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梦梦,偶尔几天又做同样的梦,场地人物时间的一样…

梦的解析_第七章 梦的细节步骤 - 悠读文学网
第七章 梦的细节步骤
别人告诉我的梦中,有一个特别值得注意,是一个女病人在一个梦学课程中听来并转述给我的,我不知道它的原本出处。她显然印象深刻,因为她竟然模仿它,在自己的梦中不断重复这个梦的各个要素,这说明她对其中一点高度赞同。
这个典型梦的背景是这样的:一个父亲日夜守候在孩子的病床前。孩子死后,他退到隔壁房间休息,但敞着门,这样他就能从自己的房间看到另一个房间里面。尸体周围围着一圈高高的蜡烛。一个老人被派做守夜人,坐在孩子旁边小声祷告。刚睡着几个小时,父亲梦到孩子站在自己的床前,拉住他的胳膊大声责备:&爸爸,你没看到我都烧着了吗?&父亲醒来后发现,隔壁房间传来明亮的光。他急忙跑过去,发现老人睡着了,一根蜡烛倒了,烧着了床单和这具挚爱的身体的一只胳膊。
这个梦的动人之处很简单,讲师就解释了其意思,我的病人转述给我的,是正确的解释。隔着门照在他眼睛上的亮光,就像醒时一样给了他同样的感觉,也就是,蜡烛倒了,尸体一定烧着了。很可能他在睡眠中就一直担心老守夜人是否能胜任自己的工作。
我们很难对这个解释改动分毫,我们只能补充一下,梦的内容是由多重因素决定的,孩子的话中的各个用词,也一定是他生前说过的,说话的场合对父亲来说也必定是十分重要的。可能这个抱怨&我都烧着了&和孩子的死因高烧有关,而&爸爸,你没看到&则应该和其他唤起情绪的事件相关,但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事。
现在我们知道这个梦有意义,可以还原为有重大心理意义的事件,但我们会吃惊,为什么在这种需要他紧急醒来的情况下,他会先做完这个梦而不是立刻醒来?我们还注意到,即使这个梦也不乏欲望的实现。死去的孩子在行动,就像又活过来一样,他走进父亲的房间,抓住他的胳膊。儿子可能真的做过这事,而梦中的前半句话就是在这时发生的。正因为要满足愿望,这个父亲才多睡了一会儿。他没有醒来做思考,而是继续睡并在梦中做出判断,因为梦可以让他觉得孩子还活着。如果父亲一下惊醒,得出结论,冲向隔壁,他可能就把孩子的寿命又缩短了一会儿。
这个短梦特别吸引我们的地方是很明显的。我们前面努力的主要方向是,梦隐藏的意思是什么,如何发现这些思想,以及造梦机制使用什么手段来隐藏这些思想。也就是说,前面我们一直专注于解梦的问题。但现在我们遇到了一个梦,它很好解释,目的非常明显,但我们还发现,梦中的思维和清醒意识有明显的不同,这种不同亟待解释。当我们把与解梦相关的各种问题都解决完后,才感到我们对梦学的了解是如此贫乏。
但在踏上这条新的研究之路之前,我们必须停下来回望,看前面是否漏下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们必须明白,研究之路中最简单顺利的部分已经走完。如果我没说错,我们之前走过的路,都是指向光明的,指向解释明白,指向全面理解。但一旦我们深入探究微观领域,研究梦的形成步骤,所有的路都指向黑暗。我们无法从精神活动角度解释做梦,因为所谓&解释&,就是把未知转换到已知的轨道上来,但目前我们没有相应的心理学知识,没有梦学领域的研究理论,可以作为我们探讨的基础。相反,我们必须自己提出一大堆新的假设,自己瞎想出精神机制的结构,并设想能量是如何在这个机制的不同部分间流动的。我们还必须小心,只能使用最简单的逻辑推理,因为如果放开想象力,理论的价值就很值得怀疑了。但即使我们的推理准确无误,而且考虑了所有的逻辑可能性,我们仍然有得出完全错误的结论的危险,因为我们的原始资料也可能并不完备。如果我们只对梦等个别精神活动进行研究,即使再严谨也无法对精神器官的结构和功能得出任何定论,所以,我们必须对一整系列的精神活动进行比较研究,把一堆现象综合在一起,才能得到研究结论。所以,我们通过分析梦的形成过程所得到的心理学构想,在这个转折点上必须被暂时搁置一旁,直到它们可以和其他领域的研究结果串起来。从不同出发点研究同一问题,也许就能深入问题的核心。
A.梦的遗忘
现在我们换个话题,转向关注一个我们一直忽略的异议,它可能会动摇我们在解梦中所做的所有努力。这个反对意见不是一个人提出来的:对于梦,我们想解的梦,实际上我们一无所知,或者更加准确地说,我们不能保证自己知道那梦就是那样发生的。
我们记住并用各种方法进行解读的梦,首先就被记忆的不准确性毁坏了。记忆本身就有个很奇怪的特点,尤其无法记住梦,所以可能会漏掉最有意义的那部分内容。当我们专注思考自己的梦的时候,常会抱怨梦到的那么多,记住的却那么少。不幸的是,除了这部分碎片,我们一无所知,而且整个梦甚至这部分碎片看起来都那么奇异,那么不确定。更严重的是,所有的证据都证明,我们不仅记不全,甚至还记不准,甚至会记错。有时,我们怀疑梦是否真的就像回忆起来的那样凌乱,有时,我们也怀疑梦是否真的像说出来的那样连贯。我们怀疑在试图重现梦境时,我们是否把梦中的那些缝隙自动填补了,还是我们实际上忘记了一部分,而任意挑选某些新材料进行脑补。我们是否修饰了那些梦,使其圆满,将其修正,以至于根本无法确定那到底是不是原内容?实际上,学者施皮塔曾提出假设,所有的秩序和连贯实际上都是在回忆时加上去的。所以,我们面临一个危险,那就是没有任何能力得到真正的梦,更别说确定其价值了。
前面我们一直无视这些警告。相反,我们确实发现那些最琐碎、最不重要和最不确定的片段,比那些很明晰、很确定的东西更值得重点解读。伊尔玛打针的梦里有句话&我立刻叫来M医生&。我们前面认为,虽然它是个小部件,但如果没有特殊缘由,也不可能入梦。这样,我们找到了那件事,女病人急性中毒后,我立刻叫来这个老权威。处理的区别的那个看似荒诞的梦中,五年的时间被认为可以忽略不计,而且数字51频繁出现。我们没有把这看作平常事或毫无价值的细节。我们由它们推论下去,找到了一道隐藏的思绪流,找到了51。循着这条线索,我们找到了一份担心,我担心51岁是我人生的一个坎儿。我们还找了一串和这个担心相反的想法,我乐观地认为我会活很多很多年。在那个驾崩梦里,我发现(漫不经心地出现的一个小插曲)刚刚忽略了一句话:P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所以弗利转向我,问我&&然后解梦出现了瓶颈,我返回这句话,结果找到了回溯童年幻想的通道,这个幻想在心底是一个交汇的节点。它之所以成为节点,是因为诗人海涅的这几句诗:
你不明白我,
我不明白你,
但当我们陷入沼泽,
我们立刻理解了彼此。
分析的每个梦都可以证明一个事实,梦中最微小的特征往往是解读中最不可或缺的东西,如果忽略审视,解梦的工作就会推迟完成。在解梦时,我们对言语表达上的各种微妙差别也一视同仁。确实,每当我们遇到一句毫无意义或残缺的话(就像造错了句或词一样),我们就会把这种残缺的表达加以考虑。简言之,别的学者认为这些是任意瞎说,仓皇作就,不予考虑以免搞乱了大框架,但我们却将其视为神圣的文字,认为必须把不合理的地方解出来才行。
我的解释好像对我们有利,但这并不说明别的学者就是错的。我们在深入探究梦的源泉时确立了一个新的视角,所有的对立都可以统一起来。确实,在复述梦时会发生歪曲,我们还发现了类似清醒的思维会对梦进行校订,这常让解读更难进行。不过这种歪曲不只是校订的结果。造梦素材无时无刻不受审查机制的约束。其他学者曾怀疑或观察到梦境会变形,但我们认为表面的变形并不重要,我们知道存在更加深刻且广泛的变形,在加工梦背后的隐藏思想。这些学者的唯一错误在于相信,回忆梦时的措辞是随意的,与真实情况不符的,所以是无法进一步解读的,所以在解梦中把我们引入歧途。他们低估造梦时的确定性。精神世界中没有不确定性。在所有案例中都可以发现,如果两个元素之间建立了连接,但无法被一串思绪连起来,马上就会出现第二串思绪代替第一条。比如,我想随意想个数字出来。但这不可能是随意想出来的。进入我头脑的那个数字,是我头脑中固有的东西必然产生的一个数字,虽然那些东西可能和这个数字离得很远。在回忆梦时清醒意识对梦进行的修订,根本一点都不随意。这些修订都和潜在思想内容保持紧密连接,它们会代替梦的内容并指向梦的内容,因为梦也许本就是另一内容的替代品。
我在给病人解梦时常用下面的方法检测这一论断,而且从未失手。如果我很难理解病人说的梦,我就让他再说一遍。第二遍时,他很少会用同样的文本。但我知道,他换了语言来描述的那部分,才正是伪装的薄弱点。它们之于我,正如齐格弗里德衣服上的绣记之于哈根。这些点是解梦的起跑线。我让他重说一遍,就是在警告他,我会花费心思来解梦,所以阻抗会增强,所以他会进一步遮盖本来就伪装的薄弱点,用一些更含糊的词来代替之前那可能会暴露秘密的部分。他努力保护梦不被解读,但这反而让我确认,他是如何小心翼翼地编织梦的衣服的。
做梦者有时会怀疑自己说出来的梦和实际的梦的关系,上面提到的学者十分强调这种怀疑,我倒觉得他们少见多怪,毫无道理。记忆没有保证书,但比起落实在纸面上的客观文字来说,我们必须对叙述的方式更加重视。他们怀疑自己复述得是否准确,或者对梦中个别片段的信息的报告是否准确,这只是审查机制的一个结果,或者我们称为&阻抗&,也就是阻止潜在思想浮上意识界。虽然梦已经经过了改装、置换,但阻抗的作用并未耗尽,所以它依然不肯散去,所以以怀疑的形式出现。这种怀疑总小心翼翼地从不攻击梦境中那些清晰、显著的元素,只攻击那些不清晰、不显著的元素,所以我们很容易辨认。但我们已经知道,思想变成梦时,已经发生了精神价值的移位。精神价值的转移造成了改装,是改装的一大原因,而且常是改装的唯一原因。如果梦中的不清晰元素上,外加了&怀疑&,这就是个明确的信号,我们就可以知道,这个片段必然藏着一个不合法的思想。这就像在古代或文艺复兴时大革命胜利后的情况。强大的统治者贵族现在被放逐,所有的高位被暴发户占据,只有那些贫穷的白丁,或和落败势力最远的支持者会被豁免。但后面这类人并不能享受完全的公民权利,他们会遭监视和猜疑。做梦者不猜疑,他们&怀疑&(不确定)。所以我强调在解梦时,要重视任何&怀疑&(不确定),某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的时候,也要当它绝对在梦中发生过。在解梦时必须扔掉偏见,否则无法解析。当被分析的人抵触某个元素,那说明,他抵触其背后藏着的相关不快思想。这并非不证自明的,需要逻辑推导。做梦者不会说&我不确定是否真梦到了,但我正好想到了这个想法&。他们会说:&我可能没梦到这段。&这种怀疑,妨碍了分析的进程,显然是阻抗的变体或方式。很自然,精神分析中充满了这种怀疑,操作原则之一是:凡是干扰分析进程的,皆为阻抗。
