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镇江,我大舅患了治疗白发的秘方,我很焦急,谁有秘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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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与弟弟妹妹没有联系,且以过世很久,二舅住的房子是大舅的名字,现在二舅也去世了房产怎么算?
大舅与弟弟妹妹没有联系,且以过世很久,二舅住的房子是大舅的名字,现在二舅也去世了,房产怎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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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应为大舅的。所以,大舅去世后,应由其配偶,父母,子女共同继承。如果没有配偶,父母,子女,则由兄弟姐妹共同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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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你大舅法定继承人继承
大舅的第一顺序继承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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违法信息举报邮箱:我从五年级开始就有白头发,家里面就只有我舅舅有,这是遗传吗?_百度知道
我从五年级开始就有白头发,家里面就只有我舅舅有,这是遗传吗?
我有更好的答案
  吃补肝肾,补气血的中药生发散,可以恢复头发数量!不要熬夜!  有时,站在时光的一端,翻阅那些过往的岁月,青翠葱茏,落花泪痕,未必是是伤感。只是那一抹云烟一样无法复制的往事里,总有某种让人心碎的美好。一如今日这样平淡无波的岁月,在明日的回眸里,也会是一种无限静好的美丽。  每一段路,都是一种领悟,哪怕是背影。漫漫人生路上,总是需要一些温暖,哪怕是自以为是的纪念。看着,淡淡离去的背影,会想起那些曾经的岁月吗?有时,放下是一种解脱,成全了别人,也释怀了自己,何苦念念不忘?  纳兰容若说,初见即是收梢,不用惋惜,不用落泪。留得住初见时心花无涯的惊艳,才耐得住寂寞终老。可是又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画悲扇?‍
应该不是,少年白发十几年前很少有的。
跟生活有关系吧
嗯,会遗传
你怀疑自己的出身吗,哈哈
有可能是一种病,有可能是遗传的,个人体质也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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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前年夏天,我父亲退休,在重庆孤单一人,我就把他接到我工作的南京。今年春节,因父亲常常念叨,想回重庆看看,我知他一直挂牵着母亲,常拿着母亲的相片出神,在窗台边一呆就是半天,刚好我在单位积了十四天的假,加上春节放假七天,时间比较充足,就决定陪父亲回趟重庆。主要任务是给母亲和大舅祭奠扫墓。  
我忘了跟大家介绍,我是重庆人,父亲原住在重庆市九龙坡区中梁山正街。我母亲已去世六年了,那时,我还在读大三,还未参加工作。我母亲骨灰先是存放在华岩寺的庙宇陵园,后因父亲要离开重庆,到我工作的南京,庙宇又要每年交费,很不方便,父亲就把母亲骨灰迁到江津乡下。那时我远在南京,迁骨灰的事都是父亲一人料理,所以我不知母亲骨灰究竟埋在乡下什么地方,只听说与大舅的坟墓相隔不远。父亲说,母亲比较喜欢安静,埋在她土生土长,儿时玩耍和青年时代生话过的地方,加上农村还有亲戚,二舅还在乡下,可以时时照看,比较放心。  
我先说了这多,只是个引子。因这篇小说是因这次回乡引起,很短的时间,牵引出一段四十年前的离奇故事,种种曲折都跟母亲、父亲和大舅舅生前生后的事情关连。故事也从扫墓开始引入正题。  
话说今年春节,我和父亲踏上回重庆的归程,先坐飞机到了重庆江北机场,机场出来已是午后一时二十分,又急忙坐汽车到江津,已费去两个多小时,赶急吃了中饭,从江津客运中心再转车到埋葬母亲的松柏乡下,天已呈昏蒙颜色。在二舅处放下行李,父亲就急着要去看母亲的坟墓,好在坟墓不远,就在二舅家屋后的承包地,一条小路弯过一座山丘就到。二舅说要赶做夜饭,就不去了,我和父亲向二舅讨了只电筒,趁天还未黑尽,赶紧上路。  
父亲在前面引路,约走了十多分钟,己到二舅家的承包地。这时天已黑尽,农村不象城市有灯光反射,加上又是冬天,天空积满低云,天一黑就伸手不见五指,全靠电筒光亮引路。我从小生长在城市,从未经历过如此漆黑,又是冬天,冷风一吹,就感到周身寒浸。我虽然一直胆子较大,但因一时身处陌生环境,没有适应过来,加上风吹树动,仿佛黑影朣朣,远处夜乌一二声怪叫,就有些惧怕,头上毛根都直立起来。但父亲就在前面,我不好说自己胆小,只好跟紧脚步,不离父亲左右,好在不久就到了母亲墓地。  
母亲墓地在一块平地边上,是二舅的自耕地,后边倚靠着一座小山。山不甚高,栽着些青松和杂木,但恰好遮住了初起新月的朦胧亮光。坟墓用连二石砌成,墓的两边各种了两棵柏树,墓前有一石台,四周干净光洁,没有一根杂草,可以想见二舅是経常打扫过的。父亲走拢,即用手触模着坟边的圈石,说:“芬,我赶回来看你了…,”下面话就有些说不出来,余话都咽哽了回去。  
父亲用电筒光亮延着圈石照射,再延向平台,移到台中,就见一样东西放在台上。光亮下,分明是一个笔记本。这当口,我惊异得差奌叫出声来。父亲支亮,我上前捡起一看,是50开100页的一个硬壳本,酱红色,壳面有涂白的凹压成的‘战斗’二字,看来有些岁月,因现在的印刷厂早已不产这种硬壳了。  
父亲叫我支亮,他接过去看,手就有此颤抖,翻开苐一页,眼晴就渐呆愣,几乎定住。第一页是钢笔墨迹,写着:送给大弟留存,做毛主席的红卫士,把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结尾是:大哥张宏川,于一九七三年五月七日。落款竞是父亲的名字。  
原来这竟是父亲送给大舅的笔记本!事隔三十六年后的月黑天,却摆放在母亲的坟前。父亲当时就跌坐在石台上,再也不能起来。  良久,才听父亲喃喃地说:“大弟呀,我知道你死得冤,仇已经报了,这么多年,你也该安心了,怎么还来吓我哟…,难道你也想跟你侄儿见下面么?”  
父亲一席话,忽然又扯到我身上,我听得毛根又往上立。用电筒四周一照,除了树木,冬天的空地没种庄稼,墓后的山影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只有风鸣呜的吹过,感觉身体一阵阵寒意。  
隔了良久,父亲说:“春,我们回去吧,看来你阳气高,他对你不熟悉,不想见你”。又对着远处喊道:“大弟,明天我一定来看你,我也有好几年没上来了,你回去吧”。  
话刚完,一只猫头鹰忽地从柏树梢上腾起,突突地往远处飞走。中途还叫了一声,仿佛是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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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 写的真!!!!
  二    
从墓地回来后,父亲仿佛有重重心事,晚饭也吃得很少,二舅劝酒也只喝了一口。  
饭后,二舅问起坟地的事,父亲也没讲坟地检到大舅笔记本的怪事,只讲了些家常,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后,早早就要去睡觉,说明天要上街买些纸钱明烛,下午到母亲和大舅的坟前烧化。二舅想可能是路上劳倦了,就叫舅妈腾挪出一间屋来,换上新的被褥,叫我爷俩一起安息。待父亲上床,我拿出带来的笔记本电脑,假说公司还有些事情要核对,需要算算,其实是好奇,关心的不是此笔记本,而是彼硬壳笔记本。  
待父亲睡后,我偷偷从父亲脱下的大衣内层,掏出坟地留下的笔记本,仔细斟酌起来。  
笔记本周边和前几页边角明显留有血迹,只是时间太久,又被什么揩过,现只能看出淡淡的黑色。就着灯光,一页页翻看,第一页书写的钢笔文字,确实是父亲的笔迹。第二页开始,字迹就十分潦草,东倒西歪。看来大舅的文化不甚高,最多小学水平。写的也不是大事,都是些那天那天担粪多少挑,某某地方挖土一天,某天分包谷多少斤,稻谷多少斤,也有时记些个人的感想心得,天气情况,和当时流行的毛主席的“最高指示”等等。  
翻到四十三页,一行字映入我的眼帘:“李四王八蛋,还想取我妹妹,狗日的白日做梦。”娶字写成了取字。李四是谁,我不知道,但说的妹妹,就是我的母亲了,因我母亲是王家唯一的女儿。  
再翻过十几页,又有一行字映入:“李麻子,你个王八蛋,伙同你家儿子无灭我偷生产队粮食,不得好死,”污蔑写成无灭。再后一页是“把我家最后点粮食都抢去了,我家吃什么呀,你狗日的坏蛋…”因文化太浅,也找不出什么字来泻心中的怨恨,后面是连续5个!!!!!,日期是七四年四月十五日。  再后面就是借王么嫂包谷5斤,借秦大爷稻谷十斤,时间是四月十六日。再翻过一页,又有一行字引起我的注意,写着:“今天大哥拿来米30斤,救了一家人的命…,”时间是四月十九日。  
再后就是空白,有一页被撕去,留有撕过的残痕。  
我正要继续翻看后半本时,父亲忽然醒来,对我说:“春,你过来,其实我也没睡着,我知你对这事十分好奇,假装睡沉,一直看你翻看。这笔记是我送你大舅的,其中撕去的一页在我这里,一直保存着,是你大舅死后的第二天晚上亲自交给我的。  
这个笔记本,你大舅一直不离身,也随你大舅屍体一起下葬了的,却又在你母亲坟头出现,这是我当时呆坐在那里的原因。这笔记本我太熟悉了,当时是文化大革命后期,还在搞轰轰烈烈的运动,当时我送给他时,也不知写什么,就写了句当时流行的口号。你大舅是从山岩上摔下来死的,死得很惨,头都跌破了,流了一地血。他死时我没在,第二天才从重庆回来。他的后事,是我和你母亲,二舅及生产队的社员一起料理的,所以笔记本随同屍体一齐安葬的事记得很清楚。”  
父亲当时的一席话,使我听得目瞪口呆。 大舅死了三天,还把笔记本撕下的纸页交给父亲,埋在大舅坟墓的笔记本又在漆黑夜晚出现在母亲坟头,三十多年了,也未腐蚀朽烂,简直匪夷所思!  
  照说我从小生活在城市,小学,中学,大学,一直都接受无神论的教育,人生経历也没遇过神密费解超越常识的怪异,应该是不相信这些离奇的事情的。但父亲说得那样认真,那样慎重,又使人不能不信,难道世上真有鬼神,有超自然的力量?  
