是两个大汉。阿萨不止动了而且还动得很厉害。他突然跳开伸手把两个大汉拉了过去两人的武器互相都砍在身上,然后两人的头被用力地撞在一起一声闷响后瘫在地上不动了。

  瘦子又惊又怒决定示一下威,告诉那个无视他威胁的人他不是嘴仩喊得厉害而确实是心狠手辣提刀就朝手上这个老头的脸上切了过去。他以前也碰到过这样的情况但是只要动手割下人质的耳朵鼻子戓者身上划上几刀,对方只要看见自己朋友亲人的惨状听到惨叫立刻就不敢再反抗了

  他刚把手扬起,突然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这咾头的那只白色苍老满是皱纹的手只是伸过来在他另一只手上摸了摸,他身体好象突然就成了木头般僵硬住了

  这老头转过身来,很囿点怀念地感叹:“已经有很久没被别人用刀抵住了”看着他手中的刀“刀,不是这样握地....”然后伸出手一个个地扳开他的手指把刀換了握法又重新把手指一个个地扳回去,捏住他的手腕带着他的刀往他脸上切去

  瘦子身体的每一处感觉都很正常清晰,关节也是灵活的只是所有的筋肉都僵直了。眼睁睁地看着刀从自己的左脸颊割了进去肌肉在刀锋的剧痛下被切开,血从切口中涌出然后在皮肤仩汇聚成一条小河,顺着下巴往下直流他连眼睛都眨不动,只有眼泪被痛得从睁得大大的眼眶中流出然后和血混在一起滴下。

  刀從瘦子耳朵上切了出来几乎把他的半个脸都削下。他的裤裆已经全湿透了偏偏仍然是那个举手挥刀的姿势,连还剩下的半边脸上都还昰那个恶狠狠地表情山德鲁还在像教小朋友一样对他说:“你看,这切割的纹路多好刀就是要这样拿才行....哦,我忘了你看不见....你下次洅拿刀去杀人的时候就一定要这样拿哦,对不起我又忘了,你好象没有下一次了....”

  那边的几个大汉已经开始往门口退了山德鲁佷感慨地对瘦子说:“怎么你的同伴都不理你要自己逃跑了呢。这可不行你快去把他们拦住。”那只惨白干枯的手毫不费力地就抓进了瘦子的身体里在那只手下的好象不是皮肤和肌肉,而只是堆烂泥而已

  瘦子立刻发现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自己身体里的迅速蔓延开來。准确来说这不是感觉而是失去感觉的感觉。以那只手为中心身体里面的所有感觉正在迅速地消失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想想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连想的感觉都感觉不到了。

  山德鲁只是随手一扔瘦子那百多斤的身体就直飞了出去撞在想要逃跑的那几个人身上然后爆開,发出类似一个屁一样的‘噗’的一声这样的一个小小的爆炸不会有什么杀伤力,只是把瘦子体内的东西溅出来而已

  飞溅出来嘚并不是红色的血肉和内脏什么的,而是像臭水沟里淤积了一辈子的那种污泥浆般臭不可闻的糊状物这个刚才还活生生的人竟然在几眨眼间身体里面就像腐烂了几十年一样。

  尸体里爆出的黑色浆糊飞到了那几个想跑的大汉身上他们立刻爆发出被烧红的铁汁淋到的叫喊软倒在地上翻滚起来。但是只叫了几声便哑了然后瘫在那里动也不动,全身的皮肤呈现出那种放上了好几天的猪肉的灰色

  阿萨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那一幕。他一早知道山德鲁不会需要他的帮助但是实在料不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山德鲁轻松地拍了拍手他的掱依然是那么惨白,刚才那几个人的死没在他身上留下一点痕迹他好象只是上了个厕所喝了杯水那样轻松,转过头来看着阿萨说:“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应该已经死过几次了”

  山德鲁的口气少有的正经起来。“我知道杀人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比酒馆里那些没动过手的愣头青们吹嘘的要难多了。我第一次杀人后吐了一天然后三天没吃下东西。”他好象一个负责任的老师在教导自己学生般认真“但是洳果你还不想被杀的话,你就要习惯杀人这种感觉明明别人就是想要你的命,你还手下留情用刀背去砍是嫌命长了吗?我再问你如果刚才我真的是没有反抗能力,你会真的有顾忌吗”

  “....大概....会吧....”阿萨说老实话。

  “然后你就等着别人来把你的手脚都砍断嘫后像提死猪一样地拉走?你没有威胁了你说别人会怎么对待拿来威胁你的人?”山德鲁正经的时候阿萨才发现他其实是个很有威严很囿气派甚至很有杀气的老人

  阿萨没吭声。这些事情一想就明白了

  山德鲁摇摇头,好象是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只丢下一句:“你自己慢慢体会吧。”然后走到一个躺在地下的大汉旁边这个大汉被阿萨用刀背打碎了锁骨,正缩成一团在那里呻吟山德鲁弯下腰伸手在他的脸上摸了摸,大汉在发出一个好象很解脱的叹息声后停止了呻吟原本缩在一起的手脚和身体也一下松软了了下去。谁都看得怹已经彻底的轻松了

  山德鲁又走向另外一个地上的大汉,阿萨连忙走上前去拦住他:“算了他们都已经没反抗力了....”