要解释梦的遗忘,必须把审查系统考虑进来。很多时候,做梦者感觉一晚上都在做梦,但只记得一点,这大概可以这样解释:我们知道造梦机制整晚都在运作,但它只造出来一个短梦。醒后时间越久,忘掉的梦无疑就越多,使劲想也常想不起来。但我相信,人们高估了遗忘的广度,也高估了遗忘对解梦的重要性。其实忘记的片段常可在分析中恢复,很多时候可以通过一个残留的碎片找回所有隐藏思想(当然不见得是整个梦,不过这并不重要)。解这种梦需要更多的精力,解梦者还要尽量不干涉才行。但这也表明,梦的遗忘也许不只是因为时间问题,也许是有某种不良目的的。
通过研究和分析遗忘的初始阶段,我们得到了充分证据证明其有某种本质倾向,实际上遗忘是为阻抗服务的。有很大可能,他刚说忘了,但被遗忘的片段在分析中又想起来了。从遗忘中解救出来的这部分,常是最重要的部分,是解梦的捷径,所以也遭遇了最大的阻抗。本书援引的一个梦中,就有一个片段是后来想起来并插进去的。旅行梦中我报复两个讨厌的旅伴。我留了一大半没有解,因为部分内容很淫秽。那个忘记的片段是,我指着一本席勒的书说:&它前承席勒。&但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更正说:&它出自席勒。&然后男人对他妹妹说:&他措辞准确。&
有些学者似乎对梦中的自我纠正大惊小怪,其实没必要。但我要说一个我记得的故事,和梦中说错话的情况很像。我19岁时第一次踏上英格兰的土地,在爱尔兰海沙滩上玩了一天。退潮后,我在岸边捡海滩上的海中生物自娱自乐。我正观察一只海星时(我的那个梦的开头是&海参堡&),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走过来问我:&是海星吗?还活着吗?&我回答:&是的,他是活的。&但我立刻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尴尬地改正。我在海边犯了语法错误,梦里也犯了语法错误,但换成了德国人常犯的另一个错误。应当说&它出自谁手&而非&它前承谁手&。因为&前承&这个词和形容词&虔诚&发音很像,所以造成了惊人的凝缩。前面说了梦的目的,以及梦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所以对造梦机制完成的这个替换无须惊讶。但无辜的海滩记忆和这个梦有什么关系呢?在这个无辜的例子中,我用错了一个词,&他&表示&性别&&性&或&性欲&。这当然是解梦的钥匙之一。只要你听说过对《物质与运动》的书名的来源的解读,立刻就能补充我没说的那部分(莫里哀在《奇想病夫》里有一句:&那事顺利吗?&也就是大肠排便是否顺畅)。
而且,我可以用自己的真事证实:梦的遗忘,多为阻抗。一个病人说他做了一个梦,但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就像根本没做过一样。但我们还是开始分析,我遇到了阻抗,于是向病人解释了一番,鼓励他,敦促他,帮助他和不悦的想法和解。我还没解释完,他就突然大叫:&现在我记得那个梦了!&妨碍我们解梦的阻抗,就是他忘记梦的原因,克服了阻抗,他就又记起来了。同样,病人在完成部分治疗后,也许会突然想起一个三四天甚至更久前做过但一直想不起来的梦。
精神分析从实践角度提供了证据证明,梦的遗忘主要是因为阻抗。这个事实不是因为睡梦和清醒状态之间的性质分离,虽然某些学者并不这么认为。我常有这种经历(其他分析师和接受治疗的病人也有),可以说,从梦中醒来的瞬间,我们就已经重新掌控了所有的理智官能,可以解读刚才的梦了。我常在解透梦后再接着睡。但结果总是,再次醒来后就已经完全忘记对梦的解读了,同时也完全忘记了梦本身,虽然我知道我梦到过还解读过。理智官能成功地把梦留在记忆中,但睡眠却更有力地将其推向遗忘的深渊,外带对它的解读。但这并不像其他学者解释的一样,梦的遗忘是因为梦、醒之间有一道精神鸿沟。莫顿&普林斯先生反对我对梦的遗忘的理论,理由是,遗忘只是分离性精神状态中的记忆丧失的一个特例,而且,我对这种特殊的遗忘现象的解释无法应用到梦之外的其他形式中去,所以我的理论是毫无价值的,对解释梦的遗忘(这理论的直接目的)也毫无价值。他还提醒读者说,他在对分离状态进行观察和记录时,从未想过这些现象背后还能有什么动力学方面的解释。不过如果他试一次的话,就肯定会像我一样发现正是潜抑(以及因此产生的阻抗)造成了这些分离,而且,正是潜抑造成了分离状态下的遗忘。
在准备本文手稿时,我做了一些实验证明,梦和其他精神活动一样,不那么容易忘记,两者刻录在记忆中的能力旗鼓相当。我在笔记本上记过很多自己的梦,它们只能进行部分解读,最起码做梦当时无法完全解读,原因则很复杂。为了证明我的主张而获得资料,我在一两年后试图对其加以解读,屡试不爽,真可以说,旧梦比新梦更容易解。这也许可以这样解释:我已经克服了很多当时阻挠解读的内部阻抗。解读旧梦时,我会把当时解读出的潜在思想和现在的进行对比,发现新解析总比旧解析要多,且总包含旧解析。我很吃惊,但很快就明白了,因为我想到,自己长期以来一直都在解读病人老早就做的旧梦,但他们感觉它们就像昨晚刚做的一样。解读病人的旧梦和解读我自己的旧梦,用的方法相同,得到了同样的成功。下面讨论焦虑梦时,我会说两个旧梦。我第一次经历这事时,曾预感这种梦和神经症的症状吻合,这种期待并非空穴来风。当我用精神分析治疗神经症(比如癔症)时,不但要解释迫使他来看医生的当下的症状,还得解释那些早就消失的第一次发作时的症状。我发现解释旧症状比解释新症状要容易。早在1895年发表的《癔症研究》中,我就解释过一个40多岁的女癔症病人在15岁时的初发症状。
下面我要对解梦做一些零碎的评论,也许可以给那些想解读自己的梦的读者一些指导,无论你是想验证还是挑战我的理论。
你不能指望,解读自己的梦是件容易、简单的事。即使用眼睛观察视觉现象,或者用平时不太注意的感官处理相应感官现象,也需要实践经验,虽然没有阻抗。要抓住那些抗拒承认的思想就更难了。那些想解读自己梦的人,必须满足本文列出的原则,而且在解析中,还必须努力压制自己的评判态度,摒弃所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情绪或理智上的偏见。他们必须牢记克劳德&伯纳德对生理实验室中实验者的训诫:你必须像动物一样有耐心,也要像动物一样对结果漠不关心。遵循这个建议的人将发现解读自己的梦并不太难。解梦通常一次做不完。在自由联想出一串思绪后,你常会感到工作似乎到头了,梦今天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了,那就暂时中断,第二天再接着做。这样,也许另一个片段会引起你的注意,触及更深层的思想。我们可以称其为断续解梦法。
当你全面解读了一个梦后,会感觉掌握了一个非常富有天才且合情合理的解读,并且对每个特殊元素都着重进行了解读。其实,你的工作远未结束。初学解梦者常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同时,人们还很难理解,有些梦还允许多重解读,只是他们没解出来。有些观点的确很难接受,无数道无意识流努力地在意识中寻求表达,造梦机制妙就妙在它可以用歧义的方式&一下打死七个&,如果我们可以用童话中的游方小裁缝的故事来打个比方的话。读者会立刻想责备作者我:为什么老用一些浮夸的修辞?但亲自解过梦后会让你更理解而不是责备我。
但另一方面,我也不能接受H.希尔博尔首创的观点:每个梦(至少很多梦,某些特定类型的梦)都需要进行双重解读,而且两种解读之间有特定的联系。第一种解读,希尔博尔也称其为精神分析解读,认为解梦很简单,随便解,只要是从幼儿性意识角度就行。第二重,也是更重要的解读,他称为&潜因释梦&,揭示的则是更严肃、更深刻的思想。希尔博尔并未列举大量他自己解过的梦作为案例,来证明这种双重解读的主张。我有义务反对其观点,因为它和实情不符。大部分梦都不需要双重解读,尤其不允许进行玄学解读。这种迷信兼科学的折中倾向很有影响力,它撇开梦的本能根源,试图在造梦基石问题上打马虎眼,这在希尔博尔及近年来的其他理论建构者中很常见。在一些案例中我能够证实他的主张。在那些案例中,分析可知,造梦机制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把醒时的一系列高度抽象的观念转化成梦,但抽象观念无法直接呈现,所以造梦机制就找一些相关材料,打个比喻,从而克服呈现抽象观念的困难。的确,这种抽象解读法,做梦者本人瞬间就能完成,但解读一般都是错的,只有用我们已经熟悉的那种方法才能正确解读梦境到底代表什么意思。
是否所有梦都可得解?答案是否定的。我们不能忘记在解读中,需要对付很多力,会使梦发生扭曲的力。我们是否可以用理智的力量、自控的能力、心理学知识、解梦方面的经验来克服这些阻力呢?那得看双方力量的对比了。一般不会什么都解不出来,我们总能有所进展,相信梦有意义,一般还能解出部分意义。一般情况下,对另一个梦的解析会印证对第一个梦的解析,并敦促我们接着解第一个。持续数周或数月的系列梦,可能有共同的基础,所以可以作为一个连续的长梦处理。我们还常发现,接踵而至的梦中,前一个梦的核心会在第二个梦中占据一个次要位置,反过来也成立。所以在解读时,两个梦需要互相补充。前面已经用例子证明,可以把一晚的几个梦当作整体来解。即使那些分析得最透彻的梦,也常有一段解释不清,只能放下不管,因为在解读中常会发现一团解不开的隐意,它和梦中其他部分没什么联系。这部分常是梦的天花板,由此开始,就延伸到未知领域中去了。我们在解读中常发现隐意是没完没了的,在一团网状的精神世界里向各个方向伸展。在这张大网的密集缠绕区,会长出梦的愿望,就像从菌丝长出蘑菇来一样。
