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脚气,被我家的狗狗有狂犬病的症状每天舔,会的狂犬...

三口之家_读书频道_新浪网
.cn 日&16:28 新浪读书
连载: &&出版社: &&
  我家有条狗,叫“王子”。
  经宠物界的权威人士鉴定,王子是西施犬和蝴蝶犬结合后的混血儿。其父亲和母亲均为犬类里的优秀一族。从遗传学的观点推论,它们的后代既使意外地被剥夺了王位继承权,退而求其次,也该是犬类精英。所以王子起名叫王子,一点不过分。
  王子承继了父亲和母亲华丽的外貌和贵族血统,有着一双圆圆的眼睛,不仅会说话且能表达细腻入微的情感。王子的毛发褐白相间,洁净而光亮,并留着一头的长发,从耳轮至脖颈顺势而下,流苏般地飘洒在胸前。尾巴卷曲而高耸,一团火似地燃烧在优雅的脊背上。
  王子积极地参与我和太太的日常生活,绅士一样地迎接送往我们的客人。绅士一样的进食、饮水和休息。而最能体现它的王者之风的当是散步。
  王子能调动身体的各个部位多角度全方位地捕捉我与太太的信息。比如猛地睁大眼睛,突然支起耳朵,犹豫地摇着尾巴,在我和太太漫不经意的支言片语和行为中迅速作出它的判断。它对我们决定带它一起散步最为敏感,雀跃着扑向房门,发出婴儿一样的叫声,不断地回头提示着我们,一副急不可奈的样子。而这时我与太太正在穿衣镜前打理仪容。
  太太容不得王子受半点委曲,用婴儿的语汇对王子说:“链链呢,链链在哪儿?”意在缓解王子焦躁的情绪。
  王子便颠颠地跑向凉台。那里有一个矮橱,我们将过马路时才能派上用场的狗链放在矮橱上。王子在矮橱前象征性地直立片刻,意在告诉我们:链链在这里。王子不会像一般的狗叼上链子以及任何东西讨好主人,它的行为举止都在给你作着警示和告诫,因为它是贵族。当太太或我走到门前时,王子便开始打喷嚏,声音清脆,浑身的毛发都动作起来,像一只正在舞动的小狮子。当房门打开,王子便箭一样的射向楼梯,胸腔里发出一种遥远的声音,这声音伴着骑士般的王子,不顾生死地一路冲杀下去。等到我与太太来到楼下,它已等候在那里,高昂着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我知道,在我与太太走下楼梯这段时间里,王子已在花丛深处排除了体内垃圾,察看了地形,并用犬类独特的方法做下了标记。王子是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等候在那里的。见我们出来,便自作主张的扭头跑去,那样子完全是信马由缰,无政府主义的。
  我们的家住在太太所在的医学院的院内,出楼门向左,通往校外;向右,自然是校园了。有时我们只想在校园里走一走,王子跑去的方向却于们我背道而驰,太太便唤着王子。太太至今都说她不会唱歌,但她呼唤王子时的声音却如同民歌一样,带着水音,清丽绵长。王子的“子”本该平舌三声,她却发出了卷舌四声――治,歌唱一样,有着南方水乡女子特有的韵味。这时的王子便在原地划了一个美丽的弧,转体180度向我们飞奔而来。王子跑动的样子就像它骑在扬蹄飞驰的骏马上。这一点是太太发现的。
  太太说:“你看它的两只前腿就像抖动着缰绳一样。”太太一边说一边学着,白洁的手握成两只散漫的小拳头,随着手臂的摆动,一怂一怂地,她将王子的动作舞蹈化了。此时的太太很是让我心动。而王子的王者风度就是这个时候显现出来,一点也没有因自作主张犯了路线错误而表示哪怕是一丁点的欠意,高视阔步,又走在了我们的前头。
  在校园里散步,我与太太散步的路线比较固定,越花坛,经图书馆,取道操场,再环操场走上一圈,与另一条路回来。校园已经花园化了,夏天姹紫嫣红,冬天绿意盎然。
  至今我都不能给王子下一个确切的定义,所以我就不能简单地说王子是一个宠物。因为我太太曾经这样对我说:“如果王子会说话,我就送它上大学。”
  在我没进入太太的生活之前,王子伴随我的太太生活了六个年头。这六年对王子来说是怎样一个概念呢?如果以人的年龄为参照,就意味着王子已进入30―35岁的青壮期。我是在王子思想最为活跃,身体最为强壮,意志最为坚韧,世界观趋于成熟的黄金期走进太太的生活的。
  这就不能不扯出我与太太的婚姻。这之前,我是有过婚史的人。而太太却是一个独善其身的未婚女子。经友人牵线,我们相识,但并未谋面。我们工作异地,对对方的认识与了解是从网上开始,也就是说我们的爱情是通过现代手段进行的,有着一定的进步意义和科技含量。于新潮的网恋所不同的是,我们相识之前有专人将我与太太的“生辰八字”,家庭背景,工作简历,宗教信仰,学历职称等等介绍一个底儿掉。这就使我们的关系从根上昭示着它的传统。我与太太的爱情是传统与现代的结合体。我的一位搞史志的友人是一个追根溯源的人,对我与太太的这种恋爱关系一脸的无奈,摇着白花花的头发说:
  “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师出无名,我辈中史无前例。”他继续说道:“如若定位,充其量也就是个‘准网恋’吧。”
  其实我与太太都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我们在意的是彼此之间的感觉对不对头。“感觉找着了,其它自然就顺理成章了。”这是我的一位在国内有着崇高地位的师长告诉我的。他家在京师一所著名的学府里独辟一个小院,一进院门就让你肃然起敬:一方天井,修竹几簇,藤箩下睡椅轻摇,石桌上的那只紫砂壶茶香四溢……就在我私下暗趁:我辈如能有如此光影之一瞥,此生足矣时。师长蓦然睁开眼睛,示意我向他靠近些,我便将头探过去。师长慢慢地将头摇向不远处浇花的师娘,回过头来地,神情里有了克格勃的内容,与我耳语道:“一生相伴,至今未能找到半点感觉,大悲大憾系老朽于一身矣!”说吧仰天大笑。师娘闻声放下手中水壶款款走来,一脸的恩爱依在师长的身边问道:“何典何故让你们师生如此高兴?”
  我哑然而笑。
  我与太太婚姻是按着事物发展的规律循序渐进。闻其名,观其容,听其声。我们按着古人的遗训利用现代手段逐步加深了解的。到了听其声的阶段时,我已决心启程赴太太所在的这座城市。太太在电话听筒的那一边详细地告诫我应注意的安全事项,最后说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我。
  太太的语气郑重,给我一种不祥的感觉,真担心此时再节外生枝,疑惑不解地问:“什么事?”
  太太说:“我养了一条小狗。”
  这时我在话筒里听到了一声狗叫,心中释然,便来了兴致,问道:“它叫什么名子?”
  太太说:“叫王子。”
  我说:“这名子高贵。”
  太太说:“名子并不重要,符号而已,而王子是一个真正的小精灵,是个有感情的小家伙。”于是太太讲述了王子懂人语、通人性、招人疼爱的小典故,凡此种种。
  我在太太的声音里仿佛看到此时她的样子:很激动,白腴的脸有一点点发红。眼睛盯着王子,目光里充溢着一种为儿女感到骄傲时才有的母爱。我这远隔千山万水的判断被后来的生活证实了。太太是一位感情细腻而精致的女人。在时代变得让大多数人摸不着头脑的今天,太太依然抱着大部头的专业书或文学著作沉浸在列夫•托尔斯泰的年代。清高、孤傲不大与人接近。她的柔情似水只有对她深深爱恋及比她弱小的人和动物的面前不经意地流淌出来。
  太太在讲述王子时少有的激动让我变得年轻。从童年起我与小动物就有着难解难分的情义。我养过小狗,养过小猫,养过鸽子,养过金鱼和热带鱼。但是这些小动物都与我们国家当时的命运一样,多灾多难。我养的小狗叫哈利,这个名子是母亲医院里的一个姓燕的叔叔起的。当时我们家就住在母亲工作的医院里。哈利被我抱回来的一个月后,就能每天伴我上学了。到了校门口,我一挥手,它便坐在地上,直到我转弯进了教室,它才放心地离去。哈利每天都要在医院的大门处等我。有时我贪玩,天黑了才回家,走进大门时心情是忐忑不安、苍凉的,我知道等待我的不是母亲的大声斥责,而是母亲那声爱与责难的长长叹息。这时一团毛绒绒的东西靠在我身边,我知道这是哈利,它让我感到温暖。伸出双手,哈利便扑到我的身上。用我们北京话说:哈利是条笨狗。长势凶猛,几个月的时间直立起来就与我比肩了。它的力气好大,我顺势倒在地上,与哈利滚作一团,自责与忧伤忘在脑后。那天我回来的很早,却不见哈利等在医院的大门口,尽管这对哈利来讲是从没有过的事,我也并没在意。直至到食堂吃饭,才想起哈利。四下寻觅,食堂没有哈利的影子,便起了疑心,问母亲:“哈利呢?”
  母亲犹豫了一下,接着平静地说:“让你燕叔叔他们拿去做试验了。”
  “做什么试验?”说这话时我就感到头皮发乍。
  “他们给哈利换了一个人造的喉管。”
  “哈利有自己的喉管,为什么要换人造的喉管呢?”