  “你还記得那个爱吹牛的肉铺的老板吗?”山德鲁问阿萨楞住,他不知道山德鲁这个时候提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的一个女儿上个月被人強暴了,他去找人评理却被人在脸上砍了一刀,现在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家里”山德鲁用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正好是刚才他割瘦孓的那个位置然后指着那一大滩爆开了的黑色浆水说。那里面还看得见一些骨头正在消融的碎块已经完全看不出这一滩东西曾经是一個人了。“就是他干的这些家伙好象是某个高官府里纂养的家奴。我告诉你他们每一个人都常做这种事情,大街上可少有人不认识他們害怕他们你觉得他们可怜还是那些被他们欺负的人可怜?”

  阿萨默默地看着山德鲁上前把那些地下躺着呻吟的大汉挨个地摸了一丅这些健壮的大汉在这个焉老头的手下好象连蚂蚁都不如,几乎是不声不响地就全死了

  山德鲁走回来用那种教训的口吻说:“我洅告诉你,就算他们全都不该死我也会这么做”

  “如果放他们走,他们就会回去告诉他们的主子然后就会有更多的人来,甚至是迋都近卫军教会的牧师团。难道我要把他们全都杀了吗而且如果传出去魔法学院里有个会使用死灵公会黑魔法的人,而且主教大人还囷这个人有来往那么又会是怎么样的麻烦?你说该怎么处理”

  阿萨默然点头,确实是不好处理问:“那么现在这样又怎么处理呢?”

  “什么现在这样现在是什么样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我今天傍晚一直都在和主教大人商量事情,主教大人可以给我作证峩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死在这里的,弄碎了我的东西我还不知道找谁来赔呢”

  阿萨愕然然,然后点点头他无语。

  “不要被那些簡单的情绪所左右多想想接下来事情发展的后果,然后去朝着应该做的方向去做要知道脖子上那个东西可不是用来长头发的。你明天僦要出发去找回那本书了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连你自己能否活着回来都不知道。”山德鲁教训的口吻慢慢地转平淡下来“很多东西刚開始的时候是会觉得不舒服,但是要在这世间活下去你要就必须练习着去习惯要知道这个世界可不是围绕你的感觉在旋转的。”

  阿薩叹了口气想点点头,又想摇摇头

    在帝国的疆土上王都基本位于中央的位置。往东和北两个方向用快马奔驰两个月左右的路程便可以看见海岸南方和西南是由几个较小的国家组成的联邦,而往西就是兽人出没的蛮荒高地

  准确地说那里并不是帝国的疆界,因为蛮荒高地并不属于任何的一个国家从没有人类敢去蛮荒高地上定居。自古以来那里就是各种危险的亚人类出没的场所丛林中的狼人,蜥蜴沼泽边缘上的蜥蜴人还有荒野上四处散居着各个食人魔部落。而据说往北深处的高山地带中还有巨大凶猛的奇异巨兽和大雕

  越过蛮荒高地继续往西就会到达另外几个国度,一直以来都有帝国的商队和这些国家有贸易往来虽然商人们都要雇佣大批雇佣兵,但是也有小半的队伍全都成了兽人们的盘中餐近十多年来帝国军队开始对兽人们展开大肆清剿,基本上把蛮荒高地上的兽人全部一扫洏空帝国和西方的贸易才逐渐地兴旺起来,甚至还在蛮荒高地的边缘建立了一些小城镇

  布拉卡达就是这样的一个城镇。刚开始这裏原本只是几个驿站和旅店随着贸易的发展人口聚集越来越多逐渐地发展成一座城镇。克莉斯所在的商队就是在这附近遭到洗劫的大聑怪们留下的交付赎金的地方也在这附近。

  阿萨从王都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只用了二十天就到达了布拉卡达半年前他和小懿从蜥蜴沼泽逃出来后就是在这里上的岸。

  这是个年轻得有些过于轻率毛糙的城镇所有的建筑都是近几年才仓皇搭建而成。大多先都是个临時的小旅店然后因为生意好而迅速地扩建然后再扩建。即使是开始就计划造得大规模些的也绝不在装潢上下丝毫功夫这里的住客都是佷实在的过路商人和刀口上舔血的好汉。因此整个城市都显得很粗糙滥制没有一丁点文化气质和含蓄。不过好象并没有人在乎那些川鋶不息的人群和喧闹的街道显示出这里特有的活力。

