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手、脸上没血色、没有多少血色、只有在洗完澡后好点…

文案:一条人命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鸿沟,陆锦随的报复,便是给了他一纸残酷的婚姻。林殊委屈求全的交付了身与心,甚至为他怀上不受期待的生命,然抛弃尊严换来的,却是更加无情的践踏!一次次的疼痛,他都视若无睹,偶尔的温柔,也只如沧海一粟,心疼之後是变本加厉的折磨。当爱已绝望如渊,拥抱——是否只是妄想的奢求?=====================================
  第一章    你知道吗?  我还记得第一次你对我笑著伸出的手;  第二次你背著我疾跑到医务室流下的汗水的味道。  ……  我们答应的:只做好朋友。我们说好的:只做好兄弟。  可是,对不起。我先爱上了你。  可是,对不起。我害死了她。  可是,对不起。我终究也代替不了她。  可是,对不起。如果我的离去,可以使时间的轴轮逆转,就像我从不曾来过。这世界,就不会多灾多难。而我心爱的你,也可以幸福美满……  ──林殊。  环山大道上,一辆白色宝马在静静地驰骋,它彷佛在叫嚣著,应和著这燥热难耐的天气。  「哥,怎麽三年不见,你变得沉默了?」  「嗯?有吗?」  陆锦初缓缓地点点头,曾经开朗温柔的哥哥如今对他也只有一副冷淡的模样了。  三年前,他赶赴英国留学的前一天,刚好是金琉姐姐葬礼的那天。他看到了哥哥黯然失魂的神情,可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到哥哥落下一滴泪。只有他的嘴唇紧紧地抿著,脸上线条紧绷。整个大堂里,他恍然处在另一个世界。  那时才十七岁的他并不懂什麽,只知道那是在父母走後,哥哥再一次表现得如此失魂落魄。这个只手创立锦芙财团、叱吒商场的风云人物,陆锦随。  尔後,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听到哥哥的婚讯,对象是曾来过自己家的哥哥昔日的同窗好友林殊。他没参加婚礼,因为根本就没办,且在如今这个社会,虽然同性相恋被允许,但大多数同性恋者都不太张扬。真心相爱,才能摒弃世俗的眼光吧。  他昨天还在飞机上的时候,以为今天他会看到的哥哥该是红光满面的,万万没有预料到此刻的尴尬。  「锦初,哥帮你在市中心安排了一间房子,离你工作的地方近点,你有空的时候去看看合不合意。」简单的交代之後,又是沉默,只有车里淡淡流淌著的压抑的音乐。  陆锦初一如从前地温顺地点头。自父母离开後,他的哥哥便扛起了所有责任,所以他能做的便只有配合,不去忤逆他,不给他添乱。  车子慢慢地驶进了山间的一栋淡蓝色别墅里。  打开车门下车,他便看到门口的那抹柔和的身影,像是站在那里已等了许久。  虽然曾经见过几次面,但经过岁月的摩挲也都有些模糊了,而此时身分的特殊,令两人都只淡淡一笑,算是打了招呼。陆锦随甚至连看都不曾看那人一眼,迳自绕过他走了进去。  外面天气那麽热,陆锦初想到林殊面上的虚白和汗水,除了对他有同情还有深深的疑惑。哥哥对他的态度显然不该是爱人之间该有的。  令他更惊讶的还有客厅的摆设,简单至极,而墙上挂著的不是屋子主人的合照,竟是陆锦随和金琉相拥著躺在草坪里相视微笑的照片。  陆锦初诧异的向哥哥投去目光,而陆锦随却恍若未觉,淡淡道:「锦初,你的房间在楼梯左面第三间,累了就先洗个澡,我去工作了。」  说罢,就继续迈上台阶,在转角处,却又莫名其妙的加了一句:「你今天早点来。」  听到这句话,一直站在陆锦初旁边的林殊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一张瘦削的脸这时才彷佛有点模糊的生气。  於是,陆锦初回国的第一天,就在林殊的帮忙下,熟悉了环境并整理一切,最後也只是迷迷糊糊地累趴下,毕竟明天还要去新公司报到。哥哥没有要求自己到锦芙,而是由著他选了一家自己喜欢的旅游公司。  林殊洗完澡後,在镜中悄悄地打量起自己现下的身材,小腹还是平坦如初。  嘴角弯出幸福的笑,他知道陆锦随恨他,他也知道他的恨是应该的,所以当初自己会毅然答应跟他登记结婚。  可这当中也有他的私心吧。他爱他,即使日子痛苦不堪,只要能留在他身边看著他、照顾他,那麽即使让他恨著又何妨呢?让他发泄他的痛苦,而林殊也相信自己对他的感情足够坚定。  这个过程,林殊只是单纯地用心去做好,而且,现在不只是他一个人了,还有宝宝呢,他们共同的血肉。  他,会开心吗?  思及此,林殊苍白的脸上便不觉泛起红晕。还是先别告诉他吧,毕竟心里太过忐忑。  林殊打开房门,放轻了步子。  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在一个星期未见之後,今天总算又回到他能观望得到的地方。  陆锦随背对著他躺著,安静得就像睡著了一般。  林殊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想伸手替他掖好被角,却不料一手被他拉住,用力一扯,便重心不稳倒在了床上,那人转过身来,看他的目光却是冰冷的。  「怎麽?才几日不见便相思成灾了?」他紧紧林殊捏著他骨感分明的手腕,林殊疼得暗自吸气,却只是努力地绽放开一个笑容。  「回来就好。」  握在手上的力道加重了。  「贱货!」  果不其然,林殊的脸色一下子煞白如雪,清澈的眸子里浮起的是深深的内疚、心痛、爱怜。  另一只手悄悄的安抚著肚子里的小生命。  陆锦随每次想刺伤林殊时,都会冷漠而轻蔑的吐出这两个字眼。  他有多恨林殊呢?  如果当初不是这个人跑去跟金琉说爱自己,金琉就不会在那天莫名其妙出了车祸,甚至都没有给自己一句解释的机会。  金琉、金琉、金琉……  永远有著温暖笑靥,对自己关怀备至,自己竭力与之相守的爱人。  无数个夜晚,他都是流著冷汗和泪水醒来。他辗转於名利间,与不同的女人逢场作戏,与恨之入骨的人结婚,只为折磨林殊和自己来让天堂的爱人平息怨气。高深莫测的商场高手却幼稚到使用这样的伎俩来互相伤害。  陆锦随重重地压在林殊身上,瞪著他的眼里却明显有著血丝。这几日该是没有睡好吧。林殊本能地抚上他的头,换来的却是痛楚的噬咬与毫不吝惜的拧掐,苦涩的感情被深深的压在喉咙里,虽然经历了无数次,但心还是会疼,一下比一下厉害。  两年了,他的努力没有换回一点点的爱怜。  林殊悄悄地避开可能对肚子里小东西的伤害,暗暗护著肚腹,迎合著来自身上人的冲击,默默的承受著,有淡淡的呻吟和浓浓的绝望。  陆锦随失去了平日里该有的温文尔雅与克制,他彷佛只有在林殊身上才能完全释放自己。他本就不是世人眼中完美的主宰,他有太多感情无法宣泄,只能以这样来平衡心里复杂得自己也无法理清的情绪。  「呃……锦随……」  陆锦随的手已经伸到了林殊的下身,野蛮的扯掉他的睡裤。  空气的寒冷让林殊不禁一颤,随之而来的还有心系之人的进入。没有一点点的爱怜与迟疑,他的恨每次都是那麽明显,明显到让林殊的心狠狠地被碾压一遍又一遍後却仍无法麻木,心里期冀著想看到他哪怕一丁点的伤心。  锦随,我只是想让你释放压抑的感情,我只是想让你给我个好好爱你的机会,我甚至贪心的想拥有你我共同的孩子,可以吗?可以吗……  林殊已经在心里问了自己千遍万遍,可每每想到他冷到不带一点温度的目光,便只能悻悻的收回。  陆锦随一只手摸索著,身下之人轻轻地隐忍著呻吟,身体微微地颤抖著,但却仍努力的去讨他欢心,让他舒服,而自己却一天天瘦下来。  想到这里,陆锦随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继而又继续开拓,毫不怜惜。当游移的手来到林殊的腹部时,陆锦随听见林殊轻轻地嘤咛一声,竟主动牵引著他的手移到下方。  从鼻子里哼出充满厌恶的一声,他却没看到林殊满含情欲的脸上,眼睛里那突兀的凝重悲伤。  已经快天亮了吧。  林殊的床只是铺在角落里的一堆被褥,陆锦随说过,永远别妄想睡到他的床上。是的,两人这样的法律关系,只是让陆锦随更方便折磨他,给他希望却永远不会让他同枕而眠。  林殊知道在陆锦随心里,金琉的离开,不仅剥夺了陆锦随的全部,也夺走了他唯一索求的公平机会。  每次不管再痛再累,林殊都会爬起来,躺到那些被整理好的被褥上,只有紧紧地裹住自己,才能保证不让破碎的呻吟溢出喉咙,不让空虚的灵魂无处著落。  而今晚,才两个月的胎儿更承受不住冲击,宣告著他的不满,整整一夜,林殊都只能睁著眼睛,抵抗身心的疼痛,听著那个人规律的呼吸声来告诉自己并不是只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只是来不及发现他正爱著自己罢了。  次日醒来的时候,陆锦随已经走了。  林殊揉了揉酸胀的腰,去厨房随便给自己弄了点吃的。家里这种情况,本就没有佣人,所以什麽事都得他自己亲力亲为。  走到餐桌旁,却意外地看到了一张便条。  「哥哥与我今晚回家吃饭。辛苦嫂子了。陆锦初。」  遒劲的字体,跟陆锦随的颇有些相像,然而他的却更潇洒凌乱些,而且後面竟附了一张大大的笑脸。  有些憔悴的脸庞无声间透出些愉悦的气色。  林殊对陆锦随这个弟弟的印象本来就不是很深,记忆里他就是个孩子一样,偶尔有机会见到也总是腼腆的样子。他来之後,锦随应该不会像从前那样宿醉不归,即使回来也是夜半了吧。  瞬间,林殊的心情也像外面的太阳一样,阳光明媚了。  车子离别墅还有一段距离,远远地便看到清静的夜色里那一点昏黄的灯光。  陆锦初坐在副驾驶座上,敲了敲酸痛的胳膊,抬眼望向车窗外面。  「哥,你看!月亮还是那麽亮哎!」  本就略显稚气的脸庞还露出了傻傻的稚气笑容。  陆锦随被弟弟的这个笑容弄得有些怔愣。  彷佛时光还未曾走过那麽多,一切还依旧美好如初,他有一个体贴的女友,时常能和朋友聚聚,开林殊玩笑的时候,那人也会悄悄红了脸。可是,那毕竟是无法追回的过去。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世界就全乱了套,只能靠那一层又一层的面具来让自己继续生活下去。  陆锦随不经意地抬首望向天空,夜空中没有多少云彩,然而一轮皓月却是格外的明亮温暖。忽而,他竟想起了以前和林殊在自习室看到的一句话:  时间是怎样爬过我皮肤,只有我自己最清楚。  当时的他年少轻狂、志得意满,看到的从来只有眼前,原来不知不觉,这句话也随著时间,沉淀在他的心底。  「锦初,在国外的日子还好吗?」陆锦随瞟了一眼一派轻松的弟弟,随意地问道。  陆锦初把脸朝向窗外,车里的灯光打碎在他发丝上,车里响起随意而释然的笑声。  「嗯。我总知道有归家的一天,所以日子也就变得不那麽难熬……」  他脸上彷佛多了一分成熟,忽而话题一转,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哥,爸妈走後这麽多年了,其实最辛苦的人是你。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能够觉得幸福。」  陆锦随在一双清澈真诚的眼睛的注视下,仍旧专心地开著车,并不答腔。