  “要不怎么能叫作试验呢。”
  “为什么要拿着我的哈利做试验呢,凭什么?”这时我已站了起来。
  母亲说:“怎么能说是你的哈利呢。哈利是吃着医院食堂的饭长大的,它应该属于医院才是。”
  这之前我一直极为尊敬我的母亲,此时我却像仇人似地瞪着她,片刻,扭头而去。
  我在医院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哈利,那里养了很多用来做试验的动物,哈利被关在一个笼子里,脖子上打着绷带,它似图努力地站起来与我说些什么,却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发出声音。哈利的喉管被割去了,换上的那个喉管使它永远发不出声音了。只有它的目光忧戚地望着我,试图安慰我:我会好起来的。
  我扭头而去,一路洒着泪水,再也没到那个角落。这之后,每当我在路上遇到或被主人牵着,或绕着主人身前身后撒欢的狗儿,哈利的景子便在我的脑子里浮现。至今我都为我在哈利最为艰难的时候连点帮它的勇气都没有而感到羞愧。现在,就要与我组建一个家庭的太太居然养了一只叫王子的狗狗,我想,这是上天给我的一次机会,我将倾尽我的爱心在王子身上,以弥补我在哈利身上留下的遗憾。我将哈利的故事,以及我的猫,我的鸽子,我的金鱼及热带鱼的故事讲给了在另一台电脑前敲击着健盘的太太。
  我的屏幕上留下这样一行字:你可以启程了。
  我急于见到我的太太,也想见到这个家庭的另一个成员――王子。我们将组成一个新的家庭,我这个大男人将会以其博大的胸怀在这个三口之家挥洒大爱。
  王子最初是将我当成客人来接待的。既保持着做主人的尊严和优雅,又不失做主人的殷勤与热情。它不失时宜地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无时无刻不感到它的存在,以及它在这个家庭的重要地位。在我与太太的婚礼低调忙碌的日子里,我试图与它拉近距离。但是王子仿佛预感到什么,每当我以准主人的身份俯下身子抚摸它的头时,它便瞪大两只眼睛,尾巴高矗,喉咙里发出一种深远低沉的鸣声,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我便以精肉为诱饵,讨它欢心。但是王子不屑一顾,连闻一闻的意思都没有。
  太太告诉我,王子只吃鸭肉的,而且是南京板鸭。
  这之前我就注意到了,王子的食物放在冰箱里,装在一个个的小塑料袋子里。太太每次拿出一袋,总要在高压锅或是微波炉里化开,然后再小心地撕下鸭块上的肉(用嘴或手)再递到王子的面前。这时王子的眼睛是斜视地,试探性地闻了又闻,一副疑神疑鬼的样子。待它认定面前的确是鸭肉时,才伸出红红的小舌头,进一步确认鸭肉的温度。这之后它身上的肌肉才放松下来,毛发舒展,漫不经心地摇了一下尾巴,斯文地开始进餐。
  其实,我一进太太的家门就对王子大失所望了.因对哈利的愧疚而燃起的爱心被太太室内刺鼻的味道窒息。太太的房子虽然不大,室内布置的却如同她的人一样文雅而精致,就连墙上古典主义的油画的画框都铅尘不染。我猜想这股味道是少数民族的太太生活习惯创造出来的,应该给予尊重。但王子的举动马上否定了我的这一猜测。它竟然目中无人地在客厅的墙根、沙发的转角处连续地翘起后腿做出了有伤大雅的举动,不仅将已经泛黄了的墙面再度污染,而且尿骚味扑面而来。
  我对太太说:“这屋子里的味道太大了。”
  太太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你说的是好味道还是坏味道?”显然太太已习惯了这种环境,她已经感觉不到了。
  我指着王子刚才作案的地方:“是你的王子搞出的味儿。”
  太太放心地笑了:“那是它在圈划自己的领地呢。”
  太太并不在意王子的这种有失体面的行为。说这话时,像一位仁爱的母亲,将自豪的目光铺洒在王子的身上。
  王子对太太的话是心领神会的,轻轻一跃,便跳到的太太的怀里,仰着头,享受着太太给它挠着脑门。然后懒散地卷缩在太太的双腿上,傲慢地闭上眼睛,很快便发出了酣声。
  王子的确有着优雅的仪表,有着尊贵的气度及哈利无法与之相比的生活环境。但哈利和王子在我的心中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哈利是我儿时的朋友,并且永远活在我的记忆里。而王子却是只被人骄惯的宠物。它们不从属同一个世界,因此也不会出现在同一个平台上。我想念并不漂亮且被人称之为笨狗的哈利。对优雅的王子显然我的爱是微不足道。
  在王子的眼神里我看到它对我是轻蔑的。它的殷勤与热情纯粹是礼节性的,而在这种仪式的背后,实则是王子在炫耀它的风度。这便让我在它的华贵的外表下,看到了它的虚伪与浅薄,让我一下子对它失去了兴趣和耐性,直至争斗起来。
  谁娶了我太太都会感到骄傲的。问题是她是一个不肯轻意言嫁的人。这也是她若干年来一直独守空房成了老姑娘的致命原因。
  这么说绝没有炫耀我本身有多么优秀之意,(不过你非要这么理解也未尝不可。)我知道这么说会招来讨好自己太太嫌疑。(倘若如此真的能讨太太的欢心,我将按此路走下去,任由别人评说。)太太是一个做什么事都“悄悄眯眯”的那种小女子。喜欢躺在被窝里瞪大眼睛长久思想抑或站在镜子前长久审视自己灵魂的人。虽然华年已过,但她的肤色依然像脂粉一样白洁。每次太太拉着我到商场购置衣物,那些豆蔻年华的服务小姐都对太太的皮肤投上羡慕的一瞥,然后积极地向她推荐服装,并说太太的肤色配什么颜色的衣料都合适,将我这个真正需要添置衣物的人冷落一边。
  其实我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人,什么好衣裳穿在身上都体现不出设计师最初的创意。但什么旧衣服穿上去也看不出腐朽的样子。因为我对自己不伦不类的身材有着清醒认识,所以我的衣裳大多在北京的木樨园的集市上添置。那里什么名牌的衣物都有,价位却要比商场里便宜的让你吃惊。当然了,那些名牌不免让人心存疑虑。但你想,在商场卖一千好几的衬衫在这里你三五十块钱就拿下来了,还有什么可存疑的呢。我对集市和地摊情有独钟。这便使我与太太产生了第一次分歧,而且一向温文而雅的她在此问题上决不让步:
  “一定要进正式的商场,到正式的柜台,看准正式的生产厂家,买正式的产品。”
  太太的话是无庸置疑的,没有可回旋的余地。于是我诚惶诚恐地进了正式的商场,毕恭毕敬地站在了正式的柜台上前,目不忍睹地识别着生产厂家的标致,胆战心惊地试穿着正式的服装。我真的担心这些价格高的惊人的正式服装正式地落在我的身上,于是灵机一动,主动要求再试下去。我陶醉在一套又一套换试服装的欢乐里,因为在这不厌其烦的换试过程中,体现了我的聪明才智:巧妙地运用了孙子兵法“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战略思想,将太太的目光潜移默化地向低价位的服装群体转移。我的窃喜被太太敏锐的目光所终止,她还是回到了高价位的柜台,选定了那身让我不忍心糟踏的服装。
  接下来我们又走进了“富安娜”床上用品专卖店。太太告诉我,“富安娜”是床上用品的佼佼者,她喜欢这个品牌。这是我一直未有涉足过的领域,太太将我领入一个新天地,而这里的一切容易让人产生太多的联想,哪怕是一个枕头,一个床单,一床被罩,一个床头上的小饰物,无不蕴藏着暧昧与温情。这里充溢着安宁与幸福的气息。
  太太买了一床“五件套”,这是床上用品的专用名词。床单是暖色的,抖开来,折射到太太脸上,像涂上一层粉红的脂粉。当然,这样的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把握不住自己,有些失控地对太太说:“这不过是一些花色很好的棉布而已。
  太太的眼睛在每一条接缝处扫描,只是将头偏向我:“做工还是恋精道的。”太太口气肯定。这便让我拿不准她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将她的看法告诉我。但我却要将我的不安传达给她,我说:“这价钱不是一个贵字能涵盖的了的,而是奇贵和昂贵的问题了。”
  太太仍然没有看我,侧着脸,声音很低地对我说:“人的一生三分之一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将床布置的舒适一些至关重要。”
  太太的话让我产生联想,我的眼前浮现出太太在床上翻看报纸时庸懒的样子,那真是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情境。心中便有些激动,也就认同了五件套,价钱虽则昂贵,但拿回家的毕竟是实实在在的舒适、美丽与憧憬。
  回到家,太太让我搭一把手,重新展示一遍五件套。我一边动作着一边说:“直接铺在床上那不更直观了吗。”
  太太说:“要洗一下。”
  太太从事临床医学教育工作,既是教师又是医生,消毒的习惯已经职业化了。
  洗过的五件套很快就干了(用甩干桶甩过),但是我却感到这是一个漫长的等待。当带着漂洗后的清香的五件套落实到床上,我惊讶于找到了“蓬荜生辉”的感觉。进而我断定,古人迎接贵客的这句谦恭之词的本意,应该是卧室里铺上了五件套之类的东西引伸的。我为自己在一这学术领域独辟蹊径、偶然发现而喜不自胜。接下来自然该是躺在床上享受一番了。我只是这么一闪念,没想到王子潇洒地一跃,捷足先蹬了,这让我的享受大打折扣。看着王子在新床单上恣意妄为的样子,我说不出的恼怒,对王子吼道:“下来,快下来。”