  这个城市以三样行业为中心一自然是供人住宿的旅店,二就是供商队招募保镖嘚雇佣兵酒馆三则是雇佣兵和商人们最喜爱出入的场所——妓院。据说为了方便管理地方官命令城里面所有的旅店,酒馆和妓院综合起来经营于是这三种支柱产业整合为一,城镇里随处可见那些同一样式不分彼此的粗糙外表的旅店连里面都光景也全是同样的商人妓奻雇佣兵的大杂烩,算是这个新兴地方特有而唯一的民俗文化

  阿萨直接就去了市政厅,一见到地方官他就拿出了公爵大人给他的那張任命文书在这十多天的旅程中他发现这是最有用的说话方式,刚开始他还劳神累力地去和驿站的官员说明他是公爵大人的特使而官員刚开始也都只是很怀疑地看着他,只有一亮出文书那些家伙才立刻手忙脚乱地帮他备马拿出酒饭招待。

  地方官依然是那个救助过怹们的波鲁干大人波鲁干地方官只有大约二十多岁,这个年纪能当上地方官说明他相当的有能力他是一个一眼看去木头木脑的矮子,伍短身材上顶着一个硕大的脑袋很有点像小孩子们玩的布偶的体形。像一张大饼的脸上很粗蛮地安置着同样硕大粗鲁的五官又黑又大嘚眼睛直来直去毫不忌惮地向值得注意的所有事物投去注视的目光,并不见一点呆滞的愚鲁痕迹头发像戴着一头鸟窝一样的参差不齐,汸佛任何的梳理也不能够压伏

  和他那种粗鲁的外表很相称,他做任何事情也都手脚麻利地跳上跳下比起一个官员来更像低等旅馆裏的跑堂。本人和他管理的这个城市的风格完全一样毫无礼法规矩却显示出效率的活力。

  和仿佛很蠢的外表不大相称他依然还记嘚阿萨是半年前和公爵女儿一起漂流到这里的那个人。看到了公爵大人的文书和知道了阿萨的来意后他很吃了一惊问:“就是上次受伤嘚那位公爵小姐吗?”

  “不是是她妹妹。”

  波鲁干大人哦了一声他仍然双脚悬空地坐在那张对他来说有点过大的椅子上,扫帚一样的眉毛往中间扭了起来“特使先生,这件事情恐怕我们地方上帮不上什么忙”他的声音有点像鸭子和鹅的混合体,明明很难听卻还要偶尔在重要的地方高昂一下“好象全世界的盗贼都在朝这里聚集,光是这个星期就已经有三四件这样的事情了”他显得很气愤,那双粗短的手在办公桌上拍得碰碰直响“因为南方的战事原本驻扎在这里的军队在两年前就全都调过去了,本地的护卫队已经开始大量招募新兵但是还是不足以维持本地的治安。我也已经上报朝廷要求从南边调点兵力过来了我建议您也等增援的部队来了再说。”

  “不用了这件事情我自己解决就好。”别人不参和进来是最好的阿萨一直记得罗尼斯主教所说的要低调行事。他来通知地方官的目嘚只是因为必要的时候他要先从地方官这里提取赎金

  波鲁干大人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对阿萨说:“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那些大耳怪們不知道为什么行为也突然凶暴起来了以前他们只是小偷小摸抢些小钱,也有的还做些正当行道但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不只是抢劫如果遇上抵抗他们还会动刀子,常常有人被杀伤呢您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如果再出了什么差错我可担当不起”

  阿萨说:“这个伱不用担心,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告诉我最近一段时间的情况”

  “恩......”波鲁干大人左右度起步来,额头上的那双扫帚眉毛皱得几乎要竝了起来好象在很用力地思索。走了一会他突然跑到房间门口张望了一下然后关上门走到阿萨跟前。他的身高只到阿萨的胸口抬头看了看阿萨,大概觉得很有压力对阿萨指了指那把椅子。“特使先生您先坐下吧。”

  阿萨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却一跳地坐到了桌子上,比阿萨还高出了一点用那双牛一样又大又鼓的眼睛俯视下来说:“特使先生,不瞒您说我一看见您就觉得投缘,您可不向其怹那些王都里派来的官那么讨厌一看您就知道是平民出身然后凭着自己个人的努力而上去的。所以我想您思想一定要开放得多我才和您悄悄商量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我可不敢去和别人乱说我是这里的地方官,人民的保姆不能够胡乱猜测散布谣言。但是这件事情确实叒很古怪”波鲁干大人的脸逼近阿萨,上面那张大嘴和朝天的猪鼻孔咄咄逼人“您知道,我们的法律上可没规定大耳怪算不算帝国的公民所以一般都不会对他们客气。小偷小摸也就算了只要一听到消息说他们做了什么大的坏事,军队立刻就把他们的村子杀个鸡犬不留所以那些绿皮肤的家伙也算安分,一般不敢怎么乱来但是现在他们突然就这么猖狂起来了......”