现在我们回到梦的遗忘的各种事实上。当然,直到今天我们仍然无法从中得出什么重要的定理。我们知道,我们醒时无疑有一种倾向,就是忘掉晚上做的梦,整体忘掉,或一点点忘掉。我们还确认,遗忘的主要原因是阻抗,它不只是在晚上全力阻止梦的形成。那么问题就来了:在阻抗面前梦是如何形成的呢?让我们考虑极端的情况,也就是清醒意识把梦完全扔掉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我们把这股精神原力的作用考虑进来,我们就得承认:假如晚上的阻抗像白天一样强大,那就根本不可能产生梦。所以我们可以得出结论,阻抗的力量会在夜晚减弱。我们知道阻抗一直都在,从未间歇,上面在讨论它在造梦中的作用时已经证明(也就是梦的改装那部分)。所以我们必须认真考虑这种可能,晚上的阻抗只是减弱了,但一醒来它就会恢复全部的力量,所以会把晚上力量减弱时被迫接受的东西一扫而光。描述心理学告诉我们,造梦的主要决定因素是精神的休眠状态,现在我们可以补充以下解释:睡眠状态下之所以可以做梦,乃是因为睡眠降低了审查作用。
我大可以把这一点当作从梦的遗忘的诸多事实中可以得出的唯一结论,并以此结论为基础推导出这股力量在醒、睡之间的相对差。这么做无疑很有诱惑力,但我在这里就不多说了。当我们进一步深入研究梦时,我们发现做梦的原因可以有另一个角度的解释。阻止隐意进入意识的阻抗,也许是可以规避的,而无须减弱。也有可能这两个有利于造梦的因素,也就是阻抗的规避和减弱,在睡眠中会同时出现。但我们就此打住,以后有机会再讨论。
我们现在必须考虑针对我们的解梦程序的一串反对意见。我们的解梦过程中,会放弃回忆的方向,以梦的某个元素为出发点,记下它勾起的所有自动浮现的想法。然后我们换个碎片,重复这个过程。不管思绪朝哪儿飘,我们都信马由缰,从一个主题任意跳到另一个主题。同时我们怀着信心和希望,无须医生主动干预,我们最终也能抵达梦的源头思想。批评家的批驳可能是下面这一整段:
从梦的一个要素出发并达到目的并不神奇,精神世界是普遍联系的,任何东西之间都能相连。我们唯一奇怪的是,在这种随意的没有目的地的漫想中,竟然能蒙对隐念。这极有可能是一种自欺欺人。研究者追踪一个因素勾起的一串联想,直到这个链条断开,然后再启用第二个因素;所以很自然,一开始设定的那种自由联想,现在就不那么自由了,变窄了。脑子里还带着之前那串联想呢,所以解析过程中的第二个元素引发的一串联想,遇到和第一串联想类似的地方就会发生强烈的共振。这样,研究者就会自认为已经找到了那个思想,也就是这两个元素的交汇点。因为研究者允许完全的自由联想,完全不考虑思绪串之间的撞车(除了换起点时用正常思维模式),所以他最后捏造出一组思维节点(他称其为隐意)并不难。他就会忽悠着硬说这就是梦在深层精神中的对等物。这可没什么保证,因为没有别的办法证实或证伪。这整个过程都是纯粹随意的,看似精妙,实际只是在撞大运。任何愿意费劲做无用功的人,都可以解读任何梦,那还不想咋解就咋解?
如果真有这种反对,我们就可以用解梦中的两个感叹作为抗辩依据。我们以梦的片段为起点追踪完思绪链后,会发现这些链条纵横交错纠缠成一个立体的有机结构,这难道不让人惊讶吗?如果不是沿着早就确定的精神链前行,我们的解梦工作怎么可能如此详尽?我们还得说明一个事实,解梦程序和解决癔症的程序完全相同,病人的症状是否消除可以证明这种方法的正确性。也就是说,这种解梦法是有其他领域的证据可以证实的。但我们没有理由回避这个问题:沿着一条随意而无目的的漫想之路走下去,如何到达确定的终点?我们确实无法解决这个哲学问题,但我们可以把它从根上挖掉。
我们在解梦时放弃思考,任由思想自动浮现,如果有人将其指责为恣意妄为,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我们可以证明这种指责是毫无道理的。我可以证明,我们只能放弃人人都了解的那张思路地图,它一消失,一种我们尚未了解的(不精确地来说,是没意识到的)地图就会立刻出现,影响和决定思想怎么流,思想并非自动的。不管我们对自己的精神活动施加何种影响,都不能完成没有方向的思考。就算是精神混乱状态中,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思维是没有方向的。医生们过早地放弃了对精神结构完整性的信心,但我知道在癔症和妄想症中,也不存在没有方向的、毫无章法的意识流动,就像梦的解析和形成一样。可能在任何深层精神病变中,都不存在这种事。而根据劳雷特天才的理论,即使精神混乱状态下发生的谵妄也自有其意义,我们不理解其逻辑,只是因为它缺失某些东西。我曾有机会观察这一状态,怀着同样的坚信。谵妄是审查机制肆意妄为不再掩饰自己的权力的存在的结果。正常状态下,审查机制只能修订令它不悦的内容,但在谵妄中,它抹除了任何它反对的东西,所以余下的部分就显得破碎了。这时的审查机制就像俄国海关的检查机制,为了保护读者,它会先把国外杂志中的某些段落涂黑才允许流传。
严重的大脑器质性病变的情况中,可能出现思绪乱飘,联想没有方向。但心因性神经症中的思绪浮现时,总可以用审查机制的影响来解释,在审查机制作用下,一串看似随意浮现的想法是有一条暗线的。有个现象常被看作毫无章法和约束的自由联想的确定无疑的标志,那就是,浮现的观念(或图像)仿佛是被所谓&表面联系&连接起来的,也就是谐音字、双关语和拈连手法,而缺失有意义的本质联系;也就是说,它们之间的连接,是我们在编段子和玩文字游戏时使用的手段。这个明显的记号在自由联想时也存在,我们从梦的碎片联想到一个东西,以这个东西为跳板才又联想到相应的隐意。我们惊奇地发现,解析的很多梦都属这种。在这些梦中,没有任何连接是太远的,没有任何段子太牵强所以无法成为两个想法之间的桥梁。但这种惊人的宽容,真不难正确理解。每当两个精神元素被不妥的、肤浅的东西连在一起,两者之间就必然存在一个正确的、深刻的连接,屈服于审查机制的阻抗。
为什么&表面联系&会成为主导?正解就是因为审查机制的压力,而不是没有地图。审查机制会堵塞深层连接,表面连接才取而代之。这就像一个山区交通大中断,比如发了洪水什么的,所以大路不通,但人们又不能不走路,所以只能选择陡峭不便的、猎人们常走的小路。
这里我们可以辨明两个情况(实际本质上是一个)。第一种情况下,审查机制只针对两个想法之间的桥梁,两个分开的想法本身不会受到潜抑。于是两个想法就会先后进入意识,桥梁却必须隐藏,但两者之间会出现一个表面桥梁,代替真正的桥梁,这个表面桥梁在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出现的,但通常能从另一个角度连接这个概念组合,有别于被潜抑的真正的桥梁。第二种情况下,两个想法的内容不妥,屈从于审查机制,所以均以改装的替身出现,而非真身。替身概念是精挑细选的,可以表示两个真身之间的真正联系,但两个替身之间还会出现一个表面连接。两种情况均源于审查机制的重压,所以发生了移位,正常的、本质的连接被一个明显荒诞的、表面的连接所取代。
因为我们了解移位,所以会在解梦时毫不犹豫地依靠那些表面连接,虽然它们不是实际连接。
对神经症进行精神分析时,广泛应用两大原则:意识中的地图被放弃后,控制思想流动的任务就转给了潜在的地图;表面连接是移位的产物,是被潜抑的深层连接的替身。精神分析技术确实把这两个原则当作基石。当我要求一个病人弃绝思考,报告所有浮上意识的想法,我坚信他没有放弃治疗的方向,我觉得有理由相信,他的自我报告,无论貌似多么琐碎、随意,都和他的疾病状态有关。病人也绝不会怀疑向导,也就是我本人。我会带着他走,而不会坑他害他。对这两个原则的充分解释和详细证明,就属于对精神分析法这种疗法的介绍了,所以就不多说了。此处,我们来到了一个分水岭样的境地,我们要有意岔开解梦的话题。
在所有的反对意见中,只有一个是合理的,所以需要解释。那就是,我们不应当认为,在解梦中出现的自由联想,全部都指向晚上的梦。在清醒意识下解梦,我们实际上打开的是从梦境回到隐意的通道,而造梦是从隐意到梦境的。来路通并不说明去路就一定通。相反,白天新的联想就像挖矿井一样挖掘隐意及其节点,一会儿在这儿钻到,一会儿在那儿。我们知道,白天会有新的思想材料挤进解读过程,而且解梦会比做梦遭遇更多的阻力,因为晚上过后,那些隐意可能被迫潜得更深。但在理论上讲,我们白天解读出来的这些变体的数量和形式并不重要,只要它们能指向我们正在寻找的隐意即可。
我们上面驳斥了诸多反对意见,保护了自己,至少亮出了我们的盾牌。我们准备了这么久,应当马不停蹄,立刻进入作为正题的心理学研究。让我们总结一下以上研究的主要成果:梦是一种精神现象,和其他精神现象一样重要。其驱动力无一不是欲望的满足。欲望不好辨认,梦有许多特性和荒谬特征,这两个事实是因为审查机制可以左右造梦过程。除了必须规避审查机制外,以下因素也在造梦中扮演某种角色:精神材料需要凝缩,材料需要能用感官图像呈现出来,梦需要有一个理智可以理解的外表框架(这一点并非必需)。所以,我们现在必须研究欲望动机和四个造梦机制之间的相互关系,以及各个机制之间的相互关系。而且,梦必须放在精神生活的大背景中进行研究。
我们在本章开头讲了一个梦,提醒我们还有很多问题有待解决。解这个梦(孩子烧着了)并不难,但从精神分析的角度来讲,它还没解完。我们还问过自己:为什么父亲竟然(而且必须)继续做梦而不是醒来?于是我们发现他梦中的愿望是想让孩子多活一会儿。还有另外一个愿望在起作用,在下面的讨论中就能发现。我们现在只说,为了实现这个愿望,睡眠中的思考过程才变成了一个梦。
如果去掉愿望的达成,隐念和梦境这两个精神现象就只剩一点不同了。隐念大概是这样的:&我看到他躺着的房间里传来了光,可能蜡烛倒了,烧着我的孩子了!&梦境把这个想法原封不动地呈现了出来,用一个情景,用五官可以感知的现在时态,就像醒时的经历一样。而这正是梦最显著、最普遍的心理特征。一个想法(通常是一个欲望)会在梦中具象化,以情境的形式呈现,我们感觉就像真的在经历一样。
梦就像是真事,我们怎么解释这个奇异特征呢?或者说得更实在点,它是如何在造梦过程中实现的呢?