过了许久,当陆锦初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清楚地听到陆锦随唔的一声。  而车子也静静地开进别墅,陆锦初心里恍若有个底,携了点安慰。  出乎意料的,直到他们进门,也没有看到林殊的身影。兄弟俩奇怪地交换眼神,最後自然是陆锦随去看看。  陆锦随走进餐厅,一桌丰盛还冒著热气的菜肴已经摆在玻璃长桌上,而林殊却不在。  厨房、卧室……统统不在。就在陆锦随几乎要放弃寻找时,厕所里传出哗哗的水声,不一会儿,门开了。  林殊虚弱地倚著门,闭了会儿眼睛,灯光在他白皙的脸上打下一片阴影,刚想走出来,却惊觉陆锦随正疑惑而危险地看著自己,林殊的脸上现出一丝仓促,看著他毫无表情的脸庞他低垂了视线,充满歉意地说:「饭已经做好了,我刚刚……」  还没等他说完,陆锦随就冷冷地丢下一句:「下次不要不声不响地躲在厕所,还有,」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过头来看著他慢慢地垂下目光,刻薄地道:「你做什麽饭对我来说都是一样,因为都是一样的倒人胃口。」  本已十分难受的身体,加上陆锦随充满恨意而尖锐的一席话後,心更是慢慢却清晰异常地挣痛起来,引得本有些不适的肚腹开始闷痛。  他静静地做了几个深呼吸,脸上憔悴得没有多少血色。  林殊,坚持住,坚持住,不能倒下……  林殊不停地给自己加油,默默地忍受著身体的不适。待回到餐厅时,面上已没有痛楚地柔和了下来。  还未走近,就听到那个清亮的声音啧啧称赞:「哇!哥,你真有福气,有人愿意为你做这麽一大桌丰盛的菜哎!」  陆锦初看到林殊走进来,又急忙献殷勤般地帮他拉开在陆锦随另一边的椅子,让他坐下,接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悄悄地向他调皮地眨了下眼。  林殊知道他是误会自己在跟他的哥哥闹情绪了,不由得为他的心意而心头一暖,竟不自禁地也向他眨了下眼,以示感谢。来不及看清桌上两人的惊怔,便又自顾自地低下头,扒起碗里的米饭。  席间陆锦初兴奋地讲起他在英国的趣事,桌上的气氛总也不至於太过沉闷。  然而,饭吃到一半,陆锦初便发现自己精采的演说少了个专心的听众。  「林殊哥,你怎麽了?」  林殊额上满是冷汗,手紧紧地揪著腹间的衣料,模模糊糊间听到那句关切的问话,抬头却是一脸青白。眼睛里氤氲著若有似无的水气,刚想回答说自己没事,却被一阵激痛弄得软下了身体,嘴里只剩下辨不清的极力抑制的呻吟。  兄弟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懵了,还是陆锦随先站起来,黑著脸直接把痛得蜷缩在一起的林殊打横抱起,对弟弟叱道:「快打电话给汪医生。」  被这一番景象吓呆的陆锦初,这时才回过神来,急急地掏出电话,正想拨号,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号码。  「喂!哥,我不知道号码呀!」  陆锦随并没有把林殊抱进自己的卧室,而是把他抱到旁边的一间客房,安顿好林殊之後,他掏出自己的电话,拨了汪子牧的号码:「喂,子牧,我是锦随……」  大致地跟他讲了一下状况之後,才注意到床上痛苦难忍的林殊,心底突然萌生出一丝不忍和另一股难言的情感,想要坐近看看他的情况,却突然发现他灰色裤子上沾满星星点点的血迹,神色复杂地望了他一眼。  林殊知道他正盯著自己,但此刻的他实在没有多馀的精力去关心这些了,他只能竭力堵住痛苦的呻吟,拼命地抵抗著腹部的抽痛与胸闷。  「你……」  然而没有更多的言语,陆锦随只是拉过一旁的被褥帮林殊盖好,然後把一脸担忧的弟弟赶到房间外,自己则抽出口袋里的香菸叼在嘴角,斜倚在窗边,手里的打火机打开再盖灭,却始终没有点著。  林殊在床上咬牙忍著痛楚,汗水湿透了衣衫,而陆锦随则是一声不吭地靠在窗口。  当汪子牧匆忙赶到的时候,看到的竟是这样一个让他哭笑不得的场景。  在看到林殊的勉强之後,汪子牧也只能无奈地寻求他人的帮助。  「锦随,把他抱起来。」一边拿出药箱里配备的物品,一边招呼好友过来帮忙。  陆锦随稍有迟疑,就被汪子牧一喝:「人都成这样了,还不快过来,想让他疼死的话干嘛还要把我叫来啊?!」  大半夜地把自己叫来,要不是看在同学四年的情分上,而自己家又在不远处的那幢别墅,他才懒得赶来看他的臭脸色呢。汪子牧心里不免有些忿忿,但给林殊做检查时却丝毫没有怠慢。  陆锦随看到那被他憎恶的人辗转在床侧,本该有的报复的快感却并没有到来,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把被冷汗浸透的林殊往上提起靠进自己怀里,又把他紧紧揪著衣服的手扒开,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林殊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一下忘记疼痛,但却注意到汪子牧的手正欲褪去自己的裤子,急忙挣扎。  「别……别动我……」林殊喘息著并紧了腿,却因这一动作而痛得一缩。  「林殊,不动我怎麽帮你检查啊?配合一下我才能检查出病因。」说著手上加大了力道,但这句话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林殊仍然奋力抵抗,尽管肚腹越演越烈的疼痛消耗他大半的精力,但他还不想在爱的人面前这样颜面尽失。已经对不起他了,已经犯下无法弥补的错误了,那麽至少,在他还是他名义上伴侣的时候,维持住自己的尊严,维持住陆锦随的尊严。  没办法。汪子牧只能求助地看向陆锦随,也只有他有能力让林殊乖乖配合。  「快点!」陆锦随稳住林殊挣动的身躯,催促汪子牧动作快点。  林殊被他强硬地抓牢双手时,就只能疲乏而认命地阖上眼睑。  陆锦随清楚地看到林殊的颤抖与脆弱,把他的身体往上提了提更靠近自己,随即轻轻地道了一句:「没事。继续。」  这句话像在对汪子牧说,又像是对林殊说,然後便感觉到握在手中那骨骼分明的手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汪子牧无奈地回望一眼已困乏睡去的林殊,轻轻地阖上了门。  客厅里,晨曦已透过华丽的落地窗柔柔地洒在有些清冷的地板上。陆锦初因为刚到新公司工作,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所以早早地就被陆锦随赶回房间睡觉了。  暗灰色的皮质沙发旁,一盏立地灯兀自散发著冷冷的光芒。  汪子牧看著昔日好友一根接一根地抽著菸,尴尬地呛咳一声,想打破该死的沉默。  他笑著习惯性地挠挠头,尽量轻松地问:「嗯……那个……这孩子……」  「打掉。」  汪子牧仔细斟酌著字句,可还没等他说完就直接被那个一身冷酷的人打断了。  什麽?!汪子牧实在不敢相信自己辛苦了一夜才保住的孩子,他竟然敢这麽轻易地一口否决?  开玩笑!他才不理会这个疯子的意见。况且……看刚才林殊拼命要保肚子里的小家伙,如果没了的话,实在不敢想像他会变成什麽样子,毕竟,林殊就像是他的弟弟,曾经他和陆锦随都那麽想扶助他。  可是,孰料……唉,造化弄人吧。  「我不会同意!」汪子牧也一下子严肃起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深邃凛然,盯住陆锦随,眼中写满坚定,「林殊更不会同意的。」  空旷的客厅里响起了寂寥而断断续续的笑声。  「呵,我的事情什麽时候轮到你反对了?」说著充满危险地瞟他一眼,「至於他……」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彷佛有著深刻入骨的恨意,「从他决定跟我在一起的那天起就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太阳挣脱了黑夜的禁锢,羞涩地露出未睡醒的眼睛。  林殊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中午,昨天强烈的不适已经消退了很多,然而这种宁静平和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孩子?  虚软无力的手试探著伸向平坦的小腹,眼里戚戚然竟似有迷蒙的水光。  「放心好了,他还在。」  这麽冷的声音!  林殊这才发觉原来那人就站在墙角,直直地望著自己,原本的惊喜在感受到他眼里凌厉狠绝的光後瞬间黯了下来。  林殊微微地侧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压抑住心里涌起的徬徨与刺痛,依旧憔悴不堪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乾涩的唇瓣吐出无力的话语:「你都知道了?」  陆锦随又从喉咙里发出轻蔑不屑的笑声,却让人凉得只想逃离这种鄙夷。  「怎麽?难道我没有资格知道吗?还是你打算珠胎暗结,生出一个怪物之後再来让我负起这个可耻的责任?」  无情的话语像一根根毒针,提醒著过去,提醒著现实的残忍。林殊本来就有著病後的虚弱苍白,在听到那人如此伤人的话语之後有一瞬间的呆滞,继而深深地呼吸,一手仍温柔地按在腹侧,但不管怎样的掩饰,此刻的他都像搁浅的鱼。  即使已经有所预料,可在听到他赤裸裸的厌弃与对孩子的憎恶时,林殊的脸还是刹那煞白如雪,心口疼痛难忍。  深吸口气,他极力控制住声音的颤抖,好像在脑中思考了千万遍一样,说出自己的决定。  「随,你怎麽会认为我想用孩子来要求你呢?」话语里尽是凄凉与哀伤,「我这样的身体本就不该来到这世上的,亏欠你的等宝宝生下来以後我再任你处置,行吗?而且,你们陆家毕竟得有承继的血脉啊。」  陆锦随闻言走近林殊,戏谑地捏紧他的下颔,逼迫他正视自己,逼他看清楚自己对他的厌恶。  「你以为我会承认他吗?我们陆家就算断了香火,也断不会可耻到去承认这样的骨血!呵!你难道到现在还没有觉悟吗?」陆锦随眼里一刹那的狠绝让林殊的身体更加颤抖起来,「他跟你一样,从一开始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说完後,陆锦随不顾身後之人的惊慌绝望,直接摔门离去。  狭小的床上,林殊消瘦的身躯死死地蜷缩在一起,手紧紧地抵住被他捏痛的下颔,彷佛要克制住心里的害怕与死一样的绝望,哀哀的低吟与喘息自他的喉间溢出,就像一只被猎人遗弃的垂死挣扎的小鸟。  「喂,汪大哥吗?我是林殊……」  第二章    午後的阳光并不火辣,徐徐的风吹进来,舞动起纯白色雅致的落地窗帘。  阳台的躺椅上,林殊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脸色并没有好转多少,依旧是病态的苍白,而且仔细看来又有一种无力与虚软。一阵风吹来,他紧了紧身上的毯子,一只大手温柔地搭在小腹上,彷佛在感知里面小生命的痕迹。  远远望去,他似乎要与那窗外的蓝天融为一体。  「汪大哥,我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我……」林殊背对著再一次赶来的汪子牧,略带些疲累却是不容改变的语气。  