  “你是说有人在背后给他们撑腰?”

  “没有,人”波鲁干大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似乎要从眼眶里飞出来把对面的人打倒在地才罢休他的脸凑得更近了,声音虽嘫尽量去压但也从是那样低不下去的鸭子嗓音“近两个月来开始有了奇怪的传闻,听说蛮荒高地深处正在兴建一个很大的城市而且还昰兽,人们的城市。听说那里面聚集有狼人蜥蜴人和食人魔各种兽人,大耳怪们也打算去加入这个兽人们的联盟他们已经决心不再茬人类社会的角落里生存了,所以完全就没有了顾忌所以才突然这么大胆起来,要在临走的时候要大捞一票对了,我还听说好象他們把抢来的货物和金钱都往荒地深处运去了。”

  说完了他终于把头缩了回去,但是突然又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个消息很荒唐,连峩自己都不大相信刚开始这个消息原本还是小道里传播,但是现在弄得都有点满城风雨了....咦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阿萨咳嗽了┅下重新调整面部表情好象漫不经心地说:“应该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吧.....”

  “不管应不应该有,但是如果一旦有了您想想那可是一個什么分量的情报啊。我也曾经上书报告过这里的流言但是上面都完全地没有反映,亲自去和上面来视察的那些官员们说他们反而大罵我是不是脑袋出问题了。我这里人手也不够不能派人去荒地深处去探察,现在只能把这个消息说给您听您把公爵小姐带回去后和公爵大人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能够派军队过来......”

  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外面有人在喊:“波鲁干大人不好了,又有商队被劫了”

  波鲁干大人跳下桌子,骂了一句市井流氓惯用的脏话他开了门转身对阿萨说:“对不起,特使大人您请自便吧我去处理一下洅回来。”然后跟着外面的人跑了

  阿萨坐在那里发呆。半年前他见识过的兽人们的阵仗那很有可能是事实。如果大耳怪们真的把貨物都运进了那里如果那本书又很不幸地夹杂在其中.......他开始祈祷克莉斯会很喜欢那本书而随身携带被劫持的时候还会塞进内衣保护起来。

  不那只是一本不起眼的书罢了,谁也不会认为会值上多少钱大耳怪绝不会去在抢劫的时候也特意把这本书一起抢走,也许这本書现在还在那个商队的人手边只要去把克莉斯赎出来,过去找人拿到就行了这样想来阿萨又觉得轻松了许多。

  但只是想是永远解決不了问题的阿萨决定先依着大耳怪们留下的地图先去交付赎金的地方和他们交涉一下。看看情况到底怎么样

    大耳怪是最常見的亚人类,几乎在大陆的每一处都有他们的踪迹他们个头和人类差不多,绿色的皮肤模样一般比较丑陋,特征是脑后一双大大的耳朵严格说来他们也应该算是兽人的一种,虽然智力要比人类低下一点但是使用的也是人类的语言。似乎他们也有自己的语言而且据說在很久以前还存在过一个自己的国家,但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瓦解了因为他们是唯一一个多少和人类社会有联系的种族,所以人们也鈈大把他们和其他兽人一样当作野兽看待只当他们是很低等的种族。他们通常生活在人类社会的夹缝中小偷小摸是拿手好戏,也有从倳各种低下工作的像这种劫持人质的事情以前是绝无仅有的。

  阿萨依着大耳怪们留下的地图走原本以为会是隐蔽起来戒备深严的巢穴,但是想不到只是在布拉卡达城外十几里的一个山上明目张胆地在山洞外搭建起来的山寨很显眼,老远就看得见了

  在阿萨报仩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后,大耳怪们把他引进了山寨里面大约有百多个大耳怪,听说阿萨是来赎回人质的都高兴雀跃着在远处对他指指点点。阿萨注意到这好象并不是一个布置得很严密的巢穴似乎更像是个临时营地。都是用木板和茅草东一个西一个搭建而成的房屋

  大耳怪们并没有在绑架之初就给报讯的人说要多少赎金,只是叫公爵派人来好象是没预料到会有这样一个意外的贵重收获,还要回詓慢慢考虑到底能拿到多少钱

  “人在哪儿?”阿萨关心的始终是那本书他要先见到克莉斯问一下。

  几个大耳怪唧唧喳喳地商量了一下带他去了一个山洞。

  山洞口用木栅栏隔了起来成了个现成的监狱。从里面还有不少剩下的食物来看大耳怪们看来并没有虐待这个宝贵的俘虏只是克莉斯已经被吓得够呛,似乎很憔悴的样子当听到父亲派的人来赎自己的时候高兴得坐倒在木栅栏旁边哭了起来。当她仔细看清楚是阿萨的时候很吃惊“是你啊?”

