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半年时事发觉脸骨长大了许多,右上眼眶摸起来

  算盘珠子的声响啪塔啪塔响個不停西堂区的帘子被人撩开,探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隔了半晌,又缩了回去

  东堂区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道清亮的声音远遠传来“掌柜的,华家的小姐买了三套斜襟襦裙让我们给打个折。”

  噼里啪啦的声音登时一停昏暗的柜台后露出一双眼睛,“伱没与她说吗咱们闻春堂不打折,又不是开善堂的三十口人要养活,今日这个打折明日那个打折都打折了我带着这一家老小喝西北風去呀!”

  “是是是,我这就去说”东堂主脚步一拔就往东堂区走。

  柜台后的脑袋又埋了回去噼里啪啦的算盘珠子拨的更响叻。

  嚯的门口的桌子被人踹翻了,来人带了三两家仆手上握着一坛酒,俊白的小生脸上红扑扑的“梁殷,出来...本公子今日来...来找你讨要个说法..”

  柜台里的人总算出来了一身暗蓝银纹交领大袖襦裙,腰间系了一根半小指宽的月白腰带坠下一块青霄玉佩。

  “一张木雕几一套白瓷玉璃杯盏,一两茶叶一共三百文。”

  俊白小生慢慢吞吞的解下腰间的钱袋取出三吊百文铜钱,扭着步孓走到梁殷身旁攸然扯出她的手,把铜钱放在她手上又故作深沉的拍了拍,“收好”

  梁殷把钱划拉进袖袋,收去了那副凉嗖嗖嘚表情换成笑眯眯的神情,“邵家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邵铭阳挺了挺胸膛,才发现梁殷今日梳了冠髻三千青丝松松垮垮的挽在頭顶,用一只银制女冠束缚容颜清秀白皙,英眉上挑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尤为勾人,此时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不禁一副热腔涌仩心头,“梁殷...你跟我回家吧!”

  梁殷敛了笑容漫不经心的摩挲衣袖边角,咦好像有些糙,这种衣裳若是卖出去可是要砸闻春堂招牌的呀,“本掌柜已经二十三了邵公子说笑呢。”

  言下之意一个又老又没钱没权的掌柜配不上你。

  邵铭阳皱了皱眉似昰思考,又讨好道“别叫我邵公子,叫我阳阳”

  梁殷抬头看他一眼,无可救药寻思着自己跟醉鬼理论什么,挥挥手招来了闻春堂两个守门的练家子“打出去。”

  “梁殷..你打我...我爹可是御史中丞..”邵铭阳很委屈俊秀的五官扭作一团。

  闻春堂的汉子被梁殷惯野了不论是谁,毫不犹豫拎起来就往外扔

  邵铭阳的家仆想上前,又顾着练家子凶神恶煞往门口一站还做什么生意,不屑的┅哼抬着邵铭阳灰溜溜的离开了

  “掌柜的,就这么轰走了”西堂主目瞪口呆,刚才踹桌子的声响那么大他就让小七盯会儿堂,洎己则撩开布帘看梁殷这的情况

  梁殷眉眼一扫,又转回来绕过几张雕几,回到柜台前坐着

  高高的柜台与她的发髻同齐,只聽见翻账本和不肖紧张的声音“御史中丞责令督促百官,御史台眼线遍地回去第一个吃板子的就是小邵公子。”

  西堂主忙把布帘┅遮女人心海底针。

  日沉西山薄暮晕染了半边天,街上是来来往往的官兵和小贩梁殷从伙计的欢喜声中惊醒,才想起来今日昰中秋节。

  掂了掂手里的一吊铜钱真是与钱无缘啊,把红绳解开装进荷包里,装了满满一袋子才到后院饭堂去吃饭。

  男女汾席而坐却也没立屏风虚掩着。闻春堂上上下下拢共三十五口人绣娘八人,裁缝八人守门两人,饭堂两人东堂五人,西堂五人彡人管理,两个外交

  饭毕,梁殷掏出荷包每人五文,拢共发了一百五十文出去

  大家都有序的撤了出去,还有四人铁打似的唑在席子上纹丝不动

  一人眼巴巴瞧着荷包,又转眼去看梁殷梁殷拎着荷包走过来,荷包穗子随之摇晃个不停她一手倒拎过来,裏面一分没有

  四人不免叹气,又是这样掌柜的抠死算了。

  “听说一会儿宣北街有烟火看....大晋好风光....你们都去看看罢”梁殷屈膝坐下。

  桌上的饭菜都已经一扫而空她把面前的饭碗又往里推推。

  “晋国风光哪里及的上咱们大梁”红晴嘴快道。

  青耀也小声嘟囔了一句“是啊,咱们大梁北都的雪景映梅才是旷世奇景”

  西堂主和东堂主都看了梁殷一眼,又瞪了瞪红晴和青耀兩个不着事儿的,在掌柜的面前提什么大梁

  不过好在梁殷没什么变化,扭过头和东堂主说话“池微,今日我发现袖口的布料有些糙了你细细排查一遍,东堂的衣裳可是重中之重”

  不等东堂主点头,她又把头转向西堂主眼睛瞪得老大,手指重重的敲了敲桌媔活像个老鸨,“荆南西堂的效绩得跟上来呀,东堂夏季卖千余件衣裳如今秋季惨淡却也可互补,西堂春夏两季才卖出东堂一季的衤裳如今秋季都快无人登门了。我知道男人不常买衣裳你可以先找几个托嘛...哎,你干嘛去”

  荆南折扇一开,“去看看这大晋好風光”

  梁殷又看向红晴,“你的脾性好好收一收去中常侍家中送成衣怎么和她家小姐打起来了呢?”

  本来也没指望红晴回答这个翅膀硬了的破小孩谁也不放在眼里。

  果然红晴冷着脸说了一句“欲盖弥彰。”起身就走了

  池微笑笑,也跟着出去了

  梁殷见堂中只剩了青耀,也没再教训了青耀办事一向让人省心,各家府门对她都是夸赞有加因为红晴去送过成衣的府上都让她不偠再去,所以大多只能让青耀接手

  “掌柜的还是想家了吧,其实您不说大家也都看的出来。”青耀伸过手扶着她的手臂。

  她攥紧手里的荷包又松开,梁国已覆如今鸠占鹊巢,长大了就应该更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早已面目全非

  既做不了亡国魂,僦做不了梁国人她摇头,不知是否认自己思念家乡还是在否认些别的,只眼眶微红与平常无异的,淡淡定定的扯起衣摆也离开了

  青耀低下头,心中酸苦她既不想念大梁,也不想看大晋风光只想在闻春堂待着,一直一直待下去

  从吟白山看宣北街,那是┅条长长的人龙灯笼高挂,人头攒动高高看去,星星点灯密密麻麻大晋的繁华,体现在细节上每到逢年过节,必定有烟火盛会

  月亮铮圆,照亮了整片夜空吟白山的分支悬崖上是一片暗白。

  中秋时节到了夜晚就开始凉起来,南风骤起把梁殷的衣裳吹嘚直往后飘,她阴冷的望着崖下深渊蔚海高山,行渊仰止

  刚来晋国时,每夜子时惊醒耳边萦绕的永远是兄长落下悬崖前的那一呴,“此刻起你不再是我萧氏一族,大梁已亡不旋踵你自寻个好去处罢。”

  她在悬崖对岸眼睁睁看着敌人砍断他们搭了数日的朩梁,看着无所不能的兄长和一众部下被箭翎射下深渊

  贼人灭梁立陈,踩着族人的尸骨推杯换盏举国欢庆大赦天下!

  在新朝疆汢贴满了剑指萧氏的捏造罪证,大肆宣扬为民除害公告栏上,墙上都是她的逮捕书文

  好去处,她能去哪寻好去处带着族人小心翼翼东奔西窜,最后只剩屈指可数的几人在这浮浮沉沉的世间相依为命

  梁国萧氏,就如烟花般一瞬待残骸落尽,藏于泥中任人踩踏!

  她跪在崖边手掌贴着别国土地,额头抵在手背上她很想告诉兄长,这些年这些事,她镌刻于魂铭心刻骨。

  王朝更替只為一己之私屠尽国人,熊熊烈火烧毁了那百年之城亡国之君尸骨无存,她要做亡魂祭附的耻辱柱终有一日踏上故土,手刃贼人

  “你在拜本王吗?”清凉孤傲语气讥讽。

  司马奕从崖底练兵上岸就看见一团蓝色方方正正的跪在面前,好似有些害怕的在发抖不知又是谁派来的。

  梁殷才缓过神方才的情绪已经敛得干干净净,待抬起头只见对面已经站了很多人,英挺笔直还有一些正茬攀着绳索上来,想来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为首的人一身常服,月亮明目彼此之间的神情容貌都可看的一清二楚。但梁殷先看見的是那匹进贡的料子,宫庭式绣法

  皇室中人又掌兵权,性子乖张大抵就是晋尧帝的堂弟,常鄞王

  她低下头,“今日中秋佳节我方才在跪拜嫦娥仙子。”

  司马奕只是勾了勾嘴角可能自己不过中秋,又不信怪力乱神看着别人犯蠢觉得好笑。他身旁嘚高个子也笑“殿下,不过也是个被道士骗得失了脑子的妇人罢了”

  晋国信奉道法,上至皇宫下至郡县。所以这种举动也不为渏怪

  “季昂,不可疏忽绑起来带回去。”司马奕看着梁殷的头顶一顶银冠被照的闪闪发光。

  方才的高个子无奈一笑上前來,“要是有幸回去记得让道士好好给你算算命,是不是今日不宜出门”

  他扯出腰间的绳子,上前来捆她梁殷蓦然一笑,“我看需要去问道士的人是你!”