「不用你说。我会尽我所能去保住这个孩子的。可是,林殊,他……你们这到底算什麽呀?」汪子牧实在是被这两人搞得晕头转向了。  午後宁谧的华光里,汪子牧被一股物是人非的苦涩冲开了记忆的闸门……  彼时是草长莺飞的春季,阳光绚烂,他和陆锦随是足球校队的成员,正在足球场上玩的兴起,陆锦随一脚飞起,球落,正好砸到了路过的林殊身上。  等他们赶过去道歉的时候,只看到一个细瘦的身影稍一停顿便又继续著他原来的路线,丝毫不去理会身後那两张充满歉意的脸。  最初的相遇,林殊就是这麽特立独行。  直到後来,又有接二连三的机缘,他们才渐渐熟识,并情同手足,可是林殊依然没有多大的转变。  他从不多话,大多时候都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样看著别人玩耍,自己就这麽静静地待在一个角落,看著他们的眼神专注而寂寞,可是每当别人去邀他一起他又会拒绝。  林殊的家他们从来没去过,他也不提,直到有一次他生病,他们去看他时才发现他蜷缩在那个小出租屋里,已经高烧一天了。  随著这次生病,曝露的还有他那些鲜为人知的事情。  林殊老早就已经搬出那个所谓的家,因为他的身体是畸形的。是的,他是一个双性人。家里有了他之後,没有一天是真正愉快的,直到後来有了小弟,一个小他两岁的可爱至极圆圆胖胖的孩子。  後来不知为何,林殊初三那年就搬出了那个家,从此没有回去过一次,他的父母也没有来寻找他。  汪子牧至今还记得当时他听到这些时震惊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就算他本就学医。可是也就是那麽几天,陆锦随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他们的友情的坚固,消除林殊内心久久压抑的担忧。  至此,他们也真正的戳破了这最後一层隔膜。  当时陆锦随与金琉是男女朋友。在陆锦随父母车祸去世的那段日子里,是金琉时刻相伴左右,默默地给予他帮助和面对的勇气,而金琉的父母作为他家的至交,也从美国赶来帮助他料理後事,安抚这个年轻却坚强的年轻人。  此後,陆锦随与金琉的关系自然而然更近一步,更是顺应了两位老人的意思,准备大学毕业後便完婚,他们在外人眼里也是再合适不过的一对了。  但当汪子牧从国外做完交换学生回来时,事情改变得太快以至於他一直无法厘清。金琉,这个温柔体贴的女子已经过世,令他震惊担忧的事情接踵而至。  陆锦随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林殊也消失了一年。  陆锦随并没有在痛苦里沉沦多久,他毕业後就致力於自己的事业,一心为自己的目标奋斗,如果仅靠父母留下的那点有限的家底,他断然是不会坐到今天的位置。  後来林殊竟回来了,陆锦随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娶了他。而林殊的身体状况,他们两个本就知道,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後,他震惊忐忑之馀还是表示出作为朋友的祝福。  可是,今日这局面实在是……  「汪大哥,这副残缺的身体能为他孕育一个孩子,是我怎麽也不敢想的事情。虽然我抱有私心,可是,他那麽爱她,恐怕这以後都不会再有别人了。如果能有一个孩子……陪著他也是好的。」  阳光下,他的发丝被照得有些晃眼,脸上是一副平和的表情,嘴角甚至还噙著笑。  「你不用顾虑到他,我会想办法让他答应的。」  微风过处,彷佛有了决然的味道。  陆锦初因为市中心的房子已经安排妥当了,等到回国後的一连串交接事宜也慢慢地处理好之後,他便搬到新居去住了。  临走前,他朝那貌合神离的两人尴尬地笑笑,感谢林殊多日来的照顾。陆锦初其实是舍不得走的,林殊的厨艺真的很合他胃口,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兄弟俩口味差不多的缘故。  想著顺便瞟了那个只顾著搬东西神色冷冷的大哥一眼,内心感慨,大哥以前也没有这麽迟钝和不解情趣啊!  於是陆锦初趁著哥哥帮他把东西搬到车里时,悄悄地附在林殊耳边说了句话,弄得林殊的脸一下烧红一片,直到听到陆锦随狂按喇叭的声音,他才风也似地跑开。  锦随,全世界都知道我对你的情意,就只有你把它当作完全的赎罪,弃之如敝屣吧。  林殊揉揉发胀的额头,手又覆上平坦的小腹,也不知道为什麽,自从知道自己这样的身体正在孕育一个孩子时,他总是时不时地就会摸摸肚子,极力想感知到另一个小生命的痕迹,并且第一次庆幸自己身体的特殊。  彷佛只要有孩子,他就不会孤单,那麽再大的痛苦和打击,他都能一并承受下来,甚至是欣於接受。  他的心中有了对陆锦随和孩子的无限爱恋,他始终相信这些足以支撑他走过那麽多难熬的日夜,所以,他不愿放弃,也不会放弃,他甚至有些自私地想不去放开他,他们这个特殊的家庭也能像平常家庭一样幸福祥乐。  可是,不行啊!锦随对他只有刻骨的恨意,孩子也被自己当作偿还的筹码,与其让孩子因为特殊的生父而困扰,不如放手,让他过他想要的生活,那麽自己不是也应该满足了吗?  毕竟,自己的命本来就在爱上他的那刻就甘心全部交付了的。  林殊回房整理好自己拟定并请律师校正过的协议书,上面写著孩子的抚养费将由林殊全部承担,他也不会因为孩子而要陆锦随负什麽责任,上头也声明一切後果将由林殊自负。  当然,他知道陆锦随不会答应与他取消婚约的,他能承诺的便是不履行妻子的合法权利干涉他的私生活,他与孩子不占有他的任何财产。尽管这样一来,林殊可能会面对更多的生活压力和人情冷暖。  心毫无预兆地开始抽痛,这样的他能不能生出一个健康的宝宝尚是一个问题,就算孩子健康,生活宽裕,可是这个畸形的家庭,他一个人能给孩子完备的爱吗?况且,他的身体,随时都可能走到终点吧。  林殊开始无法抑制地思念陆锦随,他知道自己错了,他不该跑去搅扰他们正常的生活,他不该那麽任性的放纵自己的感情,他不该种下这个让他曾饱含希望与甜蜜的因。  那麽优秀的锦随怎麽可能接受这样的自己,怎麽可能承认这段不伦的爱恋?  可是,自己也不过想要一次机会。爱人,被爱。  右手抚上左胸口,有那麽一刻他多想就此死去,这样他曾经造成的伤害也就该消失了吧?那个人还能微笑,那个人还是能对每个人都如此温柔。  从柜子底层抽出那张偷偷保存的他们和汪子牧三人的合影,手指怕惊醒照片里和煦微笑的人般柔柔地贴上去。  他们还没有过两个人的合影呢……  可是,好歹他现在决定了,他会尽其所能,给宝宝和他一个完善的未来。  宝宝,你不要怪爸爸好不好?  林殊微微仰著头,照片被他宝贝似地贴在心口,彷佛那样就能让照片里的人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喉咙里漫出压抑过的呜咽,像受了伤垂死挣扎的野兽般,独自在角落舔舐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  手有一丝颤抖,但还是有条不紊地整理好文件,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等他回来,一切也好有个定论了。  这段日子林殊确实是身心疲惫了,当月亮初上的时候,陆锦随的白色宝马就开进山间雅宅。  进屋,桌上照例摆了三菜一汤,却没有动过的痕迹。  陆锦随眼光扫过满桌饭菜,丝毫没有要动手开动的意思,对林殊的恨使陆锦随对与林殊有关的事物都有一种不屑与鄙夷,他径直走到那间客房。  客房的窗开著,窗帘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柔和却清冷的月光洒进房内,而室内却是黑暗一片。  陆锦随顺手开灯,却没有在房间里发现林殊的身影。  可恶!眉宇间的川字习惯性地出现,回想起上次看到他在厕所里吐得七荤八素的虚弱样,心里竟冒出一丝莫名的烦闷。  关上客房的门,扯松了领带,随手推开卧室的门,打开床头的灯,却意外地看到那个身影。  林殊不知何时竟趴在那张黑色大床上睡著了,连陆锦随走近都没察觉。  床头的灯光与睡梦中的林殊构成了一幅无比协调唯美的画面。他略长的发丝垂下来,半遮住闭合的眼眸,白皙的脸庞映在黑色床单上,更显得透明淡薄,他的嘴唇颜色很淡,此刻正微微地张著。  陆锦随就这麽站在床侧,怔怔地看著他这样如初生婴儿般脆弱无防的模样,竟有点不忍心去搅扰。  记忆里的林殊一向都是要强的,就算以前他们感情好的时候他也不曾表现得像此时这般柔弱无助,就像散尽了力气一样。  到底是什麽使他改变了,还是这才是真正的他呢?  林殊弄好文件,做好饭菜,就走进了这个他们相处了两年的房间里。就是在这里,打破了最後的一层膜,也是在这里,他生生地承受了爱人的鄙弃蹂躏。  身与心都交付了,尽管没有期望他的爱情、他的温柔,但那一个比一个冰冷的眼光,还是让林殊的心像被车轮狠狠辗过一样,支离破碎。  其实,自己还是对他抱著希望的吧,否则,又怎能捱过那比匕首还尖锐的讽刺嘲讽,又怎麽在面对他的冷酷残虐时还能笑得出来……  他爱他啊!  两年的时光非但没有减少分毫,反而在目睹对方的伤心时又悄无声息地疯狂蔓延。  爱情就像有毒的罂粟,在林殊的体内疯长,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後,却还放不下。  他一个人面对空落落的房子,再大的难过和委屈都只能化成嘴角一丝若有似无的苦笑。  林殊静静地伏在那张黑得彷佛深渊一样的床上,他不敢爬上去抱住留有他气息的枕头,他不敢揪住留有他温度的暖被,他只能坐在地板上,回顾著这些日子的点滴,身体放松下来之後,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再醒来的时候,感觉到压迫的目光,转头便发现笔直立在床侧的陆锦随。  刚睡醒身体乏力的林殊只能仰起头,在逆光里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但想想也知道,怎会给他好脸色?  在他们的爱情里,他注定是输家,只不过他自己输得心甘情愿,起码曾经他还有过甜蜜的奢望。  也是因为长久以来对他冷漠的习惯、对爱情的失望,林殊没有看到陆锦随眼里流淌过的一丝不忍与心疼。  林殊撑著身子站起,即使这样站著他也比对方矮了半个头。呵呵,在这场追逐战中,他不是已经让自己卑微到尘埃里了吗?  「锦随,吃过饭吗?我去把饭菜热一下。」  尽管林殊知道孩子的事必须解决,可是他真的不想马上去面对,他的心里是怕听到陆锦随的答案。因为爱他,面对他时,自己再多的理智也只能被浓浓的感情一一取代,就在这不知不觉中,林殊已经开始逃避了。  然而这次陆锦随竟没有残忍的拒绝和嘲讽,他乖乖地洗好澡,坐在桌旁等著开饭。  林殊很快地热好饭菜,尽管心里紧张地纠结著,但面上还是一派平静地看著他吃。  「你不吃?」破天荒的,陆锦随看到默默看著他吃自己却不动筷的林殊,淡问出口。  林殊乍听这话,有片刻的恍惚,之後才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我不饿。」  不饿?  