进一步观察,我们发现它有两个明显的特点,几乎互相独立:第一,它是现在时态下的一个情景,但删掉了&可能&二字;第二,思维变成了视觉图像和言语。
思想经历的变形(猜测变成了现在时态)在这个梦中似乎并不算太明显,大概是因为在这个梦中,愿望的达成扮演的角色虽然特殊但非常次要。让我们看看另一种梦,比如伊尔玛打针的梦,在这里,愿望是清醒思考的继续。变成梦的思想是个条件句:&如果奥拓医生为伊尔玛的病情恶化负责,那该多好!&但梦却压住了条件从句,只用简单现在时来表现:&是的,奥拓应该为伊尔玛的疾病恶化负责。&思想变成梦(是否改装没什么关系)时的众多改变中的第一个就是,一切都变成现在时态。但我不想在这点上费太多笔墨,说一下白日梦(清醒时的脑内所产生的幻想)就行了,它处理主观内容的方式和梦相似。都德的&快乐先生&失业了,他在巴黎街头流浪,他的女儿却相信他已经找到工作并坐在办公室里。在这种情况下,他梦到一些事情以现在时态展开,他得到了一份推荐和工作。梦使用现在时,就像白日梦使用现在时一样。现在时可以表示愿望已经实现。
第二个特点是梦特有的(白日梦没有):主观内容不是想的,而是变成了视觉图像,我们不仅相信它们是真的,而且相信自己亲身经历着。当然,必须补充一下,不是所有的梦都把思想变成视觉图像,还有些梦主要是思想,但我们不能因此就否认它们真的是梦。我的&作家自传拉斯克&的梦(关于N教授的白日幻想)就是这样一个例子。它就没有多少视觉元素,内容就像清醒思考一样。而且,每个长梦里都多多少少有些元素没有变成视觉图像,它们就像醒时一样被思考和认知。另外我们要知道思想变图像的事并非为梦所独有,在幻想和幻视中也会发生,无论是健康人还是心因性神经症患者身上。简言之,我们正在研究的思想变图像过程,并非为梦独有,但它只要出现在梦中,就是梦最显著的特征,这是个事实,所以在研究梦的时候不能没有它。而为了充分说明它,则需要非常详尽的讨论。
梦学文献中,我想着重强调一个理论,认为它尤其值得一提。在一篇关于梦的性质的短论中,著名的G.Th.费希纳做了一个假设:梦境上演的舞台并非清醒思维工作的场地。没有任何其他假说能够让我们理解梦中生活的特殊性质。
我们面对的是&功能定位&的问题。我们必须完全忽略一个事实,&精神器官&也可以理解为大脑,而且我们将小心谨慎地拒绝诱惑,不从解剖学角度把心理功能定位在特定的脑区。我们仍然要以心理学为基础,我们只接受一个诱惑,也就是认为,精神器官就像复式显微镜或照相机之类的装置。所以,精神活动的舞台就相当于这种仪器的那些地方,把光线一步步加工成图像。我们知道,在显微镜筒或望远镜筒中有一些假想的面或空间,其实没有任何物质存在。我想无须为这个蹩脚的比喻道歉,因为所谓比喻,只是为了帮助我们理解复杂的精神运作。我们可以把精神运作过程切开,把各个部分再比喻成仪器的不同部分。据我所知,目前还没人&解剖&精神器官去研究它的内部结构。我认为这样做是有益的,而且我认为在建构理论时需要放开手脚,只要头脑保持冷静,别只搭框架而不把房子盖完就行。处理一个未知的论题,第一步就需要造几个新概念,作为辅助性的工具。所以我想先提出几个假设,搭好一个最粗略和可触摸的框架。
我们把精神装置看作一个复合仪器,一个部件就是一道&关&,或者说得更清晰些,叫&系统&。然后我们可以推导出,系统之间可能相互存在着固定的空间关系,就像望远镜里各个镜片的相对位置一样。严格说来,并不需要假定各精神系统之间真有空间上的特定位置,我们只要假定它们有特定的先后顺序就够了,也就是事件产生的精神刺激,会按时间顺序依次穿过各个系统(这种次序可能异于寻常过程,可能性是永远敞开的)。为了简化,我们把精神装置的各个组成部件均叫&&P系统&。
我们首先要记住一件事,&P系统组成的大装置是有方向性的。精神活动都始于刺激(内源的或外源的)而终于神经兴奋。所以我们认为精神装置有一个感觉端和一个运动端。感觉端的系统接收刺激产生知觉,而运动端则打开神经运动的阀门。精神装置的大框架可以用下图表示。
这种简化,只是为了迎合我们的认知习惯,精神装置必须像个有方向的快速装置。精神的运动形式也确实是反射。
现在我们要说些理由把感觉端稍微改动一下。感知觉会在精神装置上留下一个痕迹,我们可以称其为&烙痕&,和烙痕相关的功能就叫&记忆&。如果我们坚信精神活动要发生在系统中,那么系统的内容就必须发生永久性的变化,来保存这些烙痕。但就像其他学者所说,如果一个系统的内容忠实地保存了这些痕迹,发生了改变,那就很难再保持原样以接受新的痕迹了。所以,依据研究的原则,我们把这两种功能分配给两个不同的系统。我们假设精神装置的第一个系统会接收感知觉刺激,但不保留任何痕迹,也就是说它没有记忆。它后面的第二个系统,能把第一系统中的短暂冲动变成永久的烙痕。于是精神装置就变成了下面这样。
我们永久保存的,不仅仅是作用于知觉系统的刺激内容。在记忆系统中,各个知觉符号是相互联系的,尤其当两个知觉同时发生时。我们将其称为&链接&。知觉系统没有记忆功能,无法保存这些链接痕迹;假设链接残留在知觉系统中,知觉系统在接收新刺激、产生新感觉时就会受到严重的影响,功能将大大降低。所以我们必须认为记忆系统是链接现象的基础。所以,链接的结果就是:一个记忆因子兴奋时,就会自动把能量传递给第二个甚至第三个因子,只要阻力不大,道路通畅。
经过进一步研究,我们认为记忆系统不是只有一个,而是有很多个。知觉刺激会经历多重定型:第一个记忆系统会记下时间角度的同时性关联,第二、第三等系统则记录该刺激的其他方面的链接。所以,&相似&等关系会被后续的系统刻录。当然,试图用语言来说明这些系统的心理意义是徒劳的。各个记忆系统会选择刻录原料中的不同要素,选择原则就是本系统是否和那类要素兼容,(如果我们想提出一个更彻底的理论)所谓兼容就是这类要素在本系统传导时的&电阻&不同。
这里也许可以插入一个普适性的研究结果,也许可以抛砖引玉。知觉系统不能保存痕迹所以没有记忆,但正是知觉系统,负责为意识创造各种不同的真实感。另一方面,记忆(包括那些最深刻的记忆)都不属于意识领域,它们确实可以进入意识界,但确定无疑的是,它们的正常活动都是在意识界以外进行的。我们称为&性格&的东西正是基于这些记忆烙痕,而那些对我们影响最大的痕迹,也就是儿时的记忆,则几乎不会浮上意识层面。但当记忆浮上意识层面,和现实知觉相比,它们感觉起来并不真实,或者并不那么真实。如果我们能假定,在&P系统中,记忆和真实感是互相排斥的,我们就能最深刻地理解神经元兴奋的决定因素了。
精神器官在感觉端的构造,迄今仍未与梦(以及由研究梦得出的心理理论)搭上线。但梦可以提供证据,让我们了解精神器官的另一部分。我们已经明白,要解释造梦机制,就必须大胆假设两股力量,其中一股会审核另一股的活动,结果就是,有些东西无法进入意识。
我们得出结论,比起被审查的对象来,审查机制离意识更近。审查机制就像一张过滤网,挡在被审查对象和意识之间。而且我们发现有理由认为,审查机制和我们清醒时的理性同质。如果统一成我们的术语,把这种机制叫做&系统&,&审查系统&就得向运动端挪一挪了。我们现在把这两个系统(被审查的对象和审查机制)放进图中,并根据它们和意识的关系进行命名。
后来弗又认为知觉也是意识,所以在知觉端后加了一道前意识。
挨着运动端的系统,我们称其为前意识,它是进入意识的最后一道关口。这个系统中的兴奋,只要满足一定条件就能直接进入意识了。这些条件包括:兴奋要达到一定强度,要分配足够的所谓&注意力&,等等。前意识系统同时还掌握着自主运动的钥匙。它包裹的系统叫无意识,其中的兴奋,不通过前意识便无法进入意识界,而要通过,则要接受某种改造。
那么,造梦的动力到底在哪个系统中呢?说简单些,就在无意识中。但下面的讨论会告诉我们这并非全对,因为它们要造梦必须通过前意识中的思想。不过在下面讨论梦的欲望时,我们就会知道,梦的欲力是由无意识供给的,正因如此,我们才认为无意识系统是造梦的起跑线。骚动的无意识思想(就像其他的思想团一样),会努力冲入前意识,最后进入意识。
经验告诉我们,通过前意识进入意识界的路,在白天是关闭的,因为审查机制的阻挠,到了晚上路就打开了。那么问题来了:发生了什么?怎么通过的呢?如果无意识和前意识边界的审查阻力到了晚上就会降低,所以思想可以通过,那么梦就应该充满概念,而不是现在如幻觉般真切的意象(我们有兴趣解释)。
无意识和前意识边界降低了审查标准,这只能解释&作家自传拉斯克&这样的梦,而不是孩子烧着的梦,如果你还记得在本章开头说的那个梦。
到底为什么梦会变成图像?我们只能这样解释:兴奋倒回来了。它没有冲向运动端,而是逆流到了感觉端,最终到达知觉系统。如果我们假定从无意识到警醒状态(运动端)的方向叫&前&,那么梦就有向&后&的特点,我们称为&回溯&。
所以,回溯无疑是造梦过程中最重要的心理特征之一,但我们也不能忘记,不只梦有这个特点。有意回忆等正常思维发生时,精神装置同样也要进行回溯,从复杂的思考活动回到其背后的记忆痕迹的原材料上去。但在清醒时,仅能回溯到记忆图像,无法造成幻觉,也就是真切地知觉到这些图像。为什么梦中就可以呢?讨论梦的浓缩时我们不得不假定,梦在形成的过程中,各个思想所携带的能量可以完全移位,可能就是这个常规精神活动的变体,给知觉系统充满能量,在回溯中使感觉异常逼真。
我希望讨论这个话题的重要性并非自欺欺人。我们只是在命名一个无法解释的现象。概念在梦中变回相应的图像,这就叫&回溯&。不过,甚至命名这件事也需要解释。如果这个定义不能告诉我们一些新的东西,那要它干吗?我相信&回溯&这个词对我们有用,因为它用一个日常现象比喻精神过程,因为我们认为精神装置里有方向性。我们假设有一种精神结构,而&回溯&的命名现在第一次让我们受益,这两点让我们无须多加思考就能明白梦的另一个奇异之处。如果我们把梦看作回溯,在我们假定的精神结构中的回溯,我们立刻就能解释一个常见的事实,也就是为什么思想间的逻辑关系会在梦中彻底消失,至少消失大半。根据我们的理论,逻辑关系并不保存在记忆系统的最上游,而是在很下游的地方;而概念回溯为知觉图像后,逻辑自然就丢掉了。在回溯中,思想架构解体成了原材料。
