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查出了酒精肝能治疗好吗,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大家谁知道该怎么治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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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不知道我知道(上)
.cn 日&14:55 新浪论坛
&&&&作者:欧阳维民
  好吃懒做是人的天性,尤其是在我的身上,它们表现得更为出色。我不愿意也不能够再去改变我身上的什么东西,这包括很多其他的恶习,诸如吃喝嫖赌之类,在传统的观念里,这些习性都是要不得的,是应该彻底摒弃的,可改革开放已有二十余年,时间也哗啦啦地流到二十一世纪,这一切都已经不算不得什么了。
  没有天生勤劳勇敢勤俭节约。我想。
  如果一个人什么班都不愿意去上的话,那么他可以去做一个自由撰稿人,当别人在太阳光下辛辛苦苦拼命工作的时候,他老人家很可能正躺在床上与梦中的美女寻欢作乐。自由撰稿人是一个可以让人产生许多丰富的联想的名词,甚至还有些浪漫。在二OO一年的春末夏初之际,我来到这个名叫南宁的美丽的南疆边陲城市,在那以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打着一个自由撰稿人的幌子,在我的生活中窜上跳下,稿费也是有一些的,但绝对不够用,除得房租和水电费外,还可以抽本地产的三块五毛钱一包的“刘三姐”香烟,至于伙食费用得另想办法,再想穿名牌衣服就是奢望。我有一个朋友在广州,也是干这一行的,刚出道的时候迫于生计,居然找了一个三陪小姐来把他养着,到了晚上,那位小姐上班了,朋友开始他的写作,一般是凌晨两点以后,她才下班,朋友也停笔,两人一起睡到第二天中午,然后携手上街去买菜,每天下午两人还有一段共处的美好时光。我没那么好的命,我必须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我在南宁最早的生活费用大都来自于华洋娱乐公司二楼的麻将包房里。
  华洋娱乐位于桃源路东端尽头处,这条道路两旁到处都是市直机关的大楼,挂满了XX厅XX局的牌子,一到晚上,马路两旁行人稀少,路灯的白光从树影中透射下来,更显得宁静,偶有车辆驶过,也是悄声无息地张扬着它的气派,冷不丁在某个大门旁边还可看到一名武警战士笔直地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只有来到华洋娱乐公司一带,才可见到一丝繁华与热闹,巨大的霓虹灯牌在不停地闪烁,变换着绚烂的颜色,门前停放着一辆又一辆的高轿车。经常有人喝醉了,三人两人凑在一块大声嚷嚷,清醒的人说喝醉的人醉了,可喝醉的人仍说自己没醉。还有人拿了一只手机贴在耳后,不住地来回走动,说话的声音象吵架。
  那天下午四点钟的时候,何河打响我的电话,说,你马上来华洋一趟。
  我问他,什么事?
  何河说,绝对好事,你要不来,过期就作废了。
  还在十多年前,何河和我是柳州市臭名昭著的谷埠街上邻居,我们两家门当户对,谷埠街上的人还有个特点就是讲义气,其实整个柳州人的性格就象柳江河畔的怪石一样有棱有角。小时候,我放学回家肚子饿了,如果家里没有东西吃,就上何河家去,找到什么就吃什么。何河在一九七七年考上大学,胸前挂着大红花在谷埠街上整整游了一圈,他大学毕业后做了老师,我正上中学,好为人师是何河的毛病之一,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果要说我现在还能写一些东西,这完全得益于何河老师的言传身教,他在大学里念的是中文系,对文学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并且传染给了我。何河家后面有一个很大的臭水塘,他就是在这水塘边上不厌其烦地向我灌输各种各样的文学知识,那时他已经戴上一副近视眼镜,颇有知识分子的风范,喜欢动不动就手舞足蹈地“啊-”的一声,惊起水塘上无数的苍蝇。后来何河毅然辞去公职了了广东,还发了财,跟着几个朋友一起回到南宁共谋发展,并且把他父母一起从柳州接到南宁,从此他们全家在我家对面消失,但是流传在谷埠街上关于何河发财的故事版本不下十来个。我到南宁的第二天,象小偷踩点一样地去熟悉地形,在风景秀丽的民族大道上我碰上了何河,他大老远地直呼我小名,恍然间我就回到了以前我们谈论巴尔扎克、托尔斯泰的日子,这把我激动得热泪盈眶。何河问我,好多年都不见你了,现在干什么?我说,什么也不干,还是在写小说。何河仰天长叹一声,说,看来是我把你害了。一阵寒喧之后,我们就近去了“大吃一条街”,这是南宁市以吃海鲜而闻名的一条街,那里的馆子名称都冠以一个大字,什么大南珠啊,大九洲的,我们在一个叫大惠丰的海鲜城里胡吃海喝了一顿,在两人干下了一瓶十年酿的茅台后,何河瞪着血红的眼睛说,如果你还把我当作一个大哥,有什么困难就直接对我说。我才三十岁,未婚,还没有要娶老婆的打算,也就没有必要为买房子操心,身体状况十分良好,一年到头顶多感冒两次,一盒速效伤风胶囊足以应付,有时想生一次病让别人来关心关心我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一人出门在外,老话说的,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如果要说还有什么困难,那就是经济上的困难了。
  我住在天桃路上,距华洋公司不算远,走路也就是十多分钟。我是第一次去华洋,是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才在二楼的麻将包厢里找到何河。华洋的场地是一座大厦的裙楼,弄得跟地道战似的,所有的窗户都装上了厚厚的窗帘,里面的光线也不甚明朗,乍一进去,里面冷气十足,吹在脑袋上只觉凉嗖嗖的,以为到了电影里的恐怖世界里。这里连地下共有四层楼,地下是桑拿按摩,一楼是健身美容中心,二楼是咖啡吧和麻将包房,这里可以赌球,开的是澳门盘口,咖啡吧有两台背投彩电,供赌球者观看,三楼是客房,用于按摩小姐向客人提供特别服务,四楼是华洋的办公区。
  领路的服务员恭恭敬敬地把我请到了何河所在的麻将包房里,何河见我来了,立即给我让位,向我介绍认识麻将桌前的人,这是杜朋,华洋的总经理,这是乐声,王伟,华洋的股东,大家都是兄弟,不要客气。这是我以前的邻居小弟,叫阳小刚,现在是一个青年作家,今天让他来陪你们玩玩,你们可要手下留情。
  何河说着在麻将桌下的小抽屉里塞了一沓钱,说,今天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原来何河已经赢疯了,桌上的人都说他起码已经赢了一万多块。
  我记性不太好,使劲把这几个人看了几眼,好记在心里,免得下次见面搞错称呼。乐声是一个胖乎乎的家伙,坐在那里象一尊弥勒佛,不显山不露水,显然城府极深。王伟看起来要比其他三人年轻些,大约也有三十五六了,可那模样象一个长不大的淘气的孩子。杜朋是何河大学同学,个子不高,与何河同龄,但看上去要比何河苍老很多,一脸的沧桑,让人想起高仓健,按照流行的说法就是这种男人特能讨一些寂寞少妇的喜欢。
  那天在大惠丰海鲜城里和何河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我曾对何河说过,我打的麻将要比我写的小说精彩得多。何河当时就说一定要找个机会让我好好表现一下,只要有本事,不管是什么本事,总不能让本事荒废了。我原来在柳州的时候,我的很多朋友都不肯和我打麻将,说我简直就是一个职业杀手。除了牌技不错之外,我还会砌牌,把我想要砌在我的手尾,抓牌的时候我不往该抓牌的地方抓,只往自己的手尾抓,就象玩魔术一样,反正你眼快我手快,从未失过手。当然,这些手段在谷埠街只能算是雕虫小技。现在牌桌上都是有钱的主,我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好机会,不宰他们还能去宰谁。第一手牌抓了上来,我抓了自己砌的四墩牌,得了四对,另外的五张牌居然凑成了两对半,立即小七对叫牌单吊东风。杜朋做庄,坐我的对家,打出来的第一张牌就是东风,我当然不敢和牌,这样全世界的人都会怀疑我是在出老千,即使他们没有抓到什么真凭实据。谁知还有更巧的事情,轮到我摸牌,自抠东风,还是不敢和牌,只得老老实实把摸起来的东风打出去,心想真是霉到家了,自抠都还要打牌。到了这一步,只有破罐子破摔,我继续单吊东风,结果竟然还是自抠东风的绝张。何河在一旁肯定看得眼花缭乱,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惊讶得眼睛和嘴巴都张大了,半天都合不拢过来。这一手牌打旺了我的牌运,接下来就是碰碰和清一色杠上开花什么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生水起。
  牌局到下午六点钟结束,有钱人打麻将就是不一样,说什么时候收工就什么时候收工,不论输赢,绝不拖泥带水,要想扳本的下次再来。我只打了一个多小时,赢了五千多元,我抽了一半给何河,说,今天托的是你老人家的福。
  何河一直坐在我身旁,他本来想亲眼验证一下我的麻将水平,当然知道我这些钱赢得不明不白,也不推辞,接过钱就装进了钱包里,如果我还有机会在来这里打麻将,肯定还得何河为我垫资。
  其他三家一边在清点自己输了多少钱,一边嚷嚷要何河请客吃饭。
  何河说,不就是请客吃饭吗,干革命不是请客就是吃饭,弟兄们,你们说吧,一会吃什么?