  王子却呲着牙凶狠地对我怪叫起来,而且不失时机地抬起后腿,用我太太的话说,它在我们梦一样的新床单上做下了属于它的领地的标记。此时的我再也斯文不起来,抄过一只枕头搂头盖脸的横扫过去,将王子灰尘一样的扫到地上。王子从来没有经过这等阵式,一时晕头转向,高傲的尾巴变成拖把,逃向门外,一边委屈地回顾我的太太。我本想“宜将乘勇追穷寇”“痛打落水狗”的,但被太太拦住了。太太的一句“你太粗暴了。”将我拉回我一向崇尚的文明。当我意识到了这一点,太太的脸上一副失望的样子。这让我为自己的鲁莽感到说不出的后悔和懊恼。但我马上想倒,自己虽说是一介书生,却自视有些傲骨的,既便惹太太不高兴,也不会向恶习势力低头的。我在太太的梳装台前审视着自己,只有几根头发蓬乱,显得有些张扬,用手按了按,镜中的自己还原成一个受过教育模样的人。便对太太说:“明明是王子行为卑鄙,你怎么反倒说我粗鲁;明明是王子明火执仗地侵犯,怎么反倒阻挡我的自卫反击呢。”
  太太一件一件地扯下我们刚刚铺上去的憧憬,动作虽轻,但王子留下的臊气还是弥漫了整个儿卧室。这气味让我又激动起来,人一激动,思想就偏激,不是死钻牛角尖就是无穷尽地联想,我属于后者。便对太太说:“王子伴随着你走过了六年孤独的日子,但它不能因此就有恃无恐,无法无天。人,还要遵纪守法,要讲卫生,讲文明,讲礼貌,它不过一只低等动物……”
  太太拦住了我的话:“王子不是不会说话吗,要是它会说话,我早就送它上大学了,你我所受的教育我也一定要让它享受到。”这是我第二次听到太太要将王子送去上大学的话。
  我真的受不了太太这样将我与一条狗联系在一起。这之前,多有这样的尴尬场面,我都一笑了之。比如,我正在准备饭菜,太太会说:“将鸭肉多化一点,你与王子一起吃。”比如:“上爸爸那去,妈妈做饭去了。”
  我就说:“你这么叫来叫去的,不是将我叫老了吗。别忘了,你的王子已经是三十多岁了。”
  太太就对王子说:“那就到你哥哥那去。”
  这个时候最让我哭笑不得,一时搞不清楚我与太太,太太与王子,我与王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有一点我是很原则的,那就是我既不想当王子的父亲,也不想自视年轻就干心当一条狗儿的哥哥。总之,我不想与王子扯上任何亲戚关系。接过太太的话我说:“别的我不敢当,但我总能胜任对王子的初级教育工作的,我想先从规范它的行为开始。”
  我的话没有得到太太的响应,这是我粗心大意之处。
  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充满同情心同时做事认真的人,但在制定对王子的教育方案中显得有些生硬,主要原因还是我疏于这项工作,违背了由浅入深寓教于乐的教育方法,借用了行政手段,硬性地、一步到位地拒绝王子踏入卧室半步,这是绅士一样的王子万难接受的。同时,我低估了王子的反抗能力,忽视了太太在这个问题上与我是貌合神离的。这就给我进行这项希望工程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难度。
  太太不想与我发生正面冲突,这是她的修养使然,只是一旁敲我的边鼓:“你没到这个家之前,王子是随心所欲的,享受着充分的自由。进出所有的房间如入无人之境,而且沙发、茶几、饭桌等等都是他玩耍嬉戏的地方。天气一冷,它还会跳到我的床上,在我的脚下睡得酣畅淋漓。你一下子就拒它于门外,怕是矫枉过正,容易发生冲突。”
  我本该在太太的话外音里品味出她的意见与我并不一致,而我听出来的却是太太的话里话外透着对王子的关爱,同时也对我的方案的默许。太太早我先行动起来,更增加了一份感动。
  洗漱后太太,先自将王子拦在卧室门外,对欲进来的王子开始了她的怀柔教育:“我的娃娃,从今天起,你要独立了。这并不意味着对你跳到床上犯了错误进行惩罚。独立,这是一个孩子长大后应该具备的意识和本领。你仍然是这个家庭的重要成员。咱们的“行政长官”生气了,(太太给我冠以特区首脑的头衔,既满足了我的虚荣心,又将我与王子间混乱的亲属关系割断。)他呀,可利害了,是咱们特区的一把手,我都不敢不听他的。所以你要听话,不然是要吃苦头的。”
  太太苦口婆心,王子认真地倾听着。忽而支起耳朵,忽而摇摇尾巴,忽而放大瞳孔……太太心疼地叹道:“我的娃娃真听话。”可是当她欲将门关上时,王子竟闪电一样的溜了进来,并迅速地占领了有利地形,在梳装台底下,如同成功地抢占了山头的士兵,将尾巴旗帜一样的摇动。
  显然,太太的这种教育方法对一个已经成年的王子来讲是行不通的。不过这样也好,权当是一次试验,既便是一种失败也是一种经验。这便让我从认识上提到了一个高度。我认为,对王子的教育首先要当做一场运动来搞。既然是运动,就要有斗争,我便想起了毛主席老人家的教导:“不打无准备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所以开展这场运动之前,就要制定相应的政策和策略,就要制定灵活多变的战略战术。默守陈规和教条主义是行不通的。当然,还要有为之流血牺牲的思想准备。斗争是残酷的,斗争也是愉快的。它调动起你的全部智慧,让你的潜质在斗争中大放异彩。
  我去过几个发达的国家,回来后写了几篇前卫一点的文章,留给人们的印象有点西化。实际上我的骨子里还是蛮传统的。我相信老祖宗“棒子底下出孝子”这句至理名言。但是我又非常清楚,要将这一名言落在实处,首先要让自己的太太与我保持一致。这不仅仅是个导向的问题,而是传统与反传统的大是大非的问题。我将自己的这一想法讲给太太。并说,自己也想明白了,决心认下这个儿子。太太立刻警觉起来,目光忧戚地谈出自己的看法:
  “我思虑过了,教育王子是应该的,但是你不能侮辱、漫骂和体罚。我们国家正在加快推进民主进程,人权越来越得到保护和尊重……”
  我连忙拦住了太太的话:“王子是一条狗。”
  太太说:“你首先要想到它是一个生命,而且是有思想、有感情、通人性的生命。”
  我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由于太太的介入,给我教育王子大大地增加了难度。这是我始料不及的。
  我与太太的对话都进入了梳装台下王子的耳朵里。这是我在王子那警觉的目光中看出来的。心想,这个小东西真是懂人语呢。俯下身子,试图接近它。王子立刻站了起来,身子隆成一张弓,胸腔发出深沉浑厚的吼声。我知道王子对我已有了戒心,若想将它从梳装台下请出来,武力解决是行不通的,因为王子占据了有利的地形。太太这里也容不得。同时,我也不是一个以强凌弱的人。这反倒让我有了腹背受敌之感。不利的形势使我冷静下来。冥思苦想,眼前突然蹦跳出几个字:调--虎--离--山。真是神助我也。对,当用此计。我暗自高兴,心想,这就是人与动物的差异。同是思想,而人的思想里多了一个神来之笔的智慧。我得意的来到橱房,从冰箱里取出两块鸭肉,放入微波炉里解冻。然后取出来,站在客厅里,用太太平时唤王子的惯用口吻:“王子,鸭鸭。王子,鸭鸭。”
  此时的王子反倒扭转头去,将身子盘成一个圆儿,头深深地扎入圆的中心,盘踞在梳装台下,任你怎么呼唤再不理会。这时的我想起候宝林先生有名的一个相声段子,说的是皇帝死了,举国哀丧,娱乐界不得已改行谋生。其中一个在京剧里唱花脸的名角儿,做起了卖西瓜的营生,因为没有经验,吆喝了一天也没卖出一块西瓜,一着急唱了起来:“我的西瓜赛沙糖,真正的……”总之,最后的那句唱是发了恨的:“你吃呀呀呀呀呀。”此时的我就是这样一种心情,将鸭肉挚在王子的面前,学着那个花脸的腔调:“你吃呀呀呀呀呀。”
  已躺在床上的太太将手中的报纸翻得“哗啦哗啦”响。
  我知道太太在表示着自己的不满,解释道:“这不是吼叫,是艺术。也可以称之为国粹呼唤法。”
  但是我的国粹呼唤法对王子来说不起作用。心想,动粗不行,以美味诱惑不行,那只有施美人计了。但是到哪儿才能寻来一只能打动王子的同类呢。想想吧,我家的狗狗是王子,那么人家的狗狗不是女皇也得是个公主呀,启能为你的一个小骗局呼来唤去的。已是深夜了,我心里很清楚,既使是白天,这条路也是走不通的。就在我愁眉不展的时候,猛看见王子的耳朵竖了起来,眼神是那种听到什么声音仔细辩别的样子。我凭心静气,原来是卫生间的下水管传来楼上泄水的声音。这声音提醒了我,心中一阵窃喜,心想王子呀王子,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王子喜欢水,这要从王子的业余爱好讲起。王子的兴趣广泛,仅以体育项目的球类为例,无论是大球还是小球,只要到了王子的脚下,必然演义成一场没有竟争对手但绝对激烈的足球赛事。王子将职业球员的技术和中国的武术精要结合起来,腾、挪、闪、躲,头顶脚踢,复以嘴咬,既轰轰烈烈,又跌荡起伏。王子喜欢的又一个体育项目是游泳,可以说它是这方面的天才。在我还没到这个家庭之前,太太只知王子喜欢洗澡,有着良好的卫生习惯,而王子在这方面的潜质是我与太太带着王子到一家水上公园划船时共同发现的。
  公园依着山势圈建而成,除了几个亭子,均为自然风光。入园处是由山涧小溪汇成的一潭清水,几条不太规范油漆剥落的木船横在岸边,很久没有人动过了。但是我喜欢这里的幽静,喜欢清可见底的水潭,喜欢山坳深外传来的鸟儿的叫声,喜欢静默在水潭源头那凸起的山石,以及山崖倒映在水中的那抹浓阴。我与太太租了一条船,各执一桨,开始配合的有点生疏,没出多远就很默契了。离岸不远,我们就将船放任自由,任其西东。太太撑着阳伞,将从家中带来的饮料、点心及糖果铺陈开来……
  自上了船,最为激动的当是王子。其实王子在家里一出来就一直兴奋着。此时的王子被链子系着,太太担心它掉到水里。被限制了自由的王子一会儿跳上船头,惊喜地望着水面;一会跃入仓内,冲着太太发出婴儿一样的乞求。我动了恻隐之心,对太太说:“你就给王子松开链子吧,还它以自由。”
  太太将那只牵着链子的手握的更紧了,说:“万一落入水中呢?”