那么发生了什么,白天不能出现的回溯现在出现了?我们做个假设就好了。这时各个系统对能量的容纳力必然发生大变化,所以会使兴奋更容易或更不容易通过。但在任何传动装置中,不可能只有一种变化对兴奋通道起作用。我们自然会想到,睡觉中精神装置感觉端系统的能量容纳力会变化。白天在&P系统中,兴奋持续从感觉端流向运动端,晚上这条细流就停止了,所以无法阻碍兴奋的逆流。某些学者的理论解释说,因为我们与外界隔绝了,这可以解释梦的心理特征。但我们还得考虑病态清醒状态下的回溯现象,在解释任何其他状态下的回溯时,我们都只能一头雾水:向前的感觉流从未间断,但同时还倒流。
对于癔症和妄想症中的幻觉,以及心智正常人的幻想,我也会解释为回溯,概念变成了意象。我还要说,只有那些和潜抑的记忆(或一直处于无意识中的记忆)紧密相关的想法才会经历此种变形。我会举我最年轻的癔症患者作为例子,这个12岁的男孩常看到红眼青脸的怪物,所以吓得不能睡觉。该症状的原因,是他四年前对一个男孩的记忆,那时他记得,后来就把这记忆潜抑了。那个男孩是个坏榜样,有很多坏习惯,比如他为之自责的手淫。当时他妈妈曾注意到那个调皮捣蛋的男孩脸色发青,眼睛发红(比如红眼圈)。这就是他骇人幻想的根,那幻想一直让他记得妈妈的另一个预言,这样的小孩会变成疯子、坏学生,还会早早死去。小病人实现了部分预言,在中学里跟不上,而从他的自由联想来看,他很害怕其他预言也会成真。经过一小段成功的治疗后,他又能睡觉了,焦虑消失了,学年结束时成绩很不错。
这里,我还得再补充另一个癔症病人(一个40岁的妇女)报告给我的幻想,那时她还没生病。一天早上,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弟弟出现在房间里,但她知道他关在一个精神病院里。她的小儿子睡在她身边。为了避免孩子看到舅舅所以吓得抽风,她用床单盖住了他的脸。这时幻影消失了。这个怪影其实是她儿时记忆的一个变体。她虽然记得,但记忆和她头脑中的无意识材料紧密相联。保姆告诉她,她早夭的母亲(当时病人才一岁半)就有癫痫或癔症性痉挛,全怪她弟弟(病人的舅舅)罩着床单装鬼突然出现吓坏了她。所以,幻影和记忆共享元素,也就是弟弟的突然出现、床单、恐惧及其后果。但这些元素根据新情景进行了重新组合,变成了别的人。该幻视的明显动机和背后的想法,是她担心小儿子(长得和他舅舅很像)会步他舅舅的后尘。
我列举的这两个例子并非完全和睡眠没有关系,所以不适宜用来证明我的论点。所以我要提及一个对某妄想症女病人的幻觉的分析,还要提及我尚未发表的对心因性神经症的心理研究,只为了重点强调一个事实:在思想的回溯变形案例中,我们不能忽视冰封记忆的影响,也就是来自婴幼儿期的无意识中的记忆。仿佛在回溯中,这些记忆及相关思想都会复活,本来审查机制是不允许这些思想出现的,但现在这些记忆被真切地呈现了出来。另外我还要根据自己对癔症的研究加以补充,把婴幼儿时期的情景(无论记忆还是幻想)成功地提升到意识层面后,其表现形式就是幻视,只有报告出来才会不再真切。我们还知道,就算盲人,儿时的早期记忆也是鲜明的视觉图像,并一直持续到晚年。
现在,如果我们记得儿时经验(或基于经验的幻想)在潜在思想中扮演的角色,又知道那些经验的碎片经常出现在梦中,而且很多梦的欲望都来源于此,那么我们就无法否认在梦中,概念之所以会变成视觉意象,大概就是这些以视觉图像保存的记忆和那些不能进入意识的思想一起寻求表达的结果。所以,我们可以进一步把梦看作儿时情景的复现,不过这些情景中的元素被新材料所代替,变了一副模样。儿时情景不能靠自己的力量复现,所以只在梦中复现就满足了。
儿时情景(或幻想的情景)很重要,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梦的模式,这就让舍纳及其信徒们的理论(梦来源于内在的刺激)略显肤浅了。舍纳认为,梦之所以会充满逼真的视觉图像,是因为视觉兴奋,也就是视网膜处于兴奋状态。我们无须反对这个理论,但我们得说,这种兴奋状态是主观兴奋,而且我们得坚持,这种兴奋状态只是记忆中实际存在的视觉兴奋状态的再现。我自己的经验中没有很好的例子,说明儿时记忆的这种影响力。我认为我自己的梦中,知觉成分比别人要少得多。我这几年做的最清晰动人的梦中,也可以轻易把幻觉一样清晰的梦境追溯到近期发生的清晰视觉记忆中去。第六章H节提到一个梦,我梦到了深蓝色的水面、轮船烟囱里冒出来的黄烟,以及暗红黄和暗黄的建筑,这些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真有所谓视网膜兴奋的梦,那这个梦就是了。但我的眼睛为什么进入兴奋状态了呢?这是一个最近印象和很多从前印象合力的结果。梦中的颜色,主要是白天孩子们用玩具砖堆成的建筑的颜色,美得令我赞叹。那些大砖就是暗红色的,小砖则是蓝色和黄色的。另外,梦中的颜色还和我上次去意大利时的色彩记忆有关,伊松佐河和咸水湖那美丽的蓝色,以及阿尔卑斯的黄色调。梦里的美丽颜色只是这些记忆的复现罢了。
让我们总结一下刚刚了解的梦的特点:梦有能力把概念变成视觉意象。我们并没有用已知的心理学知识来解释这个特征,我们把它挑出来,认为它说明了某种未知的机制,并把它叫作&回溯&。我们认为,当思想无法正常流入意识,同时逼真的记忆在施加吸引力,有推有拉,就会发生回溯。睡眠中,从感觉端向前流的信息暂停了,这也许帮助了梦中的回溯,其他形式中并没有这种辅助因素,所以清晰记忆的引力必定更大。我们也不能忘记,在病态的回溯案例中,就像做梦一样,能量的移位必定和正常精神活动中的回溯不同,因为它在知觉系统上产生了逼真的幻觉,携带着充足的能量。造梦中的具象化机制,会对视觉材料进行选择,也许选择的依据就是,思想触发的视觉情景记忆的引力不同。
我们还可以进一步说,回溯在神经病理学中所占的地位,并不亚于梦学。所以我们可以说,回溯有三个侧面:第一,我们正在讨论的回溯,也就是&P系统示意图中的那种;第二,时间上的回溯,也就回到之前的记忆;第三,形式上的回溯,也就是采用曾经的表达模式和呈现模式,而不是一般模式。但这三种形式的回溯从根本上讲是一个过程,一般是同时发生的,因为从时间上来说的&之前的&,就是形式上的&曾经的&,同时,就精神定位来说,就更靠近知觉端。在结束讨论回溯之前,我们不得不讨论一个老是摆脱不了的感觉,在我们进一步研究心因性神经症时,它会再次袭来。那就是,梦基本上是回溯到做梦者儿时的一种精神行为,是他儿时的本能的冲动,以及当时可用的表达方式的复现。在个体童年的背后,我们可以略窥人类的童年,人类种族的进化史。个体的发展不过是人类进化史的微缩版,并根据生活环境的不同而略有不同。我们开始怀疑弗里德里克&尼采的话是对的,他说梦中&残存着部分原始人性,我们无法直接触摸&。我们有信心相信,解梦可以让我们了解人类的古老遗传,了解人类固有的精神内容。梦和神经症为我们保留的精神遗迹,似乎比我们预料的更多,所以将来,精神分析的地位也许要比现在更高得多,对那些关注人类起源时最古老和未知阶段的学科来说非常重要。
很有可能,我们的这部分梦学并不特别令人满意,但我们可以这样来安慰自己,我们毕竟是在完全未知的领域创建一个全新的理论。如果我们没有犯方向性错误,换个起跑点也必然能大致走到同一个终点,那时我们也许就能感到更满意了。
C.愿望的满足
前面讲的孩子烧着的梦,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好机会考虑梦的欲望满足论所面临的困难。梦就是愿望的达成,我们无疑都心存疑惑,不只是因为噩梦这种反例。前面的分析告诉我们,梦背后藏着意义和精神价值,但一般人根本不会认为,所有梦都一律、绝对如此。亚里士多德对梦的定义简短而正确:梦就是拖进睡眠的思考。既然白天的思维活动包括很多种形式(比如判断、推论、驳斥、期待、意向等),为什么晚上就被迫限制在了一个欲望的满足上呢?而且,不是还有很多梦展示出性质完全相反的活动吗?比如担心。那个逼真的孩子烧着的梦不正是这种吗?当光映上睡着的父亲的眼睛,他立刻得到一个可怕的结论:蜡烛倒了,可能在烧他儿子。他把结论变成了梦,化作现在时态下逼真的一幕。它满足了什么愿望?从清醒状态延伸入梦的担心(或被新刺激触发的担心)是这个梦的主宰,毋庸置疑。
所有这些顾虑都很有道理,让我们不得不进一步研究欲望满足在造梦中起的作用,以及延伸入梦的理性思考的意义。
欲望满足让我们把梦分成两种。我们知道有些梦很显然是欲望的满足,但其他梦中,我们却找不到它要实现的欲望是什么,梦全力隐藏了它的愿望。在第二种梦中,我们找到了审查机制的影响。没有伪装的欲望梦主要发生在孩子身上,但直白简短的欲望梦&似乎&(我特意强调这个词)也会发生在成人身上。
现在要问的是,在每个梦中,其实现的欲望究竟源自何处?这个&何处&是什么的对立统一体,这个&源&又有多少种呢?我想对立统一的双方就是,白天的意识活动和只有晚上才能感觉到的无意识精神活动。我认为欲望可能有三个&源&:第一,欲望可能在白天就被激活了,但因为环境不允许所以掐断了,所以只能留到晚上实现,我们一直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欲望;第二,它可能在白天出现后被意识排斥,所以只能留到晚上实现,但我们不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欲望;第三,它可能和白天的生活一点关系也没有,而是我们内部潜抑的材料,只能在晚上醒过来。如果转向我们设想的精神装置,我们就可以把第一类欲望定位在前意识;我们可以认为第二种欲望从前意识被压进了无意识,它们只能在无意识中勉强过活;我们相信第三种欲望冲动,完全无法离开无意识系统。现在问题来了:这三种来源不同的欲望是否对梦同样重要,它们在引发梦时是否力量相等?