  几个人为吃些什么而发愁,你想吃的他不想吃,他想吃的你不想吃,何河说,再不决定下来,一会儿就请你们吃刀。又是一番争来吵去的商量,几个人才出了华洋,到停车场要了车,直奔好客缘饭庄。
  何河瞅了个空,悄悄对我说,你他妈的还真的有两下子,往后没钱用,就来华洋打麻将,但不要来得太多,每个月打那么一两次,弄个两三千够用就行。大家都是朋友,这本来是违反游戏规则的,不过这些人都有钱,就算是拯救文学吧。
  我会意地点了点头。
  南宁一如其名,就是一个南方安宁的城市,因邕江穿城而过又名邕城,说她安宁,是因为小,没有大都市里的那份喧嚣。只是近几年来才崛起的琅东开发区,那里高楼大厦栉次鳞比,错落有致,才使南宁有了现代都市的气息。好客缘饭庄就在琅东开发区,是一家新开的饭馆,也就是有钱有车的人才会去那里,价格贵得实在有点离谱,在那种地方吃饭,你会感觉是在喝自己的血。我们要了一间包房,包房费就是六十八元,这足够我一个星期的伙食费。互相招呼着坐下,何河把菜单递给我,让我点两个自己喜欢的菜,我看了看之后赶紧退过去,菜单上最便宜的菜是二十八元一个,叫蒜茸博白空心菜,估计这个博白不是广西的博白,大概在非洲另有一个博白,这些空心菜就是从非洲空运过来的。
  点菜的服务员在一旁解释说,这些空心菜都是通过直达快巴从博白托运过来的,绝对新鲜,所以价钱就要贵些。
  我说,你那直达快巴烧的也就是一般汽油,不可能烧飞机油。
  王伟在一旁说,小兄弟你千万别客气,你第一次和我们在一起吃饭,不要亏了自己,今天虽然是何河请客,可钱是我们的,也算是我们集体请你。
  我说,还是你们来点,我对吃的东西不挑,什么东西都能往肚子里装。
  何河把菜单甩给王伟,说,你别乱卖人情,点吧点吧,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吃不了撑死你,不服气的话晚上再来几圈。
  王伟也不客气,将点菜的服务员指挥得不亦乐乎。
  这时何河的手机响了,琅东这边的手机信号不太好,他忙着踱到窗边去接电话,喂,你加班?刚下班,我在好客缘吃饭,没什么人,就华洋的几个老总,你都认识的,还有阳小刚,你要过来,好吧,在108包间,拜拜。
  杜朋大约是因为与何河关系较好,又是大学同学,对何河的一举一动都很是关心,他一直在听何河打电话,听完了,用一种嘲弄的口吻说道,何河,你还没和金小蛛离婚?
  金小蛛是何河的老婆,我只见过一次,没什么印象,也不了解,只记得她长得十分地漂亮,但俗气,或者说是世俗,缺少城市女性应有的那种气质和韵味,一点也不耐看。很多女人是看着后面想犯罪,看着前面想撤退,金小蛛是正好相反,看着她的面孔想犯罪,但看着她的后面,你会以为是一个正在买菜的阿姨。听了杜朋的话我哑然失笑,好象他和金小蛛有什么阶级苦血泪仇,或者是借了他的米而还给他的是糠,恨不得何河一脚把金小蛛踹到邕江里而后快。
  看来何河对朋友们的这种冷嘲热讽已经习已为常,他笑嘻嘻地说,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所以离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再说离婚也是两个人的事,有时她想离了,我不想离,有时是我想离了,她却不想离,因此还得做好打持久战和游击战的准备。
  一直不大说话的乐声也插上了嘴,说,你杜朋老是叫何河离婚,我看不出人家金小蛛有什么地方不好,就你一天到晚上瞎扯鸡巴蛋,现在人们不是经常把婚姻比喻作鞋吗,合不合脚只有何河自己才知道。
  杜朋对这些观点一点也不感冒,立即反驳道,合脚?我看就不合,简直就是一泡牛屎装在花瓶里,你现在怎么不去地摊上买鞋穿,还说低于一千块钱的鞋穿在脚上就不爽。如果何河离了金小蛛,找不到一个比她更好的,我给我的屁眼给何河操。
  王伟在一旁起哄,说,是啊是啊,我的屁眼也可以的,还是黄花呢。
  何河有点哭笑不得,说,我可坚决不搞同性恋,这也不是合不合脚的问题,问题是我们都知道布鞋好穿,尤其是乡下的,手工做的那种,但我们每天穿的仍然是皮鞋。
  正说话间,一个服务员带着金小蛛走了进来,她嘴里不停地抱怨南宁的天气,嘟嘟嚷嚷地说道,只不过才过了端午,这个城市已经变得象一个蒸笼了。看得出来,金小珠和杜朋王伟之间的隔阂也不是一天两天建立起来的,杜朋和王伟也不和她打招呼,只是垮起脸,象是来了一个讨饭的,何河就有些尴尬,倒是乐声殷勤地为金小蛛拉开椅子,招呼她落座,我和金小蛛不算熟悉,出于礼貌我叫了她一声嫂子,并给她倒上茶水。
  金小蛛并不理会杜朋王伟两人的脸色,自言自语道,我们小机关里的人难得来到这么高级的地方,总该好好洗一下自己的肠子。当下叫来服务员,加了一个清蒸枪鱼和一个老鹰炖山龟。金小蛛一边点菜,一边把藏在衣领下的金项链掏出来,挂在外面,然后又去转动套在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钻戒。
  好客缘之类的饭馆是黑了心肠残害野生动物,他们说那老鹰是从越南那边飞过来的,山龟也是从越南那边爬过来的,这样,吃的人也心安理得。
  金小蛛加好了菜,问何河,今天谁请客?
  何河说,我请。
  金小蛛脸色大变,埋怨道,怎么不早说?回头又叫来服务员把刚才加上的两个菜取消了杜朋抬眼看看王伟,又看看我,那意思就是,如果今天换上是另外一个人请客,就要再多花上几百元的冤枉钱,即使是你阳小刚也同样跑不掉。
  服务员开始上菜,问道,要上酒吗?