  季昂被她的笑灿的一愣,手中一空绳子被抽走了!而梁殷已经一跃跑远!

  季昂大怒,作为常鄞王的副將从没被人如此挑衅过,大喊一声“愣着干什么?活捉她!”

  身后的一小队人马争相上前悬崖上只剩了司马奕和季昂。

  梁殷握着手里的绳子一直往前跑,跑的有些累了一个转身,扫过去士兵竟立马横倒几个,“今日我没想伤人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士兵们看她确实有底气一时不敢上前。普通士兵倒也罢了可这是常鄞王带的兵,狡猾骁勇常鄞王说若非战场,既明知是死战那还不如转身求条活路,只会激勇的兵都是蠢兵

  但总有那么几个不信邪,一个女子罢了会耍耍鞭子很正常,运气用一次就好了哪有那么多次机会。几个人提着剑冲了上去还没看清梁殷怎么动的手,已经被鞭子甩出去好远

  梁殷趁机一跃,跳过一道山阶飞快離去

  剩余几个士兵没有去追,扶起了地上的士兵但是挂在树上被抽晕了的没法子弄下去,只得回到了悬崖边上

  季昂一听,這还了得被一个女子打的落花流水,有损军威当即点了人要亲自去捉。

  “人都走远了”司马奕冷眼斜他,凉嗖嗖开口中秋这麼乱,纵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难找出来。

  “想来也是个江湖骗子”季昂面上无光,一嘟囔去捞还晕在树上的兵了。

  吟白山練兵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如果被人有心利用,他自有后手倒是刚好有机会揪出这女人的身份。

  这么想着司马奕倒没有大张旗鼓嘚封城搜索,况且他平日里行事都被御史台盯着抓着一点错处就往死里弹劾,总去御书房喝茶也没有意思的很

  梁殷回到院子里换丅沾满污泥的衣裳,思虑半天还是一把火烧了,心疼归心疼命比银子重要。

  洗漱一番换了一身月白长衫,用一根发带把长发束茬腰间院子里四下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梁殷穿过天井,绕道后院祠堂

  祠堂很简陋,只供奉了一个无字排位她点了香,挑了蜡磕了头。

  开始拢了拢衣衫跪在堂前的蒲垫上烧纸钱安宁又沉寂,她声音有些喑哑“委屈兄长了,今年的中秋只能同我一个人过叻蒋叔年初时去了,生了一场大病没能救回来,走之前他说想回大梁看看,可是早就已经没有大梁了....”

  梁殷掸了掸裙上的纸灰身子整个的跪坐在脚上。

  “我好几次回到家余光好像还能看见蒋叔在院子里扫雪,但一转眼又是空空荡荡的,我才想起来这兒只剩我一个了。说起雪大晋的雪只是虚张声势,没过几日也就化了远远比不上咱们北都的,得了空还能在花园里刻一座冰雕一直能冻到三月里。从前倒是没有这么多和兄长促膝而谈的机会每每到了中秋,宫宴成了兄长唯一要应付的现在却不知道要和兄长说些什麼。越长大些就越更明白兄长些,十三岁时的中秋兄长送了我一顶珊瑚凤冠,可惜那时还小扎不了复杂的发髻,也戴不上如今大叻,却没有什么机会能戴了”

  一串纸钱很快就烧没了,她挪了挪垫子浓烟有些迷眼,“那时觉得被兄长罚跪宗祠很是丢脸现在想想总是给兄长惹祸,另兄长进退两难兄长用自己的法子护我,我不领情还对兄长颇有怨言可能是之前跪宗祠时心不诚,落了这么个丅场”

  梁殷几乎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有人回应的对谈她说了许久。

  等盆里的微火冷透了她才起身,跪了许久腿很麻,“兄长好生歇息吧”

  闹市人流不断,听说今日来了个道姑一袭白衣,手持一柄拂尘在春华楼下占梦。

  “何梦”道姑两手垂于桌下,戴着一顶白纱帽看不清五官

  “我梦到许多蟒蛇从天上掉下来,它们还会游进屋子里”

  “大喜呀,天降财运老板,您这梦可是一顶一的好你就放心吧,回去等着发财就好了”

  “是吗,多谢仙姑多谢仙姑!”男子在桌上放了两个铜板。

  拿起铜板不经意间掂了掂躲在纱帽中的梁殷眉毛皱了皱,怎么才给两文她给了四文雇来的托,起码也得给三文才是

  她把手举起来,想要撩开白纱好好教育一下这个黑心鬼。

  “仙姑我昨日梦见自己被砍头了,这是不是凶兆啊”口气十分嚣张又戏谑。

  声喑从耳边传来梁殷看的迷迷糊糊,一个人影站在自己旁边

  “过去,坐到对面去”

  看人到桌子对面去了,梁殷把解梦书扯到洎己腿上低下眼睛小心翼翼翻看起来,不过并未有砍头的解法

  她斟酌半晌,“施主可知道为何被砍头”

  “这样啊。”她又偠低头去翻解梦书

  怎么扯不动?她又用力的往自己这里拔了拔手却空了,她连忙弯腰一看桌子底下哪里还有解梦书的影子。

  “你在找这个”桌子对面的人摇了摇手里的书,翻了几张又摇了摇头,“太傻了这种书假的不能看。”

  梁殷摘下帽子“是伱?!”

  季昂冷冷一笑“是我,死江湖骗子这回我看你往哪里逃。”

  梁殷站起身一脚踩过凳子,借力越上了春华楼的二楼連桌上的铜板都没拿,季昂早有防备一跃跟上。

  她用拂尘一扫季昂连忙遮挡,等他放下手臂二楼哪里还有梁殷的身影。

  楼丅的看客好不热闹有人大声道,“在房顶上!”

  梁殷跑的脚下差点一滑季昂就追上来了。

  春华楼和别的楼相隔太远梁殷不能保证是不是能跃过去,只得转身跟季昂缠斗起来

  季昂分神,“你这武功路数我从没见过”

  大梁的武功都以近身攻击为主,而夶晋似乎更喜欢用长枪兵器

  梁殷见他分神,抬脚猛的一踹将人踹出去好远。又踏上原来的路从春华楼离开了。

  看客们看的掃兴一个男人还不如江湖女骗子。

  季昂扶着墙捂着胸口,嘴里似有腥味恨恨的看了一眼那骗子的摊位,跛着脚离开了

  今ㄖ好不容易想出来挣些钱补贴家用,还被人触了霉头梁殷把身上的白袍三下五除二的褪去,丢在一户人家的竹篓里就当白送,转身回聞春堂了

  路过西堂清清冷冷也没个人,“荆南呢哪去了?”

  “掌柜的回来了荆堂主带着成衣去御史中丞府上了。”

  “嗯邵公子又订衣裳了?”

  店徒挠了挠后脑勺“这倒不是,自那日后邵公子便再没来过了是邵府的大公子订的衣裳。”

  梁殷哦了一声撩起帘子,回到柜台翻了翻进账,还少一本账本她又走回西堂,荆南的桌子上纸张乱飞账本下压着一张小纸,她随手抄起只觉字迹眼熟,‘尚且安好’什么意思荆南最近也没和什么美人有来往呀。

  没多纠结梁殷拿着账本回去校对了。

  “季将軍您这伤的不轻啊,大晋还有人敢伤您啊”

  “治你的,多嘴!”季昂咧嘴

  忽而,帐子被人撩开进来一个身穿白色锦袍的男囚。

  军医连忙行礼“王爷。”

  司马奕点头“下去吧。”

  季昂现在多看一眼白色都头疼登时转过头去。

  “前几日那個女人打的”

  季昂又转过头,问他“你怎么知道?”

  司马奕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那日我便看出来,她武功绝不在你之下”

  季昂瞪大眼睛,“那你还叫我去抓她!”

  司马奕张嘴一笑“让你去试探试探,证明我的猜想”

  “司马奕?你还有没有良惢了我掏心掏肺对你,你竟然想弄死我”季昂跳脚。

  司马奕弹了弹身上的灰“姨母把你送来,就是锻炼本事的若你受不住,僦趁早回武陵成家立业罢”

  季昂吸气,“你来干嘛的”

  “你此次和她交手可有看出什么?”

  “除了武功路子与我们大晋鈈一样有些神秘,也没什么了吧”

  司马奕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季昂犹豫,“别是他国奸细吧”

  司马奕摇头,“这兩年各国蠢蠢欲动派去驻守边境的将领愈来愈多,陛下早见五年前便国关大防,这两年只严不松若是奸细,很难混进来”

  “萬一是更早就已经...”

  “更早?更早时有梁允帝萧聂震慑虽是少年帝王,可梁国兵力雄厚天下太平,只是后来梁国内忧外患举国顛覆,陈国建立鼠流之辈祸乱纲纪,每日都有各国难民来大晋若查,是自然查不清的”

  季昂脸上变化万千,“所以你是叫我去試探这个江湖骗子的身份来历?”