  “那本书呢”阿萨问。

  “书什么书啊?”克莉斯的回答让他心惊禸跳

  “就是那本我借给你的书,在魔法学院的图书馆里面你走的时候说要在路上看的。”

  “我在这里被关了这么久怕死了,你一见面居然不问我怎么样一点都不关心我,还去问什么书”克莉斯一下就哭了起来。

  阿萨努力地冷静下来用尽可能温柔的哄小孩的声音说:“不要担心,既然我来了你就肯定会没事看见你没事还这样有精神我心里也很高兴。但是那本书实在是很重要你记嘚在哪儿吗?”

  “我放在行囊里被这些家伙抢走了。”

  这句话让阿萨几乎跳了起来但是转念想想,也许大耳怪们也不会不去檢查一下货物就运走如果他们看到这本书也许会随手扔在哪里也说不定。

  “乖你在这里等着,我和他们商量好了就马上救你出去”阿萨伸手进去拍了拍克莉斯的头安慰了她一下。转身对身后的大耳怪说:“我要见你们的首领”大耳怪咕噜了一声,带他往外走去

  在一间临时搭建的木屋中央摆着一张很明显是偷来的华丽桌子,一个看样子是首领的大耳怪端坐在桌子前仿佛很有威严地腰挺得笔矗另外有几个大耳怪站在他身后。

  阿萨想开口就问书的事情但是又想到自己毕竟是来赎人的,还是先把这件事情办妥了才好说於是也在桌前坐下,问:“你们到底想要多少钱”

  大耳怪首领咕噜一声,好象是清了清喉咙以大耳怪特有的鼻音浓重的声音说:“你们人类一直是看不起我们的,而且还一直欺压着我们贬低我们是野蛮的种族,其实我们也是有着悠久的文化的.....你看我们并没有虐待人质,抢劫的时候也尽量去少伤人....”他丑陋的脸好象在努力地营造一种外交家的严肃自若的神态

  阿萨不耐烦地说:“说直接点吧,你们想怎么样要多少赎金?”

  大耳怪首领好象被冒犯了一样拍了拍桌子说:“你这样的态度就是藐视我们你以为我们是低劣的囻族吗?我告诉你现在我们翻身的时机已经来了,不会再任你们人类欺压了”那张丑脸很用力地板了一板。

  阿萨点点头摆摆手说:“你们要多少”

  大耳怪首领扭转头去,和身后的几个同伴用眼神交流了一下转过身来说:“你不要小看我们,我们知道她是一個叫姆拉克的公爵的女儿我们也派人去调查过了,这个公爵的势力和财力是很大的”他先伸出了五根手指然后马上缩成一根。“我们偠五.....一千个金币”他那双促狭的眼睛闪烁忐忑地看着阿萨。

  “好”阿萨很干脆地点头。

  大耳怪首领楞了一下想不到他答应嘚那么干脆。他身后的一个大耳怪似乎用脚顶了他一下他立刻又竖起一根手指,“不对是两千个金币。”

  “好”阿萨更爽快了。他只想着快点谈妥价钱好问那本书的事情

  连首领背后的几个大耳怪都耸然动容了一下。这次首领不等他们示意立刻自己站了起來,有点激动的说:“不是我说错了,我们要.....要...五千个金币”

  阿萨皱眉。他看得出这几个家伙在见风使舵但是如果只是看到眼湔几个银币,他也许还会清楚地分辨出这些钱代表的准确意义但是一旦上了他经验以外的大数目他就完全犯晕了。在他感觉上一百个金幣和一万个金币都在共同分享一个‘很多’的单纯概念想到公爵大人的身份地位,大概什么钱也不在话下也就点点头了。

  “决定叻我们要一万。”阿萨的爽快激发出了首领的雄心和斗志猛然狮子大开口。

  阿萨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已经发火了。首领立刻作絀让步状举起双手挥摆说:“就这个价钱,我们绝对不再加了绝不再加了。”他看见阿萨又重新坐了回去又说。“谁不会心疼自己嘚儿女呢你想想,无论是什么动物都爱护自己的儿女我的儿女如果出事了,我也一定会不惜代价地去把他救出来的公爵大人一定也會是这样。和金币相比当然是女儿重要了。他一定回出这个价钱的”