  何河就征询大家的意见,说,喝什么酒?
  乐声可能是为了照顾金小蛛的情绪,就说来一瓶泸州老窖算了。要不就喝啤酒。可杜朋不肯,说啤酒胀肚子,非得叫一瓶高度剑南春,他支开服务员,亲自给大家倒酒,却惟独不给何河倒上。
  杜朋说,何河你千万不要心痛,谁让你把酒戒了,你也不想想,你烟也不抽,酒也不喝,有时和我们打一些小麻将,也要早请示晚汇报的,这个生活还有什么乐趣,你今晚要是陪我喝上一杯,这瓶酒就算在我的帐上。
  我觉得有些奇怪,何河什么时候戒酒了,上次和我在一起喝茅台也不过是半个月前的事,肯定是何河不敢在老婆面前喝酒,杜朋故意这样奚落他,不过,杜朋也有点太针对金小珠了。所以毛主席他老人家早就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既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
  我没发现喝酒有什么好处。金小蛛果然沉了脸,她说话的时候也不拿正眼瞧人,两只眼睛向下方斜着,嘴角挂着一丝轻蔑与不屑,好象全世界的人都欠着她的钱,如果哪位朋友不幸经常到机关里办事,对这种嘴脸一定深有感触和体会。金小珠一下就打开了她的话匣子,她说她所在的机关里的某某人就是因为喝酒患了肝癌成了短命鬼,住院的时候一边打吊针一边偷偷地抿上两口二锅头,死了之后的样子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她说酒后驾车会增加多大的危险性,以前何河有一次在酒后开车,倒车时把后灯撞坏了,修了好几百元钱,还找不到保险公司索赔;她说喝酒是怎样的影响身体健康,会导致酒精中毒、会导致酒精肝,会导致男人的性功能衰退,等等等等。其实金小蛛说的这些道理大家都懂,但在吃饭的时候说出来,就有些扫兴了。真不知这个女人对酒怎么如此地了解,并且完全不顾几个喝酒人的感受,不知她是担心这几个人多喝一瓶剑南春,又得让何河掏几百元钱,还是真的担心何河的身体。总之,我端起了酒杯,竟然不好意思往嘴里送。
  最后何河的脸上都有点挂不住了,就出来岔开话题,提高了声音,问我,阳小刚,你的小说写得怎样了?
  除了何河之外,我是第一次和这些人吃饭,起码还算得上是一个客人的身份,金小蛛多或少地要给一些面子,她停下了喋喋不休的话头。
  我说,不怎么样,这玩意现在很难找到地方发表,所以只好发在网上。
  这祸端本是杜朋惹出来的,到头来他也不愿意再听金小蛛的唠叨,接过我的话头,说,好啊,我的办公室里电脑也可以上网的,明天你到华洋来,把你发在网上的小说打印出来,让大家拜读一下。来,为了你早日成名成家,干了这杯。
  终于找到一个理由把第一杯酒喝下去,我拿了一张纸擦擦嘴角,说,不敢不敢,多多指教还差不多。
  何河说,你不用跟这些人客气,一二十年以前,在座的人都做过不同程度的作家梦,那时我们都以为半部论语治天下,一部小说统治中国。
  于是,他们就聊起了他们青少年时代的梦想,以及在大学校园里的一些趣事,这些东西可能是他们百聊不厌的话题。他们四个人还在一起在广西的百色插过队,在那个革命的老区,当年更是艰苦异常,杜朋是一个重感情的人,聊起这须插队的往事,到了动情之处,他的眼睛不禁红了。他们当时同在一个知青点上共有十人,第二年国家恢复高考制度,一下子就走了八人。剩下的两个人中有一个就是杜朋,不是他走不了,而是他不肯走,以他的才学,他想什么时候考大学就可以考上。但留下来的另一个知青文化底子较薄,所以杜朋留了下来为那位知青辅导功课,杜朋对那位知青说,只要你还不能走,我也绝对不会走,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哪怕你一辈子考不上大学,我也留在这里陪你一辈子。
  如今流行段子,难怪有人编了这样个段子是描述四种最铁的人际关系:一起同窗,一起扛枪,一起嫖娼,一起下乡。杜朋说,前面三种关系随时都还有可能搭上,只有一起下乡这种特殊产物,往后是再也会有了。
  饭桌上的气氛轻松了许多,不象刚才那样拨剑驽张,我比他们要小了差不多十来岁,他们经过的事情,有的我了解,有的不了解。
  我写东西的速度大约是每天三千字左右,但我太懒,常常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所以平均下来可能一天还不到一千字。写作的体裁也很泛滥,小说、散文、诗歌,还有现在在杂志上比较流行的情感文章,应有尽有。听说写剧本能够赚钱,我还写过一本单本电视剧,所以我的发稿率很低,很多东西就没有投出去,我想有一天我真的能够出名,再回头来慢慢地收拾它们。我把我的东西全部弄到网上,本来是期望能藉此有一些美丽的经历,比如,会有一位美女因为我的文字而喜欢上我,然后在某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如天使般地降临在我的面前。人活着可以不需要精神,但应该有一些梦想,我就常常生活在我的梦想里。自从有了五百万的彩票以后,不管是体彩福彩足彩,我经常买上一两注揣在兜里,我想我如果哪天中了五百万,那也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在我睡不着觉的时候,我就在心里把我的五百万拿出来数一遍,一般情况下只数到几十万就可以睡着了,有失眠症的朋友不妨试一试。
  可惜现在的女孩已经不谈文学,尤其是一些年轻的女孩,她们只谈钱,还有性,她们再也翘不起兰花指,她们的指间通常夹着一只香烟,还喜欢动不动就把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搓来搓去,做出一副数钱的样子,就象一个银行的出纳小姐的手指在抽筋。她们不再在乎自己是不是处女。随身携带的手袋里充斥着卫生纸与安全套。有一次我开一个什么笔会,住在一个破旧不堪的招待所里,那里实在没有太多的风景,很多人都去与文学女青年谈心去了,我没那个兴趣,倒是总台的几个服务员还可以看一看,无聊之极,我就去逗她们玩。我悄悄地问其中的一个服务员,你还是不是处女?这个服务员不愠不恼,笑着对我说,你也真是太小看我了。如此的回答在令我大跌眼镜之余又增加了很多兴奋与激动,这究竟是是还是不是,在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上,我根本找不到答案。我终于发现,我与她们的距离是如此的遥远,从来都是可望而不可及,在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即使是面对一个只比我小三五岁的女孩子,我也觉得距她们甚远,仿佛如一只秦皇陵的兵马俑。
  所以,我更乐意与年长于我的人亲近,或许是我的心态真的老了,他们也乐于接纳我。在杜朋那间豪华的办公室里,我从网上把我的小说打印下来给他们看,其中很多的小说只是一个开头,我喜欢写小说的开头,我写小说的开头的功夫炉火纯青,最长的有两三万字,这差不多是一部长篇的开头了。杜朋在看前面几页的时候,几乎要惊叹一下这是大师级的作品,虽然到了后面就不行了,但他们还是百看不厌,好象我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青年作家,申请有营业执照的。
  他们经常给我说一些他们亲身经历过的事情,说是给我的小说提供素材。杜朋还给我拿来了一部他十多年前未写完的小说,有五六万字,稿纸已经泛黄,象他的面孔一样沧桑,上面的字迹极为工整,充分体现了对文学的虔诚,不象我现在写的字,有时到了第二天连我自己也不认识了。