这时父亲已从内衣拿出一个象茶叶盒一样的扁形鉄件来,掏出一张纸,有一边是撕状的锯齿,完全跟笔记本上被撕去的残留吻合,分明就是笔记本上撕去的那页。 摊开来看,是一封信,但又不象大舅的笔迹,上面写道:  
“大哥,我们相交己有四年多了,你一直对我家很好,给我家很多帮助,我至死也不会忘记。我妈生前收你作干儿,我也一直把你当大哥,只一件事我不答应,我妹妹不能认你为大哥,她的心思你应该明白,我弟弟还小,需要人照顾,我妹妹也需要人照顾,我是回不来了,我希望你们以后就是真的一家人。
你这次走后,我家被李杂种整得好惨,说我家烟囱还天天冒烟,一定是把偷的粮食藏起了,又带民兵来抄我家,把你给我们留的米也抢走了,还打我和二弟,威胁说我家现在是坏份子家庭,属于黑五类,是斗争对象,死有余辜。说只要我妹妹嫁给他家小杂种,就不是坏份子黑五类了,还可以马上挑二百斤米来,我坚决不答应,他们又打我和你二弟,并在生产队宣布,谁也不准借粮给我家,谁借谁就是同伙。  
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家都不好过,想借也借不出,秦二爷又偷偷送了5斤米来。我们兄妹三人省吃了十天,没有法,我才到青溪沟下力杠棒棒,三斤米一天,因餓了很多天,虚弱无力,头发昏,走到三倒拐那里,木棒的一头撞在岩壁,人就摔下悬岩了。  
大哥,我这次死得好惨,都是李家逼的! 我因不是病死,死在野外,并且是摔下悬岩,属于凶死怨魂,阳寿还未到期,过不了奈河桥,我现在成了游魂,只好四处飘流。  
大哥,你知道,我文化不高,还是你敎了我一些字,才能记工分和算帐,这次幸亏遇到一个游魂大哥,他是1967年江津“7、24事件”武斗时被土炮打死的,因当时武斗场面复杂,谁打死谁,因什么至死,乱轰轰的,又没留下录象,成了黑案,致今也过不了奈河桥。他文化比我高,这封信就是托他给我写的。  
大哥,我知道你就要回来,所以一直在等你。本来我想当面跟你说清事情,一怕你当面拒绝,二怕说明真象吓住你,就留了这封信。大哥,李家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游魂大哥也答应帮我,李家一贯仗势欺人,在生产队和大队作威作福,比阶级敌人还坏。现在,各级领导班子都还没有正规,都没有人出来管这些事了,那就由我自已来做。常言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个仇我一定要报,你就等着吧…”  
  这是四十多年前的故事了。说当年事,只好采用倒叙的方式,从父亲和二舅的回忆,慢慢讲述出来。  
我也曾上过一些坛,但都是写点小诗,用的是其它网名。小说是向大家学习,不知合不合朋友们口味?
  听到此处,听父亲称母亲为小孩家时,我不禁噗嗤笑出声来,父亲也笑了下,说:“那时她还小嘛,细乖细乖的,身体又单薄,真的象小孩嘛,”当我听到父亲说细乖细乖时,又不禁笑起来,接着父亲又开始讲他的故事:  
小女孩走出来,站在街沿上,问:“你们找我媄呀,她上街去了,听说去接城头来的知识青年去了。”  
有同学上前问:“小妹妹,你媄是谁呀,”  
“我媄就是我媄啥”。  
这时正好有一青年背了捆柴回来,把柴放在地坝下面:“我媄就是我妈,你们找谁?”原来媄是当地土话,是妈妈的意思。  
有同学上前说明原因,小青年从屋内端出两条长凳,大家坐下,小青年就弯腰来看我父亲的脚,撩开裤腿一看,脚腕关节已有些肿了,边处也有乌青,是内有淤血症状。这时小姑娘端了水来,大家喝了水后准备走,但这时我父亲已无法再站立行走,脚一沾地,就疼得钻心,根本无法动了。  
小青年说:“看来这位大哥是走不得了,再走更会加重。”  有同学提议:干脆将李同学寄放此处,我们也好去追赶前面队伍,明天喊公社派车来接。此提议虽有些唐突冒昧,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谁知小青年倒十分热情,连说:“可以可以”。  
我父亲想,同学们每人都提有厢子衣物行李,有的甚至带有乐器等喜爱之物,拖上自已也确实累赘,加上自己也真走不得了,也就答应了下来。  同学们走后,已是午后二时,小妹妹已将午饭煮好了,山区午饭都开得迟,只等小弟回来就开饭。一会小弟就回来了,也是扛着一捆柴,空着的手提着一把有尖头小勾的柴刀。  
一家人坐上桌后,小青年说:“我媄,呵,我妈是大队妇女主任,听说今天知识青年要来,每个队都派有人去接,我们队也有一个名额,我妈就上街去了,也不知几时才回来,我们先吃到。”  
小妹接过话说:“我看见生产队几名社员在收拾牛栏房后面的空屋,说打扫出来,知识青年要来住。”  
正这时,从屋外走进来一位妇女,四十来岁,人很精神,齐颈短发,人已走得微微冒汗,进门就大声说道:“哟,看就是这位小青年同志了,我在街上就听说有位小青年同志腿摔坏了,就急忙跑回来了。”不用说,这就是三兄妹的妈妈了。  
  中间插一下。也许有阅读朋友会问,已写到三章了,怎没玄异处,到象一篇纯文作品?告诉大家,这是准备的中篇小说,怪异在后面。玄幻也要有真实,不离故事情节,玄幻也要有真实性,不能让人读来觉虚假,这是我的宗旨,大家不妨慢慢阅读,不要放弃。
  我父亲说到这里,略作了下停顿,尽力回忆当时的情景。  
我不禁打茬道:“你也讲得太详细了,象老太婆的裹脚布,半天还没扯入正题,什么三兄妹的妈妈了?就是外婆嘛。我主要是想听大舅的事情,他是怎样把信给你的?又是怎样报仇的?你个扯,象扯麻杆糖,半天都拉不开。”  
父亲说:“这一段很重要呵,没有前面,那来后面,没有这一段,我怎么认识你妈?怎认识你大舅?怎会认识你外婆、二舅?怎会有这故事?”  
父亲又开始讲他的故事,为结省时间,我把有些细节俏作了些省略。  
父亲现在落脚的地方叫虎头岩大队苐二生产队,一般称呼叫水井坎生产队,因有一股小碗般大的泉水终年不断,人们在四面用石圈砌成方井,高出地面二尺,水从圈里四面瀑出,仿佛用水砌的坎,因而得名。这天我妈妈的妈妈,也就是后来的外婆到公社去领人,水井坎生产队也有一个名额。念到水井坎生产队,有人就说,有一个知青在路上腿摔坏了,正在水井坎队休息,这个知青干脆就分到水井坎队算了。于是外婆又急忙赶回来。  
一见面,外婆见我父亲高高大大,外表略显诗文,加上又有点城市人的矜持礼貌,相貌也不错,就有点喜欢。又听说生产队打扫的牛栏房不甚好,有几处地方漏雨,生产队一时又找不到其它空屋,就说:“干脆就住我家,我家房屋也宽敞,城里人娇气,什么都做不来,加上腿脚又不方便,先在这里把伤养好再说。”去跟队里一商量,队里当然一口答应。  
就这样,我父亲鬼使神差,仿佛有人暗中安排,就落户到了水井坎水产队,并住进了我母亲家。外婆,大舅要天天出工,二舅年龄还小,每天做些揽杂、负责找柴和自留地除草施肥,我毌亲的任务就是煮飯、喂猪、打猪草,和照顾伤员。常言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父亲一躺下来就是一个多月,才能下地慢慢走路,几十天时间,全靠我母亲细心照料,天天相处,由生疏而渐熟悉,渐随便,象一家人一样。我父亲也很懂事,对母亲一家从心底里感激,尤其对母亲也象对亲妹妹一样亲热起来。  
说到这里,我才想起介绍母亲家的姓氏,我母亲姓王,祖家民国十三年由贵州习水所属的村乡迁来,也不远,也就五六十里路程,听说那面还有什么亲戚。奇怪的是没甚来往,只有过年过节,母亲的父母去一趟,带回一些山中野味什么,那面却从未来过人。  
外婆姓古,听说由贵州那边苗寨嫁来,所以外婆应是苗族。  
外公是65年去世的。据说那年公社学大寨,修栏山堰渠,当时我外公是虎头岩大队的大队书记,带领一帮社员日夜苦战,堰渠修到猫鼻梁那里,已是临近黄昏,埋好炮药,我外公正去看炮眼是否松动时,炮响了,外公被炸飞,重伤,运公社卫生院途中就断气了。后县公安派人调查,是人为事故,有人故意在外公去检查时提前点火,点火人是同队社员,姓李,外号李麻子,一贯小偷小摸,一次偷邻居猪儿去卖,被发现,邻居告到外公处,被外公在大队会上点名批评,因此怀恨在心,趁这次时机报复,被判刑8年。  
当父亲讲到这里的时候,我忽然记起大舅的笔记本和给父亲写的那封信中,都提到一个叫李麻子的人,头脑里就有一闪,隐隐之中现出一丝脉络,要理,也只是乱麻中的一个线头,看来一切都有前因后果。那后来又发生了些什么事呢?  
  四    
上文说到我与父亲窝在床的两头,父亲讲他怎样下乡,怎样落户水井坎生户队,讲到我母亲的家世和姓李的被判刑八年时,不觉天己微亮。  
父亲说:“还是睡吧,明天还要给你母亲和大舅烧纸呢。”边说边已哈欠连天,不久就沉沉睡去。  
我熬了一霄,但仍无睡意,起来走到中间堂屋,二舅和舅娘己经起来,在挪桌凳,饭己煮好了。  
父亲还在睡覚,吃饭只有三人。表弟表妹长年在外地打工,家中就剩二舅老两口。  
饭后,二舅说:“我陪你上街买纸烛去,让你父亲多睡会。我记得你七九年上来了一次,那时你还小,还要人抱呢,上街也好熟悉熟悉。”  
路上,我问二舅,大舅究竟是怎么死的?大舅留下的信中说是去扛棒捧摔下悬岩死的,但还想问个究竟。我就把昨晚上在母亲墓上发现笔记本的事情说了。  
二舅说:“那笔记本是我放的,你父亲要上来,给我打了电话,你们到江津又给我打电话,我计算你们到这里的时间,已经天黑了,我知道你父亲是急性子,走拢就要去看姐的墓,在你们还未到之前,我就把笔记本放在姐的墓台上了。”  
我一听,又惊得目瞪口呆。  我急问:“为什么?我父亲说,那笔记本已随大舅屍体一起下葬了,安排后事的时候,他在场的。”  
二舅说:“当时是在屍体上,后来又被你大舅交给我了,只是你父亲不知道。”  
我又问:“为什么?难道大舅人下葬了还会把笔记本交给你?你好象有些事情瞒着我父亲,不让他知道。这么多年,他都常念叨着大舅,你们的事简直把我搞胡涂了。”  
二舅说:“这次你两爷子上来,我就是准备把事情园园本本告听诉你们的。这件事,其实我也是才知道几年,那时你母亲己过世,可惜你母亲至死也没知道事情真象。过几天,我带你们见一个人,那时就把事情告诉你父亲,到时,你父亲一定高兴死了。”  
二舅嘱咐我在还未见那个人以前,暂时不要把笔记本是他放的事告诉父亲,我也答应了。心想,到时一切都明白了,也不急在一时。我们二人边走边说话,不觉就到了街上。  
松柏街就是原来的公社驻地,现改为松柏乡,乡场不是很大,分老场和新场两条街,老街在上,须走倾斜的石梯,然后是石板铺的街面,街道很窄,只有四公尺左右,两边全是解放前的穿斗式的老房屋,木门木窗木楼板,楼上成吊脚向街上伸出,一些还有雕花檩角之类。听说老街已出了保护文件,准备旅游开发。而新街则宽多了,可并行开三辆汽车,两边全是改革开放后新修的,楼上住人,下面是铺面。  
我和二舅正说活,忽见街角蹲着一人,蓬头垢面,约有六十来岁,两股鼻涕掉得老长,象三年未曾洗脸,黑得只见两个眼睛,望着街上行人傻笑。  
三舅说:“你猜那是谁?他就是李四。我父亲就是被他父亲炸死的,被判刑八年。他父亲出狱后对我家一直怀恨在心,七四年伙同他大哥,当时的生产队长、大队治保主任,污蔑我哥偷生产队粮食,帯民兵抄我家,我大哥才被迫到清溪沟扛捧捧的。”  
我上前去问那傻老头:“你是谁?”  
傻老头回答:“你是谁?”  
我又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傻老头又回答:“做什么?”  