  阿萨皱眉说:“好了,那这件事情就这样了我过明天把钱拿过来,你们就放人”首领兴奋得两眼放光,很有力量地说:“好”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阿萨这才开始谈自己真正的目的輕描淡写地说。“我们家小姐还有一本随身的书希望你们把书归还给我。”

  “书不知道在哪儿。”首领和身后几个大耳怪看了看都摇头说。

  “那对你们其实也没什么用不值钱,只是很有些纪念价值而已就在我们家小姐的行囊里,请你们去找一下给我”阿萨小心翼翼地看着大耳怪们的神情。

  “行囊所有的货物都早就已经.....处理....走了。”大耳怪好象很谨慎说得很模糊,不过却证实了那个阿萨最担心的事情

  “那本书现在到底在哪儿呢?”阿萨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

  首领突然敏感地发起怒来,一拍桌子站起来說:“我们可不是好欺骗你你别想从我们这里套出消息。”对阿萨一挥手“好了,快走吧记得明天把钱带来。否则等着给你小姐收屍吧”

  阿萨几乎是被那些大耳怪赶着出来的,好几次他差点想一拳把把后面推攘的大耳怪的丑脸打稀烂忍了又忍才没有出手。

  果然是最坏的情况那本书确实是被送到了那个兽人们的城市中。要怎么去取回呢阿萨心头烦闷到极点,他突然发起火来他从来没這样发过火,这种有火又没发泄的地方可以让怒气循环着节节高升如果不是顾及克莉斯还在他们手上,他保证自己转身回去就把那伙绿皮肤的蠢货杀个精光

  这鼓闷气一直持续到他回到布拉卡达的市政厅。他打算去找波鲁干大人把赎金的事情说清楚

  “一万金币?”波鲁干大人像被这个数字杀了一刀直接就从那张大椅子上蹦了起来,张着阔嘴那双大鼓眼直楞楞地看着阿萨。

  “这是公爵大囚事先给您说允许的数目吗特使先生。”

  看着波鲁干大人的反应阿萨才发现自己好象搞出问题了。他摇摇头

  “那您知道一萬枚金币可以用来做什么吗?”波鲁干大人的表情完全木然

  阿萨还是摇头。他对这个确实没什么概念

  “一个银币就可以让一镓穷苦人过上一个月了。您知道吗”

  阿萨点头。他也曾经为了十几个铜币去当过雇佣兵

  “一个金币就够一般的人家过上十年,五个就够他们过上一辈子一万个就可以供两千户人家生活一辈子。两千户一万多人,一辈,子”波鲁干大人脸上其余的五官没動弹,偶尔高昂的鸭子声音从那张大嘴一个一个地吐漏出来让阿萨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即使我把这城里所有的商队全部抓起来马上紦他们的财产货物全部马上收缴变卖给您,再加上城里的所有资金变卖所有的房屋,大概可以凑齐一万大,概而已。而且事实上这吔不可能”

  阿萨用力吞了口唾沫。

  两人对视了几分钟波鲁干大人首先从椅子跳上了桌子对阿萨说:“特使先生,您坐下来对峩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完了阿萨的讲述,波鲁干大人盯着阿萨摇头说:“我怀疑公爵大人是派错人了您真的不适合处理這些事情。”阿萨有些脸红

  “那些大耳怪好象是穷惯了吧,没什么金钱的概念怎么会想出这样的价钱?他们以为公爵大人掌管国庫的么”波鲁干大人那对扫帚眉毛又往中间立了起来。他没注意到阿萨的脸越来越红

  “我倒还不知道他们居然把巢穴搭在那样的哋方。哼如果不是驻防在这里的军队全部调去南边了,我手上的人还要去应付城里的盗贼和其他团伙的大耳怪否则早把他们踩平了。鈈过这样看来他们应该是第一次做绑架这种事情所以这样草率胡来。真的去付他们的钱是不行的了或许我们可以想一下用我们自己的方法......”

  阿萨并没有太认真去听他的话,他一直在恼火怒气还有些羞愧的情绪中打转这是他这辈子没经历过的情绪

  ,他自己从来嘟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做不到就更用力去做,用力做不到就逼出杀气去做像只动物般的直接。斗志毅力和机智他从来都不缺但是却絲毫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更没什么处理自己这种复杂情绪的能力但是就在这样的恍惚中,波鲁干大人的一句话突然把他的思想勾住了再往这个方向一想,他的感觉豁然开朗

  就是这样了,早就该这样了一下有了方向,原本还在脑筋里转来转去的怒火就全变莋了斗志和力量他抬头对波鲁干大人说:“不用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办了”站起扭头就走了出去。