  杜朋对我说,这是我珍藏了十几年的手稿,你可得给我保管好了。
  我有些感动,如果杜朋对我没有一定的信任与认同,他绝对不会拿出他的压箱宝贝。我说,我人在你的手稿就在,我人亡你的手稿就要进博物馆。
  杜朋的小说写的是他的亲身经历,其中有一个情节令我感慨万千,说的是他临去插队之前,约了他心爱的姑娘出来,想吻她一下,那姑娘既不同意也反对,只是叫他第二天晚上再来。杜朋以为有戏了,到了第二天,他好不容易才待到太阳下山,满怀憧憬兴致勃勃地去赴约,到了那里,只见他的心上人戴着一只雪白的大口罩,杜朋的嘴边至今还残留着那股福尔马林的味道。
  我问杜朋,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杜朋信誓旦旦地说,我以我的人格和全部家当作保证。
  我说,真的难以想象,现在的男女在见第一面恐怕都可以上床了,连避孕套也是不用戴的。
  在场的人大笑不已。
  一来二去的,我就这样和华洋的这几个老总级的人混熟了,每次见到我,他们都要问我是否有大作出世,好让他们先睹为快。也许他们是在我的身上,看到他们昔日的影子。可惜后来他们遇上了经济大潮,要不然在他们当中出一两个作家是不成问题的。虽然少了一两个作家,但多了一两个百万富翁,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一来一去一得一失。我常常想,我们这些出生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期的人最是生不逢时,在我们念书的时候遇上对外开放对内搞活,老是想着出去挣钱,结果什么本事也没学成,到了我们会挣钱的时候,却是再也没有了一夜暴富的机会,到了我们写小说的时候,文学已经不值钱了,按照国家标准,一千字三十元的稿费,写得两眼发花手指起泡也不能养家糊口。据说当年张恨水在北京用一支笔养活了全家几十人,如果现在的作家待遇也能如此丰厚,中国出一些海明威川端康成之类的人物大概是没有问题的。我一直憎恶那些五六十年代的人在他们的文字里说什么长身体时遇上粮荒,学知识时遇上下乡,人到中年遇上下岗,他们不想想他们参加工作后就可以分到房子,手里有些钱就可以炒没有停涨的股票,更不用说一夜之间身份百倍的地皮,有些本事的几百上千万地从银行里提走贷款,功成名就的正好遇上二奶,什么好事都捞了,反而回过头来痛说革命家史。
  在许多人的心目中,华洋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又黄又赌,要是不怕杀头枪毙吃子弹,贩卖一些海洛因摇头丸之类的东西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谁都不会想到,在最顶层的老总办公室里,我们在那里谈论文学这种看起来很高尚的东西。杜朋的办公室有二三十个平方米,差不多有我住的地方大,沙发是真皮的,坐在上面可以闻到很纯正的皮革味道。精致的茶几下面放着两副云子围棋,还有一个棋墩。一个著名的韩国九段曾来到过南宁,华洋作为赞助商,杜朋还得以和这个韩国九段下过一盘指导棋。
  一天晚上,我们在一起吃过晚饭,又无处可去,便回到华洋,从咖啡吧要了两壶咖啡,在杜朋的办公室里慢慢地喝。杜朋刚从广东回来不久,还保留着在那边的许多生活习惯,也比较会扮酷,他抽白色的万宝路,穿圆领紧身T恤,穿牛仔裤,穿方头皮鞋,弄得浑身上下朝气蓬勃。他把咖啡当茶喝,不加奶也不加糖,把杯子放到嘴唇边上,还要来上吱溜的一声,说是美声喝法。
  我们一边喝咖啡一边聊天,海阔天空地聊。
  王伟突然问我,阳小刚,你会不会下围棋?
  我轻描淡写地说,只会做活。我这口气实在太大了点,哪怕是职业九段在对弈中大龙被杀也是常有的事,如果谁在下棋时能把每一块棋都做活,那肯定天下无敌。
  王伟显然没听出我的意思,当下跃跃欲试,说,我们来几盘吧。王伟的棋要比杜朋差一大截,平时和杜朋下棋输了不少钱,就以为现在找到了人来出气。
  我问杜朋,伟哥是什么水平?
  杜朋说,最多业余二段。
  这下我心里有了底,还调侃了一下王伟,我说,你是有段的,起码得让我两子。王伟说,我现在还不知道你水深水浅,怎么能给你让子。
  我笑了笑,说,一会你就知道水深水浅了。
  在这里下围棋也要下注的,一百块钱一盘,王伟开玩笑说,那天打麻将你弄了我们的那么钱,今天得让你吐些出来。
  我曾跟过一个职业七段学过棋,执有业余三段段位证,但实践水平不在四段之下,我却不露底细,业余二段和业余四段至少是让两子的差距,所以在和王伟下棋时,我也不去杀他的棋,只是跟着他走,即使在中盘还看不出胜负,在收官阶段他绝对占不到便宜。第一盘棋我只赢了两目半,我不能赢的太多,反正下围棋赢一目也是赢,赢一百目也是赢,每盘只赢那么一点点,会让对方感到胜利在望。王伟果然棋瘾大发,我们下了整整一个通宵。
  这就苦了王伟的情人李静男。用现在的说法就是王伟的“二奶”。据何河说,王伟和李静男是小学和中学的同学,青梅竹马的恋人,后来王伟插队下乡,又因为其他的一些原因,两人失去联系。等到王伟结婚那天,王伟这才发现自己的老婆竟和李静男是大学同学。李静男后来也结了婚,可能是因为王伟的原因,她和她老公的关系一直不好,两人一直没要孩子,在两年前终于离掉,王伟就给李静男开了一家公司,公司办公室就设在华洋的办公区里,李静男堂而皇之做起了王伟的情人。大家对这种事情早已经见惯不惊,象王伟这样的人,如果没有一两个情人,大家反而可能觉得奇怪了。只有杜朋反对男人找情人,他有点特立独行,他的观点是找情人不如嫖娼,干这两样的事情的所需花费都是差不多的,但找上一个情人就是一辈子麻烦,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弄出一个私生子来,每年暑假买书包又是一笔费用,嫖娼就不同了,银货两讫,裤子一提,抬腿走人,互不相欠。
  李静男也不年轻了,有三十五六了吧,喜欢把嘴巴画得血红眉毛涂得乌黑,看上去挺俗气也挺亲切,象一个隔壁邻居的大姐。我曾私下对何河,伟哥找情人干嘛不去找一个漂亮的。何河说,人都是多偶性动物,无论男女,仅有一个配偶是不够的,王伟的老婆是一个事业型的女人,根本无暇顾及他,可王伟又偏偏喜欢李静男这种婆婆妈妈的关心,更何况在王伟和李静男之间还掺和了初恋的感情在里面。
  杜朋是一个老业余三段,在八十年代就有证的,他站在旁边看着我和王伟下了几盘棋,就看出了一些名堂,他对王伟说,你一个晚上也不会赢得了阳小刚。
  王伟正乐在其中,杜朋的话就成了耳边风,王伟说,这怎么可能,只几目棋的差距。
  杜朋就笑了笑,对李静男说,都两点钟了,你要回去我就送你,这两个家伙一时半会肯定不能收场。
  李静男看了王伟一眼,媚媚地说,我不走,我在这里看他们下棋。
  李静男有着一副极好的脾气,何河和杜朋都走了,她轻轻偎在王伟身边,由于受了王伟的熏陶,她也懂一些棋,脑子里对死棋活棋有一些概念,不时地还问上两句,如果王伟哪块棋还没来的及做活,她一定会紧张地指出来,后来实在太困了,她就躺在另外一张沙发上睡觉,不一会儿又要睁开眼睛,看到我们的杯子里没水了,就起来给我们续上开水,要不就问王伟是赢了还是输了,关切之情言溢于表,这大约就是男人们喜欢找情人的一个原因吧,我想没有哪个女人肯陪着自己的老公下棋赌钱到天亮,可情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到了第二天早上,王伟一共输了一千块钱,不过他还输得挺开心,乐呵呵地叫李静男给他拿来皮包,很慷慨地把钱点出来,但我没有收下这些钱,这会显得我太阴险,以我的棋力与王伟平手下棋,等同于在王伟面前挖了一个坑让他住里跳。