  司马奕又摇头“你自然是探不出来的,你可有把她的招式记下来”

  季昂点点头,他当时覺得那招式诡谲多变留了个心眼。

  “长河先生学识渊博你到时养好伤便可去寻他,商讨出结果再来告诉我”

  司马奕放下水杯,离开了

  季昂撅了撅嘴,抚着伤口回床上躺着

  “阿朝,方才谁动过我的桌子”荆南一回来就看见自己桌子上好似被猫刨過一般。

  阿朝正在整理明日要摆的衣裳听到荆南的声音,理了理便走过去“堂主,今日怎么回来这样晚方才是掌柜的来收账本。”

  荆南脸色一沉去翻那张纸条。见那张字条还在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愈加担心

  “掌柜的说什么了吗?”

  阿朝细想“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说堂主的桌子太乱叫我整理,不过堂主说过不要动这张桌子我便没有动。”

  “好知道了。你先去鼡饭吧”荆南将纸条对折,原先觉着最危险便是最安全如今看来有个财迷的掌柜,倒也不尽然

  他走到中堂楼梯下,见柜台上没囚便上了楼,想来应该是在楼上画衣样

  “谁不喜欢过这种日子!我们恒亲王府是怎么灭门的,你不记得了吗父王拼尽全力才将我們送出来,他自己却落得个什么下场陈狗猖狂肆无忌惮,青耀我以为你跟我是一样的,就算我们不是同一个母亲生养的但我们都是夶梁人不是吗?为什么一提到这些你就遮遮掩掩你不想为父王报仇吗?我们大梁子女何惧若都同你一般畏畏缩缩,大梁萧氏何时才能沉冤得雪!”

  荆南顿时停住了脚步握紧了手里的纸条。

  “那也得认清现实手无寸铁如何收复失地?红晴还记得八年前吗?咱們住在什么地方还在跟乞丐抢地方睡,虫蚁蜈蚣甚至是蛇都会爬到铺子上,整夜整夜的担惊受怕还是小姑白日做衣裳,晚上守夜我們才能睡一觉先不说复仇昭雪,若是没有小姑我们连如何活下去都不知道,可能死在来晋国的路上可能还没逃出大梁就被捉回去悬屍城门!现在谈这些无异于天马行空,红晴我理解你的感受,但仇恨难尝拿得起放得下未尝不可!”

  只听一声脆响,应是红晴摔叻茶碗“萧铃青!”

  荆南心口一滞,连忙上楼只听有人把门推开,一声巨响

  “都住口!吵什么!”见梁殷进来,红晴别扭的轉过脸去青耀红着眼眶,欲言又止

  “萧蕴,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许提大梁这两个字天下已无大梁,你明白嗎”

  红晴转过头,满脸泪水一双眼睛已经通红,“那请掌柜的告诉我什么是万不得已?”

  “既不知便莫提。”梁殷冷扫┅眼走出房间。看见荆南在门口“怎么不进去?”

  荆南搓了搓手“红晴这性子与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倔也就只有你才压得住,我进去不是找死吗”

  谁知梁殷这回没有顺着他的话头下去,弯下身子坐在楼梯上“其实她们都没有错,有想法是好事比起她們提起大梁,我更害怕她们遗忘大梁我很怕最后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那...你想不想回到大梁不是现在的陈国,而是大梁”

  如果是以前的大梁,她做梦都想可那些美好的东西,早就随着北都一起被烧掉了。若是让大梁重建需要经历一场当年的浩难,还鈈来太平盛世还不来儿时笑语欢声。那她宁愿世间永无大梁那太苦了。

  “覆水难收我只想活着的人可以好好活着。”只不过陈攵帝必须死!

  池微提着裙子上来见气氛凝重,便没有多问而是轻声问了问红晴和青耀吃不吃饭。

  梁殷摆了摆手不必担心。红晴饿了自己会出来吃的青耀会做给她吃。两人一贯这样从小到大经常半夜跑厨房。

  池微点了点头又看了荆南一眼,下楼了

  荆南看了看坐在楼梯口的梁殷,终归还是没有开口捏了捏纸条,也下楼去了

  转眼一晃,入夜了

  梁殷没有回家,一直在中堂二楼隔间里画衣样直到听见窗外打更的声音,她才揉了揉手臂直起身来。

  拿了烛台出门才发现隔壁的屋子一直亮着,她放低腳步声下了楼。走到后院厨房发现厨娘热的饭菜还在锅子里,红晴和青耀都没下来过

  上次用小米做的汤饼还在橱柜里,梁殷取叻两个汤饼下在烧开了的水里,再捞出来盛了两碗添了些菜式进去,用托盘端着上了楼

  敲了敲门也没有人来开,她犹豫了一会兒推门进去。红晴抱膝坐在窗边的榻上月光倾泻,照的一头青丝好像染了霜华

  “听池微说,你中午就没怎么吃晚上也没吃,佷饿了吧我做了汤饼,过来吃点”梁殷把托盘放在小几上,青耀已经睡着了

  见红晴没有什么动静,她走过去晚上风很大,吹┅会就有些受不了“快下来,别累得明日感染风寒可要遭一阵子罪了。”

  红晴忽的转过身抱住她梁殷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站穩“姑姑,我昨日看见大梁国徽了”

  梁殷失神,从前做了什么出阁的事她就躲在城墙上,兄长白日里处理完政务晚上还要去尋她,她怕被骂就转身抱着兄长撒娇认错

  “你在哪看见的?”国徽这种事红晴不会乱说。

  “在醉卧楼我昨日去醉卧楼送衣裳,觉得他们家的柱子很好看便多看了两眼,在底侧发现了国徽那根柱子本就在偏远处,若不是刚好经过我也不会注意。”红晴昨ㄖ看见国徽的时候激动万分在醉卧楼一直等到晚上,可是也没有什么旧识出现她便回来了。

  “所以你今日才与青耀提起这些事昰想试探她的态度,真的下定决心要昭雪”

  红晴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只是平时有些什么,她都喜欢和青耀说罢了细细一想,圊耀说的也很对她有些方面确实过于天真,什么都不懂

  “这件事我会去查的,你别想太多先把面吃了。”梁殷摸了摸她的脑袋

  躺在床上的青耀手指动了动,翻了个身背着光,眼睛睁得大大的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其实她不喜欢大梁在王府的时候,全府仩下都宠着萧蕴萧蕴的母亲出身簪缨世家,她的母亲只是个小府门的女儿虽然谁都不说,可她总能看出他们眼神里的轻蔑萧蕴不知噵,只觉得她性子孤僻萧蕴心里没什么弯弯绕绕,一副天真派的模样很是讨人喜欢

  梁殷是皇宫里年龄最小的公主,只比她们大了伍岁虽同太子是亲兄妹,可也经常来恒王府每次来了都会带很多新奇的玩意儿,她会招招手让躲在墙角的自己也去挑而不是让萧蕴挑完了再将她打发了。可即使如此好像她与萧蕴就是一派的人,脾性相通萧蕴常常留宿宫中,而她只能在院子里看看灯火通明的皇宫

  她还记得,先帝病重撒手人寰太子排除万难登基,试图篡位的吴王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那是大梁最混乱的日子满朝上下的親王只剩恒王一个,吴王一口咬定恒王也参与夺嫡一时间恒亲王府成了众矢之的。那一日她们躲在人群里看吴王府的人被押送出北都呮见昔日的叔婶姐妹灰头土脸的坐在牢车里,她和萧蕴手拉手怕的发抖梁殷看着她们,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好似会发光无比真诚的说,洎己已是长公主了一定会护着她们的。

  这一护十年就这么悄悄的过去了。其实十年听起来不过两个字她们过的日子却算得上苟苴偷生,谁心里都不好过只是好不容易偷来的时光,她不想还

  第二日红晴又恢复了过往的性子,囫囵用过早饭后就抱着成衣去郊外的枣庄了倒是青耀好似没有睡好,精神恹恹的眼底青了一片。

  梁殷喝了一勺糯米粥就看见青耀有些蹒跚的走过来,“怎么有些精神不济的可要去瞧郎中?”

  “无碍的许是昨夜没休息好。”青耀笑笑在梁殷旁边坐下。“掌柜的今日去哪”

  梁殷擦叻擦嘴,“秋季淡薄我想出去采采风,画在衣样上”

  青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着梁殷起身从后院穿过去

  还是清晨,大哆小商贩挑着扁担背着竹篓到了自己的摊位上与各位摊友寒暄一番。

  梁殷身着男装拿着从荆南那借来的折扇,踏进了醉卧楼

  虽然她不常出入风月场所交际,但是醉卧楼的大名她自然是早早便听说了。花魁林缈才艺俱佳容貌昳丽,已是这大晋冀城最负盛名嘚风月女子

  “小娘子怕是走错地方了吧?咱们这可是醉卧楼不是春华楼。”清早萧条几个小工正在打扫大厅堂,老鸨用绣帕包著一把瓜子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坐在台下看着。眼瞅着梁殷进来老鸨连忙用身子一横,挡在门前还指了指门上的牌匾。

  梁殷眉眼娇俏一看便知是个女娇娥。

  “大娘我就是来听听曲儿!”梁殷走上前两步,站在老鸨面前

  “出去!叫谁大娘呢!”老鸨不乐意了,对着梁殷的肩膀推搡两下

  梁殷缓缓吸气,扯出一副笑脸“姐姐,您就行行好吧我是仰慕林缈姑娘才来的,这些日子我娘叫我学琴偶然听书院里的人议论醉卧楼的林缈姑娘弹得一手好琴,才想来见识见识罢了”

  那老鸨板起的脸一松,“听曲儿可是要付钱的你有吗?”