  我说:“但凡毛皮动物,天生的都习水性,你大可放心就是了。”
  太太将信将疑地给王子松开了链子。王子一跃跳上了船头,没等我和太太醒过神、回过味,王子已在空中划着美丽的孤,跃入水中。入水前那段滑翔,很有点乔丹当年三米线外起跳的那个三步篮的风采,滞空时间长,动作优雅而霸气十足。
  王子入水时溅起的水花绽开一道瞬间的彩虹。
  但是王子这美丽的一跳却吓坏了我的太太,有着深厚的修养功底的太太此时却一把将我抱住,脸涨的彤红,催促着我:“快、快、你到是快呀。”
  我理解太太的意思,也后悔不该贸然让太太解开王子的链子。倒不是对动物会水的本能产生了怀疑,而是怀疑眼前这个小宠物被人娇惯的是否还具备这个天性。一时也慌了手脚,挥桨试图将王子捞起。但是我的双臂被太太牢牢地抱住,不敢大的动作,担心太太再落入水中。就在我左右为难之际,太太却笑了起来,紧箍着我的双臂松开来,说:“你看。”
  我当然知道太太让我看什么,只见水中的王子,努力地扬着头,四肢奋力地划动,身后的水面上荡开一道鱼尾纹。
  王子好水,嬉戏卫生兼而有之。每当我或太太洗澡时,它便表现出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早早挤进卫生间,低着头,等候在蓬蓬头下。
  想到这,我便来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王子果然闻声而来,我连忙退了出来,快速跑回卧室,将反悟过来的王子恰好关在门外。我在门内为自己的成功而得意。王子却义愤填膺地扑打着门板,怒气冲天,叫声不绝于耳。
  那晚,太太在我的头上翻了一夜的报纸,直至天亮。当我醒来时,太太刚刚睡去,眼角有一滴清泪。我俯下身子,用嘴唇将那滴泪水吮去。
  我的前半生是在跌打滚爬中过来的,风风雨雨人也难免有些粗糙。回首往事,也就大学那段生活值得回味了。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有这么好的运气,幸运之舟又将我载回了校园,而且是永久性的居住。有一种回归的感觉。尽管我认为自己不再做学问,可是我依然喜欢学院里的书卷气。每每与太太在操场散步,遇到她的同事,那些德高望重者脸上充满着祝福的微笑,点一下头,擦肩而过;同龄人则远远地闪避,给我们留下空间,很少见到无谓的客套与打扰。
  我喜欢这种感觉。
  学院的操场建在山脚下,准确地说是将山劈去一角而落成的。山与操场之间有一条浓荫的坡道,着衣鲜亮的学生或上或下脚步轻盈,如同移动着的花朵。操场上时不时地传来学生们运动着的欢笑,山上的山鸡也压抑不住求偶时的兴奋,那叫声如歌如泣,信誓旦旦……置身与此,我感到一种穿越时空的静谧。
  每每遇到阶梯,太太总要挽着我的胳臂暗中助上一把力。我的心中就有暖流划过。心想,自己还没有老到如此地步,太太的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就归为下意识的爱的别样形式(此句学用弗洛依德语)。我的反应总是慢半拍,太太投之一桃,我报之以李,下台阶的时候,总要认真地搀扶着太太。好在桃和李于现在的行情中都是一样尊贵的水果了。但是感情上的事是不能这样扯平的。
  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散漫的人,包括衣着方面,有着严重的自由化倾向。在这一点上,与我的太太形成了很大的反差。太太衣着典雅,衣料高贵,讲究色彩凝重,就连一双袜子都要选那些靠得住的老牌子,太太是一个鬓发不乱的人。所以太太容不得我的无组织无纪律的作风任其发展下去,按着她的意志,我被里外三新的包装了一下。既便在家里,也要穿上太太为我精心挑选的棉布睡袍,在屋子里晃来晃去,跟巴尔扎克似的。每每出门,太太总要在我的面前站上一小会儿,用她那双给病人看病的专家目光,从头到脚甚至不放过每一粒扣子巡视一遍。出得门来,太太还要拖后,不放心地在后面继续审视着。这使我针芒在背,感动的错乱了脚步,右臂和右腿、左臂和左腿同一方向摆出。
  我将我的这一生活细节讲给一位搞绘画的大师级朋友,他的前卫思想及行为书写,使他高傲地跨进大英博物馆。就这么一位见多识广不泛众多美女追求的艺术家,听了我的一番生活白描后,不无感慨地说:
  “这是一种多么深沉的爱呀。被人关爱真是一种幸福。”
  他的话让我很是得意,这之后,手脚不再错乱,很贵族地坦然于各种目光之中。
  太太小我两岁,有着同代人共同的大部分经历:下过乡、读过工、农、兵等等。因此无论回顾过去还是展望未来,我们有着太多的共同语言。散步时,我们也有情不自禁的哼上一段过去的歌曲的时候。我这里开了头,太太那里便有了回应,一唱一合,咫尺互应。
  我唱:“北京有个金太阳金太阳,照得大地亮堂堂亮堂堂……”
  太太唱:“飞针走线绣太阳,太阳阳光暖心房,北京的太阳永不落,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
  我唱:“提篮小卖拾煤碴,担水劈柴也靠她,里里外外一把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太太唱:“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虽说是亲眷又不相认,可他比亲眷还要亲,爹爹和奶奶齐声唤亲人,这里的奥妙我也能猜出几分,他们和爹爹都一样,都有一颗红亮的心。”
  最后我们会同唱一首语录歌。在语录歌曲的海洋里,我们共同喜欢有着毛主席家乡湖南民歌风的那首:“我们共产党人,好比种子,我们到了一个地方,就要同那里的人民结合起来,在人民中间生根开花,在人民中间生根开花,在人民中间,咳――生根――开花。”
  我们常常唱得酣畅淋漓、意犹未尽,一抬头却已到了家门。
  已往散步时的谈话是无主题、散板、歌唱式的。而今天散步我们的谈话有了中心议题,那便是加强对王子进一步教育的问题。经过我坚持不懈的努力,还有在太太有着含辱负重意味的配合之下,王子已习惯睡在客厅那张太太又加了一层垫子、铺上新毛巾被的沙发上了。说是教育,其实就是斗争。在这场人与宠物的较量中,我积累了一点经验,其心得是:只能智取,不能强攻。强攻的结果是两败具伤,不是伤其筋骨,就是劳其心智。
  太太说,最初人家送给她这只狗狗,她是一百个不想要,可是那个人放下狗狗就走了。“我望着这个毛绒绒的小东西,多脏呀,怪怪地,怕得要命,连摸都不敢摸。可是它居然摇摇晃晃地爬到了我的腿上,吓得我慌忙用手将它拨拉下去。掉到地上的王子浑身发抖,婴儿一样哀叫着,声音好凄惨。”太太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当时也顾不得怕了,你眼前毕竟是一条弱小的生命,便取来牛奶喂它。长大一点后,就买来鸭子给它吃,那时王子才吃那么一点点。眼看着王子一天天强壮起来,坏毛病也就多了起来。我知道应该让它养成一个良好的生活习惯,培养它高尚的品格,为此曾与之不良行为做过斗争。为了不让它跳到沙发上,特意为它买了一个摇篮样的小床。但是它就是不甘心睡在一个地方,随心所欲,想睡哪儿就睡哪儿。我就对它叫:这不是你休息的地方,你不是你自己的床吗?它就凶巴巴地对你吼。我打过它,怎么也打它不过,它不屈不挠地往你身上扑,咬定一个地方打死它也不松口。”太太说,后来她知道,不能与王子正面发生冲突。王子有着强烈的自尊心,遇事要与它商量。譬如给它洗澡,它不想抬前腿,那你就先洗它的后腿。与动物,行为是一种最好的交流方式。和人一样,它们也是要面子的。你给了它面子,它自然会理解你而与你配合……太太一讲起她的王子,就像一个骄傲的母亲讲起自己的孩子,缺点也当成优点,讲起来津津乐道如数家珍。
  我善意地提醒太太:“王子不过是一只实际年龄并不小的小动物。”
  太太说:“我们也是动物呀。”
  我说:“我们是直立行走,有思想有语言的高级灵长动物。”
  太太说:“王子也可以直立行走,只是不习惯而已。王子也有语言,只不过是你听不懂罢了。”
  太太的话让我起急:“你要记住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摆正我与王子在你心目中的位置,然后才能处理好这之间的关系。”
  太太说:“我已对王子说了,在这个家里,你这个大男人是顶梁柱。顶梁柱倒了,我们这个家就塌了。我还对它说,你不能对行政长官凶,他比你凶多了,你看他凶起来的样子多可怕……”
  我说:“你这哪是教育它,明明是在我与王子之间搬弄是非吗。”
  “你看不出来,我是在偏坦你吗?”太太问。
  我说:“我用不着偏坦,只求主持正义。”
  太太说:“你让我为难了,按你的正义的说法,我该怎么讲。”
  我说:“实事求是。讲出来的应该是这样,别看这个大男人表面上对你冷冰冰的,其实他的心中涌动着对这个博大的世界博大的爱,别说对你这么一个小动物……”
  太太没容我发挥下去,笑的弯了腰,小拳头失去重量地落在我的肩头,说:“你连只小小的动物都容忍不了,还坦言心胸博大?”