  我说,伟哥,我是看你下得高兴,陪着你玩,真要下棋赌钱,你不如把你的钱直接放到我的口袋里。
  王伟似乎恍然大悟,朝我的胸口上擂了我一拳,说,你这小子他妈的太会装了。
  其实我还是觉得我挺阴险的,我一面打麻将出老千来赢他们的钱,一面装大方用下棋赢来的钱卖了人情,这或许是为人处世的一种手段。随着与王伟他们越来越熟悉,我甚至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们。凡事都有一个规则,我想我最多是打了一下擦边球,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我有事无事地就泡在华洋那里,本来,我与何河他们是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他们为了积累更多财富四处奔游,而我为了自己的生计在一个个方格上绞尽脑汁,虽然穷人有穷人的困惑,富人有富人的担忧,但在他们面前,我会感到自己是如此地贫穷,并且自卑。比如我从来不敢把自己的掏出来,我抽的是“刘三姐”,三块五一包的那种,可王伟与东声他们连红塔山都不抽,他们抽玉溪、中华、或者小熊猫、芙蓉王,杜朋只抽万宝路。可何河对着我说,你跟着这帮人混在一起,只有赚没有亏的。何河是我的邻居大哥,我听从了他的话,一个人要撕下穷酸的面子也是一件容易的事。
  何河在杜朋等人面前极力褒扬我的人品与才能,我开始帮他做一些事情,比如打一些材料什么的,杜朋他们都有些岁数了,对电脑的使用不是那么顺手,虽然华洋公司里也有方员,但用杜朋的话来说,有些情还不如让我这个外人来办,这样可以更加放心。还有就是我会开车,经常去机场车站帮他们接一些朋友与客户。我差不多就是一个华洋的编外员工,有不少人以为我是华洋的司机或者秘书,我也无所谓,想想自己每天都跟着他们混吃混喝的,干这些事情只不过举手之劳,小菜一碟。
  一天,何河交给我一把他的车钥匙,说,我的车白天很少用的,一般都有放在外面的停车场上,到了下午四点半钟,你就帮忙去天桃小学接金小蛛的儿子,然后送到他外婆家去,如果你有事去不了,就给我打一个电话,我自己去。
  何河和金小蛛都是再婚,何河担心金小蛛与父母和不来,就分开着住。何河有一个女儿,前妻生的,已经上初中了,放在他的父母家里。金小蛛原来也有一个儿子,跟她姓,叫金晶,刚上小学,放在她的父母家里。何河说,原来接送小孩都是是金小蛛她母亲的事,前两天老太太摔了一跤,金小蛛说我有车,这活儿就落到我头上来了,我烦这些事情,所以只好拜托你了。
  我说,兄弟之间何必客气,你这是看得起我,我保证按质按量按时给你完成任务。
  金晶在学校里有一个很要好的同学,两人每天都是携手走出校门,长相也有点相似,象一对双包胎。去接那个孩子的是他的母亲,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到底是三十几岁,是三十一又或者三十六,现在的女人年龄可真是说不清楚,科技的发达首先就在女人身上表现出来,现在减肥据称是想瘦哪就瘦哪,至于美,已经美到了牙齿上,大约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武装到了牙齿,正所谓科技改善生活。
  那女人算不得十分地漂亮,但她保养得好,或者说天生丽质,那张面孔经过许多年的岁月流逝依然白里透红,似乎弹指可破,尤其是在南宁这种热带城市里,鲜见这样的肤色。她的穿戴十分整齐讲究,已是炎炎夏日,她却一袭长裙款款动人,衬出了一副极好的身材,孩子都那么大了,仍是该圆的圆,该翘的翘,看不到她身上有多余的赘肉,也没有平常女人那种可怕的小西瓜肚。她那精致小巧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隐隐透着一股清气,这本是知识分子所具备的气质,可她的眉宇间锁着一丝淡淡的忧郁,这就让人产生很多想法,比如很容易地就把她想象成一个怨妇,她嫁了一个有钱或者有权的老公,但她的老公在外另有欢颜,竟是把她冷落了,所以这样的女人才容易让人顿生怜惜之情。
  两个孩子从学校里出来了,我看看她,她也看看我,然后看着两个孩子在亲密地道别。
  金晶对那个孩子说,王加宁,再见,宁阿姨,再见。
  那个叫王加宁的孩子对金晶说,金晶,再见。女人也举手向金晶示意。
  我把金晶带上车,开车走了,那个女人带着孩子去等公共汽车,有时可能是时间紧了,他们也坐出租车。
  我难免要对这个女人产生好奇,我在车上问金晶,你那个同学的妈妈是干什么的?
  金晶说,你说的是宁阿姨?她是做老师的。
  我继续问道,他爸爸呢?
  金晶说,这个我不知道。
  我说,明天你给我问一下,我带你去吃肯德基。
  天桃路口上就有一家肯德基,每次经达那里,金晶都要眼巴巴地掉头往那边看。
  小刚叔叔,你问这个干什么?金晶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睛,突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说,我知道了,你想跟宁阿姨搞对象。
  现在的小孩子真有意思,我笑得把车都开成了S型,我故作严肃警告金晶说,小孩子别乱说话,小心我丢你下车去。
  第二天下午,我再去接金晶,小家伙显得很兴奋,迫不及待地向我报告了他打听来的消息。金晶神秘地对我说,王加宁的爸爸是当官的,王加宁说别人都叫他爸爸王处长。
  再见到那个女人,我对她笑了笑,她也对我笑了笑。我试探着跟她打招呼,我问她,宁老师,住在哪里?
  她说,住在新民路的区机关宿舍。
  我说,好啊,正好顺路,我去人民公园,一起上车吧。
  女人迟疑了一下,说,不太好吧。
  我说,不要紧的,反正顺路,到了那里一脚刹车就行。
  在很多年以前,如果要泡一个女人,那么就请她上电影院;到了现在,如果想去泡一个女人,那么就请她上你的车。我承认我请这个女人上车的目的有点不纯,可又不是渴求艳遇的那种,要是她再年轻十岁,她就是我最喜欢的那种女孩,可是,现在二十多岁的女孩身上绝不会有她那种令我有些着迷的韵味。
  看到女人还在犹豫不决,我对金晶说,快叫你的同学上车。
  金晶就拉了王加宁的手,说,我们一起走嘛。
  王加宁毕竟是一个小孩子,当然想跟着同伴一块走,他抬起目光征求妈妈的意见。
  我马上为他们打开车门,女人本来就不是十分拒绝,所以也不推辞,上了副驾驶座,两个孩子坐在后座上。
  上了车,女人说,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我说,我姓阳,太阳的阳,名字很难听的,叫阳小刚。
  女人就笑了笑,说,这个姓好少见的。
  女人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
  我说,是啊,我的姓的比较少见,听金晶说你是老师,不知要叫你宁老师,还是叫你宁姐。
  女人说,别客气,我就叫宁宁,叫我的名字就行。
  我笑着说,你的年纪肯定要比我大一些,如果不怕我把你叫老了,我还是叫你宁姐吧。
  我有些激动,语无伦次,我没想到这个女人一下说坐在了我的车上,就象一个盘算已久的阴谋,居然毫不费力地就得到了实现。这种套近乎的办法显然有点老土,类似于在某个酒巴里对一个陌生的女孩说什么我在梦里见过你一样。
  宁宁把话岔到一边去,问我,这是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平时都是那位阿姨来接她,怎么好几天不见她了?