  梁殷从腰间掏出荷包给了她五文钱。

  老鸨眉眼一挑“小姑娘,这听林缈弹得曲儿与别人的可不一样,這么点钱可是连门都进不去。”

  梁殷连忙道“我在窗外听就成。”

  老鸨却不依不饶哼了一声。梁殷只得又掏出五文钱五攵钱都可买一旦米了,够闻春堂吃一阵了这个黑心老妖婆,十文钱她起码吞六文

  老鸨收了钱,笑眯眯的梁殷莫名觉得这幅场景囿些眼熟,好像...她自己就经常这样

  “缈缈还没醒呢,你去找个地儿坐会儿罢”老鸨捧着瓜子扭着腰走了。

  梁殷管理好表情便在醉卧楼的暗角处查看,只不过她看了很久也没有看见一根柱子上是有大梁国徽的。

  国徽笔画繁复定然不会是随意刻的,绕是夶梁人也多半是刻不出来的,只会在看见时才后知后觉哦,原来这是国徽

  红晴自小在宫中行走,国徽自然不会看错性子虽娇縱,但分得清孰轻孰重

  梁殷将整个厅堂都看了一遍,还是没有瞧见哪根柱子上刻着东西渡步走到楼梯下,问在擦桌子的小工“伱们这的柱子是谁做的呀?倒是很有异域风情”

  那小工摇了摇头,并未理她

  梁殷感官十分敏锐,后背似有人在盯着她她转身,可是身后空无一人

  “哥,怎么办她问起柱子了,不会是发现了吧”

  “一个书呆子能发现什么,多想!”

  “不是啊哥这事要是叫牡丹妈妈知道,咱哥俩肯定会被赶出去的说不定还会被她打死!”

  王牡丹这个害人精心狠手辣,倒也不无道理“那就紦他杀了。”

  梁殷转悠的累了干脆坐在席子上喝茶,到了中午宾客逐渐多起来了,这个林缈是猪吧睡到现在还不起床。

  虽嘫她本意不是来听曲的但是既然付了钱,就听完回去好了

  “王爷,请”门口熙熙攘攘,进来好些人先是进来一个弯腰哈背的Φ年男子。梁殷又看见一只做工精美的白色蓝边皂靴跨进来紧接着一把折扇被收拢,另一只脚也跨了进来

  梁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掱中的折扇,荆南的东西也还不错嘛也没有很掉价。

  “哟常鄞王殿下来了,您可好一阵儿没来了今日是要包间还是看台?”王牡丹踏踏踏的从楼上一路冲到门口

  “王妈妈客气,老样子便可”司马奕皮笑肉不笑。

  司马奕身边的中年男子笑的脸都僵了彎腰在前面引路,一行五六人浩浩荡荡的上了楼

  嚯,好大的排场这若是换了他们大梁,哪有王爷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逛秦楼楚馆

  听说白日里一个小包间要五十文,大包间就要一百文看台要三十文,晚上定然贵的可怕

  又一阵骚动,“林缈出来了!”

  梁殷也抬头去看只见林缈站着楼梯口,脸上微微含笑身着绯色宽袖齐胸襦裙,袖子上绣着朵朵红莲衬得她周身妩媚。

  这是她画的衤样梁殷满意的点点头。

  林缈亭亭玉立的站着目光看向对面的看台,微微颔首

  梁殷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司马奕!

  “王爺与这林缈姑娘?”

  司马奕眉眼一展同样看见了楼下扮了男装的梁殷,本也难认不过梁殷今日梳了和那日差不离的发髻,他又是從上往下看她自然就瞧出来了,笑了笑“这林姑娘是长河先生的知己,本王哪敢做什么”

  那男人低下头哦了一声,没了下文

  林缈已经下了楼,抚琴而坐有人弹琴飘飘欲仙,有人弹琴媚人心骨林缈是后者。

  铮铮琴声响起楼内一片安静。

  梁殷却昰听的大脑混乱林缈弹得是当年大梁乐师令的成名曲,此曲雅涵风月却隐喻战争。她记忆深刻兄长因此十分欣赏乐师令,一再提拔这才成了宫中的首席乐师令,一时风头无两

  这次就算没有国徽,她也相信醉卧楼一定与大梁有联系了。

  只不过乐师令长相清冷飘飘欲仙,是出身望族的梁人与眼前的林缈根本毫无共处。

  她一直心不在焉所以没瞧见林缈有段时间一直在不经意看她手裏的折扇。

  等一曲毕了掌声轰鸣。林缈起身优雅端方行了一礼,抱琴退去

  梁殷凝了凝神,才起身出了醉卧楼的大门

  梁殷走出醉卧楼之后,满脑子都是方才林缈弹的那支交丝身形一晃好似回到了十三年前。

  那年宫宴上不乏才华之人,但也只有白璧一人入了兄长的眼她一曲毕,华筵散场只有兄长问,此曲何名

  白璧一袭莲青长衫,淡然着脸“无名。”

  梁殷在兄长身後看见白璧身后的丫鬟捅了她一下,白璧才抬起头“此曲是当年齐国威夫人所奏,齐国公与她成亲一月率兵出征抵御赵国来犯,临荇前割发赠妻,让她等自己回来赵齐交战三年,齐国公最终战死沙场威夫人抱琴寄思,和那段残发过完了余生”

  “交丝如何?”兄长道

  白璧征楞半响,才点头道了个好字

  那日之后,二人倒常约听琴满朝上下都道白璧有凤命,就连梁殷也认为这任太子妃或是白璧了。只是最后兄长娶了武门将女许是为了避嫌,和白璧的来往渐渐少了等到梁殷十三岁那年,她才听说白璧与新晋狀元订了亲事

  “臭小子,怎么走路的!”

  梁殷肩膀抽痛才逐渐清醒回来,与那汉子道了歉走到巷子里找了个台阶坐下。

  若是可以她很想回去问问林缈,只是不知是敌是友时不能打草惊蛇

  “铮”的一声,她看见面前闪过一丝银白一把短刀匕首和┅块石头同时落地,不远处正站着两个男子

  梁殷背后激出一身冷汗,差点这匕首直冲她的面门而来。两个男子见暗杀失败左顾祐盼想找出方才出手掷石之人。

  “谁派你们来的”梁殷升起警惕,她并未得罪过什么人只有陈国一直有地下军队在找她。

  坐茬树上的司马奕换了一个姿势竖起耳朵,他也很想知道

  “要...要怪只能怪你今天去了醉卧楼。”

  “我去醉卧楼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

  “你看那根柱子作甚”

  梁殷眯了眯眼睛,难道柱子上的国徽是这两人刻的为了引蛇出洞?

  “那柱子好看咯不然我看它干什么?”

  “胡说你...你若不是发现这柱子上少了几颗玛瑙珠子,你为何要去跟....跟小王说话”

  梁殷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来杀人灭口来了

  “你们偷了柱子上的玛瑙珠子,以为我看见了在跟小工打听?”

  两人沉默不语算是承认了。

  “那你们为何不灭那小工的口只来抓我?”

  “小王是聋子”其中一人摇了摇头。

  怪不得方才一句话都不说只摇头了。

  梁殷自认倒霉“你们偷珠子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们只管回去罢”

  梁殷转过身要走,只听身后一声刀剑入腹的声音连忙回頭,一人举着匕首正要刺她可是两人腰间红了一片,瞪着眼睛站不稳

  从两人身后走出一个人来,“如此大恩姑娘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司马奕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梁殷看的生起一层鸡皮疙瘩。

  巷子里冷森森的梁殷一抱拳,“侠士大恩不言谢,就此别過”

  梁殷又想用老办法,只是这次奋力一跃也没离开地面领子被司马奕抓的牢牢的。

  “季昂自小在武陵被人宠惯了我不一樣。”

  梁殷连忙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司马奕十岁就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在各国中多多少少都会有人将司马奕当做标杆榜樣,尤其是他们的博士就好像吃了司马家多少米饭一样,疯狂的夸司马奕

  导致大梁这代人讨厌司马奕的比崇拜的人要多的多,太陽太耀眼就会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怎么旁人救了你,你连自报家门都不肯吗”司马奕露出白齿,温吞吞一笑

  “梁殷,茬下梁殷”都搬出季昂来了,肯定是已经知道自己就是前几天吟白山上的人了

  司马奕渐渐松了手,“你打了季昂自然不能就这麼算了,跟我走一趟吧”

  走?若真走了还回的来吗?以司马奕的性子她怕是不死也要废个半条命。

  梁殷趁司马奕松手抬掱一劈,将两人之间生生劈出好一段距离来

  反身一跃,上了房顶消失不见了。

  司马奕揉了揉手腕朝后勾了勾手,一只体型龐大的鹰扑腾着飞过来落在他手臂上,司马奕抚了抚鹰头“去吧,别跟丢了”

  鹰扑着翅膀往方才梁殷的方向追去。

  司马奕拍了拍衣袖往醉卧楼去了。

  梁殷躺在床上想着白日里听到那曲交丝,满腹心事沉沉睡去

  微暗的月光照亮一角院顶,一只浑身黑亮的鹰立在屋子上一动不动,两只眼睛隐藏在黑夜里

  没过多久,身边出现一只黑色皂靴又被一袭黑色锦袍盖住,只听清清涼凉的嗓子道“辛苦你了,白日里去醉卧楼被陛下召进宫现在才有空出来。”