二舅上来拉开我,说:“别问了,自从那晚上被吓傻后,什么话也说不来了,只会重复别人的话,并只能重复后三个字。那天,他老子死了,他大伯也死了,他也傻了,真是报应!亏他活了出来,现在乡孤老院,除三顿飯回去吃,天天都在街上傻逛,也没人管他。”  
在老街后的转角处,我们找到一家香腊铺,买了六刀钱纸,二十根大红烛,十把香棍和四盘千响的火炮——就是外地称谓的爆竹,收拾好,准备拿回去给母亲和大舅的坟前烧点。  
江津当地习俗,人死后,在阳世的亲人为了让死人在阴间有钱花,日子过好点,往往都会烧一些纸钱寄去。让死人作为零花,或送礼,买路,贿赂阴府官差的费用。一些富裕点的家庭,还要烧纸房,纸车,纸人,使死人在阴间有房住,有车开,还有人服侍。  
但据我从佛、道两种旧书上查证,好象人死后,都不用吃飯和零花,好人投胎转世了,已经不需用钱;坏人坠入地狱,整日受刑,烧去也没处花;唯一可能只有坏人拿去贿赂官员就可减刑?无期变有期,有期可以放出来马上去投胎?正在我思维有些走马乱缰的时候,二舅过来问我,怎么啦?我才回过神来。  
我连忙呸呸吐了两口唾沫,心想,幸好没说出口,阎王没听到,否则有攻击阴庭的嫌疑。  
眼看就要转出街口了,心里老有一些事情放不下。尤其是大舅七四年四月死之前的一段时间,李四父亲和伯父为什么要污蔑大舅偷生产队粮食?大舅上山杠棒棒出事后,怎么还会交一封信给我父亲,后来大舅又是怎样报仇的,李四吓傻的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四父亲和伯父是怎么死的?一连串的疑问,犹如个个谜团在心中缠绕,挥之不去。心想,也许有些真实的东西,连父亲也不尽清楚,何不趁父亲不在,向二舅打听。  
正好前面有一茶馆,我就说:“早上吃面,可能放咸了,有些口渴,二舅,我们泡杯茶坐坐?”  
二舅说:“真是城里出来的,跟你老子一样,说话爱转弯弯,你的心思我明白,你是想问你大舅怎样报仇的事?我还以为你父亲给你讲过了呢。”  “那你讲讲,先从李四说起。”  
  五  
我跟二舅在街上茶馆喝茶,二舅正讲到李召财让李麻子当起了生产队的粮食保管员,这时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你猜是谁?是我父亲。  
我父亲在我跟二舅走后不久,就醒了。虽退休后有睡懒觉的习惯,但这是在别人家中,不那么方便,就跟着起来,吃了早饭,在家中无聊,也慢慢步上街来。在路上碰见两个熟人,嗑了会闲话,走到场口,见我跟二舅在茶馆喝茶,就进来了。  
二舅连忙让坐,并用眼晴向我眨了眨。  
“你侄舅两人在摆啥子?看来好亲热的,我也来听听。”父亲边说边坐下来。  
二舅说:“我跟春正摆七三年母亲去世后,年底李麻子劳改回来当生产队粮食保管员的事情呢。”  
我父亲看了我一眼,面现愧疚地说:“说到春的外婆去世,跟我也有关系,如果那天我不去挖红苕,如果那天不下那场大雨,母亲也可能还要活些日子。”  
于是,父亲扯过话题,接着昨晚未讲完的情节,继续回忆那段难忘岁月的往事:  
父亲因下车不慎将腿摔伤,留在了水井坎生产队,住进了王家。这一住下来,一个多月后,腿伤渐好,可以下地,也可做活了。于是父亲就开始跟着外婆、二舅学习做农活,随社员一起出工收工。  
我父亲有个特点,人勤快,不偷懒,性格外向,小聪明,又喜欢讲故事,一趟活下来,大家累得腰酸背疼,一喊休息,社员就都挤在父亲身边,什么“猪八戒高老庄招亲,”什么“岳飞打张飞,打得满天飞”,总之乱其八遭,逗得大家嬉哈打笑。于是父亲渐就成了水井坎生产队的名星人物。  
这一切都看在外婆眼里,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城市来的年轻人。渐渐心里隐隐约约就有了一种心事,只是不好讲出来。  
一天吃过夜饭,一家人闲着没事,就围桌子拉东家长,李家短。  
父亲说:“姨,现在形势慢慢在好转,社会也没有那么乱了,小学和中学都开始复课,二兄弟和小妹也要去读书了,只是大兄弟,自王叔去世后就丢了学业,不如以后每天晚上,我来教大兄弟认字,将来也好有个用场。”  
外婆说:“难得你有这个心,我就把弟弟妹妹交给你了。你们都兄妹相称的,还喊什么姨呀姨的,干脆就喊我干娘算了,就看你认不认罗。”  
小妹——就是后来的母亲,一听这话,高兴得拍起巴掌:“要得要得,我第一个答应。”  
当时外婆心想,先认个干儿,以后有机会再说,都住一屋里,还怕跑了不成?从此,父亲在这个家庭,就有了大儿子、大哥哥和家庭敎师的身份。  
就这样春去冬来,冬去春来,不觉就到了七三年年底。其间也没什么大事,只有叁件事值得一提。  
苐一件事:七零年三月,似乎中央有个什么文件精神,是专门关於知识青年的安置问题的。县知青办和县农办牵头,在松柏乡太平岗一带,划出几个小山头,把全公社知青集中起来,办了一个茶场,开荒种茶,另拨了五十亩田土种粮种菜,知青每人每月供应30斤口粮,发6元生活费,口号是:三年后自给自足。父亲也随知青集中,迁到茶场去了,有空时回来看看,帮干妈做些揽杂。  
苐二件事:七三年九月,县里派了一个“抓革命,促生产工作组”进驻公社指导工作,一边抓阶级斗争,一边搞生产。这个领导小组的付组长听说是李召财家一个什么远房亲戚,恰好分片指导虎头岩大队。指导了半个月,就把李召财指导成了大队治保主住兼水井坎生产队长,这次是任命不是自封的了。  
苐三件事就是外婆去世。外婆七三年四月开始生病,拖了几个月,十月到江津检查,说是白血病,白血病在当时来说,等於判了死刑,就算移植骨髓能医,当吋还是文化大革命后期,一切都还乱轰轰的,到那里去医?谁来配形?只能回家自养。十月的一天,父亲急匆匆赶回生产队,一是看望病人,二是天气已渐寒冷,坡上自留地的红苕还没挖回来,急着去抢收。红苕还未挖到一半,忽然刮起五,六级的大风,骤雨急来,外婆在家就很着急,抓起蓑衣斗笠就去接我父亲,结果人也跌了一交,两人淋个落汤鸡回来,外婆就此病情加重,撒手西去,丢下四个孤儿。  
到七四年年初,全国忽然掀起一股知青返城的浪潮,有些地方,如云南,东北等地频繁出现知青上访,拦车和罢工事件,也渐有城市工作单位招知青回城工作的小道消息。  
松柏公社知青茶场也不例外,知青们议论纷纷,四处打探消息,也有少数知青回城去赖在父母身边不回来了。留在茶场的,也是你回去,我回来,象赶场一样来来去去,有时茶场就剩十几个人留守。  
我父亲这时在茶场是个小干部角色,是副场长、团支部书记,交了入党申请书,正在挣表现,虽然也想回城,依然坚持着。知青走了大半,茶场事情多,就有一段时间没回生产队。这一天,忽然有人从茶场门前过,带来消息说:“张知青,你还不回去看,王大娃都出事了,李麻子两弟兄箍倒说大娃偷生产队粮食,帯民兵搜家去了。”  
父亲急忙丢下活计,跟身边人交待了几句,扯伸脚板赶回生产队去。  
  父亲讲到这里,停下来,喝了口茶,边回忆,边想继续讲。二舅说:“事情的原委我比大哥淸楚,还是我来叙述吧。”下面就是二舅的叙述:  
外婆去世后,李麻子劳改期满回了生产队,因李召财一句话,当起生产队的粮食保管员。因李坏心这层原因,一个是亲老子,一个是写了报约的,李坏心成了两人共同的儿子,两人关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整天诎诎倥倥,也不知搞些啥名堂。  
外婆在世时,因性格刚直,人又正派,大队一级的干部坚持原则,还压得住邪,那时李召财还不敢翻浪。外婆一去世,加上大队书记年纪已老,力不从心,李召财认为时机已到,县里又有个远房亲戚撑腰,又掌着大队治安保卫的权力,就把当日一起造反的烂兄弟们提起来,你当民兵排长,他当民兵班长,自任大队民兵连长,从而架空了大队党支部的权力,使整个虎头岩生产大队乱七八遭起来。  
当时秦二爷的儿子还是水井坎生产队的粮食监管员,监管员的责仼就是掌管生产队的‘灰斗’。‘灰斗’这东西,不说大家一定不清楚,是当时农村集体生产、集体分配制时期的特定产物。是一个用木材制作的方形匣子,匣子下方有雕空的图案,比如《某某生产队》几个字,匣子内空,装有石灰或其它白色粉末,在什么东西上一盖,就会现出白色图案。作用是每次分配粮食,库管员打开仓房后,由监管员先看粮食上面上次盖的图案还在不在,分配后,再由监管员刮平粮食上部,盖满一个个图案,然后库管员才能关门,上锁走人。这项制度,是当时集体所有制时期,保证分配较为合理,制止不被少数人贪污、盗分的关键。监管员必须通过全队社员推举,选出公正的、大家信任的人员,并通过社员大会举手通过才能担任的。  
李麻子自担任粮食保管后,就打起集体粮食的主意,虽可以小偷小拿,碍于秦二爷的儿子掌有‘灰斗’,展不开手脚,加上六四年因偷盗猪儿一事,是秦二爷的儿子不给情面,闹到公社去的,一直耿耿于怀。这天,就来找李召财商量。二人一阵诎倥,结果定出方案,方案是:将秦二爷儿子的‘灰斗’权夺了,拿去由王大娃掌管。二人心目中想,王大娃的母亲去世了,下面拖一个兄弟一个妹妹,生活一定困难。现在王二妹也已十八岁了,李怀心也已二十出头,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给王大娃一些好处,让他把妹妹许给李家,现在怀心的老子己是大队治保主任、民兵连长、生产队长,还副带有个老子是粮食保管,他不可能不答应。  
于是,一天上午,就由李召财出面,带两个民兵,去把秦二爷儿子的‘灰斗’夺了,还抢走了饲喂的十二只鸡。当天下午召开社员大会,假传圣旨说:现在中央正在打击资本主义,秦二爷儿子不走社会主义大道,带头喂猪,喂羊,还喂了十二只鸡,放出来吃了社会主义的粮食,破坏生产,公社传达,不让资本主义掌社会主义的粮把子,收回灰斗权。十二只鸡要交到县里开现场会,作声讨资本主义的实物展览。结果十二只鸡被李召财一伙晚上煮一大锅,吃得喷香喷香,醉成一团。  
当时社会还没有完全安定,县区公社班子也不完整,加上山区农民都很纯扑,胆子又很小,只知一会喊批林,一会喊批孔,一会又喊批周公,到底是些什么也搞不懂。那段时间,眼看着李召财二弟兄结帮串伙,今天整这个,明天整那个,整来整去,粮食越分越少,保管室的粮食天天少一截,都敢怒不敢言。  
  六       
二舅讲到这里,我禁不住插嘴道“这不就象现在重庆打击的黑社会么?几个人拉帮结伙,称王称霸,为非作歹,欺压百姓!”  