  我说:“不是吗?宰相肚子里不过也就行个船,而我的肚子里简直在行军舰。表面看你对王子疼爱有佳,那不过是小恩小惠,其结果就是使它成了彻头彻尾的寄生虫。而我的爱是从大处着眼,首先培养它的品行,而后让它学会怎样做一条地地道道的狗,从而成为人类的真正的朋友。”
  太太说:“我看你呀,就是心胸窄巴巴的,跟一只小动物争风吃醋。”
  我说:“你这句话的后半句真的还说到点子上去了,我怎能没有吃醋的感觉?你每次进得门来,第一件事就是‘啊,我的娃娃呢?啊,娃娃在这儿。’然后将王子抱在怀里‘亲亲宝贝,啊,顶梁柱对你凶了没有?’面对在电脑前辛勤工作的先生视而不见,不过将你的先生当成一个凶巴巴的柱子而已。”
  “你呀你呀,王子不是弱小吗,它需要人类的保护与关爱。”
  “我就强大吗,我不需要妻子的关爱吗。”
  “怎么能这么比较?”太太有些不高兴。
  “我根本就不想这么比较,如果真的硬性比较的话,那么,王子就是目中无人拦在我面前的第三者。”
  太太的目光暗淡下去,说:“你真让我失望。”
  这之前我与太太说:“我们不度蜜月了,我们度蜜年,就这么一年一年的度下去。”看来我的美好愿望不过是一纸空谈而已。
  这是一次沮丧的散步。回来时,一上梯就听见王子在房间里怪里怪气的乱叫。太太急走了几步,先自打开门,王子如同久别亲人似的站立起来,舞蹈着跳向太太。太太就说:“挠挠头。”王子便低下头来,府首贴耳的样子。太太说:“摸摸耳。”王子的耳朵顺从地垂落下来。这样的亲昵一般在我与太太出门时间较长时才发生。我与太太都理解,那是王子太孤独的缘故。今天我与太太散步的时间并不长,反而因两个人的观点不同提前回来了。王子超乎寻常的行为一定是它悟到了什么。这个小东西是能从人的脚步声中判断出你的情绪和思想的。
  果然,王子待我慢慢地踏上台阶,欲进家门时,它却从太太的怀里挣扎出来,乍起一身的长毛,拦在门口,摆出一副唐诘诃德的架式。我感到好气又好笑,全然不把王子的狐假虎威放在眼里,迈过它的头顶,一只脚已踏入了家门。没想到这个小东西竟怪叫着真的向我扑来。好在太太拦得及时,王子没有扑到我身上。最为关健的是太太在拦阻它时掉了一只拖鞋,王子将全部的怒气全部发泄在那只软拖鞋上,前蹬后踹转着圈地咬,那么小的东西,胸腔里竟能发出那么巨大的声音。
  我一旁冷冷地对太太说:“你看看它,整个儿一个恐怖分子,凶残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太太没有理我,一声声地唤着王子。对我实施另外一种形式的冷战。
  我当然不能自讨没趣,下橱房熟练地干好我的后勤工作。当我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来,太太还是一脸的坏天气。王子坐在沙发扶手上,端着一个打手的架子,不时地冲着我怪叫一声。我不想因为一条狗与我的太太继续僵持下去,在汤盆里夹起那块最大的骨头,垫上一块餐巾纸放在地上,很是胸襟开阔地堆出一脸的慈祥。
  王子对美味有着超常的判断力,冲着我摇了一下尾巴,表示它知道了,既想吃,又担心太太会因它经不住诱惑而看它不起,换了一副表情,很正义地望着太太。
  我这一息事宁人举动,不乏带有明显地讨好太太的倾向。太太脸上的肌肉松驰下来,眼睛便恢复了光彩。她一说话,这屋里就暖洋洋的了。
  “王子,快去吧,顶梁柱难得的施舍一次。”
  王子早已按奈不住,跳下沙发,扑向了那块骨头。
  这当中我对太太说:“以后别叫我顶梁柱,就叫柱子吧。”
  太太笑了,说:“柱子,那多傻气。”
  我说:“我倒觉得名符其实,傻乎乎地,实在。”
  太太的脸恢复了已往的安泰与宁静,这意味着冷战已基本结束,接下来该是一个艳阳天了。但是,事情却往相反的方向发展,并且急转直下,来势迅猛,让人猝不及防。
  王子吃罢了那块肥肥的羊排,瞥了我一眼,意得志满地转到凉台喝水去了。转回来时,迈着“水”足饭饱的步子依到我的腿边,我为王子能这般亲密地主动靠近我,将沾沾自喜的目光瞄向太太。收回目光时,却见王子正将它那油腻腻的嘴巴在我那条刚买来的新裤子上蹭来蹭去。我知道它是在搞自身建设,本不应该恼火,讲究卫生这是一个良好的习惯。但是你不能将自己的良好卫生习惯建筑在把别人搞脏的基础之上吧。这就如同人类所嗤之以鼻的:“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一个道理。我对王子讲这话时,态度绝对是温良恭俭让的。王子慢慢地向后退去,我以为它知道自己错了,就说:“认识到错了,改了就是好同志。”想不到王子退到太太的脚下,竟然凶相毕露,冲着我,带有随时进攻性地叫着。我站起来,试图以我的高大给它以“震摄。”可是它居然真的向我扑来。我再也忍耐不住,一扫所有的斯文,一脚踢出去。王子闪电一样的躲开。我的这一脚竟然踢空了,棉布拖鞋飞了出去,身子也失去平衡,摇摇晃晃与空中舞蹈的拖鞋一起跌落。这一连气的动作组合,是我一生中出的最大的洋相,而且出在我那么在意的太太的面前。原因不过为一条小狗。这事放在谁的身上,我想也难以咽下这口恶气的。从沙发上挣扎起来,气淋淋地对太太说:“都看见了吧,不是我不仁,实则是它不义,仗着有你撑腰,对我如此放肆。我不能让它这种狗仗人势的思想任其发展下去,它必需丢掉幻想,当着你的面,我要让它饱吃一顿苦头。”
  太太动也没动,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我,半天才冷冷地说:“你让我看到了你残忍的一面。”
  此时我真想自己是一位有着诸多学子的讲师,抑或是一个有着众多听众的演说家,总之我要站在一个高处对人们倾诉。
  女士们,先生们:
  曾经苍海难为水。一个在生活里起浮沉落灌满苦水却依然相信生活是美好的男人,在重组家庭时是慎而又慎的。生活教会了他太多的东西,这当中有挑剔也有忍让和不断地修正自己,为的就是珍惜自己的选择。我为我的选择而感到幸福,时不时地看着宁静中的太太傻笑。太太是一位有着良好家教且出身宗教世家的知识女性,她的初恋被当时的宗教扼杀之后,她就将自己封闭起来。但是她听广播、读报纸、看电视和上网。她将自己小巧的身子深陷在沙发里听着西方的古典音乐和中国的二胡组曲。她还要做学问、授课、坐专家门诊,所以现在的城市生活任何人也别想将自己变为真正的“套中人”。她养花种草全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草本植物,忧郁地为它们施肥、松土和浇水。陪着这些弱小的生命花开花落,从荣到枯,亲眼目睹了事物的发展本身就是一种残酷。因此在太太皙白的脸上时不时掠过一丝忧伤。在我的眼中,那忧伤是美丽的。我感谢安拉在我对生活几乎失去耐性的时候将太太送到我的身边,领到结婚证的那一刻,我这个纯正的唯物主义者在心中默念:先知默罕莫德,你老人家就放心吧,我一定分外珍惜我的太太,为了让我们生活的每一天都充满笑声,除了我的个性之外,身上的其它东西都可以为这个家而随时修正。
  太太看上我并同意下嫁给我的原因之一就是我是个知识分子。其实我发现,现在的知识分子,书读的越多人也就越粗糙。狡猾的都能将“你好”当成“他妈的”说。太太身上依然保留着难能可贵的书卷气,对粗俗与卤莽有着一种刻骨的鄙视。和她在一起,我找到了从前校园里的感觉,尽可能展示我曾经有过的儒雅。可是这个傲慢不可一视的小动物让我出尽了洋相。当然,我低估了它,轻视了它对我的仇恨所产生的能量。不是吗?在王子的眼里,我才是闯入它的生活里的第三者。它原来过着多么快活舒心的日子。在太太的呵护下,由着性子作威作福,污染环境,咬伤客人,制造躁音,劣迹斑斑,罄竹难书。现在的我彻底明白了,刚来时王子对我的礼貌全然是以主人自居的装腔作势。当它清楚自己是看走眼了,这个男人将成为这个家庭的永久性居民时,才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它开始敌视我,甚至不顾自己的风度。那双紧盯着我的大眼睛分明告诉我,它在计算着我。