其实林殊是因为身体的关系,最近胃口一直不好,他知道为了孩子,他必须保证食量,可是难得他们能这麽平和地同坐一桌,陆锦随没有讽刺鄙夷。  这样的时刻,他真的想狠狠地看著,把它印在脑海里,不让它褪色枯萎。  简单而沉默的一顿饭毕,陆锦随照常到了书房,对著电脑做著工作计画察看公司运作等情况。  他一向工作都很认真投入,加上宽容但极有原则的处事态度才能获得今天的成绩。但他竟连林殊敲门进来都未察觉。  「锦随。」林殊知道擅自打扰,对自己接下来的谈判会更加不利,但是这件事情是今天必须解决的不是吗?  陆锦随从电脑萤幕上抬起眼来看向他。  该死!刚刚竟然看著看著就出神了。所以此刻对於林殊的擅自打扰,陆锦随自是心里不悦,反应到脸上便是冷酷夹杂著薄怒,冰冷的目光扫到他的身上,弄得林殊原本鼓起的勇气一瞬间如气球爆破,消散无踪,赶忙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有事吗?我不记得什麽时候允许你进书房?是不是我没提醒你,你就忘了你的身分了?」  一连串的问题,一个字比一个字冷,一个字比一个字硬,字字如毒箭,射在林殊的身上心里。陆锦随扶正了眼镜,脸上是要发怒的讯息,当然,外人看来除了比平时冷淡之外,并无其他区别。  林殊深深地吸了口气,把手上拿著的文件递给他,眼睛直直地望进他眼里。  「锦随,孩子,我必须留下。」  此时的林殊是一副久未露出的谈判架式,没有两年多来的委曲求全,没有两年多来的折腰低微,此时的他,为了孩子,化身坚决的谈判者,目的是对方同意自己提出的条件。  陆锦随彷佛看到了当初参加辩论赛时自信满满的林殊,光芒万丈,但一贯对他的态度立刻提醒了自己的立场。  是的,要这孩子来作什麽?他们怨恨折磨的调料吗?何必又多一个麻烦!  「呵!凭什麽?」口气充满了轻蔑,把林殊给他的文件一律掷到桌上,没有翻看过一眼,表情就是一副否决的笃定。  他的这副气势林殊不是没有设想过的,他挺了挺胸,给自己打气。目光毫无遮掩地包含了坚定,他极力稳住自己的气息,字字铿锵有力。  「孩子和我不会占你分毫家产,」平了下气息,接著缓缓道来,「我不会运用法律程序或是个人力量干扰你的私生活,孩子出生後,若你想抚养我不会有异议,若你不想我会独立承担。还有,他出世後,我会自动消失,圆你心愿。」  这一席话对陆锦随不是不震动的。  消失?  他危险地眯起眼睛,不放过林殊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生怕错过什麽重要讯息。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这些让自己彷如经过一次凌迟的话语,林殊不断地麻痹自己,把自己想像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才有能力说出来,才有筹码让他答应,才能给一个最好的结局。  可事实上他的眼睛内部涌起一股深深的酸涩,他多麽怕它们会冲破束缚,汹涌而出。他不想在他面前哭,面对了那麽多折辱,他从未哭过,咬牙忍受了那麽多,怎能在最要紧的关头泄气。  於是,林殊尽力使自己的眼睛看起来清明冷静如初,压下心里阵阵的疼痛,感觉到腹间隐隐约约的不适,还是坚持著对抗到底。  「哦?就这些?如果我不同意呢?」越是面对紧急的情况,陆锦随就越是不骄不躁,尽展他王者的风范。他慢条斯理地拉过林殊的手,细细抚摸。  他又怎会没看见,林殊的脸上虽然一如往常,但他的手却在颤抖。  是害怕吗?  明知道结果,又何必来飞蛾扑火!  陆锦随抓著他的手,看似是爱抚,实则却用不小的力道,握得林殊的手生生作疼。  不同意……  是啊!其实知道自己这次的胜算又是微乎其微,只不过抱著最後的希望想破釜沉舟。本来就是冲著对孩子和他的爱才来的,如果失败了,那难道孩子就这麽消失吗?  他多麽希望能有一个属於自己的孩子能幸福地生活在这世上啊!更何况那是和他爱的人共有的呢!  他保证他会走的,会离开他珍视的亲人,即使远远观望,或者身在天堂地狱,他只要知道他们活得好好的,他也会开心也会欣慰。  可如今,他硬是剥夺了他仅剩的那点希冀,泪水再也止不住,开始在眼眶里盘旋,又沉重地滴落。  可是林殊却笑了,他笑得那麽没有防备,那麽释然,彷若栀子那般洁白,却让陆锦随的眼睛更加危险地眯起来。  「如果你不同意,那麽他会消失,我也不会让他孤单。」  这一句也没有那麽沉重地难於出口,反而,它像是一个通往天堂的路口,让林殊顿然觉得无比轻松。  这又何尝不是一个两全其美的结局?  陆锦随的脸刹那间波涛汹涌、风云变幻,他看著林殊还残留笑意的白净脸庞,心里的怒火滋滋燃烧。他用力甩开林殊的手,推开房门大步离开,甚至没有来得及拿件外套,便在这凉薄的秋夜里,扬长而去。  在听到「砰」的一声的轰然关门声後,林殊再也支持不住慢慢滑坐在地上,泪水浸没了他的脸。  好久,好久没有这样释放自己的情绪了呢……  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已经接近午夜,陆锦随没有像以前那样去酒店住一夜,也没有回公司,他径直来到「踩踏时间」酒吧。  酒吧外的空气显得有些清冷,深夜的城市人们似乎都不满足於沉寂,而是尽情地宣泄一天的压力,来这里展现足够的疯狂,彷佛歌舞升平就能忘记现实的烦恼,往日的伤痛。都市的人们在自欺欺人中真正地踩踏了时间。  陆锦随找了个角落的位置,酒吧刺眼的灯光偶尔打到他身上。  而今夜的他,只求花钱买醉。  往日的中规中矩、刻板与谨慎,在今夜生生地和著酒流入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像是渴望一种解脱的昏睡。  他只是一杯接著一杯地灌,烈性的酒水流到了前边的衣襟上,但更多的却被咽入体内,胸口始终燃烧著熊熊的火焰,胃部也灼烧似地疼痛起来。然而陆锦随却彷佛没有知觉般,只知道拿起酒杯,吞咽酒水。  他急切渴望去忘记时间、忘记自己,然而现实就是这样的违背人心,酒精带给他身体的爽辣,却没有给他精神的解脱。往事一幕幕,像过电影般清晰地闪现在脑海里。  他用力地甩甩头,此时的他早已没有了商界强人的风范,反倒像一片流浪的枯叶,只剩下没有生息的颓靡孤寂。  气息难平,他想起身离去,再去找另一个买醉场,然而,就是那一刹那,记忆的碎片霎时化作万把匕首,直直地向他的心脏飞速而来。  这是时光的一个玩笑吗?还是造物主无情的杰作?  浅色而轮廓优雅的眉,乌黑的眸子,顾盼间熠熠生辉,有丝妩媚,但看在陆锦随眼里却全然是清纯美好。  一张记忆里描摹了无数遍的脸啊!  在半明半昧的阴影里,长发垂落,更加增添了一种只有梦境中才有的绝美。  算不上美丽的一张脸,在这瑟瑟的秋季,却别有一种温暖清新的力量,谈笑间从容坦然的风姿依旧熟悉,可是那一刻的情感又是那样复杂,甚至心底有丝让他不愿承认的逃避思想。  可是,在起身的刹那,就命中注定般的攫住了那道目光。  心脏在缓慢而凌厉地抽痛著,脚步却没有停歇,陆锦随的脸上还残留著一丝迷茫,却似个焦急而懊悔的孩子,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见。  因工作关系刚调到这座城市的徐思如,今天特意约了新同事出来聚餐玩乐。她虽性子温和,但并不孤僻,来了不久,就已和大家打成一片。  此刻正与同事谈笑风生,细数往日种种搞笑的事迹。  感觉到身後好像有沉重的脚步声,微笑著的女子正欲转头探看,却一瞬间落入了一个坚实火热的怀抱。  周身充斥著陌生男人的气息,颈间还有滚烫而浓烈的酒气,一双强健的手臂紧紧地箍住她。  好一会儿,在周围同事诧异的目光中,才挣脱起来,却听到一个哽咽沙哑的男声充满悲切的声音:「琉儿……琉儿……你终於回来了……」  「踩踏时间」,不过是人类自己开的一个玩笑。  那天,徐思如还不及把陌生男子推开,他就自己醉得软了下去,然一只手却还依旧牢牢地拽著她的衣角,嘴里喃喃著对不起。  无奈之下,一脸不明所以的徐思如向同事求救,大家只能把陆锦随扶到一旁的沙发上躺著,然而接下来却不知道怎麽办了。  看他的衣著打扮随意却不随便,问过这间酒吧的工作人员得知他不是常客,想透过他的手机联系他的家人,但搜了一下却发现他身上并没带著手机。一时之间,大家原本的乐趣被这个莽撞的醉汉弄得荡然无存。  「算了吧。既然这件事是因我而起,还害大家扫了兴,我看你们还是回去吧。他也不像是什麽流氓痞子,我把他送到附近的饭店,明天等他自己醒来就没事了。」  徐思如一来是刚到新办事处不久,所以处处表现得谦恭得体,而她本人也一直温和有礼,她一番话间把事揽下,让同事对她的印象也更加好了一分。  而陆锦随此时还抓著徐思如的衣角,嘴角微微翘起,竟是难得有一分脆弱。  徐思如的一帮同事,互相对望几眼,最终还是认为这个方法可行,但有车的男同事毕竟不好意思将这事置之不理,便坚持把他们送到最近的饭店,而其他人也纷纷散去。  徐思如微笑著跟自己的同事道别,看向一边扶著陆锦随的男人。  他叫杨自华,正是自己这边工作的顶头上司。这人寡言,但极讲原则,也很有才能,相貌也是难得的俊朗,因此在公司里的风评一向不错。  杨自华看著想过来帮忙的徐思如,不动声色地移开身子,一个人负起陆锦随压下来的重量,便径直向饭店走去。走了几步,才回过头来,看到犹自呆愣踟蹰的徐思如,沉稳的嗓音响起:「思如,快跟上啊!」  徐思如反应过来,收起神思,瞥了趴在对方肩上的宿醉男人一眼,跟了上去。  等到他们办好手续时两人不禁放松下来,人一醉简单的事情也变得不容易了。  徐思如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轻轻地吐出口气,马上又想起什麽似的抬眼看向自己的上司,却见他已经把陆锦随放到了房间的床上,正在饶有兴味地看著她。  饶有兴味?  徐思如惊讶於看到老板这样的表情,但马上就有些怀疑是自己眼花。杨自华看到她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马上又恢复平常神色,整了整衣襟,开口道:「这里都弄好了。我先走了。你要一起走吗?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等下自己回家就行。我住的地方不远,不用麻烦了,你先走就好。」  杨自华看了她一眼,也不勉强,转身潇洒离去。  打开房间的门,精心装扮过的眉目瞟到一醉不醒正趴伏在床上的男人身上。虽然陆锦随已经喝得烂醉如泥,但良好的修养使他没有像醉鬼般发起酒疯,甚而此刻还保持著他一贯优雅的姿态。  眉眼间微微蹙起,嘴角扯出一个莫名的弧度,使得那张平时不苟言笑的脸一下子生动起来。  她伸手过去仔细谨慎地描摹他的轮廓。  原来,就是这样的一张脸啊!  徐思如此时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意,她褪下手上戴著的银白色手鍊,放在洗手间的台面上,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深夜与黎明,毕竟不只是一线之差的接近。  第三章    饭店房间的窗帘并未敞开,优雅的鹅黄泄下,遮挡了阳光,使人无法感知到时间的移动轨迹。  