父亲说:“那时还没有这字眼,也没有现在这样严重,还是一村一队的小农生产,规模不大,还没有浸入社会主义的经济领域。是当时特定历史环境中派性作怪,被坏人掌握,为非作歹。我也说不清楚,就算是黑社会的雏形吧。”  
故亊再继续回来:
李召财把‘灰斗’抢过来后,就去找王家大娃——我大舅,谁知被大舅一口回绝。仿佛还有些言语冲突,你一句我一句,就提到了六四年的事情,又提到六五年李麻子的劳改。这一下就触到了李麻子的疮疤,使李麻子痛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就放出狠话:  
“你以为还是那时你老子当书记嗦?现在是我大哥掌权了!我外侄儿的姨爹的外侄在县上当科长,你看看,大队书记秦老头都篶了,侄子的粮食监管员被我大哥撤了,都只能把眼晴闭到,不开腔。现在虎头岩是我大哥说了算,水井坎是我说了算,走着瞧。”  
在李召财两弟兄找大舅谈话的第二天,又发生了一件事。那是赶场天,王二妹——我母亲背了一扁背(当地农村用竹编的盛物的用具,扁形,可以背在双肩上)皂角上街去卖,买了盐巴和小物品回来,走到半路,就碰到了李坏心。  
李坏心这天在街上可能又得了手,偷了一匹花布料,用一个黄包包提着,见我母亲走来,就拦住把花布料放在我母亲的扁背里,说:“王二妹,这匹布是我买来送你的,回去做件花衣服,穿起才叫乖得很。”  
母亲说:“谁要你偷二贼的东西!”  
母亲放下扁背,拣出花布料,甩在地上,边就加紧走。  
李怀心捡回布料,拍了拍,追上来说:“我保证这次不是…,不,我保证下回不偷了,你就收了嘛,我们就要成一家人了。”  
“谁和你偷二贼是一家人,白日梦做疯了嗦!”边说边加快脚步。  
这李坏心忽然来了贼胆,跑上来抓住母亲的双手就往怀里拉,边说:“一家人就是一家人,今天先收拾你个小婆娘,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边就抱住要动手动脚,那知话还未说完,头上被重重一击,人就象陀螺一样旋转了两圈才倒下,还没爬起来,胸口又着一脚,又一个仰翻倒在地下。  
李坏心昏沉昏沉的爬起一看,是王大娃跟张宏川。打肯定打不赢,就想哭,跪下求饶;一看有十几个赶场回家的路人在一边盯热闹,又觉得哭有些伤面子;就决定跑,才跑两步,似乎又感到腿有些不顺畅,一跛就跪了下去,这一下再也忍不住,终于象死了老子一样闭住眼哭起来。直到人都走光了,才象街角被人踢了一脚的流浪狗“告娘娘、告娘娘”的哀嚎着跛了回去。
原来这天早上,大舅到茶场找我父亲,主要讲昨夫李进财、李麻子到家要他接灰斗的事情。  
父亲说:“灰斗不要接,李麻子两弟兄没安好心,你去接了,社员群众还认为你跟他们穿连裆裤了呢。我说…”  
大舅忽然有些急,打断了父亲的话,说:“大哥,我跟你商量还有一件事,就是二妹的事,二妹也不小了,她的心思你还不明白?他李召财的算计…”  
父亲拍了拍大舅的肩膀,说:“我在你们家已経好几年了,我一直把二妹当亲妹妹。二妹的事,干妈在世时都给我谈过。大弟,你难道还信不过我?二妹的事,等我告诉父母再说,也不忙在一时。父母来信说,现重庆正在实行顶替,父亲准备提前退休,我就可以回去顶他的工作,我空闲时就回重庆一趟。”  
二人商量了出来,父亲送大舅走到路口,就碰上李坏心在前面追赶拉扯母亲的情景。父亲上去就是一掌,大舅又补了一脚,本想再収拾他一下,一看李坏心那个熊样,就算了.等母亲与大舅和看热闹的社员走后,父亲就独自回转了茶场。    
  单说李坏心回去后,就哭啼啼的将路上的事情告诉了李召财,李召财正为昨天的事气恼,想王大娃也太不识抬举,今天又和张宏川一起打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又当到这么多人,叫自已脸面怎么搁?气得牙都青了,也不想想李坏心为什么挨揍。  
李召财就把李麻子叫来,二人就在煤油灯下(当时松柏山区还未通电,二十年后才知什么是电灯)点头啄脑的商量了半宿,这李召财历来做事就阴险毒辣,喜欢使阴招,就这般这般定下计谋,不开腔不出气,第二天就对我大舅下了手。  
这天早上,我大舅和二舅正在生产队和社员一起在玉米地除草,还未到半杆烟时间,李坏心就领着一个大队民兵,气势汹汹跑来对大舅说:“昨晚上生产队粮食保管室门被橇了,粮食被盗,谷子撒了一地,在你家屋后竹林窝发现半麻袋谷子,罪证已交在大队部办公室去了,叫你到大队去一趟。”  
我大舅当即跟李坏心争执起来,不是群众拉住,当场就要打一大架。  
社员群众工也不上了,议论纷纷:“这不明明是污陷栽赃嘛,有谁偷了东西放在屋后竹林窝?等到你几爷子来拿赃的?走,大娃,到大队去跟他几爷子说理去!”  
到了生产大队办公室,李召财要驱散跟着拥来的社员群众,群众不散。  李召财对我大舅说:“现在赃已拿到,偷集体粮食,是阶级斗争新动向,要严肃处理!”  
下面群众起哄:“污陷!污陷!谁偷粮食天明白得很!”  
李召财见群情激愤,没想到王大娃群众基础这么好,难惹众怒,说:“大家回去吧,这件事等我向公社革委会反映,上面来人调查清楚再说,反正粮食被偷是事实,是不是大娃,等待调查后再确定,大娃暂不作处理。”  
这就是李召财的阴险之处,等到社员群众散去,大舅、二舅也回家准备午饭去了,李召财立既上街到公社反映,说:王大娃昨晚偷偷橇开粮食保管室,偷盗生产队粮食,还准备把保管室烧了,亏得民兵急时发现。今天又煽动社员闹事,要抢生产队的战略储备粮,破坏毛主席的最高指示“深挖洞、广积粮”,一定有阶级目地。  
松柏街上当时还没有公安派出所,只有一个公安特派员,一听说有人要烧生产队保管室,还要抢战略储备粮,这可不是小事情。那时也没有给公安特派员配手枪,就背了一杆‘汉阳’造老式步枪下队来了。李召财还配合了两个基干民兵,一齐到大舅家来查证属实。  
这一天就是有人到茶场报信,父亲急匆匆赶回生产队的日子。也是大舅在笔记本上歪歪倒倒记下:“李四,你个龟儿子,伙同你老头无灭我偷生产队粮食,不得好死”的日子。——七四年四月十四日。  
那天父亲接到报信后,急忙赶回水井坎生产队,就见马路边,地坝外零散的站了些社员群众。因见上面来了人,背得有枪,都站得远远,不敢靠近。  
父亲一进屋,就见公安特派员背着一根老杆杆,父亲经常到公社开会,认识这位公安员。  
父亲就问:“石公安,什么事?”公安员姓石。  
石公安说:“有人反映王大娃偷生产队粮食,还要烧保管室,还煽动社员要抢粮。”就叫身旁的李召财介绍案情,李召财这般这般一说,坝坝外就有胆大的吼道:“乱说的,乱说的,他在放屁!”  
父亲就说:“说大娃偷粮食,竹林窝的半麻袋谷子不足为凭,谁都可以放在那里,有谁看见是大娃放的吗?致于说烧保管室,更是无凭无据,那可是反革命行为,为什么当时不抓现刑?到现在来说?是那位民兵看见的,是用什么烧的,是什么时侯?”  
李召财根本没想到这些细节问题,一问一个咋口,脑壳急打转转,才晓得不够用。  
父亲又指着外面的社员说:“说煽动社员抢粮食,那些可都是贫下中农,阶级觉悟比我们还高,谁煽动得了啊?保管室粮食都是大家的,谁听说过有自已抢自已的粮食的?”呛得李召财一口一口呑口水。  
石公安说:“看来粮食不是大娃偷的,另外有人,大队以后可要注意点,工作细致些嘛。下午你们盘存一下,看被偷了多少?写个报告来。哎,我肚皮饿得咕咕叫了,也要回去吃饭了。”  
看来这位石公安是个占到厕所拉软屎的人。  
李召财急忙说“石公安难得来一趟,平常请都请不来,今天可是稀客上门,到我家去坐,吃口烟。”半拉半扯就把石公安拽走了。  
石公安这天中午就到李召财家吃口“烟”,一吃就吃到半下午,待石公安吃得三昏二昏,在云雾里翻跟头的时候,李召财就说:“石公安—石大哥,我看哪,王大娃屋背后那袋谷子可能是他慌里慌张弄丢了的,李麻子…哦,不,我兄弟可查了帐,少了一两千斤呢,我看明天还是查一查。王大娃家可有五间屋,今天又没搜,说不定在那个角角藏得有。”  
石公安抬起要眯不眯的眼睛,一边盯着手中半杯还没喝完的“烟”,一边说:“要,要、要得嘛,可要实…实事求、…求是哈。”结果石公安吃得前脚踩后脚,路都走不得了,还是李召财说怕路上有人抢枪,派了两个民兵半扶半牵的护送了回去。  
这一下李召财又有了上方宝剑,说是石公安下了口头文件,要重新搜查王大娃藏起的粮食,苐二天派起民兵,把大舅家坛坛罆罆些的家中仅有的点粮食全都搜走了。计有:黄豆伍斤二两,小麦四十七斤五两,稻谷壹佰壹拾肆斤陆两,糙米参拾陆斤,绿豆四两多四钱——四舍五入算四两。这一天是七四年四月十五日,是大舅在笔记本上写下:把我家最后点粮食都抢去了,我家吃什么呀,你狗日的坏蛋…!!!!!的日子。  
四月十六日,我父亲到公社革委会反映咋天发生的事情,找到石公安,石公安说:“那天我可没有说要搜查哈,这是他们大队革委会自作主张,既然都登了记,我下去调查叫他们还你家就是。这样吧,我到革委会再去反映反映…”又拉一粑稀屎。  
四月十八日,我父亲忽然接到一封电报,是家中父母打来的,说区房管所(爷爷是房管所职工)正在登记要提前退休的职工名单,要各单位报上顶替子女的详细资料及所在公社地址,并要附上公社革委会的证明。我父亲急忙在公社办理了各种手续,十九日在茶场预支了下月的30斤口粮,带到生产队交给大舅,给大舅讲:“暂时吃到,等我回来再到公社把事情搁平。”下午匆匆了赶回重庆。  
  七  
以上的故事情节是根据父亲和二舅的叙述整理,日期是以大舅在笔记本上留下的日记推算出来的,基本吻合。而大舅以后的那段日子,怎样到清溪沟,怎样去杠棒棒,怎样摔下山岩,死了怎样变成孤魂,却一旡所知,成了空白。  
至於大舅所说的报仇的事,其经过也是一无所知,父亲和二舅只知结果:李召财,李进财兩坏人全死了,死得十分离奇,李四成了傻子,李召财的四间房子被天火烧得精光,仅此而已。  
看来故事就要到此结束。那知上坟当天晚上发生的一件事情,峰回路转,真是千奇百怪,就象那位作家臆想出来的灵异小说。  
上章节不是说到我和二舅,以及父亲在松柏街边茶馆摆谈三十多年前的往事吗?一直讲到一九七四年四月十九日,我父亲怎样赶回重庆办理顶替爷爷的工作时,父亲一看手表,已是中午十二时四十分了。  
父亲说:“应该回去了,你二舅娘在屋头等久了,你二舅可是粑耳朵,晚了要遭吵呢。”  
于是三人就回到二舅家,吃了饭,下午一齐去给母亲和大舅上坟。  先给母亲上,烧了纸,点上烛,放了火炮,一阵打着转的风吹来,吹得烧了的纸灰在空中打漩,按当地话讲,这叫漩头风。  
父亲对我说:“是你母亲来收钱来了,还不快点跪下。”  于是我就在母亲坟前跪下,等到旋风息了,纸灰撒得四处都是时才起来。  
我问父亲,“真是母亲来收钱?”  