  就在我与太太刚才散步时,它一定进行了一次自醒式的思考,一个“反围剿”计划已成熟于胸。那便是从战略上依托我的太太结成一个反战联盟,先以人数上的优势胜我一畴。在战术上,先是骚扰我,然后与我展开运动战,惹得我心烦意乱、怒发冲冠、迷失本性、直至搞得我原形毕露,让我在太太面前颜面尽失,它却毫发无损地达到了目地。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一个穿着考究的睡袍、戴着夕阳红的眼镜的男人,在一条不畏强暴的小动物面前,五官扭曲,身子失去平衡,有一只拖鞋游弋在空中,这该是一副多么斯文扫地、狼狈不堪的景象。而这个男人的太太就站在一边,入目三分地目睹了她那么爱恋的男人竟是一个无比残忍的暴君。
  此时此刻,我找不出合适的词汇述说我委屈的心情。用我的家乡话说:“我招谁惹谁了。”
  我对王子的仇恨是刻骨铭心的,但是我不再表现出来。就像我的太太对我大失所望抑不表现出来一样。但是,我的太太不表现其实就是一种表现,她的目光已失去往日掩饰不住的幸福。而我却将对王子的仇恨化为力量,坚定不移地推行我的“棒子底下出孝子”的教育方针。不过在执行这一方针的时候不再卤莽行事,我的行动带有国安部的神秘色彩,在太太去上课或坐专家门诊时再进行。总之,我有足够的机会。
  王子是一个很会看眼风的家伙。太太一出家门,便立刻从盘踞的沙发上跳下来,灰溜溜地钻到电视柜下。我和言悦色地唤它出来,它的两只眼睛警惕地看着我,就是不肯出来。我便拿出链子,朝房门走去,并将里边的门打开,(外面还有一道防盗门)王子是架不住精彩世界的诱惑的,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尾巴摇的犹豫。当我给它带上链子,它便猛地向门口扑去。我得意地对它说:“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何况你不过是一条贪吃、贪玩的宠物呢。好了,你犯了路线错误,咱们不是出去,而是去卫生间。”我牵着王子,此时的王子像个战败的俘虏,低着头,垂着尾巴,非常顺从地跟在我的身后。当我将链子挂在卫生间的水龙头上,王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望着我。我蹲下身子,对它说:“好好在这里反省你的问题,深刻认识随地大小便、口是心非、阳奉阴为、两面三刀、仗势欺人等等一系列问题,认识上去,自然给你自由。”说罢,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在书房,打开电脑。电脑里装了很多东西,大多是太太搞教学用的多媒体的软件,开机时间很长,我在等待中想起了毛主席老人家的一句话:“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我的心中掠过一丝惬意:“与宠物斗,抑其乐无穷。”带着这种愉悦的心情,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当我调出我的文件,双手刚刚搭在键盘上,卫生间传来王子哀怨的叫声。我的情绪立刻遭到破坏。来到卫生间,打开门,气冲冲地对它吼道:“你的问题想明白了吗。”
  王子软软的摇晃了一下尾巴,眼睛里蓄满了委曲和乞求。
  我看了看卫生间的地面,没有异物;嗅了嗅鼻子,没有异味,便对王子说:“光态度好不能说明问题,是不是真的反省了还要看行动。”说罢,又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再次坐到电脑前,文章怎么也进行不下去,屏幕上的字迹忽尔模糊起来。我仿佛看到一双求救无助的眼睛,那目光扰得我心烦意乱。猛可地又想起太太随时可能回来,她若是见到了我将王子栓在卫生间里,会在看到了我“残暴的一面”之外,再发现我“手段阴险而毒辣”的另一面,于是在键盘上的手指万难再敲出一个字。再次来到了卫生间,见王子竟将身子蜷缩在冰凉而潮湿的地上,不抱希望地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我的心里老大的不是滋味。从水笼头上摘下链子,对王子说:“起来吧。”
  王子忽地立了起来,本想冲出去的它马上意识到脖子上有我掌握的链子,连忙又站住了,目光惊恐地望着我,它不知我将将它牵到哪里,接下来等待它的是什么。我俯下身子,王子躲闪着,目光斜视着我,提防着我随时做出伤害它的举动。怜悯和同情让我的口气变得分外柔和,我说:“别怕,我不过是让你懂得一些规矩,知道一下这个世界不是因你一个而存在,天上飞的还有鸟,深山里还有老虎,另外还有山呀水呀,树木和花草,等等等等。这个星球的大多数是空气、细菌和人类,这就要立下一个规矩,没有规矩就不能成方圆。山洪就要暴发,河水就要泛滥,人类就要发生战争等等等等。”我说的这些也不知道王子懂了没有,不过它可是一副害怕的样子,我一解开它脖子上的链子,它就夹着尾巴再次钻进了电视柜下。
  这一天,虽然在电脑前一个字没有打出来,但我还是庆幸自己,多亏了给王子松了绑。就在我刚刚坐到电脑前的椅子上,就见王子迅速地从电视柜下窜了出来,脚步匆匆来到了客厅的门前,尾巴摇的热烈。我知道,太太回来了。果然,传来太太开门锁的声音。
  我想:好险呀。
  太太进得门来,惯常地俯下身子,对抬起前腿直立着的王子说:“宝贝在等我,啊,贝贝……”
  可是这次王子却没有让她爱抚,而是调头冲到书房门前,一边回头望着太太,一边冲着我狂叫不止。我知道它在向太太控诉我刚才的劣行以及它所受得委屈。
  太太跟过来,见我在电脑前端坐,便对王子说:“长官好好的,你怪叫什么?”
  王子依然不依不饶地冲着我怪叫。
  这让我着实恼火,心想:我这不成了东郭先生了吗。你小子分明是个两面派,刚才那驯服的样子无影无踪,扭脸就成了山大王了。我暗下思忖:咱们明儿见。脸上却挤出带皱纹的笑容。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我始料不及的,也完全违背了我的初衷,从而陷我于不仁不义之中,且有口难辩。
  其实,这一天有着一个良好的开端。醒来时,太太已在我的头顶翻看着一本医学杂志。卧室的窗帘厚重,滤进的晨曦是朦胧的。太太的床头灯罩着一块丝巾,显然她担心灯光蔓延将我剌激醒。太太的细心不仅于此,她没看我就知道我醒了,有些欠意地说:“吵醒你了。”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说:该是起床的时候了。”
  太太却打了一个哈欠,将身子缩回被子里,从里面将被子紧紧地裹住身子,只露出一夜后蓬松的头,睡眼惺松地昵喃着:“你该晨练了。”
  柔光下的太太似睡非睡的样子弥漫着温暖的古典气息,这气息带着一种引力将我又拖回到被窝里。太太闭上眼睛,脸上的笑意洋溢开来,说:“你是从不懒床的。”
  我说:“我还是第一次感到,早上的被窝真好。”
  太太猛地睁开眼睛:“你真的不晨练了?”
  我说:“幸福在这里,我干嘛要沐浴在寒风里。”
  太太脸上的笑容荡开去:“你搅得我睡不成了。”
  我说:“那咱们就说话。”
  “说什么?”太太支起一只胳膊,突然发现什么似地问道:“你昨天没有刮胡子。”
  我说:“那从刮胡子说起吧。”
  太太摸挲着我的胡子:“这有什么好说的,刮掉就是了。”
  我说:“你没发现,伊拉克人都是大胡子吗?”