陆锦随醒来时,头还有些重,却还算清明,他看了几眼自己所处的地方,那似梦似幻的记忆就纷纷扬扬地开始降落到他的脑际。  那张脸……真的是她的吗?  震惊、欣喜、犹疑、矛盾……还有,还有源於内心深处的……恐惧!  他的现实已经乱成了一团,可是这张脸竟在这种尴尬的时刻出现,让他增添了一种不确定,以及一种命中注定的宿命感。  此刻的陆锦随,急切需要更加繁重的工作来摆脱自己此时的纷乱。  他急急地走进洗手间,正欲洗漱,却为台面上那明晃晃的东西怔愣住。  一声惊雷在他的头顶炸开!  鲜豔欲滴的玫瑰在银白色的手鍊上盛开,妖冶,却别有一种独特的纯净美丽。  陆锦随的手略微颤抖,继而传到心脏,然後像摔破五味缸一样,各种滋味泛滥而出,却难於开口。  说不清,道不明。  久经酝酿的情愫一经喷薄,就难以自制。  他快速地整理完,抓起手鍊握进手心,便迅速消失在门後。迫切地来到柜台询问,却因为饭店登记不严而未留顾客详细资讯。  如果真的是她,那麽如果她能原谅他就还会来找他;如果不是,那就更没必要相见了。自己如今的境况,又何必再给他人徒增负担。  中午时分,秋日的太阳已经失去了炙热的温度。  他默默地离开,心里却已有了主意。  华灯初上,繁华的夜色颓靡地蔓延。  陆锦随虽然已经足够的平静以及理智,但下意识的排斥回家,他把这种强硬的自控解释为对林殊的厌弃。经过昨夜一事,自己就更不想见他了。  是啊!昨夜他是愤怒的,带著疼痛的怒。  可是陆锦随心里却自认为清如明镜,今生今世,他和林殊是没办法若无其事地相处了,更遑论会掺杂任何爱的因素。  可是,对金琉的爱,曾经是那麽清晰,可是现在……现在竟然无法理直气壮地说出口。他曾经可以足够理解并掌控自己,可如今却竟有一种麻木的模糊,使得他一而再地要脱离自控。  外面夜色正浓,而白色宝马也开上了环山大道。  淡蓝色的欧式别墅在夜幕的笼罩下氤氲成旖旎的深蓝,变幻莫测,透著一股绝望的压抑气息。  车子一如既往驶进别墅,陆锦随在门口稍一迟疑,还是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屋里没有了平日里温暖的晕黄灯光,迎接他的只有一片漆黑,一汪死寂。  陆锦随只安静地打开灯,他的脸上平静无波,扫视了一下客厅,接著迳自走进自己的卧室。  拿起衣物走去浴室,一切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他也不去管另一个人到底在不在这个空洞的房子里,他只做好自己。  等到一切都弄好,躺在床上的时候,陆锦随都没刻意去找林殊,似乎毫不在意林殊是否出现。  可是,在这黑暗而寂静的夜里,对方含泪带著绝望的双眼却一次次挥之不去,憔悴不堪的脸色、坚定的眼神……那些,都曾存在过。  陆锦随努力驱走那些幻象,却始终无法入眠。  到第二天早上起床时,明显感觉到眼睛的不适。  洗脸的时候不经意间瞥见镜子里深重的熊猫眼,心里瞬间空了一下,但陆锦随终归是陆锦随,一切流程还是照旧完成。  那件事,他潜意识里就抗拒去面对。  但当他打开书房的门去拿文件时,才赫然发现地上一滩乾涸的血迹。  那些记忆疯狂的上涌,按捺了一夜的惊慌此刻毫无预警地击溃他的神经,可是他的面部仍然没有表情,刻意忽略掉内心深处复杂的感情,整理好自己的公事包,就像地上那些痕迹根本不存在。  那块如此刺眼的血迹入不了他的眼,却悄悄地钻入他的心。  不远处的另一幢山间别墅,灰色调中带了几抹赭红,散发著复古优雅的气息。  汪子牧朝门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最後还是无奈地合上了房门。  那夜他赶到陆锦随家的时候,著实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尽管一开始在电话里听到林殊虚弱无力的声音时已经作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是当看到昔日灵动腼腆的人毫无生气地趴躺在沁凉的地板上,身下一滩红豔豔的血,濡湿了半条裤子,在地上肆意蔓延时,眼睛一痛,险些落下泪来。  林殊几近昏迷的边缘,眼睛努力地想睁开,却只得一隙狭缝,嘴唇是失血的白,察觉到他的到来,费力地张开嘴巴,翕合间吐出字句。  直到汪子牧抱起他的身子,被他身上的凉意一震,把耳朵凑近他,仔细分辨,才听清他的低喃。  「宝宝,宝宝……他不要……可……我要……求你……」  他眼中已不见疼痛,只有满满的哀求,与眼底密布的绝望。  汪子牧心酸不已,使了劲把林殊抱起来。  林殊的手就这麽执拗地抓著他的衣襟,满眼乞求又可怜地望著他,直到汪子牧点头才含笑放下,晕了过去。  汪子牧把林殊带回自己家,他家本来就有一些检查设备和药物,他又电话请教了医院几个知名的妇产科医生,忙了半天才总算使林殊的病情稳定下来,孩子也还安安稳稳地待在他的身体里。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林殊的情绪变化太陡,母体必定影响到孩子的成长。  况且才近三个月呢。  而由此上推,陆锦随自然是整件事的根源。  他虽然对他们之间的恩怨不十分清楚,但看林殊眼里深切的痛楚与他受到的待遇,还是会忍不住生出很多的同情,想去帮助他。而锦随,曾经那麽温和体贴的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际遇使他变成今天这个不苟言笑、冷酷无情的人呢?  他是不是该让陆锦随知道林殊怀孕生子的危险性呢?这次的检查让汪子牧发现林殊虽然身体是双性的,但他的穴口很小,而子宫壁也比正常的薄弱。  不过他也知道陆锦随恨林殊,恨到什麽程度他无法揣测,但打掉这个未成形的孩子,远比在摸索中生下他来得安全。  对待过往,他无法评判谁对谁错;但对今朝,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林殊那浓烈的无法让人忽视的爱,始终在陆锦随不屑厌恶的眼光中忘我生长。两年来他所承受的,作为外人的他实在无法想像。  看来,自己真的有必要找陆锦随谈谈。  汪子牧始终相信,要是没有感情,两个人也不可能互相折磨至此。  但暂时他还不想通知他,林殊的身体得在自己这儿好好养养才行,而且,他也想看看陆锦随会不会先打电话给自己……  连著几天,这几人就好像什麽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各自进行著日常的工作生活。  陆锦随除了应酬之外,晚饭多数都以咖啡代替,但每次深夜回家,没有灯光、没有热腾腾的饭菜,心里竟无法控制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不重,却不容置疑地存在著。  这几夜偶尔晚上胃疼起来,他也不必忍著了,下床点根菸,就乾脆一直在客厅里坐到天亮。可是公司的工作依旧繁重,他向来做事严谨认真,而且最近有一个合作的大专案,说不忙得焦头烂额是假的。  每天晚上都要在这个空落落的大房子里度过,他的睡眠品质开始变得很差。记得刚搬进来时,他毅然把与金琉的合照挂在客厅,他能感受到那时远处射来的目光,甚至能听到空气里压抑的喘息,然而自己却从不曾回眸搜寻那道目光。  曾经爱护过的人,却打破他的平静生活,而一条生命又猝然离去。即使如此,自己竟还是无法忍心毁灭他,那麽就把他留下,互相折磨到筋疲力尽的那一天。  这一天,汪子牧总算沉不住气了,他拿起电话,按了几个键,停下,咒骂一声,又继续按。  终於,电话通了。他隐忍数日,对方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事情不能再拖,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先妥协。  「喂,子牧。」声音略带沙哑,陆锦随揉揉有些发胀的头,疲态显露出来。  「今天有空吗?出来谈点事吧。」汪子牧本来已经准备对他冷言冷语,可是听到那透著疲惫的声音之後,还是不由地放轻了语气。  「什麽事?如果是那个人的,你知道我暂时不想谈。」陆锦随坐直了身体,一只手咚咚地轻敲桌面,表情开始变得僵硬。  「陆锦随!你不要固执了!」本来放软的口气陡然变得强硬,汪子牧开始後悔自己刚才的仁慈。  每当他看到林殊温柔地抚摸肚子,但却连拿个碗都勉强。他的孕期反应有点严重,一直没胃口,却很配合地咽下食物和药物,尽管没一会儿又会吐得喘不上气来。  林殊的眼睛还是那麽清澈温和,但是汪子牧也看到过在没有人的时候他总是望著天,背影落寞异常。  「汪子牧,请你弄清楚,我和他的婚姻有法律效力,现在是他离家出走,来去在他。」冷淡而理智地陈述著,陆锦随补充道:「还有,我希望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我们的事自己会解决……」  尽管心里一直没有去思考过未来,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立场,也就有了继续纠缠的力气。  「锦随,你何必……如果你再这样一意孤行,可能、可能,连以後这麽对他的机会都没了……」声音里带了些悲痛与叹息。「下午两点,我在你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等你。」  说完,汪子牧便挂了电话。  他是在阳台打的,趁林殊熟睡的时候,可是当他再次转身时,却看到本应在睡梦中的人正目光灼灼地望著自己,身子半倚在墙上。  现在他虽能下床活动走走,但身体还是虚软无力。林殊的脸色本来就有些病态的白净,此时却有一丝恍惚的透明。  他看著汪子牧,很安静,直到汪子牧挂断电话、惊慌失措地望著自己,才开口道:  「汪大哥,谢谢你。我今天就回去。」  汪子牧不敢置信地看著一脸坚持的林殊,刚刚对陆锦随的怒气还没消下去,又碰到林殊说要回去。  这真是乱上加乱。  暗自沉下纷乱的思绪,汪子牧上去扶住对方,手搭上他的肩膀,语气尽量放平稳。  「听我说,林殊,你现在身体还没好,回去没人照顾不行的。」原本想说回去你以为会有谁心疼吗?!可是考虑到对方的心情,还是委婉地换了一句。「你先住我这儿,他那里我是有事要和他谈。至於你,先好好地留下来养身体好吗?」  汪子牧看他的眼光充满了诚恳真挚。「而且,宝宝出世之前,也还要我照顾呢。你也应当为我想想,跑来跑去我得多累。」  知道他是怕影响自己与陆锦随的关系,也知他是不好意思长期住在这里,才抛开对那个房子的畏惧说出要回去这种话。  自从那件事之後,汪子牧并没有在林殊面前问他事情原因,也没有在他面前提过陆锦随,只道叫他安心静养。  但某次两人在看电视新闻时,主持人播报关於锦芙集团的专案合作情况时,陆锦随的影像在萤幕上闪过,林殊的动作都不自然了,接著便称身体不适,回房休息。  自此,汪子牧也知道在这件事没有解决之前,这种情况还是能避免就避免的。  「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林殊低著头,看不清表情,「汪大哥,你说他是不是一辈子都不肯原谅我了呢?」  轻浅的声音缥缈得一忽而过。  一向不愿服输、尽力争取的他,因为陆锦随那残酷的连骨肉都可放弃的拒绝而慌了阵脚,第一次那麽想找个肩膀来靠一会儿。  