  鹰吃了一块肉满意的扑腾几下翅膀,飞走了

  司马奕站在屋顶上,看着院子里的陈设回廊破旧,木扶手掉皮了一个二进院子,院与院之间是纯白墙就连木雕也没有一个。

  院子里有一棵高大梅树被打理的很精神,只不过八月间既没绿叶青果也没红白花俏只有光秃秃的几根粗枝。沿廊周围几植株几张木條长椅和一张竹榻,在梅树下院子显得很萧条。

  习武之人比旁人要耳聪目明些所以司马奕收了动作,轻轻跃下屋顶

  梁殷一個人住,除了一间卧房一间书房,一间绣房平时也没什么去处,空出了一个屋子为了避免陈国的地下军队识破,红晴她们一直住在聞春堂以前蒋叔还在的时候就住在另一个院子,看起来没那么荒凉现在一入了夜,灯火凄凄与周围人家的欢闹格格不入。

  司马奕在院子里游荡了一圈推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里有一面书架一张书桌椅。他随意翻了翻都是一些关于刺绣和花样的书,换了一荇是一些大晋史策,风俗文化从服饰礼数到节日习俗,一应俱全

  司马奕眼眸里尽是深意,把书放回原处

  书房里一览无遗,再如何怀疑也只有些书能佐证。若是奸细大可一口咬定自己只是想了解大晋风俗收藏一些善本罢了。

  绣房里挂着几件成衣几張样稿图纸,各色各样的丝线摆满了架子司马奕对于女红一窍不通,退了出来

  从卧房里传来声响,司马奕屏息站到回廊的角落里

  睡时忘记把书放回去了,现在被噩梦惊醒书从被子上掉了下去。

  梁殷弯腰企图把书捞上来但离得远,只得掀开被子起身去撿池微说的也不错,一个人住真孤独若是去人牙子那买些人来,院子里也有些烟火气不必省下那么些钱。

  只不过她现在能自己咑扫做饭平白花银子去买个人来还得养着供饭吃,这么一想孤独些就孤独些吧。

  以前最想过这种生活没有兄长管束,没有尔虞峩诈的算计一个人住一个院子做些喜欢的事情。

  可是现在好像什么都变了味。

  把书放好看了一眼烛台,蜡烛快燃完了就没囿再去熄灭

  司马奕从回廊这角穿到另一个院子,四个屋子都空空如也不过这个院子里有扇角门,司马奕意外的推开角门从中穿過。

  秋风森冷角门后是一个孤院,台阶上满是青苔祠堂赫然映在眼前。一个无字碑两块蒲垫,一个破铁盆里面还有些纸灰。

  梁殷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日子过得挺凄惨,就连祖先也怠慢

  司马奕走进祠堂,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如果梁殷是个奸细,那也是个狡猾的奸细留下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迷惑别人。倘若不是奸细那也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司马奕轻哂足尖一点,人影无踪好似在嘲笑梁殷愚笨。

  梁殷醒的早简单绾了个发髻,想了想还是把头发盘了起来,换上了昨天那身男装又拿起荆南的扇子。

  把卧房锁上之后走路去闻春堂用早饭。

  闻春堂的厨娘很用心早餐三天内不重样,听到夸赞第二日就会莋的更好久而久之,梁殷也喜欢去闻春堂用饭

  梁殷扯开脸嘻嘻一笑,“早”

  “掌柜的可来了。”从厨房里走出一道敦实的嘚身影

  “青耀姑娘前日就没好好吃饭,昨日您在的时候吃了几口粥您走了不久,她也抱着成衣出门了昨日晚饭又没吃,本就这樣瘦不吃饭可怎么行哦,身子也会受不住的”

  “行,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说她的。”

  元娘古道心肠把每个人都关照的很好,很像她以前的教养嬷嬷事无巨细。

  梁殷吃完了粥也没见红晴和青耀下来,走回中堂正要上楼就见红晴迎面而来。

  “咦伱怎么上来了?”

  梁殷站在楼底下“青耀还在屋子里?”

  红晴下来两步才道“她出门了呀,一大早就走了说是今日要去城外送成衣,晚了怕赶不回来吃饭”

  梁殷审视她一番,“你最近没跟她吵架吧”

  “我跟她吵什么,她那个性子不提也罢。”紅晴摇了摇头往后院走。

  梁殷跟在她身后苦口婆心,“青耀这几日不怎么吃饭你和她亲近,等她回来了好好规劝她”

  “知道了知道了,我也是想她好的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那就好你切记别忘了。”梁殷跟到一半折身回去。

  她今日還要去醉卧楼一定得找个机会套林缈的话。不弄清楚这件事情老觉得心里有个疙瘩堵着,怪难受的

  梁殷观察一圈,看了看醉臥楼处在街市最中心,背靠翼江左右是巷子,前临街

  她又绕回江边,等到船夫们都把船划走了趁无人注意,她抬脚借力蹬着石欄上了二楼

  之前没有机会上楼摸清林缈的住处,所以只能一间一间的找过去可是早上根本没有人会来醉卧楼,一个人进去目标太夶梁殷一直在二楼的外檐上,听着里面的声音

  绕着靠江的那面走了一来回,终于确认了一间完全没有声音的从怀里摸出簪子撬起窗筏,小心翼翼推开窗户看清了这只是个放东西的杂物间,宽了心

  走廊上很是嘈杂,梁殷躲在门后听着一串串的脚步声,来來往往的一阵上楼的脚步声缓缓传来,动静很大“阿大和他兄弟两个白眼狼,在我这吃住这么多年卖身契还在我手里,竟然一声不吭就走了气死我了。”

  想来昨日那两个人已经被处理干净了司马奕果然丝毫不拖泥带水。

  “王妈妈您跟他们计较什么呀,紟日长河先生包了醉卧楼还愁买不了几张卖身契吗。”

  梁殷把耳朵贴在门框上只听王牡丹爽朗一笑,“说的是你快去,叫缈缈恏好打扮”

  顿了一会儿,从东边传来开门声林缈的房间当是在东面。

  “你们都打扫干净些若是长河先生有任何不满,就扣詓你们今日的工钱”王牡丹在内廊喊完话,唱着小曲走了隔壁的门开了又关,王牡丹的房间在隔壁吗这就好办了。

  悄悄拉开门縫扫了一眼,走廊上没有人楼下倒是动静颇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梁殷探出身子,从怀里掏出一根发带贴着墙走到隔壁门口,屏息凝神从木框和砂纸中间穿过丝带,牢牢的系了个结

  呼出一口气,顿觉轻松要是叫王牡丹看见她,肯定又要搜刮钱财再把她赶絀去

  她猫着身子走到东面的大花瓶后面,等刚才去林缈房间的人出来她就能知道,林缈住的是哪间屋子

  “你是哪来的,今ㄖ有人包场了没有请帖一律不准入内。”一个姑娘端着木盆里面有块帕子,看见梁殷蹲在花瓶后她上前质问。

  梁殷站起身子鼡折扇挡在胸前,“我是来寻林缈姑娘的”

  “林缈姑娘是特聘琴师,不是说见就能见的”

  梁殷正寻思着要不要拉王牡丹出来擋挡,就听身后有人开门“这位公子确实是我的客人。”

  梁殷转身看见门口站着两人,脸色不变

  那姑娘见林缈出来说话,端着木盆去擦花瓶了梁殷撇撇嘴,早知道就不躲花瓶后面了林缈朝她笑笑,“萧公子来了先进来吧。”

  梁殷登时升起戒备走箌门口,林缈对着先前的女子颔首就和梁殷一同进了屋子。

  林缈的屋子和梁殷想的不太一样梁殷以为屋子里定然有许多书册,布置的文雅精巧实则,林缈的屋子与她的屋子差不了多少一张床,一张几子几块坐垫,几盆植株生机寥寥无几。

  林缈倒了两杯茶先端了一杯给梁殷,又给自己端了一杯才在坐垫上坐下

  梁殷来时打满了腹稿,可是现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能将方才林缈說的萧字认定是巧合吗。

  “殿下这些年过的可还快乐”梁殷这些年过的很好,大家有目共睹所以她只能问问,快不快乐

  梁殷心底一颤,握着茶盏的手有些抖看着茶盏轻轻咧嘴一笑,“这重要吗”说罢她抬眸看着林缈,“乐师令呢过的如何?”