  我说,不是我的孩子,是朋友的。那是金晶的外婆,不小心摔了一跤。朋友没空,所以我来帮他接小孩放学,反正有车,一脚油门的事。
  女人哦了一声,又问道,摔得不严重吧?
  我说,这个我不太清楚,反正还住在医院里。
  停了一下,女人说,你那朋友和我家的那个一样,我家那个有车他也不愿来接孩子,老是说他忙。
  我故意叹一口气,说,唉,现在的男人,一个个都忙得象国家总理一样,生活压力大啊,有钱的男人没空,有空的男人没钱,老公有钱的女人怕老公花心,老公没钱的女人嫌老公窝囊废。
  宁宁说,忙个鬼,谁知道他一天到晚在外面干些什么。你呢?你是哪一类男人?
  我说,我?哪一类都不是,我跟你一开口,我全家都在跟你说话,钱也没有空也没有老婆也没有。
  你真会说笑话。女人就笑了,用手捂住她的嘴。
  一路上,女人不停地搔她的后颈,可能她也觉得她的动作不大雅观,能忍则忍了,只是不时要转一转脖子,看得出她很难受。
  我问她,怎么啦?
  女人说,不知颈上长了些什么,特别痒,可能是被什么虫子咬了。
  刚好在前面有一家药店,我停车下来,女人问我要干什么,我没答理她。我到药店里买了一支无极膏,药店老板娘是一个哆里哆嗦的女人,对我说,你爱人好福气哟。
  我笑着说,你怎么知道那就是我的爱人?
  老板娘说,车上还坐着你们的小孩。
  我心花怒放。回到车上,我把药膏给了女人,说,这东西止痒的效果不错的。
  女人连说几声谢谢,拿了钱包出来,要把钱给我,我说,一些小东西,别跟我提钱,这年头一提钱就伤感情。
  女人倒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脸上掠过一丝羞涩,说,还真看不出你这个大男人挺细心的,还在中午我就想买些药来擦,刚就想买些药的,急急忙忙的又忘了,因为一会赶回学校,其实我也不知道要买些什么药。
  女人叫她的儿子,王加宁,来帮妈妈擦药。
  王加宁趴到后靠上,撩起女人的长发,那段优雅的颈白皙得有点耀眼,上面有几个细小的红斑点,王加宁挤出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上面。
  到了区直机关宿舍门口,女人下了车,一只手牵着她的儿子,另一只手对我挥手说再见。我四下一看没有交警,很得意地鸣了一下喇叭。新民路上绿树如荫,西坠的阳光透过枝叶斑斑驳驳地照在她的身上,她很灿烂地对我笑了一下,这个笑容使整个女人生动起来,又因为生动有了许多内容。
  我在心里也认为去接金晶放学是一件烦人的事情,因为需要准时到达学校,我有些自由散漫,不大喜欢受时间的束缚。自从那个女人坐到我的车上,一件琐事成了一段愉快的行程。只要不是双休日,她每天下午准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然后坐在我的副驾驶座上,我一转头就可以看到她娇好的侧影,后面是两个孩子,吱吱喳喳的,象两只快乐的小鸟。我喜欢这种感觉。
  有一次,我对女人开玩笑说,你得让你老公请我吃饭。
  女人说,为什么?
  我说,你每天都要坐在我的车上,说不定哪天我不送你回家,而是直接开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去了。
  女人接受了我的玩笑,她笑着说,呵呵,说不定我家那位还巴不得这样呢。
  我说,你可别鼓励我,你给我一分鼓励,我就是十分勇敢的。
  一朵红晕从女人的脸颊上弥漫开来,她使劲抿着嘴角的笑,温柔地低下了头。什么时候的女人的最可爱?脸红的时候的女人最可爱。
  不知不觉中,学校放暑假了,我这才想起,我连人家的电话也没有问起过。我知道她已为人妻为人母,如果约她出来喝一次咖啡或者一次下午茶,这要求应该不算过份,最好是能够在晚上,我偿到寂静的酒吧里喝一些红酒或果酒,让那淡淡的酒精燃烧她的容颜,在那里不甚明了的灯光下,她会更加美丽。
  很多的黄昏里,在晚饭后我一个人出来散步,有意无意地我都会走到新民路上去,在区直机关宿舍附近一带徘徊游荡,我来这里干什么呢,我的脑袋里忽然闪过两个字--暗恋。
  七月的南宁酷热难耐,太阳象一只巨大的白炽灯泡,滚烫的炽热火辣辣地从天空中直逼下来,女人们无论裙子裤子都越穿越短,到处晃动的大腿象一片肉色森林,引得街头的狗躲在树荫下懒洋洋地伸着长长的舌头。我们缩在桃源饭店一楼的酒巴里避暑,聊一些干什么能赚钱的话题,象杜朋他们那样,都四十来岁的人了,无非就是想多赚些钱,把下半生过得实在一些。王伟在雄心勃勃地介绍他的“四小工程”,开点小车,盖点小楼,找点小钱,泡点小妞。
  那天乐声不在,乐声是一个真正的有钱人,九十年代初他在北海炒地皮,通过他手里捣出去的地皮有几百亩,他的钱多得他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相比起来,何河和王伟算是富人中的穷人,象何河那样,虽然每天也开着一辆国产小轿车到处风光,看起来也有不少的收入,但蛇大窟窿也大,各种各样的应酬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王伟不知昧了多少良心,才完成原始积累走上发展道路。
  也许很多东西就是在这样的聊天中聊出来的,王伟毕竟是一个小小的芝麻官员,对各行业的信息都比较灵通,他提了个建议,看看能不能开一所英语补习学校,办学校的好处就是现在政府鼓励社会力量办学,投资少,风险小,不用应付工商税务等一大堆的杂事。师资是现成的,何河在大学里学的虽然是中文,毕业后做的却是英语老师,还和一个朋友翻译过几本书。王伟的老婆是南宁市里是最好的初中英语老师之一,她的学生经常在全国各种英语竞赛中获奖,而且对中考英语轻车熟路。杜朋在这些人里以老谋深算著称,他也立即点头叫好。结果大家一合计,就说要办学校就得办成以初中学生补习中考英语为主的补习学校。现在的中考比高考还要重要,全国有上千所大学,高考成绩好的话就上重点,不好的还可以一般的大学里将就一下,何况近几年来高样一直都在扩招。中考就不同了,整个南宁市里就那么几所重点高中,进不了好的高中,再想进好的大学,这希望就很渺茫,而英语又是中考中的重点,很多学生就是因为英语不好而拉下了整个考试成绩。
  这确实是一个好项目,可王伟的本意不是这样,王伟说,得多找些事让我老婆做,要不然她一天到晚就知道怀疑我在外面搞女人。后来王伟把李静男送到上海读研究生,据说就是他老婆察觉到了此事,不得不忍痛割爱。
  这些人做事情说干就干,雷厉风行。只过了几天,何河给我打电话说,办学校的手续已经搞掂,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事做,不如到我的学校里来帮忙,自己兄弟也比较放心,如果不能从学校里给你开工资,就算在我的身上,总不会让你亏了。我比较忙,肯定不能全天候地守在那个学校里。晚上八点你到华洋的咖啡吧来,我交待你一些学校的事情,顺便来认识一下王伟的老婆。
  何河他们都是人精,他们绝不会独自把自己的钱都投在一个项目上,因为钱是赚不完的。他们喜欢搞合伙经营,华洋公司只是他们的据点,他们还有很多其他投资,这样可分散投资风险,即使这里亏了,也可以从那里补上。这个学校就是他们合伙开的,杜朋占百分之二十,何河和王伟各占百分之四十。
  晚上七点钟,我从住处出来,一个人在天桃路口无滋无味地吃了一个快餐,然后磨磨蹭蹭地沿着桃源路向华洋走去。夏天里的南宁,这辰光在天边还有余韵未尽的晚霞,上了华洋的咖啡吧,一下还不能适应里面昏暗的光线,模模糊糊地隐约看见何河和一个女人坐在那里聊着什么,这个女人大约就是王伟的老婆了。
  见我来了,何河介绍说,这就是伟哥的夫人,姓宁,你可以叫宁姐,这就是我刚对你说起的阳小刚,我以前在柳州的隔壁小弟。
  王伟的老婆抬起头来,我们都吃了一惊。
  何河看看我们的样子,惊疑地说,你们认识?