如果把现有的梦浏览一遍来回答这个问题,我们立刻就需要给欲望加上第四个&源&,就是晚上实际经历的欲望冲动(比如口渴的刺激或性需要)。这样,我们感觉欲望的出身大概并不影响它的造梦能力。我想到那个孩子的例子,白天未果的旅行在晚上继续,还有同一章中其他孩子的梦,它们就可以解释为白天未遂欲望的彰显,这些欲望未受潜抑。而白天被禁止的欲望在晚上化成梦的例子更是举不胜举。举个非常简单的例子。一个很喜欢挖苦人的女性,她一个年轻朋友订婚了。朋友在白天问她是否认识未婚夫,觉得他怎么样。她的回答是过誉之词,让自己真正的判断闭嘴,虽然她很想说实话:他啊,太普通了!这样的男人,一抓一打一打的。晚上她梦到有人问她同一个问题,她用套话回复:&如需另购,报出编号即可。&最后,分析完无数例子后,我们知道,梦中所有改装过的欲望都来自无意识,在白天无法觉察。所以乍一看,所有欲望在造梦中,价值相等,力量相当。
在这里我无法说明真不是这样,但我强烈坚称:梦中欲望的选择有更加严格的要求。孩子的梦让我们毫不怀疑,白天未果的欲望确实可以造梦。但我们也不能忘记,毕竟那欲望是孩子的,是孩子特有的欲望冲动的力量。我很怀疑,白天未果的欲望可以造梦,对成人是否同样有效。好像更有可能的是,我们学会了用理性来控制本能活动后,就越来越认为不能拥有或形成那些显然孩子气的强烈欲望。有些人更久地保留儿童式的精神过程,在这点上确实因人而异,就像儿时鲜明的视觉想象逐渐衰退的速度因人而异一样。但我认为白天未果的欲望一般无法使成人做梦。我乐于承认,意识层面的欲力会帮助造梦,但也许其作用仅此而已。如果前意识中的欲望无法从他处借力,也是无法产生梦的。
这个&他处&就是无意识。我相信,只有成功地激活无意识中相似的欲望并得到助力后,前意识中的欲望才能有足够力量造梦。神经症的精神分析所得的资料让我相信,无意识欲望永远活跃,随时准备寻求表达,一有机会就和意识层面的冲动联合起来,把自己更强的能量转移到能量较弱的意识欲望上。这样从表面看,梦肯定是只实现了意识层面的欲望,但梦的形式会变得很怪,让我们看出无意识盟友的强大力量。打个比方来说,无意识中的欲望,就像神话中那些永远存在、永恒活跃的提坦巨族,他们自远古时代就被战胜方的神祇压在大山之下,但那些山现在仍因为他们巨大躯体的扭动而不时地震颤。禁欲都来自童年,这可以由对神经症的心理研究获悉。所以请允许我把刚才的观点(欲望来自哪儿并不重要)搁置一旁,换成另一个,也就是:梦中所现欲望定来自童年。成人的此种欲望存于无意识中,而儿童的前意识和无意识之间还没有分化(或仍未完全分化),没有审查机制,所以梦中的欲望可以是清醒时截断且并未潜抑的欲望。我明白自己无法证明这个观点普遍有效,但我说,很多例子能证明它经常有效,那些一眼就能看清这点的例子举不胜举。所以把它当作普遍命题加以接受,倒也未尝不可。
所以清醒时被切断了的欲望冲动,在造梦中只能处于次要位置。它们的作用就像睡梦中出现的那些真实感觉一样,除此之外,我无法承认这些材料还有什么别的用处。如果我开始讨论白天清醒时的其他精神刺激(非欲望),也只是在遵循这条思路规定的方向前进。如果我们要切断清醒时强烈的精神活动,就可以决定睡去。能做到的人在睡觉这门功夫上都是把好手,拿破仑以睡得踏实著称。但人们并不总能成功睡去,或睡死。那些没解决的问题、困扰人的担忧、太过强烈的印象等,都在睡着后的意识中继续活动,在那个我们称为前意识的精神系统中继续活动。延续入梦的思想冲动可以被分成以下几类。
1.白天被偶然事件打断的事。
2.因智力不足而中断的事,也就是没能解决的问题。
3.白天被挡回并镇压的欲望。
4.由于前意识的活动,在白天被触发的无意识欲望(这组的力量很强大)。
5.那些琐碎的白日印象,因为无关紧要所以未被处理。
我们不能低估醒时残留印象的精神能量,特别是第二组中,白天那些未解决的问题。我们可以肯定,躁动会在夜晚继续寻求表达,我们也可以同样肯定,在睡眠状态下,前意识中的兴奋不会像醒时那样流向意识界,如果我们晚上还能正常地意识到自己的心理活动,那我们肯定是没睡着。我不知道前意识在入睡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必然主要是能量的变化,因为这个系统还控制着人的自主动作,而在睡眠中这个能力是瘫痪的。另外,梦学研究没有提供任何证据,支持&无意识系统在入睡中发生了大变化&的理论。所以在晚上,前意识中的兴奋只能流向无意识中的欲望兴奋,汇入无意识兴奋。那么问题是:白天残留的前意识兴奋和梦又有什么关系呢?它们无疑大量地入梦,利用梦进入意识界,它们甚至会主宰梦,让梦持续白天中断的活动,而且可以肯定的是,白天的残余和欲望完全同质。但它们必须满足一些条件才能入梦,研究这些条件是很有启发性的,对梦的欲望满足论也具有决定性的作用。
我们挑上面说过的一个梦吧,也就是朋友奥拓好像得了甲亢的那个梦(第五章D)。白天奥拓的样子很让我担心,触发了与他有关的其他事情。这份忧虑和我一起入睡了,我可能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所以忧虑在梦中寻求表达。梦的内容毫无意义,而且看不出它满足了什么欲望。我开始寻找为什么白天的担心会表现得如此荒诞,分析后我发现了联系。我把朋友奥拓当成了L男爵,我则变成了R教授。我为什么选这两个人来顶替,只有一种解释。我在无意识中一定一直在把自己和R教授等同,这是幼儿欲望之一的终极实现,也就是要变得有本事。而醒时封印的对朋友的敌视,则利用这个机会蒙混进了梦中,白天的担心也找到了替身入梦。白天的想法并非欲望,相反,是种担心,必须和某个儿时欲望(无意识中冰藏的欲望)取得联系,才能以伪装后的形式进入意识界。担心越强烈,建立连接的需要就越强烈。担心和欲望之间,其内容并不需要连接,在这个梦中也确实没有。
当思想材料和欲望正好相反时,梦会变成什么样,比如有充分理由的担心、痛苦的反思、令人为难的现实等?我们得深入研究才能解决这个问题。有很多种可能的结果,但大抵可分为两类:A类,造梦机制成功地镇压痛苦情绪,把痛苦想法变成了相反想法,结果就是一个单纯的欣慰梦,明显满足一个欲望,这种情况无须多说。B类,痛苦的想法进入了梦境,略经改装但仍然很容易辨认。B类情况对欲望满足理论提出挑战,所以需要继续讨论。内容痛苦的梦,在情绪上可以不痛苦,也可以带着全部的痛苦情绪(也就是情绪和内容吻合),而且这痛苦可能发展成恐慌直至让我们惊醒。
分析显示,甚至痛苦的梦也满足欲望。但解冻无意识禁欲,做梦者会有一部分&我&感到痛苦。当白天残留的痛苦不断躁动时,冰封的欲望就会抓住机会驰援,助其入梦。在A类情况中,无意识欲望和意识希望碰巧一致,在B类中,无意识和意识(禁欲和那部分&我&)之间就会出现矛盾,这时候的愿望实现,就像童话里神仙满足老夫妇的三个愿望时一样。禁欲的满足会带来很多快感,中和白天残念中的痛苦情绪,这样梦就失去了感情色彩,因为它同时满足欲望并带来痛苦。又或者,那部分&我&在造梦中起着更大的作用,强烈憎恨解封禁欲,甚至会用焦虑来打断梦。这样就不难看到,痛苦和焦虑的梦也满足愿望,我们的理论认为,它们和那些直接满足欲望的梦其实是一样的。
除了满足无意识中的禁欲,痛苦梦也可以起惩罚作用。必须承认,惩罚梦的出现给我们的梦理论增加了某些新东西。惩罚梦满足的愿望也属于无意识,惩罚自己竟然要解封禁欲,惩罚梦也满足这个规定:造梦的动力来自无意识。但仔细解剖研究后,我们发现惩罚梦满足的愿望和其他痛苦梦不太一样。在B类梦中,造梦的是无意识中的禁欲;而在惩罚梦中,愿望虽然也来自无意识,但却不是禁欲,而是来自那部分&我&。
惩罚梦的存在说明,&我&可能更广泛地参与了造梦过程。如果我们不说&意识vs无意识&,而说&我vs禁欲&,造梦机制的确能在所有方面都更清晰。但要这么说,我们得先讨论神经症,所以这本书就不细讲了。我只想说,之所以有惩罚梦,不是因为白天有痛苦的记忆;当情况正好相反,也就是白天的记忆带来解封禁欲的快感,那就更容易产生惩罚梦了。所以只有相反想法才能入梦,就像第一类梦似的。综上,惩罚梦的根本特点就是:负责编织梦境的,并非无意识中的禁欲,而是冰封该禁欲的自我惩罚的冲动,这个愿望同时属于无意识和&我&(即它存在于前意识)。
这里我说一个自己的梦,证明前面的观察,我会着重展示造梦是如何处理白天未解决的痛苦预期的。
开头模糊。我跟妻子说有消息告诉她,很特别的消息。她害怕起来,说她不想听。我向她保证不是坏消息,能让她非常高兴,我开始说,我们儿子所在的军官团寄来了一大笔钱(五千块)&&某些荣誉嘉奖&&寄回来好多东西需要分一下&&同时我和她走进客厅(像个仓库)去拿些东西。突然我看到儿子出现了,他没穿制服,而是穿着绷紧身体的运动装(看起来就像只海豹什么的),戴着帽子。他爬上柜子旁边的一个篮子,好像要把什么东西放进柜子里。我叫他,他没回应。好像他的脸或额头绑着绷带,他用手把什么东西塞进嘴里,嚼着。还有他的头发,闪着灰色的光。我想:他怎么累成这样?他有假牙了?我还没来得及再叫他一次,就醒了,没感到焦虑,但心跳得厉害。我的手表指示:早上2:30。