父亲说:“我也说不清,反正只有烧钱纸时才有这种风,老一辈都说是灵魂回来收钱呢。”  
紧接着就到大舅坟前去烧香,要走一段路。路上,二舅又莫名其妙地向我眨了眨眼晴。我想,难道二舅说将要带我们去见的人与大舅有关?  
在给大舅烧纸钱的时候,二舅就没有在我母亲坟前那样认真,敷衍了事,只在旁边看我兩爷子烧和点。我想,时间隔久了,年年烧钱和纸,也不知收不收得到,当然就淡漠了。在我母亲坟前,碍于我和父亲面子,当然要殷勤点,人之常情嘛。  
给母亲和大舅上完坟后,在回二舅家的路上,我问二舅:“怎么不给外公外婆烧纸烛呢?难道他们生前就反对,说这是迷信?”  
二舅说:“你外公外婆的坟不在这里。一九七八年清明节前,老家那面,就是贵州那面来人说是我伯父的,把坟迁到那面去了。那时你父亲和你母亲已经到重庆去了。”  
想了一会,接着说:“啊,我想起来了,你父亲也认识这个人,你大舅死后,就是他带了几个人来,给你大舅做道场的,那时我才知道伯父是个道士。”  
我问:“贵州那面连你也没去过?”  
二舅回答:“是呀,从小你外公外婆都没带我去过,你大舅也只去过一次。他们一般过年时去一趟,说是去上祖坟,回来总给我们带点杂包。”  我问:“什么是杂包?”  
二舅说:“就是好吃的呀,用牛皮纸或其他什么东西包着,就是他们席上吃剩的鸡腿,腊肉,盐蛋,花生米这些。”  
我们侄舅二人边走半谈,我对他谈的每件事情都很新鲜,都是以前从未听说过的。比如说黄桷树呀,芭蕉树呀,人都不能在树蔸下对着屙尿的,万一那些树已成了精,晚上就会来找你,要吸人的血;还说某处有个狐狸成了精,找上某个单身汉,结婚三年后又走了,还留下个娃。  
出于好奇,我忽然问二舅:“二舅,你说人死后究竟有没有灵魂?世上真的有没有鬼?”  
二舅似乎觉得我提的问很幼稚,看了我好一会才回答:“当然有啰,我们这是山区嘛,好多人晚上都见过。比如说在这里”——他指着一个小山包,旁边有一条土路,“我就见过”。  
“那怕不怕?”我又问。  
“那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你不惹他,他也不会惹你,各走各的路,就是脸看不清楚罢了。”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走了好一会才回家。  
  晚上,我翻来复去总也睡不着,一看父亲,早已沉沉睡去。我又把大舅留下的笔记本拿出来翻看,想看看后半本里写了些什么,结果在撕去的那页后全是空白,大失所望。继续翻看可还有被撕去的痕迹,在倒数的三页上,隐约有一行用笔写过的痕印,很模糊,看不清,拿在灯下一照,似乎是:“夜游使汇报,鬼打湾忽有三恶灵,明日去查。”什么意思?想了许久也不明白。  
正自胡思乱想,忽觉十分困倦,迷迷糊糊,忽听窗外有人小声在喊:张晓春,张晓春…,一直不断,声音很小,但句句飘进耳朵。  
我开门走出院坝,借天上月色,就见二十米外一棵香椿树下站着一人,穿一身蓝色长衫,载一顶高帽,脚穿一双皮鞋,装朿有些土洋结合,十分奇怪。  我问:“找我什么事?”  
那人道:“过来,春侄子,叔今晚带你去一个地方,包你大开眼界。”  
我见他只穿了件单衣,觉得奇怪,一模他的衣服,竞是麻布,被染成了蓝色,薄薄的一层,寒冬里也不怕冷。  
那人说“贤侄,别担心,为叔对冷热可没感觉,为叔今次来,是尊你大舅嘱托,顺便来看你,我在窗外已看你许久,本想进来,见门上挂有一张天师驱灵符,所以叫你出来。”  
我顺他手指方向一看,果见大门上方贴有一张弯曲字形书写的灵符,到二舅家二天了,竟没注意。  
那人又说:“那道符可不简单,是你大家公上次来迁你外公外婆坟时留下的,一般鬼怪,五百公尺外都要绕道走,我不过定力好些,才能站在地坝前。”  
我接过他的话头,急忙问道:“你说大舅?就是我从未见过的已经埋了的那位?他不是死了吗?”  
穿长衫的自称叔的那人哈哈一笑,说:“是死了,但还活着,三十五年之期一到,就要还你一个年轻的大舅。”  
听了那人一番言语,当时只觉是对我开玩笑,或者就是疯癫。但见其装束怪异不象常人。白天才听了二舅讲的鬼怪故事,心想,这也许就是所谓的鬼了?反而不觉害怕,到觉好奇,听他提到大舅,禁不住又问:“你说是尊我大舅嘱托,难不成你们认识?”  
那人又哈哈一笑:“小子,我不仅跟你大舅认识,还做搭档三十多年了,难道还骗你不成?我就是你大舅称的游魂大哥呀!三十多年前,我在黄泉路上游浪,被挡在奈河桥边,碰见你大舅,听了你大舅的寃屈,气愤加同情,商量复仇的事。真是好人有好报,也幸亏碰见你大舅,我才能在阴界提升,扬眉吐气,也才能坐上无常的位置。”  
边说,边把嘴附在我耳边:“怕不怕?我就是你们阳间所说的无常二爷中的黑无常是也,专拿恶鬼的。”  
然后把帽子一拍,那帽子就高了二尺,他把帽沿放下来,现出“正在捉你”四字,说:“你大舅的帽沿是‘你也来了’四字。”  
我们边说话,边就在地坝边的条石上坐下,我拿出大舅的笔记本,翻开倒数苐三页,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自称黑无常的把笔记本拿去一看,说:“这是几年前的事了,当时夜游使——你们阳间所称的夜游神来报,说鬼打湾来了几个恶鬼,你大舅身上没带文牒本――就是你们阳间称的公文纸那种,摸出这本阳间带来的笔记本,顺便就用阴笔记下了,所以字迹有些模糊。张君你听说过吧?就是在重庆和湖南杀十几人的那位,枪毙后被捉拿到阴庭途中,趁牛头马面在孟婆店中买香烟手纸,挣脱铁链跑到鬼打湾隐藏起来。鬼打湾本是游魂野鬼聚居之地,都是阳寿未尽,忽遭意外死亡,阴籍暂时无法注册的鬼魂些,被张君去一煽动,鬼情汹汹,纷纷要到阳间作乱。那次就是我和你大舅带了一队阴兵去把张君捉拿归案的,现还锁在十七层地狱的阴牢中呢。”  
“那怎么笔记本又回到二舅手中?”我禁不住又问。  
黑无常答道:“笔记本是你大舅路过你二舅屋时放在你二舅窗台上的,反正阴间拿来没用,就想还给你父亲,那用阴笔写的一页忘了撕下来。对了,你大舅还给你二舅留了一封信,告诉了他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没给你看?”  
经黑无常一番解释,我心中久存的疑窦顿开,真是胜读十年诗书。这些知识,那怕我在大学再去读五十年也无法获得。    
无常叔讲到此处,也不管我同不同意,忽然拉住我手,说:“大叔今天就带你去长长见识,以后也有吹嘘的本钱。”  
顿时忽然就觉身形顿起,轻飘飘的,在黑暗中走了一段路,天色渐显灰濛,逐渐明朗,脚下一条土路有三丈余宽,就见了路上行人来来往往,有些单身行走,有些被戏剧中见过的狱卒样装扮的兵士押着。  
无常叔说:“这就是黄泉路了,你看路面的土是不是黄的?”  
我一看,确实,连天也略带黄色。道路两边长着一些青色和黄色小花,成片成片拥满道路两边,再远处有些小山,山下搭了一些窝棚。  
无常叔介绍道:“这些来来往往的,都是鬼魂,那些被押着,顺着我们一道走的,都是刚死的,是去丰都——阴府报到,那些没人押着往回走的,是政审清白的和阴狱期满的,你看他们急匆匆的样子,是急着去投胎。”  
又指着远处的窝棚说:“那里住的都是些游魂,是那些阳寿末尽,在世上没做恶事,但又遭意外横死的鬼魂,过不了奈河桥那一关,就倒回来,要等很多年才阳寿期满,先还四处游荡,只要不作恶,也没人管,日子长了,就觉得无聊,干脆搭个窝棚,在这阴阳交界处住下来等到期限。”  
我不由又好奇地问:“那他们一天做什么呀,整天游手好闲的,岂不闷得慌?又吃什么?”  
无常叔回答:“人总是会找些事情打发日子,比如可以打牌嘛,百分,麻将、象棋,或者开展一些比赛,象诗歌啷诵什么的,也可到人间飘流,見些稀其事情回来讲故事。至于吃什么…?本来鬼魂是可以不吃东西的,吃都是做过场,嗅下气味就算了。若家中烧了钱来的,可到孟婆那里买烟抽,买点小食闻味道。你看那有些窝棚冒着炊烟,是有些游魂摘那些花熬汤喝,”  
无常叔指着那些路边的青色和黄色的花,“那叫忘忧草,吃了可以忘记生前的忧愁,变得整天乐呵呵的。”  
岂不是神仙过的日子?人世间的人们整天为衣食奔波忙碌,整天生活在尔虞我诈,你争我夺,你欺我骗的虚伪、罪恶的氛围中,四处想找处安静的地方,想不到在这阴阳交界的地方,还有这么一处世外桃源。我正心中这么想,还未说出口,想不到无常大叔已尽知我的心思。  
无常叔说:“那也没你心中想的那般美妙,你想,看到好吃的不能吃,看到好穿的不能穿,身边又无一个亲人,这个地方又无好的景致,黄黄的一片,树都没有一棵。打牌、打牌,也有打厌的时候,若不是,那些鬼魂怎急着去投胎,想重新再来次轮回?”  
我与无常大叔说说停停,不觉己来到一条河边,河边有一杂货铺,货铺前有一四柱凉亭,宽能摆三张方桌,每桌摆四根长木凳。亭前坐一位老奶奶,身边木桶冒着热气,一方小桌上有一摞土碗。  
无常叔上前招呼:“孟婆,近来生意可好?”  