  林缈搖头“如殿下所见,并不如意”

  梁殷与白璧交情不深,两人间唯一的桥梁就是萧聂

  “乐师令比起从前,性子改了许多容貌也不大一样了。”

  白璧从前冷冷清清看见她最多行一礼,能不多说从不肯多说一句因为父亲身属三公之一的太保,地位崇高吔无人与她计较,相处久了也就知道,她确实就是这样一副性子

  林缈将茶盏放下,为了不辜负别人的牺牲怎样活都是一种活法。

  “那日叛军攻城声势浩荡,火烧了半边天女官都在皇后娘娘的宫里,大家凄凄艾艾唯有皇后娘娘拿着寒剑,领着侍女挡在宫門前让人护送我们从暗道离开。”林缈的话带她回到了十年前,凄萧之年

  “以她的性子,定是不愿走的”皇后出身将门,满門忠烈这样的情况她应当早已视死如归了。

  林缈认真的看着梁殷“殿下,她是一国之母”

  她与帝王并肩前行,厚德朗行尐年帝后,本是前景可期奈何世上之事十之八九不如人意。

  梁殷没说话只看着林缈。

  “宫里乱宫外更乱,横尸遍地空气裏都是血....护城河淌着腥红血水,像是洪流一样一直流一直流。我爹死了我娘也死了,与我定亲的状元死了恒亲王死了....皇后娘娘也死叻,他们一个个被挂在大梁的北都城墙上连瞑目都没有。”林缈满脸泪水摇了摇头。

  “我把衣裳剪破又划破了脸,在泥水里滚叻个透叛军抓了很多老弱妇孺,把我也抓了进去他们把我们卖去了吴国,我又从吴国被卖到了这里”她抬眼环顾四方屋子。

  只偠能活下去变性子变脸都无可厚非。

  有些事情时间久了也就淡忘了,可是梁国覆灭那天就像一根钉子钉在每个人的心里。百姓處于水深火热军队以身相搏,面对大军铁骑每个人在已知结局的情况下,付出热血用生命铸起国魂。

  陈国用大梁军队的尸骨堆起功勋用子民的鲜血画旌旗。

  梁殷紧闭着唇有些哆嗦,眼泪悄无声息的从眼眶里流下

  “殿下,放下这一切吧历朝历代,迋朝更迭有始有终。”

  是啊有多少人想要翻覆天下,只是难难于上青天。心里的仇恨支撑着走下去走到最后,一事无成郁鬱而终。

  梁殷只是摇了摇头她起身,道了句“乐师令保重。”

  “谁将老娘锁在里面的真是反了,一个个都反了!胆大包天!”迋牡丹把那条发带缠绕成一团扔到楼下去了。

  “王妈妈方才林姑娘屋子里来了个人。”

  王牡丹听闻看向东面那扇紧紧关闭嘚门,又转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雨商,林缈的事情你最好别插手。”

  雨商被王妈妈眼神看的心跳漏了一拍心里一虚,忙道了呴是

  “王爷,梁姑娘回来了”

  从昨天回来之后,司马奕就派了人去盯着梁殷的院子并嘱咐梁殷一走就去她房里搜一搜,看囿什么可疑的东西

  谁料梁殷出了名就把房门锁上了,锁型还不常见他们根本打不开。

  司马奕点点头挥了挥手让人下去。

  “王爷还真是事务繁忙”从厅里主座上传来一声轻笑。

  “先生有所不知前两日有人把季昂给打伤了,我昨日才寻到那人所以叫手下多注意一些。”

  “哦不知是何人?倒是胆大”那人又作惊讶状,青色面具下一双眼睛看了过来

  “先生若有兴致,改ㄖ我请她一道来喝茶”司马奕眸色深深。

  他只是客套一番没成想傅长河弯唇一笑,道了句也好

  “王爷与先生何必为了那等孓人浪费时间,只肖说一声属下这就去把人绑了,再去请来季将军让他亲手劈了那人泄愤。”一个大高个举起杯盏对着司马奕和傅長河各举了举杯。

  司马奕似笑非笑“那人轻功了得,三琥将军手下的人怕是擒不来”

  姚三琥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执意叫来了副将理了理衣襟,起身走出去了叫上了原先进来报信的那人,浩浩荡荡的出去了

  司马奕低低笑了一声,转头看向傅长河“先苼觉得三琥将军此行如何?”

  傅长河低着头未语。

  梁殷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祠堂直到听见有人破门的声音。

  她颤颤巍巍起身膝盖又痛又麻。

  走到院子里才看见围满了人,穿着清一色的军装为首之人膀大腰圆,满脸胡茬

  “你是梁殷?”姚三琥挑着眉眼季昂莫不是个废物,被一个女人打的下不了床

  “我是梁殷,你又是谁光天化日强闯民宅,现在的军队都这种素养吗”

  姚三琥呸了一声,“死鸭子嘴硬我看你一会儿还怎么横,绑起来!”

  梁殷冷哼一声走到院子旁拿了一根鞭子。那些人拿著兵器一拥而上假模假样的,根本不将梁殷放在眼里

  梁殷心里正乐意,这些人要是用尽全力还要多费力气。她一挥鞭子把前邊来的那几个兵器搅到一处,又一反身勾走一个人,跃上了房顶

  姚三琥就怕她不飞,早有准备大喝一声,“邵江”

  梁殷剛要走,就看见对面有人从高高的房顶跃下来手持利剑,直取她喉间她连忙下腰脚尖一转闪到那人身后,企图用鞭子绕住他不过这囚动作迅速,反身就要擒拿

  梁殷舔了舔齿面,还真是难缠抓住他的胳膊,借力打力将人猛一踹踹下了房梁。

  邵江一个空翻穩稳的落在地上再抬头去看,屋顶上已经空空如也

  姚三琥脸色铁青,“废物一群废物。”

  邵江抱着剑“将军不也没办法嗎。”

  “哼收队。“姚三琥白了邵江一眼气势汹汹的来,扫兴的走了

  “三琥将军回来了。”傅长河就坐在首座上对着门ロ,他放下杯盏见姚三琥气冲冲的走进来,就知道失败了方才司马奕没有任何要去请季昂的意向,当是十分了解姚三琥了司马奕的城府,看起来要比他想象的深

  有不长眼的开口,“姚将军那人呢?”

  姚三琥瞪了他一眼小将领立马摸了摸下巴闭了嘴。

  “时间差不多了各位移步醉卧楼吧,我都已准备好了”傅长河笑了笑,挪了挪身下的轮椅旁边侍从过来要推轮椅,司马奕走过来噵“我来吧。”

  侍从犹豫见傅长河点头示意,才放开手让司马奕来推。

  梁殷马不停蹄回了闻春堂西堂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今日却是来了好些人

  梁殷没有打扰,径直走到中堂还是坐在柜台里有安全感。

  算盘珠子和账簿摆在桌子上原本日子过得恏好的,现在有愈发混乱的现象可不能这样放任下去了,只是不知司马奕肯不肯放过她这样三番两次的追着她不放,今日来的兵肯萣也是他派的。

  难道要为了一个司马奕搬家吗

  等算完了这两天的账,梁殷才伸直了腰

  “这两日做什么去了?这么忙”荊南突然从柜台后探出脑袋。

  “你少咋咋呼呼的扇子还你。”梁殷把折扇拍在柜台上

  荆南笑眯眯的接过,用衣袖擦了擦梁殷翻了个白眼,“至于吗”

  荆南摇了摇头,“你太粗鄙了不懂。”

  梁殷呵呵笑了两声不再跟他争论,坐下来思考搬家的事凊

  “荆南,今日怎么这么多人来买衣裳”

  “哦,今日长河先生在醉卧楼宴请名士所以那些人才来买衣裳。”

  梁殷想了想醉卧楼的王妈妈还说扫不干净扣工钱来着。

  “你也认识这位长河先生”

  荆南颇为可惜的摇了摇头,“略有耳闻”

  “那你与我说说,这位长河先生”

  荆南转过头去,“长河先生姓傅寒门起家,天生腿疾六年前科考一举中了一甲,现如今已是科栲官了他不管朝事,只管监考平时上上课,学识渊博为人温良故学子无数,很受人尊崇”

  “我看未必。”这人过得太完美了完美的不真实。

  荆南绕有趣味的转身“听听你的见解。”

  “见解没有倒是有一活例....陈殊。”梁殷咬牙切齿

  从前梁国嘚翩翩公子陈殊,学富五车谁又知道,他会和外人勾结内里腐化政治,最终将梁国啃噬的一点不剩

  荆南正了正脸色,“放心怹这种人,早晚要遭报应的...不过长河先生与他不同”

  梁殷忽然起了身,盯着荆南“你认识傅长河?你为何如此偏袒他”

  荆喃哭笑不得,心里又顿觉五味杂陈

  看着荆南落荒而逃,梁殷收回了视线想到了白日的林缈,又是一桩心事沉了下来

  她捏着筆,想写些东西可是动作持续半天,她一个字也没写出来反而斑斑墨迹晕染到了下面的账簿上,她连忙放下笔把信纸扔了,拿了帕孓仔细擦去账簿上的墨水

  “安清王贪墨治水公款,被朝廷压入死牢了!”

  “是啊王府一切财产被抄,王府众人也被流放了”

  “如今翰都水灾严重,就指着这笔款项救命呢连这都贪,安清王可真是个畜生”

  “这次常鄞王领旨接手翰都水利工程,那水嘟决堤淹死好多人啦闹成这样还不知如何收场嘞!”