从小,他就是一个特殊的孩子,内心的自卑不言而喻,而父母对他的谨慎和回避,甚至後来放任他只身离家求学,这些都使他内心有一种麻木後的孤单。  他一直以来习惯隐藏心思,看到一个喜爱的人就想小心翼翼地对他好,等到哪一天他能懂自己。  而现在的状况,连孩子都因为自己而受到弃置,是……是自己……选错了吗?  心痛是什麽感觉,此时林殊的头脑彷佛处於麻痹状态。一次次的疼痛,他都视若无睹,偶尔的温柔,也只如沧海一粟,过後仍是无尽的黑暗。  其实,自己唯一卑微的愿望不就是找个可以敞开心接纳自己,愿意聆听自己的人吗?有个自己在碰壁时可以宽慰,在开心时陪著开心,在难过时会拥抱自己的人吗?  他曾经因为陆锦随对自己的温柔体贴而雀跃惊喜,半夜兴奋忐忑地无法入睡,幸福的感觉第一次来袭,所以他才会拼命去争取。  他发誓他还有好多的优点可以让他去发现,可是开头就是个致命的错误,他想让他慢慢爱上自己的时候,金琉的死却让他输得那样彻底。  当林殊腆著脸皮鼓起从不曾有过的勇气向她说明自己爱上陆锦随的时候,怎麽预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呢?  不过是把他伤了,回过来再来伤自己,而那期盼过的,早已静静远去。  林殊用力甩开汪子牧抓著他的手臂,蓄积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林殊整个人都好像在恍惚中,腿也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身体失去支撑之後瘫软在地上。  「他不是对我不闻不问吗?」心里猛地一颤,脸上却是迷幻的笑容,连日来都不曾笑过的人彷佛现出些喜悦的神色,「他是因为讨厌我才不出现的!并不是真的有多麽讨厌孩子!我去跟他道歉!……对,我必须去跟他道歉!  「这样,他就还会承认自己的孩子……」空著的手抚上几日来都隐痛的腹部,泪水终於决堤,簌簌而下。  他第一次这麽失态地在别人面前哭泣。  汪子牧先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力道震开,想去扶他,却看到对方眼里疯狂的绝望。  身体的疼痛外加爱人不闻不问甚至鄙夷,让他真正到了心力交瘁的边缘。  汪子牧默默地看著,等他宣泄完,却被一声压抑的呻吟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打横抱起他,让他的泪水全部躲进自己的怀里。  心里犯疼,看著那隐忍倔强的人,只能温柔而心甘情愿地屈服:「好,等你再睡一觉,我就送你去。」  手臂慢慢地把他收紧在自己的怀抱里,他从来不知道心疼会让人失去理智,会愿意甘心去成全那些无理的要求。  看来曾经他的离开,真的错失了那段最美的流光。  林殊本就因上次失血不曾好好调理过,而有些体虚气短,之前又是情绪激动,胎儿也未能让他安定些,只阵阵地痛著,原先争辩的锐气转而变成了深深的担忧。  林殊开始後悔自己的鲁莽,险些又危及到孩子,他垂下眼眸,心里满是自责。修长的手暗自托住後腰,开始翻滚著冒上来的酸疼让他难以忽视,稍稍鼓起的肚子已让他备尝了怀孕的艰辛。  汪子牧给他吃安胎药,又在床边坐了许久,等到那人累得再次入睡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汪子牧尽管一路疾驰冲到了那个约定的咖啡厅,但时间已超过一个小时。这种事情,他真的不想到陆锦随的办公室里逮著他跟他谈。  悔恨地暗骂自己太笨,害得林殊差点又动胎气,而难得的预约很有可能要泡汤了。  情绪不豫地猛力甩上车门,还是决定碰碰运气看他在不在,或者确切地说他会不会刚巧下来喝下午茶。总之,一脸心虚的汪子牧还是决定进去一试。  谁知在他鼓起气势准备踏进去时,砰的一声,撞上了一个人,熟悉的气味隐隐传来,又变得真实可感。  汪子牧像被惊醒似地抬头,在他眼前的是一张放大的扑克脸。  陆锦随若无其事地别开头,脸孔看上去颇有些尴尬,迈开长腿准备马上离开。  等等!他难道等到了现在?  惊讶过後汪子牧马上找回神智,拽住了陆锦随,止住他要离去的态势,很想笑但脸上却仍是一本正经:「锦随,既然来了就谈完再走。」  陆锦随是被拽进去的,这不用怀疑。  两人对坐著,服务生对这里的气场敬而远之,默默地观望著两个英俊男人间的「对决」。  汪子牧端起一杯黑咖啡,这并不是他的口味,但是由於他专注地盯著陆锦随,服务生在对方点完之後问他是否也要一样时,他万恶地点了下头。  勉强啜了一小口,眼睛正视对方,他缓慢而有力地开口。  「你决定不要那孩子了?」  陆锦随回视他,眼神毫不示弱,优雅地喝了一口深黑色的液体。  「这个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何必多此一问?」  陆锦随无视他,继续品尝咖啡,彷佛多麽投入一般。  「你不是恨他吗?那就应该让他把孩子留下,这样你们以後也不用这麽不尴不尬处著,你再也不用勉强面对他了。」  汪子牧学著他的样子又一脸随意地放下杯子,轻晃了晃,眼神上移,与对方正闪露著危险光芒的眼神在空中相遇,细致入微地发现对方杯中液体的晃动。  「你什麽意思?」压低的声音有著自己都不易觉察的颤抖,但当陆锦随被自己的语气惊了一下後还不忘补充:「你是说以为他为我生了孩子离开我,我就会放过他了?」  原本还有一丝信心,现在又被陆锦随冷硬的话语打回原形,忿忿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回复到平常神色。  「我的意思就是,如果打掉孩子,虽然他的身体会受创,经过调理总会好的;但是如果留下来……」停顿了下,复又开口,「危险性很大。如你所愿。」  彷佛自己又占了上风,汪子牧瞟了一眼陆锦随瞬间深不可测阴沉的面容,又学著他刚才的样子补充:「这就是我今天找你来的目的,锦随。」  陆锦随回到办公室以後,强迫自己开始思考他们之间的事情。  要林殊死,他从没想过!  似乎他的潜意识里更多的是要他活著,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活著。而这个意料未及的孩子,来得太突兀,自己对他的恨还没有了结,却凭空多出个孩子来。  两年多的相处,自己好像只把他当成发泄的对象,而忘了他身体的特殊。或者说,其实从知道他身体状况的那一刻起,他对他就只有心疼和保护欲,不曾有过歧视。  而此时此刻,有的也只有全然的恨意,原本的情感早已被浓烈的恨一并冲散。  两人在仇恨里辗转纠葛,挣得再厉害也逃不开、避不了,而陆锦随却似乎忽略了一点,林殊看他的眼里永远不曾有过怨憎,有的是令他深度厌恶的爱及自责与心疼。每当这时,他都会让自己变得格外锐利,伤得对方体无完肤。  而今天子牧给了他这个选择题。  A或B,一个给他精神打击,另一个则可能是万劫不复的肉体灭亡。  那一瞬间他是迷茫震惊的,渐而又趋於明朗。  叫来秘书,吩咐好剩下不多的事务。  约五点光景,锦芙集团的总裁陆锦随竟然破天荒地跷班了。  陆锦随在办公室里已想了个明白。  自己这辈子怕是没有再去爱别人的力气了,那麽何不让林殊生下这个孩子。  他一向都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这个孩子也算有自己的一半骨血。留下孩子,若、若那人没了,想到这儿他的心一颤,不再深想;如若就这样结束,那麽便把孩子送到国外,到一个林殊找不到的地方成长。  陆锦随一边开著车,一边若有所思,手在衣袋里摸索著找打火机,却意外地触到了一个冷硬的东西。那种金属的质感瞬间在脑海里浮现,而那张面孔却再也没有出现。  但他相信,如果上天注定,他们还会相遇。  如果是金琉,不管她是人是鬼,他都想重新开始,弥补她,只要她愿意,而林殊呢,也许他会把他推得远远的,绝不会让他再在自己与金琉的面前出现。  开过灰色别墅的时候,车子慢慢放停。  陆锦随潇洒地下车,蓝色的别墅在这个方向可以望见个轮廓。记得当时自己和子牧就是看中了这里的宁静清凉,地形绝佳,而且小时候似乎还有过个约定,要做邻居来著。  不由觉得好笑,光阴蹉跎,而他们哪一个又还是原先的模样呢?  按响了门铃,许久未回应,陆锦随就这麽安静地等著,终於,门开了。  汪子牧探出一张脸,侧了身让他进来。  「你想好了?想好就告诉我,现在什麽都还来得及,要不然孩子大了想打也打不掉。」  汪子牧说著瞟了他一眼,说实话,孩子真的不应该留下。诞生在这个没有爱只有恨的家庭不会享受到幸福,而如果打掉的话林殊虽会一时痛苦萎靡,但慢慢地也会恢复。  陆锦随不置可否地看著他。  「我是决定好了……」偷偷地看他脸上的那抹急切,「我想把孩子留下。」  「陆锦随!你……」  汪子牧又气又惊,他真的置林殊的生死於不顾,且甘愿让他们的孩子作为牺牲品。  他怒意陡起,正欲去抓住对方衣领,质问究竟,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锦随,你说的是真的吗?」  林殊不知什麽时候醒来的,他的身体还很虚弱,脸色憔悴,但明显是整理过的,看起来只有乾净的感觉。  他正站在楼梯转角全神贯注地看著陆锦随,手撑在木质旋梯上,嘴唇都有些发抖。  汪子牧和陆锦随同时被这道声音震住,双双看向他。  终於,陆锦随迈开长腿,朝著林殊走了过去。  他望进林殊泛著泪光的眼,才发现那双眼里蕴藏著不敢置信,期待以及……委屈。  在他面前站定,上下隔著一级阶梯,两人平视著,距离几乎咫尺,林殊却有一种彷佛天涯的感觉,心脏紧张地揪著,怦怦地跳动,窒息的感觉异常明显,双腿有些虚软无力,身体的重量大多都被放在了用来支撑的手臂上。  「是。」  简短的一个字却把林殊从地狱拉到了天堂。  不敢相信这样的答覆来自他的口中,本以为是自己幻听,却仍抱著一丝希望求证的林殊,竟能得到这样的答案!  他想说什麽,却终究只是张开嘴,说不出一个词。  身体和精神上的乾涸,哪里禁得住接二连三的刺激,膝盖一弯,一个趔趄,身体沉沉地开始往下坠,手却被林殊收拢来护著腹部。这是他的孩子,自己绝对不能让他有所闪失。  然而没有预料中的冰凉,身体软软地被纳入一个宽厚的怀抱,身後有一只手穿过腰际,把自己揽到胸前,努力克制的液体在那个瞬间闪著永恒的光芒,悄悄地沾湿对方的前襟。  虚亏的身心终於享受到了片刻的阳光雨露,林殊唯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心满意足。  陆锦随的怀抱没有足够的温热,但却给那簇微弱的希望之火重新加了燃料,轻轻地揽住林殊下落的身体,他的心里竟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疲累的身躯似乎找到依靠的墙角,林殊护著腹部的手迟疑却温柔地慢慢展开,从背後伸过,最後颤抖著环抱住他。  这样的拥抱,两年来一想到就会心如刀割。