“哟,是无常大哥嗦,也不常来坐坐,有十几天都没见了,是出远差?哎,生意还是照常。整天都是卖些小食品,有钱的拿钱,无钱还白送,现在伪钞又多,我眼晴又不好,想干脆把店店关了呢,也好清闲清闲”。  
“都卖了几百年了,谁不知是阴界独店?孟婆,别急别急,生意会越来越好的。你卖孟婆汤给投胎的鬼魂,政府不是还有些补助么?”无常安慰道。  
我和无常叔进去,坐在凉亭靠前一张桌,孟婆拿来一盏奶油瓜子,一包“奈何”牌香烟。我抓起一颗瓜子,才放在嘴边,瓜子就没了,只闻到一股奶油香味,点燃一根“奈何”香烟,只见吸一口少一截,没见烟袅也没见烟灰,不一会手上就剩烟屁股,倒是闻到一股烟味,寡淡寡淡的,真没意思。一看烟价:5000阴元。我不由悄悄骂了句:“奶奶的!都说阳间物价飞起涨,想不到阴间也一样心子黑。”  
那知孟婆早听到了,说:“小兄弟,我可是明白人做生意哟,你没见现在从人间烧来的币值越来越大,都是一张一万呢。”  
  只见外面人来人往,嘈杂纷纷,也有哭的,也有闹的,在河边涌住一团。从河桥那面过来的,都在孟婆店前喝一碗汤。有人监督,不喝不行,喝了后都急匆匆赶路,这些都是去投胎从新作人的。那些被押解来的则不同,不喝汤,直接到河边排队,等着呼名过河,有阴府官员拿着花名册一个一个审查。  
我就问无常叔:“那都审查些什么呀,怎么又哭又闹的?”  
无常叔说:“审查生前在人间的行为的,那些做过恶事的,阴人的,骗人的,杀人的、仗势欺压人的,开店开厂卖假货、生产伪劣的,谋财害命的、做官贪污腐化的等都从左边桥上过,桥上有杆秤称良心,免强过河的,那面有狱卒押送,该送那层地狱就送那层地狱,有判百年的,有判千年的,根据罪恶量刑。那些良心太黑的,过不了桥,当场在桥中推下忘川河,深渊千丈,河下有毒蛇鳄鱼,凡推下去者,皆被活活咬碎呑食,消化后再变成形,打捞上来,再推,如此百次,才押送地狱。那些哭的,闹的都是害怕被推下去,生拉活拽也不肯上前的做过恶事情的。”  
无常叔又接着说:“你看右边那座桥,过桥的都是本份作人的、行善的、有良心的,对社会对人类有贡献的等,所以秩序井然,有说有笑,虽也有悲戚满面的,都是因思念亲人故友之故,不象这面又哭又闹。”  
我和无常叔正说话,进来一位穿长衫,腰间吊着一块腰牌的人进来,腰牌上写着:“文案”二字,到无常叔面前,双手一抱拳,可能是行礼:“黑帅,广文王有令,千叠岭有恶鬼闹事,阴兵已集结,问您何时出发?”看来级别比无常叔矮,是个文官,说活很有礼貌。  
无常叔转身对我说:“贤侄,走,我们到河那面去。”一面介绍说:“我们要过的河叫忘川河,深有千丈,要过的桥,叫奈河桥,是死了的人的鬼魂到丰都地府,地府放出来的鬼魂转世投胎的唯一通道。”  
我和无常叔二人,不觉间己走到忘川河边,河不宽,不过四米,成九十度笔直的峡谷状,向下一望,深不见底,隐隐可闻下面汹涌波涛撞击岩壁和呼号惨叫之声,一股血腥秽气由下腾冒起来,河边站的人都纷纷掩鼻。河上有两座石桥,相隔约50公尺,我们向右面石桥走去。桥的左右各站一位阴卒,左方阴卒手握一杆长矛,右方阴卒提一把长柄砍刀。  
一位阴府文官正手持册簿,逐一点名,见我们走来,阴府文官上前一步,双手抱拳:“见过黑帅,卑职有礼!”然后向四面招呼:“让一让让一让,让黑帅先走。”  
无常叔向文官介绍道:“这是我侄儿,到这参观参观。”  
众鬼魂让出一条道来,就听一位等着过桥的鬼魂细声咬另一位鬼魂的耳朵:“看看,都说阳间没有正气,阿谀奉承的小人多,连阴间也有马屁精!‘让一让,让黑帅先走’——不就是过个桥嘛,听到都肉麻!”  
无常叔自然也听到,没有管他。  
当然我也听到了,还暗暗有些佩服,但这位老兄心胸有点阻塞,没有贯通的气量,在阳间一定是被看不惯的事情活活气死的。  
这桥不高也不广,一座不起眼的小石桥,但在阳世间却赫赫有名,奈河奈河,莫之奈活也,不管你是帝将相或是凡夫走卒,不管你显赫一世或平凡一生,最后都要平等的从桥上经过,完成生命的一次轮回。  
只见奈河桥由青石铺成,先上五级台阶,桥面呈拱形,另一面也是下五级台阶。  
过桥后就见一高大牌坊,上有一幅对联,左面是:积德修行,奈河桥易过;右面是:贪心造孽,尖刀山难逃。再往前就是丰都鬼城了,一条笔直大道直通城门,门两边各一队阴兵把守,城门上方有白色的“丰都”二字。  
走到牌坊下,无常叔从麻布衣衫掏出一样东西,也用蓝色麻布包着,打开一看,是黄灰色的条状物,有茶杯大小,长约六寸,上有很细的密纹,一圈一圈的。  
无常叔说:“这可是稀罕东西,叫还魂木,长在忘川河上游,一百年才长一寸,一条密纹表示一年,你看这密纹多细。叔本想陪你多走走,无奈公事缠身,匆忙中叔也没有准备,就把这送你。好在丰都城外还有两处景致,你好好玩玩,我已嘱人,待你不想玩时送你回去。”  
我说:“无常叔,你这木头棒棒,人间多得很,我家桌椅床铺都是木头做的,随便都能锯一节,这也算礼物?就算长得慢,难道不成可当饭吃?”  
无常叔用手在我额上一点,说:“你个傻侄子,难道为叔会送你无用的东西?请听听:‘还魂木,还魂木,百病皆可除,华佗甘拜师,恶鬼见到哭,’这东西不但可治百病,就是灵魂脱窍,三日之内也能还回,而且可避恶邪。还魂树阴界也只一棵,你知足吧。”  
无常叔说到这,就急忙要进城去报到。  
我连忙追上两步问:“怎不见我大舅呢?叫他出来,说我来了!”’  
“他出远差去了,要一个月才回来,”无常叔一边回答,一边匆匆进城去了。    
  九    
我围着石牌坊转了两圈,没觉有什么新奇之处,就想回孟婆店中去休息,打听一下阴间奇事。忽觉身后跟着一个阴卒,我走他也走,我停他也停。  
我转身问他:“你跟我干啥?我又没偷东西!”  
那阴卒回答:“是黑帅吩咐,陪您四处走走,待您玩兴尽了,送您回去。”  
“那你培我走走,看街上可有什么热闹地方?”  
阴卒答:“天子有令,城内一律不准阳间人进入,连黑帅也不敢违背,城内也无啥好玩之处,除了打更的,只有几处居住阴府官员的家属区,其余尽是兵营。这城外到有两处好玩地方,不知公子可有兴趣?”我还第一次听人称呼我为公子,他真把我当成黑无常的亲侄子了。  
于是他在前面引路,顺着城墙往右走,几近一里路程,忽见一陡立石壁,全石壁光滑细腻,象被什么打磨过一样,平整如镜面。  
我问阴卒:“这是什么?怎如此光滑细腻?想不到阴间也有如此工艺。”  
那阴卒急忙上前,讨好地答:“公子,那就是三生石呀,凡新死灵魂,到阴间后,回想一生种种経历总是感慨万千,有抱屈不平的,有恨世道不公的,有捶胸顿足叹息错失良机的,有怨自已运气不隹的,却不知世世都有前因后果,今生的际遇,皆由前世修得。站在此壁,就可见自已以前三世做过些什么事情,对照今生,便知为何今生顺顺当当,为何今生总坎坎坷坷。”  
我一听来了兴趣,想自己已三十有零,为什么找女朋友总如此艰难,找一个吹一个,总是坎坎坷坷,至今依然单身。是不是前生做了什么事情,害得今生遭到报应?  
谁知站在壁前一看,什么也没有,只有三朵云在石壁里飘忽,表示以前的三次阳间过程,立即兴趣索然。  
阴卒上前道:“公子,您没听清楚,我说的是:凡新死灵魂。公子是阳间之人,当然看不见。”  
我心中咒道:这个死阴卒,连话都说不清楚,也不提醒一下,害我空欢喜一场。没去细想,他早就是死过的了。  这处地方,除了这处石壁,其余就是光光的一望无涯,全是黄土,若是开汽车,黄棒也能闭到眼睛开半天,保证不撞人。我想,这阴间也太浪费资源,阳间现在地价那么贵,房价象往天上射的箭直往上飙,尤其有些房产商还偷工减料,漫天要价,何不把那些人弄到这里来搞开发?  
我正自心中窃喜,筹算以后凭阴府有人,把那些看不顺眼的开发商弄来建房出售,也赚个砵满缸满的远景规划,阴卒忽对我说:“公子,这地方不能久留,每三个时辰,就有阴兽巡逻一次,专食那些从忘川河偷渡过来的游魂孤鬼,我们还是回去吧。”  
“那还有一处呢?”我问。  
于是我们倒转往回走,经过石牌坊,继续往左,又约行一里,遥见一座高台,底部如足球场大小,成塔状往上渐缩,顶部矗入云端,用盘曲石道一梯梯往上接引。有鬼魂三三两两正沿梯而上,每人后面都有一位阴卒相随。走近一看,前有一石碑,高约丈许,上刻“望乡台”三字。  
阴卒上前来殷勤介绍:“公子,这处名叫望乡台,每有新死鬼魂,总在阎王殿前哭哭啼啼,哀求再回阳间与亲人依依话别一次,甚至有些当场昏死过去。这其中有的是在异乡死亡,来不及与亲人告别的;有的是悔恨当初作为,想要重新补过的;有的是有些误会难解,想当面讲释的;有的是藏有一笔巨款,忘了告诉地方的;有的是想当面指责,为什么不燒钱纸的…,总之,情况多种,群情哀哀。阎王垂怜,命修了这座高台,发布告示,凡有思乡情切者,可写申请,级级上报,每天批三百人,可上望乡台瞭望。哎,那也只是望梅止渴,缓解思乡之苦罢了。”    
  说着,已到台前。“让一让,让一让,让无常大帅的公子先…”,阴卒欲上前驱赶前面的鬼魂,被我制止。  
我们就站在队列后面,依次而上。走了数步,我回头问阴卒:“这次可别哄我哈,我上去能不能看见阳间?别又说是我没听清楚!”  
“能看见能看见!这里可没区分活人死人。为了照顾高级别阴府官员的亲属——如公子您这样的至亲来探亲时,也能欣赏阴间德政,体会阴朝地府对死魂的体恤和关怀,这里可没分活人死人。” 既然阴卒已说到这里,我就要探一探究竟:“那我舅…不,我叔是那个级别,也享受这优待之列?”  
阴卒两眼媚笑,身子往下一弯,作一付讨好样:“公子还不知嗦,你叔就是黑无常大帅呢,列阴府十大阴帅之四,天下恶鬼听见名字都要发抖。公子能否在黑帅面前为小人说两句,提拔提拔,以后也能经常亲近公子?”  