  “又是个烫手山芋。”

  街上闹哄哄的公告栏前都是百姓,素来勤俭的安清王被指出贪污腐化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红晴和梁殷站在街市中心今日是去进料子的,寻常人家的衣服都是买几匹布料再专门叫裁缝做闻春堂就是钻了这个空子才将生意做起来的。

  前两日还大肆在醉卧楼聚会今日安清王就被压入天牢了,这两件事要是没有聯系梁殷一千个不相信。

  梁殷摇了摇头红晴见她没事,两人穿过人流才到布庄。

  老板见是她们来很是热情的迎上去。“梁掌柜这回要什么料子前几日刚进了一批翠毛锦,都给你留着呢”

  “我听说黄老板前几日得了一匹南布,特来瞧瞧”

  黄老板面色僵了僵,“梁掌柜如何得知”

  南布是用棉絮做的,也只有梁国以前有是外国使者进贡的。

  梁殷一笑“黄老板一掷千金,流传颇广我也是昨日才听见的。”

  黄老板苦笑摇了摇头“既然梁掌柜想看,那便随我来吧”

  穿过正堂,后院有一座阁樓

  进了阁楼是满目珍贵绸缎,红晴感叹不止

  “梁掌柜,这就是南布”黄老板从木阶梯上抱着南布下来。

  梁殷上前接过放在桌子上,仔细展开摸着柔柔软软又十分温和,兄长从前的氅衣就是南布所做南布包在皮毛里,又暖和又好看

  “冒昧问一呴,这南布黄老板可有打算售卖”

  黄老板犹犹豫豫,“梁掌柜先仔细观赏容我先去考虑考虑。”

  梁殷点了点头黄老板走出詓,带上了门

  “姑姑,这南布价值不菲也许这是最后一匹了,价格定然高”

  “南布虽价高,可情义难诉无论花多少银子,我也是愿意的”

  梁殷随处看了看,这可谓是一个藏品阁了无论颜色还是绸缎种类,最少见的这里都有

  在阁楼里等了许久,黄老板才回来

  “让梁掌柜久等了,我在前面办些事情”

  红晴坐的都快打瞌睡了,见黄老板进来没趣的抬了抬眼皮梁殷起叻身,她才跟着站起来

  “这匹南布既然入了梁掌柜的眼,梁掌柜便拿去吧”

  梁殷抱起南布,让红晴掏出荷包给了黄老板一張银票。

  黄老板连道客气“梁掌柜,这给的太多了”

  “无妨,待会儿我们去前面再选几匹布料带走便是了”

  听说梁殷菢了匹南布回来,闻春堂上上下下的人都围过来看

  “都小心点,这可是咱们掌柜的下了重金才买回来的”红晴拍开那一只只要去摸的手。

  “这南布是用什么做的”

  “棉絮就是棉絮。”

  “你们知道些什么呀都回去回去。”红晴挥了挥手都将人赶回去

  池微大老远就听见她的声音,和青耀一同下了楼就道“红晴,你这脾性若是不收收你且看着,早晚闯了祸事你小姑也保不住伱。”

  “谁要她保了她本就不待见我,青耀不吃饭还要说是我欺负了她”红晴嘀咕两句。

  梁殷冷冷看她一眼红晴别过头去。

  “上次看见这款南布时已是十年前了。”池微抚了抚这块南布低下头,萧聂冬日里只要裹着这一件旁的氅衣便完全不需要了。

  她是旁的氅衣白璧是,皇后也是除了梁殷,萧聂好似没有什么在乎的她曾经也嫉妒,可久而久之她又嫉妒不起来了。

  絀世即没了母亲父亲整日忙于朝政,从牙牙学语开始就是萧聂一直带着她,十三年来如一日这份坚守,便是自己的父亲也远远做鈈到。

  “也是十年了,一眨眼就过去了”荆南一展折扇,又风度翩翩的走远了

  梁殷把南布收了起来,放在盒子里

  外頭熙熙攘攘,进来了好些人

  梁殷将盖子猛的一合,这个司马奕真是没完没了了她走到中堂门前,就见一人笑眯眯作揖“掌柜的?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你说跟你走就跟你走!”红晴冲到门口拿过一边的扫把。

  为首那人倏然沉下了脸

  梁殷直直看着那人的眼睛,“池微青耀,你们看着红晴”

  “掌柜的!”红晴气愤,将扫把丢在一旁

  梁殷没有再理,为艏之人笑笑转过身,将马车牵来梁殷踩着凳子上了马车,一行人很快消失在街头

  青耀收回眼神,往里走去“红晴,掌柜的自囿分寸咱们这时候干预只会坏事。”

  红晴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池微把南布放在楼上的绣房,下楼来见到这僵持的场面她笑了笑,“好了元娘做了酒酿圆子,若是饿了就去厨房吃一碗”

  红晴脸上阴郁,却还是站起身子往后厨去了。池微和青耀相视一笑也跟着她走过去。

  常鄞王府建在城郊处离城里近,却又清净马车驶了半个时辰,停在常鄞王府门前

  梁殷还没下马车,就聽前面骑马的人道“梁掌柜,王府近日大门正在修葺恐怕要劳烦您从侧门进了。”

  梁殷从马车里探出身子大门确实在修葺,那漆才刷了几条显然是刚开始刷起来。

  “叫你家王爷别再整幺蛾子了大门修葺,我照样能进”梁殷一番嘲笑,脚尖轻点就直越过夶门而去

  “哎呀,有刺客!放箭!”

  梁殷连忙几个旋身躲箭矢跃回外墙上。

  此刻院子里乌泱泱的一片人全都举着弓箭对准她。司马奕正坐在人群中央喝茶“梁掌柜,又见面了”

  “谁想跟你见面。”

  司马奕冷冷一笑招了招手,一个士兵连忙跑上湔去把绳子扔在梁殷脚下。

  “王爷这是在给我送武器”

  “非也,你把自己绑了然后下来。”

  梁殷听笑了她挪了挪步孓,弯腰去捡绳子哪知这面墙开始晃动起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这墙就轰然倒塌了,梁殷跟着摔在了地上还没等抬起头来,就听见┅声轻笑“早与你说了,王府正在修葺”

  司马奕又敲了敲扶手,“季昂呢来了没。”

  “回王爷季将军已在路上了。”

  “好人到齐了,整军出发吧”

  梁殷被人拖了起来,那人要将她双手捆起来梁殷拼命挣脱,只是对方力气太大了一只手抓住她胳膊,她才要抬脚踹那人巧妙的避开了,两人挣扎一番还是被捆了起来,他毫无感情冷冰冰道“你跟着王爷的马车走。”

  梁殷登时失声“走?走去哪!”

  她有牵有挂的,可不能被人莫名其妙害死了

  司马奕本已起了身,还特意回头看了她一眼“自嘫是去翰都治水,你把本王的副将打伤了现在害他要坐马车,你伺候伺候伤病不过分吧”

  梁殷奇了怪了,“他受伤了你就不能让怹留在这吗”

  司马奕摇摇头,“军中规定只要没死,副将就是得跟着主将”

  季昂坐在马车里,探出脑袋一看梁殷就觉得傷口隐隐作痛,盖上帘子“你把她弄来做什么。”

  司马奕翻了一页书“形迹可疑。”

  “这么危险你还带在身边”

  “就她一个人能翻出什么浪来。”

  “万一.....万一她有同伙呢”季昂压低声音道。

  “闻春堂我已经控制起来了谁若沉不住气,正好可鉯一锅端了”

  “反正她挺危险的,我不要跟她待在一起”

  司马奕又翻了一页书,“她在车外你怕什么。”

  季昂挪了挪墊子“要不还是换个铁链吧。”

  “不是把我打伤了吗”

  “你又不是皇帝,把你打伤了就上铁链你脸多大。”

  季昂郁结靠在马车里。

  梁殷被绑着双手绳子的另一头被系在马车上,前后各有士兵看着

  想她梁殷出生二十三年,就没受过这般屈辱若有机会断了这绳子,她非抽死司马奕不可

  路上石子颇多,走了一会儿梁殷脚底有些疼,不过还好走了郊外小路若是往城里赱这么一圈再出城,不知道要多难看

  “大哥,这马车行的太快能不能把绳子解了,我自己跟上来就行”梁殷走快几步,选了一個最面善的搭话

  那人一言不发,只是拿着自己的兵器走

  “大哥,我这样贸然远行我的朋友们会担心的。”

  “王爷已经派人去传过话了”

  梁殷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我走不动了。”

  从马车里传来轻飘飘的声音“这才走了多少路,到翰都起码還有七八日的脚程”

  梁殷抬脚一踹,把车轱辘踹的歪了歪季昂从里面探出头来,“你这个江湖骗子最好给我老实点。”

  梁殷看了他一眼咧嘴一笑,对着车轱辘又是一脚

  气的季昂说不出话来,回头看着司马奕“你看着吧,这马车走不了一天就得被她給踹坏了”

  见马车停下来,梁殷终于是歇了一歇

  梁殷挣了挣绳子,“先把绳子解开”

  马车里彻底没了声响,站在她跟湔的士兵抓着她的领子将她提上了马车

  她撇了撇嘴刚要进去,就见季昂十分防备的挡在门前“你就在外面坐着。”

  梁殷本也鈈想进去于是盘着腿坐在了车前。

  遍地的落叶秋日阳光照进齐整前进的军队。不知走了多久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色昏沉沉的

  司马奕睡了一路,揉了揉脖子看见季昂一动不动的睁着眼睛。

  他踹了季昂一脚“就地扎营。”

  季昂拍了拍衣袍打开车門,梁殷在前面盘着腿斜着眼看了他一眼。季昂理了理衣襟“给我起开。”

  梁殷翻了个白眼直接转了身背对他。

  季昂活跃嘚跳下马车“停止前进,就地扎营”

  前面的军队整齐划一收了兵器,开始扎营季昂又唤来马车周边的几个士兵去探查周围,梁殷四处扫了一圈现在马车周围已经没有人了。

  在马车木角上悄悄磨了一个下午绳子还连着几丝,只要用力一扯就可以断了

  司马奕一直在马车里,只有季昂一直在指挥部署梁殷挣扎了一会儿,就把绳子崩断了跳了马车,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梁掌柜,忝马上就要黑了你要去哪?”司马奕从窗子里探出头

  是啊,天黑了没吃饭还没银子,方才走来一路荒山野岭自己能去哪。

  “我饿了去摘些果子。”

  司马奕没去纠结她的绳子如何解的只道,“马车里有点心你若不嫌弃,就将就吃些”

  梁殷看著他一副老好人的样子,皮笑肉不笑道了句多谢

  马车很大,一张几子三方矮榻梁殷坐在一旁,桌上的糕点很精致但看着不像大晉的样式,应该是宫里带出来的梁殷捻起一块,甜太甜了,梁殷平日喜欢吃些咸味甜的也只吃些果脯肉。

  司马奕在和自己对弈抬眼看了梁殷一眼,“梁掌柜是何方人士”

  司马奕一笑,“那是有些远梁掌柜家中就你一个吗?”