耳边是陆锦随呵出的暖暖气息,怀抱松开,陆锦随轻易就抱起林殊。  平时看他这么瘦自己也没在意,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这两年他到底清减了多少。  「我们回家。」  简单的四个字,正是陆锦随一向的行事作风,但听在林殊的心里,却宁可把它想象成情人间的低语,而正是这简单的四个字,以后支撑着林殊无视诸多苦难,成为心灵的良剂。  林殊觉得自己已经依赖上这样的他了,是的,早就赖上了。  把头埋进陆锦随的臂弯里,由着他把自己带离这幢房子,直到坐在车里,他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一路无话地回到了昔日的淡蓝别墅。  陆锦随径自下车,却没有要去抱林殊的意思。林殊一时有些发窘,他很怕自己让刚有一点起色的感情又回到冰点,脚虽有些虚浮无力,但还是自觉地要自己走,可一下车,没走几步,腿竟软得直打抖,他只能停下来。  走在前头的人似乎觉察到,终于停了脚步,大步过来便将他打横抱起,脸色稍带阴沉,看着林殊额头细密的汗珠。  「以后不行就不要逞强,还有几个月要熬呢。」  说着又抱起他进屋子,在陆锦随要把林殊抱进卧室的时候,林殊却是伸出手扳住墙沿,怎么也不愿意进去了。  「去……去客房好吗?我的病还没全好,恐怕受不住地上的凉意……」  脸上有着羞愧自卑,不敢抬头看他的脸色,林殊又想起了以前那个冷酷的他,那张黑白大床,始终不是自己能涉及的领地。  而陆锦随却只是一用力,便将他抱了进去。  林殊绝望地闭上眼睛,身体的温度一丝丝地凉下,等待梦境破灭后更深的伤痛。然而身体接触到的却是温暖柔软。不可思议地睁开眼睛,黑白的大床上被子已铺好,本是秋凉的季节,但被窝里包裹的竟全是让人温馨的暖意。  陆锦随特意找了个钟点工,每天负责一个时段来打扫卫生,而今天也仅仅是开头,他吩咐了钟点工把被子捂热的,当然,是藉助机器。  帮林殊拉上被子,再帮他掖好被角,这些动作陆锦随做得都有些生硬。看看那张没有多少血色的脸,想起上次不愉快的谈判,便决意明天必须问问子牧,看需要哪些补品来调理。    晚饭是陆锦随熬的小米粥,他自己草草地灌了一碗,便拿了一碗给林殊。  早年他是会做些菜色的,锦初爱吃,金琉也爱吃,但这么多年过去,他只顾着忙,竟把这项手艺给生疏了。  把晚饭解决之后,陆锦随今日也没拿什么工作回家,便直接去洗了个澡,释放连日来的苦闷压抑。  当他回到房里的时候,床头柜上的粥还原封不动地放着,心里莫名地冒出一丝火气。看向床上的林殊,被子被高高地拉起,露出几缕乌黑的发丝,被单下的身躯却是佝偻着,裹成了一团。  眉心又拢出了个川字,信步走过去,步子却是在有意无意中放轻了。  床头的灯光很暗,林殊整张脸都埋进了被窝里,身体彷若虾米一样弓着,定睛一看竟还在轻颤。  陆锦随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没有唤他,却只把他连被拥过,怀中的身体猛然一僵,一张脸露出来,却是憋得青白,冷汗淋漓。  林殊看着陆锦随给自己端进来的粥不是不感动惊讶,在他的心里,今天这一切就好像是梦,只能看,不能碰,可是全因自己身体未经耐心疗养,看到食物直反胃,一点动的力气都没有,后又腹痛乍起,才得绷紧身体抵抗疼痛。  奈何忍了些时候,疼痛没有减缓反而剧增,意识都渐渐有些抽离了,只知道是漫天漫地的疼。  陆锦随看着他那痛苦异常的样子,揭开被子,林殊两只手都紧紧地按在小腹上,额头全是汗。脸色沉下来,把被子再次拉紧,一只手却溜进里头,握住林殊的手。陆锦随的手有些粗糙,硬朗而有力,他拉着林殊的手,由按变成了揉。  毫无经验的人,不知为何却做得格外妥贴自然,腹中的疼痛缓下了些,长睫微动,林殊的眼神有些迷蒙。  「锦随……」  陆锦随不答,知道他已缓和了,动作却没有停下。  林殊却是如梦初醒,他看看对方褪去鄙夷的神色,竟想一直沉沦下去。陆锦随之于林殊就像是罂粟,明知有毒,会上瘾会糜烂,却还是不管不顾地去品尝。  终于,紧绷的身体舒展开来,迷离的眼光望向陆锦随。  「谢谢你。」  谢谢你留下我们的宝宝,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梦,谢谢你还会施舍你的温柔。  一个轻若鸿毛的吻落在了陆锦随的唇上。  陆锦随的心底漾开一团涟漪,手上却把林殊悄悄地推离。  但此刻的林殊仿佛是死士,他苍白的手臂攀上去,汗水已经干了,一张白净的脸上,眼睛炯亮有神,澄澈专注得让人甘愿沉溺,真心相待。即使陆锦随,也会每每逃开这样的眼睛,或是披上伪装的外衣去抗衡。  林殊修长的指尖透着凉意,游移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像对珍宝般慢慢描画,却在移到他唇角时被捉住。  「你这是在取悦我?让我放过你吗?」  不善的口气再次穿破梦的嫁衣,林殊倏地抬眼,透着不解。  「锦随,你不高兴吗?」他的眼里盛满不加伪装的真诚,「我是在取悦你,可我不要你放过我。」  如果你放过我我就要离开,那么就不要放过我!  「你想好了?」千年冰封的人眼里的怀疑渐渐被笑意取代,看来他是不知道自己有这样转变的原因吧。是啊,如果知道,他又岂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呢!  手一下子失去了禁锢,林殊微凉的手指还在继续描画,灵巧的舌尖已经窜到陆锦随的耳根,小心翼翼地舔、轻轻地咬,每一下温柔的触摸都是最魅惑的引诱。纤细的手已经解开对方的睡袍,两人的呼吸开始变得炙热而急促。  腹中还有闷胀,只是林殊暂时不想去管了,一切不都是为了此刻费尽心力挑弄的这个人吗?  他更加卖力地取悦他,而陆锦随也开始回应。事实上他的回应也并没有温柔可言,只是相比从前来说已经让林殊颇感欣慰,即使疼痛也好像是灌了蜜糖似的甜苦参半。  
两人已经衣不蔽体,火热的气息疯窜。  林殊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里,从上往下看,修长的身体却在腹部微微隆起一个弧度。  这样的对视似乎还是头一次,林殊不免有些紧张,但手上还是一刻不停地挑逗对方,自己的欲望却还半软着。  陆锦随被林殊挑逗得下身欲火越烈,但想起汪子牧的话,还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一边享受着,一边小心地护住林殊的腹部。  林殊被他放在柔软的大床上,身体展露无遗,白嫩的肌肤有着诱人的颜色,细腻温软。  他的舌已被卷进了对方口中,任他吮吸,自己也努力地寻找他的敏感点,舔弄。  银丝交连,忘我的投入,不竭地索取,扫过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陆锦随甚至闭上了眼睛享受,而林殊却是睁大眼,不肯错过每一个甜蜜的瞬间。  一吻结束,林殊的手早已移到下方,开始拨弄陆锦随的炙热,从根部开始慢慢揉捏,一路或轻或重的抚弄,直到它开始慢慢变得坚挺。  陆锦随喉咙里逸出一声呻吟,身体温度攀升,但他马上又用牙齿轻咬林殊的脖颈,然后又到了胸前的两颗樱红上,粉嫩的颜色有一种让人想吞噬的欲望。  含进进口中,用舌尖触碰那些敏感地带,最后猛地一吸,引起身下人的一阵颤栗。怀孕的身体格外敏感,而陆锦随另一只手也已转到了另一颗茱萸上面,揉按过后扯一下,痛楚夹杂着快感一起冲进大脑,但心里却有一种想哭的感动。  然而陆锦随把自己抛在最原始的欲望里,舔弄着一路向下,来到了对方的肚脐处。自己早已反应强烈,想尽快解决,却又想要继续下去。  指腹贴着林殊的小腹,慢慢摩挲,舌尖却钻入了脐孔,动一动便又是一阵颤栗。  「呜……随……别动那里……呵……」  又停留了一会儿后,终于开垦到下面的腹地。  手指在林殊上面的穴口上轻轻划动,直到感觉到里面分泌出的粘液,而自己的分身已经蓄势待发。  陆锦随喘息着,身上已经热得难耐,就要冲进去的前一刻,已经迷醉的人却轻呼出声:「下面……呃……弄下面的……」  由于双性的原因,他上面的穴口并不难进,陆锦随以前为了折磨他多数时候都是捅后穴的,但是如今林殊怀有身孕,顾着孩子,怕疼痛会席卷而来还是硬着头皮要求他改攻后穴。而且后穴也比较火热紧窒,对于陆锦随来说会比较尽兴。  陆锦随抑住火热的欲望,声音充满了焦躁急切。  「你想清楚了?」下身的火热严阵以待。  回应他的是林殊的呻吟,「嗯……嗯……没关系……快点……随……」  他确实已经耐不住了,几个月来的冷漠,史无前例的温柔,这些都一一击中了他脆弱的神经,还有什么可迟疑的?心里的火腾腾地烧着,想一辈子都能这样就好了。  可是,还是不能,他是为了孩子吧。还好,是他们共同的孩子。    陆锦随从自己的分身上沾些白浊的粘液,一根手指慢慢地滑进林殊的后穴,花蕾紧紧地把它吸住了,艰难行进间继续插入第二根、第三根,林殊开始难耐地摆动起腰肢。  内壁被撑紧,却有一种奇异而满足的感觉,轻哼出声,两手依恋迷醉地环住对方的脖颈,头向后仰着。陆锦随的抽插由慢到快,带给了林殊强烈的快感和刺激。  林殊的身体兴奋地颤抖,当灼热的液体在身体里漫开时,林殊的火热却还只是立着,顶尖冒出一股股液体,还没冲破极限。陆锦随退出了他的身体,用手开始抚慰林殊的。在最后晕厥之前,林殊的叫声陡然变尖,然后身体颓然倒下。  后穴开始涌出夹杂着红丝的白浊液体,穴口难免有些红肿,陆锦随简单地擦干净彼此的身体,便也跟着倒下,躺在林殊身边。双臂揽过他,一只手绕过他的颈间拉近,而另一只手则还在轻柔地揉捏林殊的后腰。  在梦里,也绽放了斑斓的火花。  次日醒来,怪异的不适还是难免的,林殊自嘲地笑笑,怀孕的自己竟连这曾日夜奢盼的温柔乡都无福消受,幸好孩子还算安静。抬手抚上腹部,清晨的阳光里,削瘦清俊的人嘴角牵出一抹温暖的笑意,慢慢漾开,竟闪着幸福的耀眼光芒。  「你醒了?」  陆锦随端着早餐,站在门口,刚刚林殊的神情姿态尽收眼底。  林殊想撑起身体,嘴里呐呐,只是看着他就这么走到自己身前。陆锦随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便要俯身去抱他,林殊本能地后退。  看着他紧张的神情,陆锦随并不理会,伸手便掀了被子抱起那具洁白的身体。  「你昨晚还没洗过,要是不清理干净怕是会闹肚子。早餐也已经做好了,以后每天上午都会有人来打扫,有什么需要的告诉她就行。」  浴室就这么几步路,陆锦随一件不落地把要嘱咐的事一一道尽。林殊靠在他怀里,眼睫低垂着,没有应答,但陆锦随却知道他都一一听进去了。向来,林殊就是一个不善表达的人。  陆锦随放下林殊,调了水温,放满了大半缸热水,用手指试了试温度,才把林殊抱进去躺下。  是因为愧疚吗?还是想让自己完全失去戒备?  林殊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做完这一连串动作。  「锦随……你不用对我那么好的……」  陆锦随像没听见似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你知道等到梦醒的那一刻,这样的我,会万劫不复。」  林殊的声音颤抖了,却异常清晰。陆锦随背对着他,看不见他此刻湿漉漉的眼睛和眼里深厚的爱恋。  「你自己好好洗,我晚上可能会晚点回来。」说着,便要走出去。  「可是,我还是喜出望外。这样,对你我都好吧,锦随?」  那人没有停滞,也没有应他,径自离开了那浓烈却释然的目光。  