呸呸!谁要你经常亲近,那岂不是要我留在这里不走了?我心里想道。急忙说:“走,走,快跟上,前面都走了一截了,”叉开话题。  
不觉间已到望乡台顶,只见是四方形的一座凉亭,亭的四方廊柱,各横向挂一长匾,分别是:“东方”、“北方”、“西方”、“南方”,按各方位悬挂。四方皆有栏杆,并且是两层,一是防鬼魂拥挤掉下台去,二也是方便手有拍处,就象诗歌里写的:“手拍栏杆哟望郎归…”,激动时就手拍栏杆。  
于是上台的鬼魂都各自去找自已家乡的方位。每方的廊柱下站一阴卒,守护着一个箩筐,里面装的阴制望远镜,每幅望远镜都贴有地名,如南方箩筐中的贴着昆明、大理、贵阳、南宁…等,其他方向依此类推。鬼魂走上前自报家乡名称,阴卒就找出来,然后自已去瞭望。  
一会就听见有鬼魂喊:“遭了!遭了!搬了家了,又没来新的通讯地址,这到那去找嘛?”也有马大哈的急得跳脚,记不清家乡属于那个城市,连挑了几幅望远镜也找不到;也有找到了,看見亲人的身貌,边流眼泪边唱家乡民谣的,总之,乱作一团。  
好不容易才空出一个位置,轮到我了。我报了重庆的地名。虽然搬家去了南京,重庆已没有亲人,但江津也属重庆管辖。我先调到远距,找准目标,然后转动螺纹拉近距离,镜头里渐渐清晰了起来。先是长江嘉陵江波光粼粼,然后现出朝天门码头万盏灯火,人来人往,车船繁忙。  我忽然明白过来,原来阴间跟阳间正好相反,我现在的阴间此时是白天,阳间正是晚上。  
我把镜头延着雳虹灯下的街道行走,街上皆是陌生的人影,未见一个熟人,终于照见了原来居住过的老屋,已换了新的住户,新搬来的正一家人在日光灯下砌麻将。想找高中时的同学——我的第一个女朋友的家,可惜已是断垣残壁,正搞折迁。  
看来重庆已没啥看头,我把镜头往西移走,借长讧银白色的微光辨明方向,终于到了江津,然后延松柏公路往南,进入起伏的山岭,山势越来越高,一条柏油路在山间弯延,终于到了:先是大舅和母亲的墓地,转过一个山包,经过一片小树林,就见一座亮着灯光的房屋。  
“那是二舅的屋!”我禁不住喊出声来,手一舞动,差点打翻了旁边鬼魂手持的望远镜。  
我继续拉近距离,照见了玻窗,进入室内,照见了父亲正在熟睡,再移动,就见一人斜躺在竹沙发上,呈睡眠状,一手倚着沙发的扶手,一手放在怀前,手里还握着翻开的笔记本,那不是我是谁!  
这一惊非同小可,急转身一把拉住阴卒,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那里还有一个我?”  
阴卒答道“那是公子肉身,已分离了灵魂,公子就是灵魂,所以才能到达阴界。”  
我一听到这,不由大怒,就用手去拍栏杆,谁知激动太甚,手一拍拍到栏杆前面的虚空,脚一绊,身子前倾,失了重心,倒着身子从望乡台千丈高空跃落下去…    
  十  
我从望乡台千丈高空跌落,只听耳边风声呼呼直响,心想这下可完了,急得大叫:“大舅!无常叔!救我…”  
就听耳边有人叫我,“春,你怎么哪?”  
我一个翻身从竹沙发上滚落地下,身上已大汗淋淋,心还在蹦蹦直跳。原来是父亲叫我。“又发梦魇了?真是的!叫你晚上少看书少看书,迷着了还惊叫!”   
我一看时间:午夜二时四十分。  
急忙摸身上,大衣内层胀鼓鼓的,急忙掏出来一看,一个蓝麻布裹卷,再向四面展开,是一节黄灰色的木头,有很细很细的密纹,一圈一圈的。“还魂木!”我惊得大叫。急拿电筒去照堂屋门外的上方,见贴着一张黄色土纸,上面画着弯曲的符号。我一下惊在当地,足足有十分鈡。  
这时父亲又已沉沉睡去。我过去常有发梦魇的习惯,他见惯不惊,所以没有管我,自已又去睡了。  
但我可没有睡意,我重新进屋来,坐在沙发上,回想一夜的灵魂旅程,象过电影一样历历在目,是南柯一梦?但这还魂木如何解释?那门外贴着的灵符怎样解释?  
重新把还魂木拿出来看,掂在手中,比重如铜鉄。记得在阴间时,接过手也不过就象平常木料一样,难道阴间地心引力要小些?难怪走路轻飘飘的,爬望乡台万步石阶也没气喘,摔下来又摔了这么久。我忽然记起无常叔说大舅留给过二舅一封信,我想,明天叫二舅拿出来看,就知分晓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拿出还魂木给父亲和二舅看,并讲了昨晚上的经历,二舅因是山区人,并早知一些原委,并不觉得奇怪,还追问是不是真的上过望乡台,埋怨我当时不叫他。父亲就十分惊异,拿过还魂木在手上东掂西惦,又牵开蓝色麻布和身上的布料比。  
“你小子名堂多,不晓得到那去找截杂木棒来骗老子!”  
别看父亲是单位干部,共产党员,讲起大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在这方面的知识,还不如山区的三岁小娃。  
二舅指着门上的灵符说:“这确实是大伯父来给我哥做道场时留下的,本来是贴在公路边的那幢老屋,后来扩改公路把那地势占了,搬迁到这里,我又揭下来贴到这里了。”  
停了一下,好象是想起什么,接着说:“怪不得自从贴了这张符后,我们一家四口(包括表弟表妹)就从来没生什么病,以前我晚上出门,时不时碰到些黑影里走过的人,自贴了这张符后,就再也没碰上过,我还以为是照了电灯的缘固呢。”  
山区的春节时段正是农闲时侯,因海拔高,天寒地冷,这段时间,人们都在家闭着,或到街上喝茶、打牌,吹龙门阵,一直要等到开春后树技开始萌芽,才开始犁田挖土,忙活起来。以前,一般的农村家庭总会刨一些杂树根蔸放在地坝外,凉干后拿来一家人冬天围着烤火取暖,后来上面发了文件,要保护森林,边坡斜坡,实行退耕还林,现在也与时俱进,燒的是煤炭火了。这天下午,闲着无事,我,父亲和二舅围着火炉,又开始讲述他们所知的大舅摔下悬岩后发生的事情。  
  在诸君看我写的后一时段的故事之前,我先申明几点:  
一、因一九七四年四月二十二日,我父亲回重庆后的第三天,李召财、李麻子帯民兵到母亲家,又将父亲留下的粮食抢走的事,大舅给父亲的伩中已提及,这里就不作详述。  
二、后一时段的故事、父亲和二舅的叙述都有些杂乱,其中也有一些同时发生而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是根据大舅给二舅的信来推断时间的联贯的。  
三、大舅给二舅的信,用常人的观点是无法解释的,但事情的发生确实又真实的发生了,我只能根据事实记录下来,有些朋友会提出疑议,希望这些朋友只当是看一篇小说,不要过分认真。  
四、后一时段的故事,大舅的信有许多错别字,巅三倒四很杂乱,信又很长,为了故事更象一篇可读的文章,就不展示出来,我作了一些修饰,归纳、调整进了故事中,请读者原谅。    
      
一九七四年国际劳动节的苐二天,母亲一家人清口水打牙,天天一人二两米熬汤喝,再也熬不下去了,大舅为了一天有三斤米和一元二角钱的报酬,一早就到清溪沟去杠捧棒。二舅和母亲在家已饿得无法走动,只盼着大舅能带点米回来,母亲勉力从坡上抱回一捆干胡豆杆,两子妹在灶房等大舅回来就燒火煮饭。傍晚天刚灰蒙时分,这时,忽然从地坝外面跑进一个人来。“二妹!三娃!遭了遭了!不得了咾,大娃滚到岩坡脚去了!人还在那挺起的,郎个办?”  
一看,是二队的郭二狗,一早和大舅约起去杠棒棒的,急匆匆赶回来报信。  
我母亲和二舅一听就眼晴水汪汪的哭起来。一个是姑娘家,一个是十三四岁的娃儿,都饿得走路打翩翩,又都没有经历过这些事,你说怎么办?后来,是秦二爷的儿子和生产队的几个强劳力打着火把亮杆,连天连夜的去把大舅的屍体抬回来。找来一块旧门板,两根长板凳一头一根,把屍体停在堂屋中。  
第二天,公社革委会的一位副主任和石公安一齐下队来了,喊郭二狗去问了一阵,了解情况后,又一起来看屍体,当时李召财也随同一路。  
副主住说:“事情很明显,王大娃不是偷粮食的人,如偷了粮,不会饿成这样。”想了一下,然后转身对李召财说:“生产队要立即退还给王二妹家粮食,另外,到公社来批100斤大米补助安排后事。”  
又对石公安说:“老石,你看这…”  
石公安立刻抢着回答:“撤消撤消,这个案子立即撤消!我早就说王大娃不是偷粮食的人嘛。”  
王家偷粮的案子祘是撤消了,但却死个人来摆起。都是李召财,李进财阴险作为造的蘖。那时候管理混乱,派性严重,是没有法律和纪律可依的,即便死了人,处理事情也全凭个人说了算。象我大舅这样的处理,还算是遇到好的主办人,得了100斤大米。  
也就在同一天的下午,忽然来了几个人到了母亲家中,背来几个布包,内装道袍,魂幡、唢呐,铜锣,铜磬,司刀,令牌等物件,说是要给大舅做法事道场,也不知从何处听得大舅死亡的消息。其中有位长者,年约六十左右,找到母亲和二舅,自称是大伯,家住贵州,其余几位是他的徒弟。  
只见几人走到大舅停放的处所,在大舅的嘴里喂了点帯来的药水,用手持的象铜镜一样的东西比比划划,自称大伯的——就是黑无常说的我的大家公口中念念有词,旁边一提着小黄袋的徒弟忽然说:“进来了,进来了,”急忙收紧口袋。  
大家公说:“只要魄没散,就有希望。”  
我母亲和二舅只能不明所以的在旁边呆呆的看着,见他们在那里比划,不知他们在那里作什么。这时,已有同村的社员将准备好的棺木抬进了堂屋,将大舅的屍体安放了进去。  
和大家公一齐来的几人已在地坝的四角各插了一面黄旗,上面也有一些奇怪的符号,说是招魂幡。接着的事情,因那时我二舅还小,加上悲伤,也记不清楚,只记得来的几个人一会敲锣,一会吹唢呐,一会念经,整整闹腾了一个晚上。  
那大家公怎么会知道大舅死亡的消息呢?这还要从大舅从悬岩上跌下那一刻说起。  
  十一  
那天大舅杠着棒棒从清溪沟出发,全是山路,是准备杠到二十里外的一条土公路的,那里有汽车等着运下江津。大舅扛着120多斤重的大棒,走到三倒拐,一面是绝壁,一面是悬岩,正要转过一个弯口,后面的棒端忽然撞到绝壁,那时大舅因饥饿和乏力已无法站稳,一股撞力就把大舅甩下悬岩,大舅只听到“碰”一声大响,知道已坠到谷底,先是要命的疼,渐失知覚,头昏沉昏沉忽然就清醒过来,翻身爬起来就准备去找木棒摔到那去了,又觉有些异样,身子怎么轻飘起来?地上还躺着一个自已。  
“遭了!” 大舅惊呼了一声。山区人即使没见过,也経常听人说过,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怎么办?怎么办?家中还有两张嘴巴等到拿米回去。大舅这时是欲哭无泪,绕着自已的屍体徘徊了起来。  
正值大舅徘徊无奈的时侯,见对面的小路上走来三人,一人在前,两人在后,后面有一人说:“走快点,走快点好不好?,总是慢呑呑的!一步三回头,我们今天还有一趟差事呢!”  
走近一看,后面二人 ,一人牛头人身,一人马面人身,牛头手持钢杈,马面手握索命牌。一般高矮,均穿一身青布长衫,脚着草鞋,鞋耳帮子上缀一朵黄花。若不看头象,还真以为是一对双。大舅以前看过川戏“牛头马面闹莲宵”就是这幅打扮,知道是牛头马面,专拿鬼魂的。  
大舅也不害怕,急忙上前招呼:“两位大叔辛苦,这是到那去?”  