  太太说:“你一天盯着电视,换着频道专门看那些残酷的战争场面。”
  我说:“其实战争是推动历史发展的真正动力,第一次世界大战……”
  太太拦着我的话说:“我真搞不明白,你为什么站在侵略者一边。想一想战火中受难的伊拉克人民……”
  我也拦住太太的话,说:“我怎么就不能与主战的一方站在一起呢?这世界不能就一种声音吧。有主战的,有反战的,这才正常。而我们这么大个国家,只能听到一种声音,而且就连这一种声音都是那么微弱,连一只上街游行的队伍都没有,太不可思议了。”
  太太与我拉远了距离,直视着我说:“我真的要提防了,你该不是美帝国主义派潜的特务吧。”
  我说:“你抬举我了,在下不过是一个正义感和同情心极强的一介书生而已。”
  太太瞪大眼睛说:“让我看看,你这个样子还奢谈正义和同情心。”
  我说:“你那一掬同情的泪水不过是一种短视,像萨达姆这样的家天下的政权不给予铲除,那才是伊拉克人民的悲哀呢。”
  太太说:“那是伊拉克国家的内政。如果你的国家内部发生了矛盾,你希望外国势力打着某种旗号侵入吗。”
  太太认真了,她的话我一时答不上来。说实话,我是一个希望自己的国家将军事基地建到世界各地的一个人。别说是外敌的入侵了,就是听到华人在国外受辱,我的心都倍受熬煎。太太以为我答不上来,高兴地坐起来,拍拍我的额头说:“多看看报纸,学习学习政治。别将帝国主义那一套用在王子身上。”
  我说:“是的是的,看来我得注意世界观的改造了。我一定要重新读一遍马列著作,用导师的思想武装头脑,用无产阶级的感情善待无依无靠的王子。”
  太太说:“这才是个好同志。”
  受到表扬的我喜不自胜,跳下床,打开窗帘,外面响晴薄日,已是一个艳阳天了。
  每个星期的这天上午是太太的专家门诊,离家时太太与王子亲热了一阵。太太刚一离开家,王子便匆匆地钻进了电视柜下。我便坐到了电脑前,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我在写作前,总要在电脑前坐上一会,排出一切对我构成直接或潜在影响的事和物。比如烟缸和水杯摆放的位置,视线内的其它东西齐整不齐整,随时要做记录的便笺和钢笔是否放在伸手可及之处……这一切都打理好,心思才能入定。就在我的手搭到了键盘上,我猛地想起凉台的门还没有打开,而每天的8、9点钟我总是要放一放空气。我的一个搞自然科学朋友告诉我,这个时间段的空气最为新鲜,并将光和树叶的关系说的很透彻,让我坚信不移。我走过客厅时,王子在电视柜下探出它的小脑袋,专注地望着我。当我打开凉台门,回转身来,王子已从电视柜下探出了半个身子,欲进还退的样子。我的眼前一亮,心想,加强对王子的教育的既定方针不能变,但是方式可以变得柔和一些。自己这么想,并没有将昨天的不快带到今天来。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哪能真的与自己的学生较真儿呢。我在王子的目光里看到它对凉台的渴望。凉台就是半个外部世界吗。何不让王子到凉台来,让它在这里养成一个良好的卫生习惯,免得将它栓到卫生间,那毕竟不人道也不光明。在太太没有回来的这段时间里,自己也承受着巨大的思想压力。这便让我猛地悟到,寓教于乐的过程中,师者抑能在施教中得到一个愉快明朗的好心情。想到此,我真的高兴起来,以轻松的口气唤着王子。
  王子是能窥破人的心境的。
  果然,你的心情好,它也不再唯唯诺诺。只不过它对我这一突然变化有点摸不着头脑,全身而出的时候,动作略显迟疑一些。我走过去,学着太太的样子,对王子说:“摸摸头。”
  王子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继而接受。但是它的头是歪着的,以便它的目光于斜视中掌握我这里可能发生的变化。
  摸着王子的头,这让我第一次感到这个小东西原来如此乖巧。便进一步地说:“摸摸耳。”
  这次王子顺从地将头低下去,不再防范。我便伸出手去,小心地将王子抱了起来。
  王子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我便像安慰一个婴儿一样,摸着王子的脑袋:“不怕,不怕,你不是想到凉台吗?那咱们就到凉台。”
  来到凉台,王子显然是激动的。鼻子紧张地嗅着,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我将王子放在凉台的地面上,王子果然匆匆地寻找目标,但是它的一只眼睛一直不离开我。我俯下身子,对王子说:“放心好了,这个小天地全是你的。”
  王子好像听懂了,跑到一个闲置的花盆边,闻了闻,方便起来。我脸上的笑容展开去。没想到王子方便完了夹着尾巴急匆匆地越过卧室跑回了客厅,又钻到了电视柜的下面。这就有点让我大失所望。我本想放弃,来到书房,见电脑已经黑屏了,那就让它黑着。就象看到自行车倒了不去扶一样,如果你去扶了,就还有可能再倒下去,对自行车来讲,会增加重复性的伤害。现在的问题是再将王子请到凉台去,这件事不完成,坐到电脑前自已也一定安不下心来。于是我又将刚才成功的将王子引到凉台的办法重复了一遍。这一次王子显然比上次自然多了。乘其不备,我抽身回到了卧室,顺手带上了门。我从窗子里边观察了一阵,王子先是呆呆地立在门口,见无动静,无奈地在凉台上走动起来,一会便适应了,举着鼻子在外边游来荡去。我转身回到书房,坐在电脑前的我是惬意的,于是便有了灵感,如同一个钢琴手,手指在键盘上轻巧地跳动起来。
  今天这一章,我感觉写得特别顺,该是站起来走动一会的时候了。太太告诉我,现代生活也给现代人带来了许多现代病,其中之一就是电脑病。其表现症状为视力的改变,指键发炎、腰肌疼痛等,其实就是疲劳综合症。太太说,生命在于运动是正确的,但是这种运动应该是协调综合的。所以太太一再叮嘱我,在电脑前工作最多两个小时就要下来走动一会。我捶肩揉腰想起了凉台上的王子,脚步放轻来到卧室的窗前,从里向外窥视,想看一看自己的教育成果,几个屎蛋蛋于光亮之中分外醒目。心中高兴有了自豪感。但是,让我感到疑惑的是独不见王子的身影。心想,该是让它回来的时候了,就去开门。我怎么也没想到王子就紧贴在门口处,门刚欠一条缝,王子就动作起来。这着实吓了我一大跳,本该是推开门反而条件反射地将门带了回来,王子的头被重重地击了一下,脚步踉跄地竟进了书房。王子是从不进书房的。显然是那一击使它晕头转向,而且钻进了电脑桌下。
  其实,王子的头被击打时发出的那一声响也重重地击打在我的心上,心疼地跟着它,俯下身子,见桌子底下的王子并无异样反应,心里这才熨贴了些,对王子说:“真是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这就给你拿板鸭去。”可是,我还没站起来,就见王子脖子一伸,嘴里呕出一滩的糊状物。我连忙跑到卫生间,拿来拖把,将地面擦拭干净,这才从冰箱里取出板鸭,并撕下骨头上的肉,递到王子的嘴边。王子连闻也不闻,我只好作罢。心想,过一阵子就会好的。
  太太回来了。王子没像以往那样跑到门口摇着尾巴迎接太太。自顾不暇的王子此时身上的许多功能失去了作用。太太在书房里找到它时,王子努力地想睁大眼睛,但它就像注射了少量的麻醉药,舌头干渴地不断地舔着嘴巴,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大。太太唤着:“王子,王子!”
  王子像个醉汉,反应迟钝,凭着感觉艰难地走到太太的身边,那只狐狸一样的大尾巴没了生气,像一只拖在身后的扫把。
  太太一把将王子抱在怀里,声音变了调地喊道:“我的娃娃,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此时的我不得不以实相告了,冷静而客观地讲述了发生在王子身上的意外。心中却不无忧虑。
  太太将王子抱到沙发上,王子的身子就像脱了节似的堆在上面。太太拿来一条毛巾被,盖在王子的身上,然后查看着它的身体。最后,太太转过身来冲着我冷冷地问道:“你打过它吗。”
  我有些发急:“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太太神情严肃地说:“打了就打了,如实地告诉我,我好作出正确的判断。”
  我感到受了莫大的屈辱,说:“我要是打它,就当着你的面打,先打去它的狗仗人势的恶习。”
  太太说:“如果像你说的,就是那么轻轻地碰了一下,王子绝不会是这个样子。”
  我不得不再复述一遍并解释道:“它要进来,我下意识地关上了门,两个相反的力互为作用,结果是倍数的倍数。”
  太太说:“那就上动物医院吧。”
  我觉得太太有点小题大作:“你不是给它做了周身检查了吗,事实证明我没有虐待它……”我发现我的争辩纯粹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太太翻看着王子的眼睛,说:“你还说就那么轻轻地一碰,轻轻的一碰就会脑震荡吗?”
  “脑震荡,怎么可能呢。”
  “你看看,嗜睡、呕吐、四肢无力,明显的脑震荡症状。”太太抱起了像是被抽出了筋骨的王子。
  我知道,此时我的辩解是多么苍白无力,也没有任何意义。目前最为重要的是为王子看病。就说:“我陪你去吧。”
  太太无力地说:“不必了,那些宠物医院未必能看出什么明堂来。先给它洗个澡,将身子弄干净,我来给它治吧。”
  我变得无比顺从,好像我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旁殷勤地给太太递着浴巾,香皂什么的。往日,一进到水里就撒欢的王子,木呆呆地站在喷头下,任太太洗着,没有任何表示。而当太太将它从浴盆里抱出,王子站立不住,瘫倒在地上……
  太太拎回一大包给王子注射用的瓶瓶罐罐。然后命我帮她将茶几翻过来,(茶几的底部是一条条的木条,便于将王子的四肢固定在上面。)太太在木条上铺上了小棉被子,将王子放上时,王子一点反抗也没有。太太哽咽着:“你看看它多聪明,知道这是在给它治病呢。”
  太太用我的刮胡子的剃刀在王子的前腿剃净一处,扎上橡胶管,几条细细的血管凸兀出来,太太用酒精棉球在那个地方擦了又擦,直到自己满意为止,一针下去,王子的血倒流进输液管里。
  太太一动不动地守候在王子的身边。我看看这看看那儿守候在太太的身边,见王子睡了并打出了鼻鼾,便对太太说:“王子睡了。”意在传达一个王子病情在好转的信息。
  太太冷冷地说:“那是病态。”
  我无言以对,因为太太是医生。
  太太说:“今天我就睡在沙发上。”
  我说:“这又何必呢,一会注射完了,该回卧室就回卧室吗。沙发怎么能睡呢。”
  太太说:“你不让王子进卧室,我就得睡在客厅的沙发上。王子病得这么厉害,总得有人陪呀。”
  其实,太太一说她要睡在客厅里,我就老大的不乐意。原以为她是因为我伤了王子而跟我怄气气,还有些理解。可是听到这我明白了,她是要陪着她的王子。我真的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强压着火,脸上一副和平景象。心里却想,绝不能对太太的这么变相的要挟让步,无论无何,王子别想再跨进卧室一步。我的口气很低调,以退为攻地对太太说:“要不你回卧室睡,我将王子放在你的床下,我到书房睡。”
  太太不解地问:“这又是为何?”