  我想我有些失态,赶紧正了脸色,打了个哈哈,说,我去接金晶的时候,差不多天天都在学校那里见到宁姐。
  何河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金小蛛的儿子和王伟的儿子在一个学校里,好象还是在一个班上。说着,何河对我诡秘地笑了笑,他的笑意味深长,并且暧昧。
  何河的笑是有原因的。他的车上原来有两瓶香港产的念慈庵枇杷膏,也不知是谁送的,一直放在车上。我看宁宁因为讲课讲多了,嗓子总是嘶哑着的,还带着些干咳,就把这两瓶枇杷膏送给了宁宁。后来何河发现枇杷膏不见了,就问我,枇杷膏呢?我说,我把它送人了。何河问,送给谁?我说,一个学生的家长,和金晶顺路,我经常捎她一程。何河笑着说,你就会拿我的东西去做人情,那个家长既然上了你的车,她有没有上你的床?我说,你真会开玩笑,人家可有丈夫有孩子的。何河说,我又没叫你去拆散别人的家庭,婚外情有时是婚姻的一种互补,也许她在她老公身上得不到的东西可以在你身上得到。我说,我还没这么高尚。
  我希望何河会问起我,收下那两瓶枇杷膏的学生家长是不是宁宁,可他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这才是最可怕的,我连一个解释的机会也不会有,我和宁宁的关系会停留在他那无限的想象里。
  宁宁端起杯子送到嘴边,掩饰她的意外,她对我笑笑说,南宁好小哦。
  我说,是啊,好小。
  我也对宁宁笑笑,我的笑肯定极不自然,我还没有把宁宁的角色调整过来,在此之前,她是一个小学一年级学生的母亲,一个老师,金晶的宁阿姨,别人把她老公叫做王处长,她每天下午都坐我的副驾驶座上,她令我有些朝思暮想,有事无事地我会到新民路上的区机关宿舍附近闲逛。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宁宁就是王伟的老婆。
  何河对宁宁说,我的事情比较多,你白天也要在学校里上课,如果你也信得过阳小刚,就把学校里的一些杂事交给他去办。
  宁宁笑着说,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信得过信不过的,小伙子长得这么精干,到时可别把学校里的漂亮女生给拐跑了。
  何河说,这样最好,这就充分证明我们学校的魅力。
  我在前面说过,我是一个好吃懒做好逸恶劳的家伙,但到了英语补习学校里,我竟然变得有点勤劳了。
  学校租用的是琅东一所小学的教室,利用晚上和双休日的时间开课,在小学校门旁,还租了一间房子作为办公室。我在那里粉刷墙壁,给门窗上油漆。到家具城里购买办公桌椅、沙发,连电话机的颜色都是经过精心斟酌的。在办公室门口,我挂上一块醒目的招牌--华洋英语补习学校。我负责编写招生简章,排好课程表,到《南宁晚报》上打招生广告,我在报社里有几个熟人,厚了脸皮让他们给我打折。有学生来听课了,为了使他们尽快地把学费从腰包里掏出来,我口干舌燥费尽心机。
  宁宁有时在放学后来到学校里了解进展情况,对我的办事效率非常满意,然后对我说,小伙子干得不错。
  听着宁宁的夸奖,我心里象吃了蜜糖一样。
  每个星期一和星期三的晚上,还有星期天,宁宁要到补习学校来上课,每次都是我开了何河的车接她送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要宁宁坐上我的车,我的车技不再以前那样潇洒,在茫茫的车流里我不再如鱼得水游刃有余,我的驾驶动作严重变形,甚至出现“三点头”之类的低级错误。有一次我在一个路口上遇上了红灯,那种普通桑塔纳的倒档和一档同在一个方向,心不在焉的我竟然在起步时挂进倒档,差点撞上后面的车子。一个交警向我挥手示意靠边,过来查我的驾驶证行驶证,没发现什么问题,这个交警可能还是第一次处理这种驾驶行为,他有些哭笑不得,在处罚细则上找了好半天,终于找到不按导向行驶这一条,结果罚了我三十元钱。事实也是这样,哪有在路口上练倒车的。宁宁常常在何河面前笑话我的车技,说我水平不行不算,还喜欢在十字路口上骂人。何河有些奇怪,说,不可能啊,阳小刚可是老司机了的。
  尽管如此,但我还是喜欢宁宁坐在副驾驶座上,喜欢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转头去看一看她美丽的侧影。
  一天下午我去接宁宁上课,她在车上突然问我,问你一句话,你要老实回答,有一天晚上你是不是和王伟下了一个通宵的棋?
  我说,是啊,不就是下棋吗,没什么事吧?
  宁宁说,有人告诉我,在那天晚上很晚时看到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吃宵夜,可我问起他有没有这事,他说是和你在一起下棋。
  我说,肯定是那人看错了,伟哥有个毛病,就是喜欢下围棋打麻将赌钱,伟哥的棋臭,那天晚上老输给我,一不服气又来一盘,所以就熬了一个通宵,你不会有意见吧?
  宁宁说,如果他真是下棋赌钱我倒不管他,可告诉我的人是我的朋友,和王伟也很熟悉,绝不会看错的。你经常和王伟在一起,有没有看到他有别的女人?
  这大约就杜朋所说找情人的又一个不好了,南宁这么小,屁股头上天天挂着一个女人,哪有不让人看到的道理。那天凌晨三点钟的时候,李静男说肚子饿了,王伟去买宵夜,李静男说太晚上了不敢一个人上街去。王伟就陪着李静男一块出去,我不想去做电灯泡,就留在办公室里上了一会儿网,他们回来时还给我带回来一碗老友面。大约就是在那个时候,王伟和李静男让宁宁的朋友看到了,幸好王伟那天晚上还真是和我在一块下棋,让他为蒙混过关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理由。
  我说,伟哥有没有女人我可没有看到,我跟他们在一起一般就是吃饭喝酒下棋打牌。下次你的朋友再看到伟哥和其他女人在一起,让她上去跟伟哥打个招呼不就行了,这样伟哥就赖不脱了。
  宁宁叹了一口气,不再作声。
  我也默默地开着车,不好再说什么,我为我的谎言感到悲哀,替王伟说谎是出于本能,因为我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出卖王伟,一是欺骗宁宁,这都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想宁宁的朋友当时肯定也有鬼,也是和自己的什么情人在一起,所以不敢上前去把王伟认证出来。我不能出卖王伟,又不忍心看到宁宁受到欺骗,而且是我的欺骗。我差点就要告诉宁宁,我们在下棋的时候,那个女人就偎在王伟大身边,后来睡在旁边的沙发上。我为我的想法感到吃惊,宁宁是王伟的老婆,我是王伟的朋友,我要告诉宁宁这些干什么,这也许才是要拆散别人的家庭。
  6、我到华洋不长的时间后,就和杜朋好得象一对铁杆兄弟,因为我们有很多的时间泡在一起,并且有很多的共同语言。日久生情这个词不论同性异性同样适用,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基本上都是用时间堆积起来的。所以我们对一些久违的朋友,再见时难免觉得有一种莫名的隔阂,因为我们已经不知道对方的手上在做些什么,心里在想些什么。
  杜朋在南宁是独身一人,父母在老家,老婆孩子在广东,除了生意上的应酬外,他喜欢不分白天黑夜地呆在他的办公室里,过夜也是常有的事。我刚到南宁不久,对周围不是很熟悉,原先也没什么深交的朋友,所以每天晚上在华洋学校下课后,我都要到杜朋的办公室打个转,碰上杜朋有空,我们就在一块下棋,喝咖啡,上网,我们还弄了一台DVD装在杜朋的电脑上,看一些比较经典的或新出的西方电影。
  杜朋的上网水平仅限于在新浪网上下围棋,偶尔有朋友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忙什么?杜朋回答,我在上网啊。对方说,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新潮了?杜朋就一脸得意的笑。
  一天晚上,我打开的一个国外网站,让杜朋开开眼界,看那上面的赤裸新闻,那些主持人自称他们的新闻和他们的身体一样货真价实,主持人是男女都有,当然,对于我们来说,女主持人的吸引力要更大一些,尽管她们有脱衣服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挑逗动作,可我们是尘世俗人,要我们去区分什么是艺术什么是色情还比较困难。女主持人那漂亮的脸蛋,标致的身材,最先勾起的是我们最原始的欲念。
  我在柳州时有一个女朋友,确切地说叫做性伴侣,因为我们相处了三四年,但从未提起过你婚我嫁,只是隔三岔五的,如果谁想起谁了,就给对方打个电话,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彼此心知肚明。这好比肚子饿了一样,得让快餐店送饭过来。在华洋学校里的忙碌消耗了我很大一部分的精力,有一段时间里我一度忘记了这些事情,可现在它们又回到了它们原来的位置上。我问杜朋,华洋的小姐是什么价钱?