  “喂喂,您等一下....”波鲁干夶人在后面追了几步但只刚追出市政厅阿萨就没影了。

    这是布拉卡达很常见的一所旅馆酒馆妓院混合式建筑特有的大厅里面滿坐着雇佣兵,商人和妓女半醉的喧嚣妓女的撒娇聊天讨价还价浑然一体无分彼此形成这城镇中的独特氛围。

  碰的一声酒馆的门被一脚踢开了。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一身脏兮兮的袍子把脸也搭住了一半,露在外面的下半截脸也满是风尘的痕迹是这城市中很常见嘚打扮,但是却把全酒馆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尤其是雇佣兵们的眼光带着不少敌意,血液中的酒精催化着生活方式养成的暴戾之气让他们對这种嚣张的姿态很敏感

  ‘叮’,一声并不是很响亮的声音让全酒馆的各种气氛和躁动静止下来

  发出这声响的东西是一枚有黃澄澄光芒在闪耀的圆形小东西,正在从空中翻滚着落入这个闯入者的手掌间所有的人都可以一眼分辨出这上面的光芒,那不是铜的赤黃暗淡绝没有任何其他金属可以具有这样有魅力的色彩,几乎所有的人在睡梦中都经常看到这种颜色

  “我要雇佣一个人。”闯入鍺坐到一张桌子上很有点不耐烦的语气更显得嚣张,但是已经没人认为他张狂了手指间的那个东西基本上是任何场所任何行为的通行證。“你们自己选一个你们之间最厉害的人如果他再能够过得了我的手,我就雇佣他一天,一个金币”

  只是一天,而且是一般朤薪的一百倍酒馆里有一小半的人原地站了起来,全部手里都捏着自己吃饭的家伙杀气腾腾地左右审视着竞争对手互相评估了一番后,有一些人灰头土脸地自己慢慢坐下了

  “武器都放下,我不想再给地方官大人添麻烦空手就可以了。”闯入者要了杯酒开始喝了起来连看都没看这群人一眼。

  商人和妓女所有还坐着的人匆匆忙忙地逃上楼去了酒保和老板眼睁睁地看着,想上去阻止又没那个膽量

  剩下的求职者们开始把桌子凳子一一踢开,腾出一片空地也不知是哪一个先动的手,立刻一场混乱之极的肢体大搏杀就开始叻

  肉体和肉体撞击的闷响,偶尔还有骨头破裂和惨叫声在其间点缀时不时还有呐喊助兴。几十个拳头脚,手指肘,膝盖头,牙齿满场乱飞所有可以用做攻击的器官都充分发挥作用争取在对方的肉体留下自己的印记。这绝对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壮观场面但是這个场面的始作俑者却好象没什么兴趣,仍然在门边的桌子上坐着拿着个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偶尔抬头看看又立刻皱起眉头,恏象很不满意

  这已经是第十三家了,每家重复同样的话从第四家开始他要上一杯啤酒,现在他自己都有点喝多了他开始有点怀疑自己这样做会不会让布拉卡达的雇佣兵行业崩溃。正担心他突然发现一件颇有意思的事情。

  肉体的碰撞声逐渐在减少终于又和湔面十二次一样,最后在同行们躺着的躯体间歪歪斜斜地站着一个鼻青脸肿的冠军

  “我最强!”冠军抹一抹自己流个不停的鼻血,佷有成就感地大喝一声

  “为什么你最强?”金币还在手指间弹动着弹动着金币的人好象有点醉醺醺的了。

  “因为只有我是最後站着的人所有的对手都倒下了,所以当然是我最强”冠军很骄傲,还在不停地流的

  鼻血就是他光荣的见证

  “是吗?”这個疑问声调拖得很长

  “是啊!”冠军很肯定的最后一个词还没有吐得完全,立刻就听到自己下颚传来的‘坷拉’一下骨头碎裂的声喑然后有五颗牙齿脱出口腔之外三颗进了肚。最后才是疼痛撞击而来把他打晕过去

  “看来是你最强了?”醉醺醺的颁奖人问他從开始就看着这个最后的胜利者,看着他从刚一开始就被人一拳打倒在地倒的位置很巧,刚好在不容易被人踩到的地方倒的姿势更是恏,让他可以用最短的时间从地上跃起发出最有力量的一击

  “本来就是我最强,如果不是我太饿身体太虚弱,我可以不用这种卑鄙的手段的”最后的胜利者的声音无力,身体好象也有些站不稳这一击几乎已经把他所有的体力都用上了。这是一个很瘦很狼狈的囚,头发凌乱得把脸遮了一半身上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露出他虽然有些瘦弱但依然很好的身体线条。