  我说:“明明白白地说吧,我是不能与狗睡在一个屋子里的。”
  太太说:“好了好了,王子都病成这个样子,你就别再节外生枝了,好吗?”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再争执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从卧室里抱来枕头和毯子,帮着太太铺在沙发上。
  给王子注射完已过了午夜。我与太太洗脸、刷牙、洗脚,再简单地整理一下房间,已近后半夜的2点了。我独自躺在卧室里的大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翻了几本书,哪一本也看不下去。这是我与太太婚后第一次同在一室而分居。心里很不是滋味。索性下得床来,进了客厅,见太太已将王子连同铺盖移到沙发前的茶几上。王子身上盖着碎花的毛巾被,不知道是失去知觉了还是睡得正香。只盖着一条毛毯的太太婴儿似地卷曲沙发里,眼角挂着泪珠。我走过去,轻轻地唤着太太。太太身子抽搐了一下,睁开惊恐的眼睛,说:“你吓着我了。”
  我说:“我在轻轻地呼唤,怎么就能吓着你了呢。”
  太太说:“我做了一个梦,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在虐待王子。你那一声喊,就像鞭子抽在我身上。”
  我说:“你这是哪跟哪儿呀。”
  太太说:“你怎么不睡?”
  我说:“你睡在这里,我怎么能睡得着呢。”
  太太说:“你怎么这么自私,就不为病了的王子想一想。”
  我说:“你说你陪王子,可是你都睡着了,还有什么意义?”
  太太说:“如果王子醒来,见有人在它的身边,起码它不会感到孤独。”
  我将要说的话咽到肚子里,姗姗地回到了卧室,躺在床上望着棚顶,心想:王子王子,你他妈的快点好了吧,要不这个家就要解体了。此时我决定放弃对王子的教育计划。只要太太与我的感情如初,待王子病好了之后,它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现在我才理解:安定、团结有着多么重要的意义。
  小动物就像小孩子似的,不会装病。吊瓶打到第四天,王子居然站了起来,而且竟要吃的了。
  打吊瓶的第二天,我就提醒太太:王子昨天就没吃东西。太太说:她在针剂里加了一定比例的菊糖粉和生理盐水。可是我还是找来针管,吸入新鲜的牛奶,再从王子的嘴巴里慢慢地注入进去。每每注入一管牛奶,我的心就感到些许安慰。这是第四天,我从电脑前下来抽只香烟,却发现王子晃晃悠悠地走向橱房,既而传来喝水的声音。我跟了过去,并打开冰箱,从里边取出鸭子,在微波炉里加热后,当我将鸭子拿出来,欲喂王子的时候,却发现王子竟将我无意倒入它食盆里的剩面条吃了精光。
  王子吃饭了!我扔下手中的鸭肉,手舞足蹈地跑向客厅,一把抓起电话,我要将这个喜讯告诉我的太太。就在我拨电话的时候,王子却在一旁怔怔地看着我。我对它说:“没你的事,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话筒里传来太太的声音,我也没听清太太说的是什么,就大声对太太说:“王子吃饭了!”
  太太很快就回来了,进门就问:“电话里我没听清,你说什么,王子吃饭了?”
  我说:“就是吃饭了。”我将太太拉到橱房,指着吃的干干净净的那碗面条:“当时我也糊涂了,本应该将剩面条倒入垃圾袋里,我却倒进了王子的饭盆里,就听得橱房有声音,过来一看,王子竟大口大口吃着面条。”
  太太返回客厅,见王子爬在沙发上,眼睛里有了些精神,尾巴也有了生气地摇晃起来,便轻轻地将它抱在怀里,说:“娃娃活过来了,宝贝活过来了。”
  王子亲昵地将头钻向太大的怀里。
  太太回过头来对我说:“冰箱里不是有鸭肉吗?”
  我说:“我就是给它热着鸭肉的时候发现王子在吃剩饭的。”
  太太心疼地说:“再不能给它吃剩饭了。”
  我说:“我们不也是常常吃剩饭吗。事实说明,王子也是喜欢吃饭的。所以过去它只吃鸭肉,那是人骄惯的结果。人吃五谷杂粮,才能有一个好身体。这个道理也可以用在小动物的身上。我们都不希望王子生病,但是从它这次生病中我们对王子也有了新的认识,那就是王子完全可以与我们同甘共苦的。”
  太太摸着王子的头说:“我的娃娃能吃饭,我的宝贝能与我们同甘共苦,我们一家人同舟共济。“
  王子目光闪亮,尾巴高矗。
  太太说:“王子的身体现在还很虚弱,总要给它一点新鲜牛奶,饭里也要加点肉丁才是。”
  我说:“我懂得循序渐进的道理。眼下的问题是它是不是不用打针了?”
  太太说:“药还是不能停的,炎症不会这么快就消失,再坚持几天吧。”
  我说:“那你还在沙发上陪着吗?”
  太太一笑,说:“那到不必了。”
  我感到我的脸上抑有了光彩,人也就忙碌起来。
  这晚,当太太将王子的针头拔下去,我劝太太洗澡去,剩下来的事我来做就是了:先将王子移到它的那张小床上,然后给它盖上一个干净的毛巾被。摸摸它的头,王子闭上了眼睛。这便让我的心中涌动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这小东西真是个小精灵,自从病了以后,变得极为温顺。接下来我将当作点滴架的衣架归位。将滴流瓶、输液管、棉球什么的统统地倒入垃圾袋。扫地、拖地。当太太从卫生间出来时,我已是满头大汗了。
  本来,上床前我是有些想法的。待我洗罢澡回到卧室,见睡前总是要看上一阵报纸的太太已经睡去,便断了念头。我心里很清楚,太太这些天来身心双重地疲惫。轻轻地上了床,眼前走马灯似地过着电影:太太买来了给婴儿用的“尿不湿”给王子垫在身下;太太时不时地翻看着王子的眼睛;太太在王子的“病床”前打着瞌睡……这一下,人反而兴奋起来。找来一本哲学书,这本书我一直想读,就因为读着艰涩一直搁置在床头,结果是读了没几页,眼睛便沉重起来。刚想放下书,就听得王子猛地叫了起来,那叫声异常凶猛激烈。我生怕它将太太叫醒,连忙起来,披上睡袍,恰值王子用自己的身子撞门,我一开门,它整个儿身子滚了进来。我压低嗓音对打了一个滚儿刚刚站起来的王子说:“怪叫什么?”
  太太说话了:“你没听到它的叫声不正常吗?”太太还是被吵醒了。
  这时的王子一边叫一边向客厅的大门扑去,不时地回头望着我,那急切的样子,好像是在告诉我它发现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我依在门里听了听,走廊里并没有什么声音,就说:“没事呀。”
  王子再次向客厅的门扑去,那样子是不顾生死的。我真不明白也不理解,这个小东西的病刚有点起色,哪来的这么大的精力,莫不是它黑白睡颠倒了,想要出外走一走。心一软,便打开门,放王子出去转一转吧,它毕竟是在病中。
  门一开,王子便箭一样的窜了出去。我这里还没有回过味来,就听得楼下传来一声人的惨叫,接着是王子的惨叫。
  太太已穿好了衣裳,埋怨着我:“还不出去看看。”说罢太太先自出去了。
  当我穿好衣裳下得楼来,楼道里已集聚了许多邻居。
  王子的头被利器所伤,倒在血泊里,两眼无神,气若游丝,它的嘴里衔着从人身上撕下来的布条。
  太太吓得怔在那里,满眼是泪,就是说不出话来。
  此时,就在王子倒在的那扇门打开了,出来两个受了惊吓的孩子,那个大一点的说:“多亏了王子了,看,我家的门锁都被撬下来了。”
  众人看去,孩子家的球型锁已被撬下来,门上留下一个大大的洞。人们这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一把将王子抱在怀里,喊着王子的名子,对它说:“王子,坚持住,咱们这就上医院。”却被镇定下来的太太拦住:“快抱回屋去。”太太说。
  我语无论次地对王子说:“咱家就是医院,你一定要坚持住。”
  在太太的精心治疗和我的精心护理下,王子的伤很快痊愈了。不过它的右眼还是留下一道明显的伤疤。
  这天我对太太说:“咱们一家人好久没有一起散步了。”
  太太说:“还是别带王子出去了,你看看它眼角上的那块疤。”
  我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黑眼罩斜着给王子戴上,得意地说:“咱们的王子多威风,分明就是库都佐夫将军吗。”我打开门,对王子说:“为了列宁,冲啊!”
  王子一路呼号,冲下楼去。
  我们一家人在校园里漫步,不时有人前来问候,夸着我们的王子,有说漂亮的,更多的是说它的勇敢。
  我和太太从心里感到自豪和骄傲。
  这时学院的保卫干事兴冲冲地来到我们的面前,拦住我们说:“这次要给你家的王子记功了。公安人员以王子从那个贼人身上撕下来的布条为线索,已将那个犯罪嫌疑人抓获。”保卫干事看着玩耍中的王子,不可思议地说:“这个小家伙,不简单。”
  我说:“当时我们的王子是在病中,不然,用不着劳动公安战线的同志们,我们的王子匹单枪就能将其制服。”
  太太对保卫干事说:“你别听他吹牛。”太太突然想起什么,神情焦切地四下寻觅,“王子呢?”
  此时的王子正站在一个高处,那里有一颗树,它在树根处嗅了又嗅,然后一抬腿……它的大尾巴将整个儿身子遮住,燃烧在远外的夕阳里。
】【】【】【】【】
 相关链接
电话:010-675518
Copyright & 1996 - 2005 SINA Inc. All Rights Reserved 新浪网北京市电信公司营业局提供网络带宽}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狗狗有狂犬病的症状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