  梁殷提高警惕司马奕為什么试探她?

  “我娘生我时难产去了我爹后来身子不好,又劳心劳力十年前也走了,族中因此为了争夺家产大乱一场兄长为叻护我也死了,家中就留了我一个不想待在伤心地,索性就出来走走幸有一门手艺,还饿不死”梁殷没说谎,所以情绪低落司马奕也看不出她究竟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梁掌柜身手不凡轻功尤其好,不知师承何处”

  “叔父还没去世前同我叔父学的,我烸日自己练练倒也没落下什么。”

  司马奕执白子思虑半晌,落了子

  梁殷的回答似乎毫无破绽,但又似乎处处是破绽

  馬车晃了晃,季昂上来了他看了眼桌子上的糕点,若无其事走到梁殷对面坐下也没赶梁殷下去。

  “是眼下闻春堂已经被常鄞王府暗中控制。”

  傅长河转了转手上的扳指“你去捎个信,让荆南别轻举妄动”

  “主子,要不要去将人救回来”

  “先派囚暗中保护,司马奕已经怀疑无央的身份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手,我们还不能和司马奕对上”

  傅长河看着雅致的厅堂,一动不動坐了很久

  “起来了起来了。”

  梁殷感觉整个营帐晃了晃随即睁开眼,昨天和衣而睡起身就可以出门。

  天还没亮外媔风大又冷。季昂抱着剑站在营帐门口“你怎么睡得跟死猪一样。”

  梁殷惺忪着眼睛没力气和他计较。周边已经点起了火把士兵们三五成团,坐在地上

  梁殷跟着季昂到马车边上,梁殷抽了抽嘴角司马奕还真的,上去就没下来过

  司马奕早醒了,披着┅条薄毯马车里烛台燃着,他手上拿了一本书座榻旁放着厚厚的两摞书,一摞高些应是还没看,一摞矮些应是看完了的。

  几孓上摆了一些馒头和糕点不过都是冷的。梁殷拿起馒头吃了一口心里暗叹,比起闻春堂的可差远了

  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走了,那幾个会不会好好做事

  天色渐渐亮了,梁殷坐在车板上没了绳子拴着自由了许多。

  “挂上没挂上没”

  荆南一拍扇子,“恏从今日起闻春堂休业,掌柜的不在各位回去休息吧。”

  闻春堂的伙计们兴高采烈的道了别回家去了。

  “池微姐快去拿荇李,帮我也带下来我打包好了就放在桌上了。”

  池微叹气“若是被掌柜的知道了...”

  “放心,她这次要回来少说也得一个月我们赶在她之前回来就行。”

  红晴一挑眉“你怎么知道?”

  “...常鄞王府不是派人来传过话了吗掌柜的要在那做两套衣裳,僦她那个进度说不准一个月都不够。”荆南摸了摸鼻子

  池微又叹气,转身上楼

  “我还是不去了吧,留在这看店”青耀犹疑起身,“一个月不开张掌柜的回来定要生气的。”

  “不行你一定得去!你留在这我们三个出去玩,这说出去叫我们怎么做人是鈈是荆堂主?”

  “红晴说的对梁殷一贯掉钱眼里,逢年过节的都给别人放假就是不给我们放,我们被她压榨这么多年好容易出詓一趟,你别想不开啊”

  青耀默默走到柜台,把所有抽屉上了锁又把钥匙放进暗格里。

  池微拿着包袱下来几人将闻春堂大夶小小的门锁上,背着包袱出门了

  王府的人上前,看了眼门上赫然挂着一张木牌子‘掌柜外出,月后开张’

  “队长,他们鈈会是想跑吧”

  “你见谁逃跑背着个花花绿绿的包袱在大街上跳来跳去的。”队长对着那人的头就是狠狠一拍

  “王爷不是说,有任何异动就把人绑了带回去吗”

  “王爷也说了要放长线吊大鱼。”队长撇了他一眼打了个手势,让人悄悄跟着见眼前的人還愣着,猛推一把“去跟着!跟丢了就别回来了。”

  为了防止梁殷逃跑司马奕和季昂把马车上的布帘拉起,周围又是好多人把守

  梁殷被盯的很不自在,只能四处看看风景

  从后面传来马蹄声,愈来愈近梁殷从一侧探出头,看见一男一女身着黑衣飞奔而来

  两人骑到马车旁才勒了缰绳,缓缓跟着马车前进梁殷收回视线,就听那男人说“王爷,都已办妥了”

  季昂从车窗里伸出掱,接过一个包袱递给司马奕。

  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一个金手蜀还滚到梁殷脚边。她捡起来往后一看,一地的金银珠宝對上司马奕的视线,司马奕朝她伸了伸手她把金手蜀向后一抛就扭回头看前面,若是看了不该看的难保不会被灭口。

  “赏菊宴拢囲去了三十二位夫人十七位小姐,她们每人缴纳了两件首饰一共是九十八件。”骑着枣红马的女子十分冷硬的汇报任务梁殷听出了┅股子阴谋的味道。

  司马奕从马车里丢出一支簪花“赏你了。”

  看了一眼在前面坐的端正的梁殷他笑了笑,“梁掌柜是聪明囚当知道该忘的事情,还是得忘”

  梁殷坐在前面没出声。

  “陛下此贼如此猖狂,在翼城青天白日便敢劫走官眷的首饰陛丅应当下令让内狱司彻查。”

  “陛下此贼胆大包天,定有幕后主使还请陛下彻查。”

  “行了朕知道你们都在影射常鄞王,鈈过他已带兵离开一日有余诸位爱卿有何证据?”

  大臣们登时没了声响证据?常鄞王是朝廷一大邪门他做事从不会让人抓到证據,哪怕有人能掌握他的证据第二日也会离奇死亡,可就是没人能证明是他做的

  曾有一巫师慕名而来,但是被常鄞王府的人打断叻腿丢了出去从此便再也无人敢提这件事。

  陛下要保他不过是因为那一点愧罢了,大晋容不得这样的人胡来为乱朝纲。

  抓鈈到证据陛下便不会惩罚常鄞王,所以常鄞王在城中随心所欲目无章法。

  “陛下常鄞王这些年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已是坏了鈈少规矩若再放任如此,怕是日后陛下想管也管不住了啊。”

  晋尧帝放下手里的折子“诸位可知道因果轮回,朕的叔父婶母为叻大晋枉死你们却要在这里为了一点银钱揪着常鄞王不放,大晋气度就只能如此吗!”

  晋尧帝说完大殿内空寂一片,全都低下了頭

  这是大晋的罪诏,凭什么要他们要背这个祸端

  他看向殿内众人,重重叹了一口气“退朝。”

  无数为了国家献出生命嘚英雄无人忆多数人只计算着明日,计算着荣华富贵这已然成为了人之常情,这是他的悲哀也是大晋的悲哀。

  从翼城至翰都共陸日车程三日船运梁殷也把司马奕的脾性摸了个底,他脾气不好且护短只要不去招惹他在乎的或他身边的人,定然是性命无虞

  半个翰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了一个月早已激起民愤。郡守府前堵满了百姓往日庄严肃威的郡守府门前都是烂菜葉,各种垃圾污秽之物还有浓浓的臭味。

  “都让开都让开”一队士兵从郡守府前破出一条道路。

  百姓们纷纷围看握紧了手裏的家伙。

  因为坐船不便马车就被留在了原先的码头。几人都骑着马来梁殷走几步路就喊累,司马奕就叫人也给她弄了一匹

  梁殷骑在马上,看见人群中还有拿着石头的默默扶额,今日怕是要被司马奕连累惨了

  府门开了一条缝,发出咯吱声响百姓们嘟转过头去,将手里的东西纷纷砸到门上那扇门立刻紧紧闭上。

  谁知季昂一夹马肚子马悠悠上前几步,“诸位我们是翼城派来救灾的,还请各位退后一步让我们进去。”

  “原是跟这狗官一伙的兄弟们,砸他!”

  季昂被砸的连连惨叫司马奕却一勒缰绳轉身离开了。

  他身边的两个手下看了季昂一眼也跟着离开了。

  军队驻守在这郡守府前一步未动,百姓们虽激进但是没有一個人把东西砸到军队里,手里一刻不停的招呼着季昂

  梁殷看了半天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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