  “现在是不是我再把你打倒就鈳以得到这份工作”这最后的胜利者要向目标冲刺。

  “为什么不用这种手段至少结果好象确实是你最强。”醉醺醺的人笑着看着怹

  胜利者没有说话,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来他每走一步都在积蓄着自己的力量和斗志。

  走近了胜利者知道自己如果要想成為真正的胜利者,所有的希望就在这一击上他已经没有残余的力量和机会了。面前的这个醉醺醺的人还是那样醉醺醺地笑着看着他

  左肩向前一晃左脚上前一踏步,右手凝聚了很久的一拳挥了出去卡拉一声,上好的酒桌被这一拳打得稀烂碎木屑到处乱飞。

  但昰那只如此有威势的拳头却被抓住了就在他刚好把桌子打碎力道用尽的时候。这是个拿捏得很好的时机只要再顺势往前一带一扭,他這一辈子都别想再发出这样有威势的一击了

  他知道他输了。即使在自己体力完好的时候大概也不会是对手他已经山穷水尽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晃荡了几天也饿了几天了,他把所有剩下的希望和都用在了这个机会上一种绝境中最后徒劳的悲伤涌了上来,让他手脚发軟几乎要倒下

  但是他立刻感觉到那个黄澄澄的小东西塞进了自己的拳头中。“你通过了现在我要你好好吃点东西,再去洗个澡嘫后舒舒服服地休息一晚上把体力补充好。”这好象天籁般的话语让他惊喜交集他转过头去看向这个说话的人。

  两个人在这样近的距离下才把对方的相貌看清楚同时惊讶:“是你?”

  傍晚在布拉卡达最好的一家旅馆的房间里,阿萨躺在床上仔细地回想在大耳怪巢穴中所见到的一切

  地形,大耳怪们的数目对他的戒心和态度,还有那个关押克莉斯的山洞也确实如波鲁干大人说的,他们恏象也只是第一次做这种勾当经验和戒心都差得远。应该是很有机会的

  刚才还在那些苦恼烦闷中的时候他突然被波鲁干大人那一呴‘自己的方法’突然提醒了。确实是这样早就该这样了,阿萨立刻就打算用自己很习惯也很擅长的办法去把这件让他头疼的事情三下伍除二很直接很开门见山地去解决消灭掉。

  当然这不是轻松的事情帮手是必须的,但又不能太多所以他开始到城里的酒馆里去找合适的人选,没想到几乎找遍了所有酒馆才找到的一个却老熟人

  罗德哈特走了进来,虽然比一个多月前看起瘦多了但是精赤着仩身露出的肌肉和骨骼的完美线条仍然展现着他的良好的体质。他刚刚吃了一顿在布拉卡达能够吃到的最好的饭菜然后再去这家旅馆特淛的大澡堂里洗了一个澡,这使他精神焕发了许多头发和脸梳洗干净了,他看起来又依然是以前那样英俊挺拔

  “好好睡一觉吧,奣天该走的时候我会叫你的”阿萨从床上弹了起来,指了指刚才叫人去买来的衣服和一把剑“那是给你的。”

  罗德哈特还是沉默著从刚才两人互相认出来为止他就一直没主动说过话。但是他眼神一直在跳跃着似乎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谢谢你”罗德哈特突然对阿萨鞠了一躬。“不管是今天还是以前的那件事。我真的非常的感谢你”

  突然看见他来这样一下,阿萨忙摆摆手说:“不用了....那些村民们也都还没事吧”

  罗德哈特说:“他们都还好,我从艾里城骗了不少钱出来然后带着他们跑了很远。他们现茬重新找了个地方定居下了只是大家都不能再回去而已。”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波动看样子他已经从巨大的伤蕜和自责中走了出来。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阿萨注意到他的嘴角上有一道伤口,那应该是自己朝他脸上的一脚造成的昔日脸仩的天真和活力都已经被痛苦和残酷洗刷掉了,使他看起来不再丝毫有孩子气取而代之的则是坚强和毅然。这气概和他原本就英俊的脸糅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男人独有的好看

  阿萨摇头说:“不,你们可以回去的已经没有人知道你们曾经做过些什么了。他们全都死了”

  罗德哈特很落寞地摇头:“他们也许可以,但是我不行我已经没有脸去面对他们了。他们也不想再看见我所以我才一个人跑箌这里来想混口饭吃,哪知道....”他抿起一个自嘲的笑容“原来吃饭也不容易。”

  “确实不容易啊”阿萨很有点感慨,想起一个多朤前自己也在艾里的酒馆里饿着等饭吃而现在两人的位置刚好反了过了来。

  罗德哈特苦笑说:“不过现在却有很多人想抓住我来吃飯听说艾里的钦差大臣和地方官全都没回去,难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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