甬道里被自己插进去一根手指,温温的水溢进去,林殊仰着头靠在浴缸壁上。后面传来些许疼痛,昨夜的情动好像还未全部消退,此时的身体泛起点点红晕,然而前面的阴茎却还耷拉着。  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特殊的缘故,他很少会有反应,即使怀孕后格外敏感,也只有面对陆锦随时无法自控,这一辈子,不管他对自己怎样,看来都逃脱不了。  把里面的秽物掏干净后身体便出了一层薄汗,林殊却没有即刻起身的意思,沾满水珠的手臂紧紧地环住屈起的双腿,理智早已回归。  他当然知道他是不可能原谅他,更不可能放过他的,那么眼下的温柔对于他来说便只有两种可能:要嘛是另有目的,要嘛是弥补。  不过,要弥补什么呢?  从来就是自己欠他的,他何曾需要弥补自己。如果另有目的,那么大可以跟自己讲啊,难道他不知道,无论是什么样的条件,自己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吗?  无比清醒的大脑骤然疼痛,林殊把头深深地埋入双膝间,直至身上传来几缕凉意,水渐渐散去了温度,才颤颤巍巍地立起,身形有些不稳,不过总算是恢复了些。  吃过早饭之后,因昨晚睡眠不足,便抗不住浓浓的困倦,沉沉地睡过去。    陆锦随回到公司之后,工作的负担显而易见,近几天工程项目正在紧急洽谈当中,下午还有个会议。这个专案是与美国一个公司合作的,事成之后,公司的收益是非常可观的。  当他正为下午的会议紧张筹备的时候,秘书拿着文件走了进来,连看他的眼神都充满敬重。这位董事长年纪轻轻却能有如此成就,平时工作对下属又不苛求,相反公司福利还很诱人。  「董事长,刚刚对方专案合作人来电话想约您明天当面洽谈,您的意见是?」  陆锦随从一堆档案夹中抬起头来,习惯性地扶了一下眼镜,眼光犀利。  「不是已经让我的助手跟他们谈了吗?」  秘书面露为难,姣好年轻的脸庞僵了一下。她虽然行事聪明干练,但毕竟经验上还是有所欠缺的:「这个,对方说有些重要的细节问题必须跟您当面谈判才能有结果……」  秘书勉强说下去,陆锦随已经皱起了眉:「你去帮我看看行程安排。」  秘书心里吁出一口气,幸好自己已经事先查过了:「董事长,您明天下午四点以后没有安排。」  「好,通知他们吧。」陆锦随头也未抬,他做的专案还从来没出过问题。  下午会议开完已经六点有余,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陆锦随一脸倦意。  骤然瞳孔一缩,会客室的沙发上赫然躺着一个人。藏青色的休闲服,头发自然凌乱,整张脸上青春气息浓厚,睡梦中嘴巴还无意识地咂巴咂巴。  陆锦初最近连着好几天都忙得要死,今天难得抽空,心想一阵子都没见到大哥了,便自觉地跑到陆锦随这儿,谁知碰上他们在开会,只好等着。一开始陆锦初还有兴致走来走去,后来就干脆坐到沙发上,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缩着睡着了。  陆锦随看着这个心无城府永远活得坦然的弟弟,又好气又好笑,找出放在柜里的毯子,帮他盖上。以前不回家的时候,他有时候会在办公室室里将就一夜。  没有叫醒弟弟,他开始处理公务,全部弄好时已经八时光景了。起身走到沙发旁,轻轻拍了拍陆锦初的脸。陆锦初嘴里嘟囔一句,翻了个身继续睡。  没有办法,只有用小时候才用的绝招了,陆锦随笑着用手指捏住他的鼻子。果然,没过一会儿,睡得正舒坦的人动了动,接着眼睛露出一条缝,然后,猛然间睁大。  「哥?!」陆锦初的睡意已经全消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着敬重的兄长。
「醒了?」陆锦随抱着手臂,一脸悠然自得。  「嗯……啊!都八点了,哥你怎么不叫醒我啊?」睡醒习惯性地看完手表之后,满脸懊悔加痛恨,每次他都不叫醒自己,起床气都是被他养的。  「叫你?就你这到哪都能睡得像猪一样的习性,我自认为自己还没那功力。」  陆锦初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手却还是直指他。  又是惋惜,难得一次忙里偷闲啊,怎么自己那么能睡。心里后悔得不行,暗自下决心一定要改掉这毛病。  「吃饭现在还不晚。走吧,我带你去。」陆锦随说着拿起外套,他也是从心底里喜欢这个弟弟的,他拥有他身上没有的阳光气息。  手臂被人拉住了,陆锦初拉着他撒娇。  「现在这么晚了……要不……我们回去吃林殊哥做的吧?」  突然灵光一闪,他想起林殊那种伤痛渴求的眼光,就觉得应该利用每次机会来帮他。  看陆锦随不应,又继续攻打这强固的堡垒。  「走吧走吧,他做的可好吃了。」  全然是孩子气的耍赖口气,陆锦随苦笑不得,松了口。  「那里可没有让你住的地方。」  「我知道哥才不会让我住荒郊野地呢。走啦!」  最后,计策终于成功。一路上,陆锦初都哼着歌,丝毫不理会旁边的低气压。  
「锦初,你先在沙发坐会儿。看电视或玩游戏,随便你。」  一进门,陆锦初就熟门熟路地到冰箱里拿了饮料,优哉游哉地四处张望。  陆锦随自顾自地去洗澡,拿了浴袍,才发现林殊并不在卧室,直到他洗完澡再次走入客厅,才看见坐在沙发上正看着电视聊天的两人。  「哥,你快来看啊!原来林殊哥也和我一样喜欢这个演员哦。真的好搞笑!」  陆锦初率先发现了他,嘹亮的嗓音宣告着他此时的快乐。  林殊下来的时候陆锦随正在洗澡,他得知的时候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而客厅里陆锦初却在看到他后热情地拉着他陪自己看电视。  那是出老旧的喜剧电影,而里面有个演员正是林殊儿时颇有些喜欢的,搞笑风格独特,作风也豪爽,却怎料在两人都抱着肚子开怀大笑的时候,陆锦随就这么进来了。  表情有片刻的僵滞,林殊的身体慢慢地僵直在沙发里。  陆锦随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发梢上还滴着水珠,一身宽大的浴袍使他整个人的线条都柔和了下来。  「是吗?什么那么好笑?」说着他便悠然入座。然而这次,陆锦随却径直坐到了林殊旁边。  陆锦初看到哥哥这样的反应,会心地偷笑。呵呵,看来这两人关系有所改善呢!  而林殊,背脊仅只贴在了靠背上,脊背僵硬更甚,内心仿佛受到厉害的冲击,一瞬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有陆锦随,自然得就像这是他平时做惯了的事情。  「呵呵,林殊哥你跟我哥好好聊聊。我去拿点吃的。」  陆锦初说完就诡计得逞般地打算开溜,林殊就差没有喊住他了。  林殊的视线缓缓上移,对上了他的,有一刻林殊是想逃的,可是最后还是忍住了,急忙低下头,期期艾艾地说:「没……没什么的,其实。」  陆锦随也不回应,就这么坐着安静地看,半晌突然冒出一句:「多笑笑对孩子有好处。」  林殊的手暗自顿在了背后。  「哥,我饿了——」  陆锦初站在客厅门口,大眼无辜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他知道哥哥的厨艺一向很好,还不赶快多多抓住表现的机会。当然,这只是他单纯的想法罢了。  陆锦随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饭,胃里产生了饥饿感,但他却并不起身。只一会儿,果然林殊站起来,看也没看两人,轻轻说了句「我去做饭」就离开沙发。  
围着围裙的林殊拿着锅铲站在厨房里,油烟味一阵阵地上涌,全身的感官都鲜活起来,胃里火烧火燎的感觉又来了,喉头腻腻的,反胃的难受。  他这一天都在努力休息,中午的粥还是钟点工弄好的,除了这些,他也没有胃口吃别的,而晚上,因为一直在等陆锦随,也没想到为自己弄点什么吃的。刚刚的他确实有点狼狈地落荒而逃的滋味。  等了他一天,可是等他真的回来站在自己面前时又会感到一种无从说起的匮乏,怕自己在他面前惹他心烦,就只能让自己像鸵鸟一样深深把头埋下。可是他刚才的无动于衷,说没感觉,那是假的,就像美梦一场后强烈的失落感。  
「哥,你怎么让林殊哥去做了?你没看见他脸色不大好吗?」  陆锦初坐在陆锦随的对面,一副审问的架式,颇为语重心长,而陆锦随却只是优雅地端着个高脚杯喝酒,并不应答。  陆锦初无法,干瞪他几眼就打算放弃,到厨房去帮忙。尽管他这方面实在不擅长。  「你去哪?」身后的人总算出声了。  「你不去我去!」  陆锦初听到了起身的声音和布料发出的窸窣作响的声音,接着,高大的身影便拦在陆锦初的前面。  「回去坐好。」  接着陆锦初就这么傻站着看着哥哥渐行渐远。  这个哥哥,明明自己也是担心的,还要装作满不在乎。  还未进厨房,便闻到一股浓浓的油烟味,这在平时是没什么的,可是现在这种情况,那人是最忌的。  低头看看自己纯白色的袍子,眉头皱了皱,还是走进去。  厨房略嫌窄小的空间里,林殊只觉越来越难受,反胃感止不住地泛滥开来,左手隔着衣料缓缓地揉按起胃部,嘴唇死死地咬着,可又不敢太明显,更怕自己一松口就会忍不住吐出来。看看锅里还没煮好的菜,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  突然,动作停了。  锅下的幽蓝色火苗还在噌噌地燃着。  陆锦随一个箭步,将那人纳入自己坏里。绷紧的身体有了片刻的放松,继而又更加僵硬,头一侧,目光落进自己眼里,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呕」的一声吐了出来。  林殊此时无比庆幸自己吃的东西并没多少,现在呕出来的只是粘腻腻的液体混杂物,他尽量伸长脖子,但是陆锦随的衣服上还是沾到了秽物。  林殊眼看不能挽回了,心里更加难受,为什么每次在他面前都是狼狈的?  手不停地去擦那沾在他袖子上的污渍,却被他捉住了双手,连带着自己也被紧紧地锁在他怀里。  感受到陆锦随双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背,鼻子里开始涌上一阵阵的酸涩,嘴巴有些干却紧紧闭着。  泪水悄悄爬上陆锦随的衣襟,林殊脸色很难看,声音变得有些不自然。  「对不起……弄脏你了……」  而陆锦随却只是环住他放松的身体,过了许久才稍微松开,扳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然后,猝不及防地吻上他单薄的唇。  像一缕秋风般清凉,扫除了那些胀闷,唇与唇间如蜻蜓点水,却触感真实地将心填满。陆锦随突然到来的浅吻,让林殊暂时忘记身体的伤痛。  咸咸苦苦的滋味犹在,林殊就这么呆楞地看着他逼近自己,英气俊挺的脸庞近在咫尺,几乎是贴着自己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推开他,却才发觉他早已松了手。  心里有些失望,然而陆锦随却没有再看他一眼。  「你出去吧。」  又是冷冷的声音,恍若刚才的一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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