要把解析全写出来,其实不太可能,所以我只强调几个重点就行了。白天的担心诱发了这个梦。我们又有一周没收到在前线打仗的儿子的消息了。从梦的内容很容易看出,它表达的是,我觉得他不是受伤就是死了。从前几句,你很容易看到梦很努力地用相反的想法替换痛苦的想法,比如有好消息、寄钱回来、荣誉嘉奖、寄回来好多东西可以分一下。那笔钱是我作为医生的一件很让人高兴的偶然事件,所以正试图把梦拉离原来的轨道,但失败了。孩子他妈预感发生了可怕的事,不想听我说。梦的伪装太浅薄了,它想镇压的事到处都露出了马脚。如果儿子战死,他的战友就会把他的遗物都寄回来,我就得把东西在他的兄弟姊妹们中间分一下。而通常获得荣誉嘉奖的,是那些光荣牺牲的人。所以,梦要满足愿望,所以进行了改装,上来就努力直陈它要否认的事(梦中场景的变化,无疑是希尔博尔所谓的任意门)。我们的确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梦中,我的儿子不是倒下(在战场上倒下),而是向上爬。实际上他曾是个勇敢的爬山家。他没穿制服,而是穿着运动装,也就是说,我担心的战死沙场,现在变成了另一种危险:他遇到过一次意外,滑雪时摔倒,大腿骨折。他的行头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只海豹,让我立刻想起一个更年轻的人,我们调皮的小外孙。银灰色的头发则让我想起小外孙的父亲,也就是我们的女婿,在战争中受过不少罪。这是什么意思?但就这样吧,不多说了。地点是储物间,他想从柜子里拿东西(梦里是要放东西),这些无疑指向我自己的一个意外,那时我两岁多不到三岁。我爬上储物间的一个小脚凳,想拿柜子(或桌子)上的好吃的,结果脚凳翻了,我的下巴根正好磕在脚凳边上,差点磕掉满口牙。这时有个告诫:&你罪有应得&,面对冒失的武士,人总想说这句谴责。深入分析揭示了幕后的冲动:为什么在对儿子不幸的担心中会夹着欣慰?这是老年人对年轻人的嫉妒,而我们本来相信自己在现实中根本不会有这种想法。事实无疑是,过于强烈的痛苦担心(万一真的发生了不幸)自动寻找东西来中和自己,于是解封了这个禁欲。
我现在能清晰地定义无意识欲望对梦的作用了。我承认诸诱因主要或完全来自白天的残留。回到关于朋友奥拓的梦,我相信,升职做教授并非我的终极欲望,如果对朋友健康的担心在晚上沉寂下去的话,其单枪匹马是不足以让我做梦的。但如果只有对朋友的担心,我也不会做梦。因为造梦所需的动力要由欲望提供,所以这份担心就面临一个任务,那就是为自己找到一个欲望作为造梦的动力。打个比方来说吧,白天的担心在造梦过程中扮演创业者的角色,但我们说,创业者有理念,强烈希望落实自己的理念,但没有资金就束手无策;他需要一个资本家来提供资金。资本家无疑为造梦提供精神方面的金钱,而他一定是一个来自无意识的禁欲,不管清醒意识如何看待这个禁欲。
有时资本家自己就是创业者,在梦中确实更多的是这种情况,白天的事煽起无意识的欲望,故而成梦。造梦活动和上面用做比喻的经济关系还有很多其他方面的相似性。创业者可能自己也出部分资,几个创业者可能各找一个资本家投资,或者几个资本家一起投资一个创业者&&还有很多其他此类变体,很容易想到,所以多说无趣。对梦的欲望没讨论透的地方,我们将在他处详述。
此处所用的是个三级博喻,其中资金就是能量,梦有一定量的能量可以自由支配。从能量角度,可以把梦的形式说得更清楚一些。如第六章B所示,大部门梦中都可以看到一个中心点,特别逼真。通常它是欲望满足的直接载体,如果我们把造梦中的移位过程倒回去,就能发现,能量越多越逼真。而和待满足的欲望相连的各思想,常和欲望的指向相反,它们是一丛痛苦的思想,欲望受挫时的痛苦思想,但它们和梦境中心点(常是个稻草人)挨得很近,所以能够近水楼台地清晰呈现。所以欲力被分散到一个联想团上,这一丛联想皆可入梦,包括那些本身没有力量入梦的部分。有些梦有若干个欲望,也就是有若干个能量源,所以我们能轻易地把梦分为若干段,确定哪段梦实现了哪个欲望,而梦的情节断裂,则常标志着欲望和欲望的边界地带。
以上讨论中说白天的残余印象在造梦中的意义有限,但其仍然有深入讨论的价值。白天印象的残余在梦境编织中无疑占有不可或缺的一席之地,因为经验告诉我们一件怪事,每个梦中都有些内容,和近期清醒时的印象有关。目前我们还没解释为什么必须这样,我们要到神经症患者那里去寻找资料,解透禁欲扮演的角色,就能说明白这种必要了。神经症症状告诉我们,无意识思想本身无法进入前意识,只能和前意识中本来就存在的无邪思想取得联系,影响前意识,把自己携带的能量卸载其上,自己则躲在幕后,这就是换能过程,换能现象可以解释神经症精神活动中很多不可思议的现象。换能作用不改变前意识中的概念,但凭空给它注入极大的能量,也可能将其略加修改,根据无意识中的概念。我希望读者原谅我喜欢用日常生活做比,但我想说,被潜抑的概念,其实就像在奥地利行医的美国牙医,他没法开业,除非他找一个有合法执照的医生帮忙,作为招牌和法律庇护。而且,并非那些最忙的医生会和这些牙医形成联盟。在精神领域也是如此,选为门面的那些前意识或意识中的观念,并非那些很活跃且受关注的。无意识偏爱与前意识中那些不起眼、不重要或绝不会被二次注意(受到拒绝)的观念建立连接。有个著名的理论是关于概念团的,经过了时间的考验:那些在一个方向上形成紧密连接的概念,会形成一个团,排斥以其他连接形式形成的概念团。我以前还曾想以此理论为基础构建癔症性麻痹症的理论。
我们通过分析,知道神经症中,潜在思想需要换能,如果梦也如此,我们就可以一下解决梦的两个问题:为什么解梦中我们总会发现其中包含一个最近的印象?而且,这个印象常是最不重要的元素?另外我们还得说一下别处已经说过的事,这些近期琐事之所以常代替古老的潜在思想入梦,乃是因为它们最不怕审查机制的阻抗。规避审查机制的约束,只能解释梦为何偏爱小事,而这事总是新近发生的,则指向换能的必要。两种记忆(&近期&事情&&琐细&事情)都是自由身,还未和其他观念形成团,都可满足潜在观念的需要。小事没和别的概念形成连接,是因为它们没什么能力形成广泛连接,而新事则是因为还没有足够多的时间形成连接。
所以我们知道,近期琐事之所以在梦境编织中占有一席之地,不只是因为它们可以从无意识中获得潜在欲望的能量,而且,它们是换能时的绝佳附着点。如果我们深入研究精神活动,就能把前意识和无意识之间的互动看得更清楚,而对心因性神经症的研究的确要求我们这么做,梦在这方面却无法帮助我们。
对白天残留的印象,我再多说一句:无疑,不是梦而是它们搅扰了睡眠,相反,梦是睡眠的守护神。我们以后再说这个话题。
到现在我们一直在讨论梦的欲望,我们在无意识中追寻到了它的根源,分析它和白天残余印象的联系。这些残余既可能是欲望,也可能是其他任何形式的精神冲动,又或者仅仅是新印象。所以我们找到了回旋的余地证明一些主张,清醒时的各种精神活动对造梦都有一定的影响。沿着这个思路,我们甚至可以解释那些最极端的案例,醒时未解决的问题,在梦中得到了美满幸福的结局。我们只缺一个合适的例子,分析一下就能发现其根源是冰封的儿时欲望,力量一旦释放,就能成功地强化本就积极活跃的前意识活动。但我们还未能解答这个问题:为什么无意识只能给睡眠提供欲望实现时的能量?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得说清许愿时的精神状态和性质,而我们需要求助于精神器官方面的知识。
我们丝毫不怀疑精神装置经过了漫长的时间才变成了今天的完美状态。我们还原一下它儿童时的原始状态。我们从其他学科证实的理论中知道,这个器官一开始努力使自己免受刺激,所以一开始只有条件反射,受到刺激时会瞬间反应,通过动作释放能量。但这种简单的功能会被生活的贫乏所阻,能量会流向他处。贫乏的第一个挑战就是饥饿。饥饿刺激未得到条件反射式的满足,所以能量会变成其他动作,于是会有&内部变化&或称&情绪的表达&,所以婴儿饿了会无助地哭泣。但如果还是没有食物,兴奋能量并不会消失,它的力量会持续产生压力,直到外界食物来到,满足了要求,改变才会发生,内部兴奋结束。
婴儿满足时,出现了食物,所以食物会在记忆中留下一个知觉影像,和烙下的饥饿记忆痕迹相连。连接建立后,一旦再次出现饥饿,精神冲动就会唤醒知觉影像,以期重复第一次得到满足时的情况。这种冲动就叫&欲望&。知觉影像的唤醒,就是欲望的满足。饥饿激起的兴奋,也就是知觉影像携带的能量,必须得到宣泄,宣泄是满足欲望最直接的途径。我们可以认为,精神装置一开始确实走完了这几步,也就是欲望实现了,所以内部影像消失了。总之,精神活动的第一步就是唤醒知觉影像,因为这影像和饥饿的满足建立了连接。
但如果经历痛苦,这套基本程序就会进行微调,变成另一种更加现实的活动形式。装置内的通路发生回溯,也就是不在外部世界寻找这个知觉影像,而是在内部创造知觉影像的复现。它很直接,虽然效果有限,不像真正泄能。满足并未实现,内部依旧饥渴。为了让内部的能量和外部现实保持平衡,内部过程必须一直保持下去,这就是发生饥饿幻想时,人们经历的真实现象,他们的幻觉会竭尽全力,保持眼前的渴望之物不退。但为了有效利用精神能量,就不能任内部的幻觉尽情肆意,以便在能量耗尽之前在外部世界得到满足。这时,兴奋的指向会发生偏斜,这是另一个系统的任务,这个系统控制着自主运动,取物解饥。