  杜朋说,你不要在这里乱来,都面熟了,让人看见不好,我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吧,我请你。
  到了半夜时分,我们去了思贤路的一家桑拿按摩中心,老板是杜朋的一个朋友,声明不收台费和房费,直接和小姐谈好价钱就行。他们之间是互利互惠的,比如杜朋的朋友想寻开心了,就会到华洋去。杜朋的朋友把我们带到一间房子里,里面密密麻麻地坐着几十个小姐,有的在打麻将,有的在看电视,那里有一些正规的按摩小姐,但更多的是不正规的,她们着装整齐,一律穿一件宽大的睡袍,里面却是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可以任意拉开一个小姐的睡袍带子检查她们的身体,除了看她们的身材,还可看看她们有没有病。那些小姐以一种饥渴的目光看着我和杜朋,那不是对男人的渴望,那是对金钱的渴望,有了客人,就意味着他们的衣食无忧,不用为房租水电费生活费而犯愁。
  杜朋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一位正在打麻将的小姐看到杜朋后,扔下手中的牌迎了过来,一手勾住杜朋的脖子,淫荡地说,原来是杜老板来,我说刚才打牌时怎么老是摸幺鸡。
  杜朋伸手捏捏小姐的屁股,说,好,今晚就你了。
  我挑了一个年纪比较小,下身的毛柔软稀疏,好象还没长全。杜朋执意只开一间房,他的意思是要搞比赛,杜朋说,这本来就是没有感情的事,再不来点刺激的,就更没意思了。
  我笑道,我没赶上和你一起下乡,倒赶上和你一起嫖娼了。
  我果然是很多没碰女人了,三下两下就一泄如注,就点起一枝香烟,看着杜朋在另一张床上努力地工作,象一个正在辛勤耕耘的农夫。我的小姐蜷在我的怀里,问我,帅哥,要不要再来一次,不要的话我就走了。
  我说,当然要啊,你不会要加钱吧。
  小姐伸手摸了摸我的脸,说,看你长得这么帅,又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就给你免费再做一次,不过你下次来时记得找我。
  这时杜朋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来看看,顿时大惊失色,把手机扔了过来,说,我老婆打来的,查岗了,帮我接一下。
  我接起电话“喂”了一声,话筒里传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老公,好想你哟。
  我全身冒起一阵鸡皮疙瘩直往下掉,我说,我不是你老公,我是你老公的朋友。
  对方收起了那股缠绵劲,说,他呢?
  我一下子想不出要怎样解释,就半调侃半认真地说,我和你老公正在嫖娼,我完了,他还没完,估计也快完了。
  对方说,你是谁啊,别跟我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你告诉他我一会再打过去。说完就挂了电话。
  躺在我怀里的小姐笑得花枝乱颤,说,你这人真有意思,做这种事情还能跟别人的老婆说出来。
  我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得意地对杜朋说,这年头就是没有人愿意相信真话。
  杜朋在那边气喘吁吁地说,对,如果真要对她解释什么,她还真要怀疑我们在干些什么。
  大约半个月后,我还真的见到了杜朋的老婆,那天下午我在去学校之前,先到了杜朋的办公室里,杜朋不在,但门是开着的,我就在那里上网和网友聊天。不一会儿,杜朋带着他老婆回来了,杜朋的老婆在广东一家刊物当编辑,经常回南宁来探亲,现在的交通方便了,广东广西虽然相隔千里,就算是坐汽车,也不过朝发夕至。
  杜朋对他老婆说,这就是阳小刚,对你说过的。
  我无法把眼前的这个女人与那天晚上那个娇滴滴的声音联系起来,杜朋的老婆长得五大三粗,柳州人有句老话叫做十大九不输,说的是大块头的女人不会轻易吃老公的亏。他们的穿着倒是十分相似,杜朋的老婆穿着一条牛仔裙,一件宽松的T恤,胸前印着一个很大的京剧脸谱,脸谱下面波涛汹涌,使她看上去豪爽而奔放,和这样的女人说话会很放得开。杜朋的老婆挽着他的胳膊,倒是杜朋有点小鸟依人的样子。
  杜朋的老婆一听说我的名字就笑得乐不可支,说,你就是阳小刚,老实交待,那天晚上你和杜朋在干什么?
  我望望杜朋,他事先又没机会向我通气,我只得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一口咬定,说,我们就是在嫖娼啊,你又不愿意相信我的话。
  大概杜朋心知这样说下去肯定要漏嘴,就对她老婆说,你别看扁了我们,人家阳小刚可是个作家。
  杜朋的老婆说,算了算了,不说这事了,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是正经的。
  我早就听说杜朋的老婆是杂志编辑,赶紧接着说,嫂子,你们广东的刊物稿费很高的,能不能开点后门,帮我发些稿子,好让我赚些烟钱。
  她说,这个没问题,只要你有水平,我们做编辑也是有任务的,手上有一个好作者,我们的工作也要轻松很多。
  杜朋怕他老婆再问起嫖娼的事,立即找了一些原来已经打印下来的文章给他老婆看,看了之后,她老婆说,写得还不错嘛,往后你还要多多支持我的工作。
  我也不客气,说,说支持就是贬我了,毛主席他老人家说的,我们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我写的东西基本上都发一个网站里,劳烦你自己上网去看,看着哪篇能用就用哪篇,能编就编,能改就改,需要我动手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或在网上给我留言。说着我就把文章的网址、我的电话号码、QQ号码、信箱、信箱一古脑儿全给了她。
  杜朋的老婆问我,你在网上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叫天堂之歌,你呢?
  她说,我叫擦肩而过。
  我说,你是跟谁擦肩而过嘛?
  她说,差点就要和你这个帅哥要擦肩而过。
  我说,蟋蟀的蟀,你别和我开这种玩笑,哪天要是有人暴毙街头,或者在邕江上浮起一具无名男尸,那就是我了,而且是杜哥干的好事。
  她说,这也好啊,我顺便采访一下杜朋,写一篇轰动全国的纪实,稿费也归我了。
  看来做媒体这行的人就是能侃,杜朋看着他的老婆,有点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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