前面那位哭哭啼啼的回头说:“到那去!他们估到说我死了,盐水都没吊完,拉起就走,说到阴间去报到。你看,又能走又能跳的,我那死了嘛!”只见那位身穿一身白色底子蓝竖条的衣服,一看就知是医院病员穿的,抢救时死在病床上。  
牛头问大舅:“兄弟从那来?又是到那去?”  
其实牛头马面也不是人们传说中那般可怖,实际蛮亲近,面恶心善,只要不是份内差事,对孤魂野鬼还很客气。大舅一指远处乱石间躺着的自己,并把自已的遭遇说了,牛头马面就有些愤愤不平。  
马面安慰说:“你的遭遇确实叫人同情,但我们也不能使你复生,世上象你这样遭坏人陷害的多得很。我们兄弟二人只在阎王殿前当差,只奉命拿魂,说不起狠活。这样吧,若是碰到夜游史,我兄弟二人给你说两句,他是专门调查人间罪恶的。”  
牛头也说:“兄弟,跟我们走吧,回去也没用,回去也进不了屋,要死后七天收脚迹的时候,才能回去呢。”  
大舅问:“为什么?”  
牛头回答:“我也不知为什么,这是阴律十二条的规定,凡人死后的魂灵,是不能再返故宅的,恐怕是以防扰乱阳世亲人的安宁吧。”  
“那什么又是收脚迹呢?”  
看来这位牛头也是喜欢摆龙门阵的人,见大舅提问,又回答:“人生在世,总免不了劳碌奔波,即使在家中也忙个不停。脚印就记录下人一生的经历,就象人间所说的挡案。人死后,阳间的一切记载都要转移到阴间,就象阳间时调动工作单位,挡案要跟着人一起迁移一样。人死七天,是最后归挡期,阴间会派挡案文书到人间最后查证。这天为什么要鬼魂本人一路呢?一是怕文书弄虚作假,鬼魂亲自签字有效,二也是让鬼魂再回家一趟,了慰牵念之心。”    
  这样一路说说走走,不觉己到黄泉路上,只见人来人往,纷纷忙忙,有哭哭啼啼被押送着的,也在说说笑笑去投胎重生的,也有无听事事的游魂就在路边围成一圈打牌聊天的。大舅一边跟着牛头马面的脚步,一边东望西望,走到孟婆店前,見一白发婆婆在卖茶,因多看了下孟婆开的茶亭,回头时,就见牛头马面已押着那人上了桥头,过河去了。大舅急忙追去,刚走到桥头,就被栏住了。  
“喂!什么名字?”一位手拿册籍的问道。  
“王大娃,”大舅回答。  
拿册籍的一翻,沒有。又拿出一本副册,可能是记载小名的,一翻,还是没有。“说学名,就是大名,叫啥?”拿册籍的再问。  “王志强”,大舅回答。  拿册籍的重新拿回第一本,又翻,还是没有。拿册籍的有些不耐烦了:“去去去!跟你们说了多少回了,阳寿没到的,自已到孟婆亭边的布告栏去看,每个月都公布到期名单,真是的!又不是不识字,下次再胡闹罚款伍万元。”  
大舅只好倒回来,本想到孟婆的凉亭里坐一坐,买包小食,一摸身上没钱。亭边倒是有一个布告栏,上面写着张三、李四、王麻子等诸多名字,大舅也没兴趣。又见一个空坝前面许多人围成一圈,纷纷:“好!好!”的叫嚷,大舅想,若能遇见熟人就好了,走近一看,原来是中间一人正在卖艺,走的是一套八卦乾坤掌,只见拳风忽忽如杨柳摆动,脚步轻盈似潺潺流水,内家功夫实在了得!  
“好!好!好一套八卦乾坤掌!”,大舅也不由跟着赞赏。  
只见那人抱拳一收,说:“今天就到这了,谢谢大家捧场,小子初到贵地,身上毫无分文,有钱的请行个方便,无钱的请鼓鼓掌。”  
于是大家纷纷丢钱,也有白看的,见来要钱急忙走开。那人忽然叫住大舅:“老弟,请留步,我们相识相识。”  
那人忽然叫住大舅:“老弟,请留步,我们相识相识。我到此处已买艺多天,碰到的都是些看热闹、瞅把戏、乱起哄的,竟沒有碰上个对路的朋友,甚至有人说我是乱劈柴。今天终于碰上老弟知我打的是八卦掌,知我者,老弟也!”上来就将大舅肩膀一拍,象多年的老朋友。  
我大舅也是个人见人熟的人,和谁也打得拢堆,俱是直肠子,豪爽性格,话一投机,真是相见恨晚。这时已天色昏沉,欲近黄昏,二人就准备找投宿的地方,虽然鬼魂都不怕冷,阴间也不吹风,更不落雨,但黑觑觑的,总要找个地方休息。  
正在二人准备找点干草来铺地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喊:“大娃!你是王家大娃么,是水井坎的?”  
大舅回头一看,不认识。  
“我是水井坎的,大叔,你是…”,  
“我是贵州黄泥坝的,哦,那时你还小,才十来岁,在你大伯那里我见过你一次。是正月间吧?你还追着我要糖吃呀?”  
経他一说,大舅立即想起十年前随父亲到贵州给大伯拜年似乎见过这人,姓董,大伯的三徒弟。虽同一辈分,但岁数要长好一截,所以大舅背到大伯时称其为叔。  
“哦,是董叔,你这要到那去?”  
“我这有点公事,正要急着进城处理,”董叔用手指了下丰都城门的方向,“大娃,你怎会在这里?”  
整整一天了,好容易才碰见个亲人,大舅悲上心来,禁不住就伤心的哭起来,并把事情从头到尾的给董叔说了。董叔一听,眉头紧皱,好象在默算什么。  
董叔说:“大娃,别急!我进城去一趟,立即赶回三湾荡给你大伯说,再想办法。”说着,急匆匆进城而去。       
  十二  
大舅这边暂时放下不谈,话题转向这位董叔。  
这位董叔在阳间是大家公的三徒弟,还有一个身份却是阴间的夜游史。说来大家一定奇怪,为什么阴间的夜游史却是阳间的活人,这很简单,不管是恶鬼还是歹人,作凶犯恶的事都是发生在阳间,当然収集证据,调查巡访的人也只能长期生话在阳间了,十天半月到阴间汇报一次,说白了,就象是阴间派出的侦察员或者调查员。那他为什么又是大家公的徒弟呢?那也很简单,他本来就是活人,当然也可给大家公当徒弟,正因为他是大家公的徒弟,才能兼这个阴职,才被阴间物色,才能胜任。  
这话扯来就长了,最远要扯到老子出关创立道教。  
老子本是天上仙人,名号太上高君,在人间传世了一代代徒子徒孙,这些徒子徒孙里有些是仙人转世下凡,有些是凡人想修炼得道。这些徒子徒孙在尘世间经过深造锻炼后,就看你的修为,有的去执掌着天上的衙门,如托塔天王李靖,二郎神杨戬;有的则下放到阴界外理鬼魂的赏罚轮回,如宋朝开封府尹包拯,日断阳案,夜审阴案,其实就是阴间十大阎王第五殿的阎罗天子的阳间身份。天、人、地三界本就错综复杂,只有道敎中人才能三界勾通,好比是一个中介。那为什么又扯到我大家公和他徒弟这里了呢?我那再打个比喻,太上老君好比一个源头,下凡教了一帮徒弟,形成了一条江水,流经了千百年,就流到了我大家公这里,大家应该明白了:我大家公就是老子道法传世千代后的徒子徒孙,当然跟阴界就有联系,现今的十大阎王第三殿阎王广文王,在阳世时就是大家公的师父。  
那是解放以前的事了。首先得介绍我母亲王家的来历。  
贵州习水县有一座山名鸡脚山,山下有一个小山村名叫三湾荡,因一条山溪河在这里转了三个湾,并留下三个大水塘而得名。村中住着一王姓老伯,老伯有两个儿子,大的叫王乾,小的叫王坤,老伯过世后,两个儿子各自成家立业。当时世道很乱,军伐混战,民国十三年(一九二五年)小儿子王坤为逃贵州军伐抓兵抓夫、就迁到七十里外的江津松柏乡,王乾仍居原地。这王坤就是我母亲的爷爷。母亲的爷爷后来生了两个儿子,但留在原址的王乾却始终无子,王坤就把大儿子过继给哥哥,这个大儿子就是母亲的大伯,也就是我的大家公。这样绕来绕去终于把事情绕清楚了。  
单说大家公过继给王乾之后,就一直生活在鸡脚山下的三湾荡。有一天,忽然来了位游方道士,谁也不知来历,不知为什么竟看起了鸡脚山的风水,在鸡脚山半腰的一个僻静处,塔一个草棚,长期住了下来。这个游方道士平常不常下山,只有旧历的初一,十一,二十一这三天下山来买一些常用物品,这天走到大水塘边,见一妇人在哭泣,旁边围了许多人,原来妇人的儿子因天热下塘洗澡被淹死了,许多人围看,都很同情。  
道人问:“死了多久?”  
妇人答:“上午淹的,下午刚打捞起来。”又抚屍恸哭。  
道人见妇人恸哭甚哀,起了恻隐之心,从怀中摸出一小纸包,拿出一粒丸子交与妇人,说:“拿去化水服用吧!莫哭莫哭,你儿会好的。”说完竟自离去。  
说也奇怪,妇人儿子灌下药丸半个时辰竟然醒来,说被鬼卒押到忘川河边,正要过桥,忽然接到一个通知,就放他回来了。从此附近几个山村的山民,就常来找游方道士抓药开方,道士也从不推辞。在大家公十二岁那年,不知什么原因,就与游方道士住在一起,成了游方道士的徒弟。一九四五年三月,游方道士忽然离开,谁也不知去向,其实是回去做他的三殿阎王去了。大家公就传承了道士衣钵,撤掉草棚,盖了三间土房,以给人看房基方位、坟地风水,给死人开路、做道场等维持生计。  
解放后,政府提倡反封建迷信,我外公是共产党员,村支部书记,为避影响,两弟兄就不常来往,只春节时回贵州上祖坟时去一趟,几十年间,只帯大舅去过一次,所以二舅和母亲只知贵州有亲戚,不知还有个大伯父。    
  把大家公的事情交待清楚了,话题再拉回来,再说我大舅。  
大舅与卖艺的两人,安顿好了晚上宿息的地方,就开始聊起人间往事。原来卖艺的姓苏,叫苏文,家住江津苏家坡,祖上是武林世家。这苏文从
武,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尤其擅长祖上密传八卦掌,一九六五年上成都省里比武,获70公斤级别苐一名。六六年文化大革命爆发,苏文也在浪潮滚滚里卷入派系争端,胡里胡涂的又参加到武斗之中,在一九六七年七月二十四日“七.二四”事件中,被另一派自制的土炮击中,肚腹开裂,不治而亡,在阴界流浪数年,四处卖艺以渡无聊岁月,这天在孟婆店外巧遇大舅,遂相互引为知己。当苏文一听说大舅遭遇,不禁怒从心起,发誓要帮大舅报仇。  
第二天阴界天亮,大舅告别苏文说:“苏大哥,小弟到阳间有事,暂且别过,报仇之事,从长计议,小弟回来再说。”——也许那封给父亲的信就是那时所写。相互抱拳,依依而别。  
大舅延着来时的路径,走回阳间,到跌落之处一看,屍体己经不在,知是家人搬走。看天色已近黄昏(因阴界正好跟阳界相反,阴界的黎明正是阳界的黄昏),延蜿蜒小路走下山来,漫无目地就走到松柏街上,见家家店铺都已点上油灯,灯火闪烁,星星点点的亮光撒在青石街面,晃若隔世。街上遇上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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