这套复杂的心理活动,从记忆中的知觉影像开始,以在外界寻找符合这个图像的物体结束。它从外界绕了一圈以满足欲望。但梦满足欲望时,明显就直接多了,不绕道外界。内部的任何精神活动其实什么都不算,它们不过是欲望在主观领域的实现,因为欲力能启动精神装置。所以说梦(通过回溯直接满足欲望)只是我们的精神装置最原始的运行方式之一,只不过我们觉得它被简化了,所以价值不大。我们还小、心智还弱时,这种方法曾一度统治清醒生活,但它现在仿佛被放逐到晚上去了,就像我们把弓箭等(成人社会曾经的原始武器)遗忘在婴儿房里一样。做梦是儿童残留心智的一部分。在精神病患者身上,精神装置早就弃置的运作模式,在清醒状态下重新浮出,这也反映出这些内部过程实际上无法真正满足需要。
显然,无意识欲望冲动甚至在白天也想冒头,移情和精神病态都告诉我们,这些冲动千万百计地要冲破前意识系统,抵达意识层面,变成行动。所以,我们应当重视和尊重无意识和前意识之间的审查机制(对梦的研究让我们不得不假设有这层审查),它是我们心理健康的守护天使。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个守护天使在晚上放松警惕,允许无意识中冰封的冲动得以解封,从而允许其还原为幻象,这是否它的失职呢?我认为不是,因为目光敏锐的守护天使休息时(我们有证据说明它睡得并不沉),也同时关闭了行动力。无论什么冲动从封印的无意识中跳上舞台,我们都不必理会,因为它们不能驱动运动器官,只有运动器官可以动起来改变外在世界,所以这些冲动是无害的。睡眠状态保证了要塞的安全,确保万无一失。但情况一变就不好说了,如果换能的时候,并非晚上审查机制的评判力减弱的时候,而是审查机制发生病态虚弱或无意识兴奋力量发生病态加强的时候,前意识被汇聚的能量挟持,自主行动的阀门还开着,这可就麻烦了。守卫天使被打败了,无意识兴奋冲垮了前意识,控制了我们的言语和行动,知觉形象中携带的能量增强,潜在思想统统变成了逼真的图像&&无意识控制了一个本不该它控制的器官。这就是精神异常。
我们在引入前意识和无意识两个系统时,曾一度中断理论框架的构建,现在是继续的最佳时候。但我们仍然有理由继续讨论作为梦的唯一精神驱动力的欲望。我们已经知道了那些解释:为什么所有的梦都是欲望的满足?因为欲望是无意识系统的功能,无意识没有其他目标,只想满足欲望,而且除了欲力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力量。我们建构该理论,以梦的事实为基础,但其涵盖面又不仅限于梦,所以如果我们想再继续讨论下去,就有义务证明该理论所使用的梦,是一种精神形式,可以代表其他精神形式。如果无意识(或其他与之类似也可以满足我们的讨论的系统)真的存在的话,那么梦不可能是它唯一的产品。每个梦都是欲望的满足,但除梦之外,必定还有其他非常规形式的欲望满足。而实际上所有神经症方面的理论都可以归结到一点:它们都是无意识欲望的满足。我们的理论可以解释一组对医生来说最重要的心理现象,梦只是其中之一,理解了梦,就能解释精神病学问题中的纯心理学部分了。而这堆满足欲望的其他心理现象中,比如癔症,有一个本质特征,我至今未在梦中发现。从本论文常用的那些案例的研究中我发现,要出现癔症症状,两条精神激流要汇合。癔症症状不仅仅是实现无意识欲望的表现,前意识中必定还有一个愿望要汇入其中,也需要这个症状来表现。所以症状至少有两个决定因素,源自至少两个彼此矛盾的系统,而至多有多少决定因素,则没有限制,和梦一样。从前意识中来的决定因素,据我所知,无一不是对抗无意识欲望的逆思想流,比如自我惩罚。所以我可以很概括地说,只有两个互相对抗的愿望都需要实现时,才会产生癔症。这些愿望来自不同的精神系统,却交汇在一处一起表达。此处举很多例子作用不大,因为只有把这个难题一层层详细剥开才能说清楚。所以我只说明主张,并举一个例子就行了,不是说可以证明什么,只是举个例子罢了。一个女病人患有癔症性呕吐,这一方面满足了青春期时的一个无意识幻想,也就是她希望自己一直怀孕,生无数个孩子,这后来就变成了另一个愿望:她可以和尽量多的男人结合来生这些孩子。针对这个不洁的冲动,出现了强大的防御反应。既然呕吐可以让病人损害自己的身材和美丽,因此不会有任何男人看上眼,所以症状同时满足了自我处罚的冲动。呕吐可以同时满足两方面的要求,所以变成了现实。帕提亚皇后就用这种方式满足了罗马三执政官之一的克拉苏的愿望,一种愿望的妥协。她相信他因贪婪黄金而反叛,所以敕令把熔化的黄金倒进他尸体的嘴里,&现在你得到想要的东西了!&
目前我们只知道梦表达的是无意识欲望的满足,而前意识显然占主宰地位,逼迫其先改装才能呈现。而且我们实际上不总能证明,梦中存在和欲望相反的思想系列,和欲望一起实现了,我们只偶尔在解梦中发现逆反效应的产物,比如在大胡子叔叔的梦里,我对朋友R的爱。但前意识这里缺失的那部分作用可以在他处找到。占主宰地位的前意识还有个愿望:使整个睡眠不受打扰地进行下去。它会调整自己掌控的精神器官的能量,控制无意识欲望的表达,使其改装入梦,并满足前意识的这个欲望。
前意识对睡眠的持续渴望,对造梦有广泛的益处。我们回想一下那个父亲,因为隔壁灵房传来火光所以知道孩子的身体可能烧着了。我们已经说明,他之所以在梦中而不是惊醒后得出结论,是因为这可以让他在梦中多见孩子一会儿。这是一股欲力。但我们可能还不知道被屏蔽的欲望,因为我们无法给他本人解梦。但我们可以擅自加上另一个动力源,也就是这个父亲想继续睡下去,这个梦延长孩子生命的同时也让他多睡了一会儿。背后的动机应当是&让梦多持续一会儿吧,不然我就会醒。&在这个梦中(在其他梦中也是如此),继续睡的愿望增援了无意识欲望。我们在第三章举了一些显然是抄近道的搪塞梦,但实际上所有的梦都有这个功能。继续睡的愿望,最容易在那些正在醒来的梦中找到。外来刺激会被编进梦里,融为继续睡下去的原因的一部分,梦把刺激编进来,从而剥夺其代表外在世界的能力。而这个继续睡的愿望一定也发生在其他梦中,因为噩梦可以从内而外地搅扰睡眠。在很多噩梦中,前意识会对意识说:&别担心,继续睡,这只是个梦罢了。&这就是休眠的精神活动对梦的总体态度,虽然它不会把这想法明说出来。我必须得出结论:在整个睡眠过程中,我们知道自己在做梦,也知道自己在睡觉。我们必须忽视反对意见:意识并不知道我们在睡觉,只在特殊情况下才知道我们在做梦(也就是审查机制警醒之时)。相反,有些人在晚上清晰地知道自己在睡觉,在做梦,所以明显具有用意识指导梦境生活的能力。具体来说,如果他对梦中情节不满意,就能在不醒来的前提下掐断情节,重新开始,编织另一个故事,就像一个畅销书作家在读者的要求下,把故事换一个大团圆的结局。在另一种情况下,有些人进入性兴奋状态时,他会在梦中想:&我不想再继续以免遗精消耗,我要把它留给现实情况。&
赫维(瓦斯凯德)侯爵宣称自己就有控制梦的能力,他可以随心所欲地让梦快进,或转向任意方向。对他来说,好像前意识中的另一个愿望取代了睡下去的愿望,也就是像看戏一样愉悦地看梦。这种愿望不会打扰睡眠,就像那些搪塞梦(如前面的奶妈的梦)一样,梦中会实现醒来后该做的事。我们还知道,如果一个人对梦感兴趣,他醒后记得的梦就会大大增加。
研究梦的情节发展时,费伦齐说:&梦拿起当时正巧占据心智的思想,从各种角度进行编织。当愿望未完成,梦就会让情节停止,换一个方向继续编,直到它最终成功地创造出一个梦完成愿望,同时满足精神领域的那两股力量的要求。&
D.梦的功能:从噩梦中惊醒
现在我们知道,前意识整晚都围绕睡眠欲,所以我们更理解做梦过程了。但首先我们把已知知识做一总结。我们知道,理智无法控制白天的印象,但又无法完全不理它们。关于无意识欲望,我们已经讨论过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了:它被白天的理智活动唤醒,或者它就是白天的理性活动本身&&在白天(或睡着后),无意识欲望靠近白天的印象,并把自己的能量传给它。所以,这个欲望就附着在了新材料上,或者说,由于无意识的援助,出现了一个新的欲望,能量强度异常。现在,这个欲望努力想大摇大摆、假装没事儿一样突破前意识(实际上这个欲望本身就有一部分属于前意识)进入意识界。但审查机制没有休息,挡住了它,影响并令其屈服。所以这个愿望开始化装,而前面发生的&愿望&新鲜材料&的换能过程已经为化装做好了铺垫。到现在为止,这个欲望一直导致的强迫思维、妄想等,就是换能和审查机制合谋导致的化装。但欲望的作用也就止于清醒状态了,因为前意识在睡眠状态中会降低自己的活跃程度,保护自己不受侵扰。所以造梦进程只好反向走(睡眠的特殊状态打开了回溯之路),欲望被记忆中存储的各组内容所吸引。这些记忆组群,可以说部分是携带能量的视觉图像,但不是对应无意识、前意识系统中的欲望的图像。欲望在回溯的路上,就有了入梦时必需的具体形象。&凝缩&的话题等回头再说。这时,造梦就走完了曲折旅程的第二部分。在第一部分中,无意识中的情景或幻想向前指向前意识,而在第二部分中,这些东西被审查机制挡回朝知觉端流去。欲望一旦变成图像,可以说就避开了审查机制和睡眠状态在前意识中设立的障碍。无意识愿望成功地吸引到了意识的注意力,并被意识所评价。
意识是一个感官,可以感知精神清晰度,在清醒状态下可以被两个来源激活:第一,精神机制的外墙,也就是知觉系统;第二,痛感/快感,也就是能量在精神装置内部转移时产生的唯一感觉。&P系统的所有其他活动,甚至前意识中的活动,本身没有清晰度,所以意识并不会作用于其上,无法感知其痛感/快感。我们必须假设,痛感/快感会自动调节能量的流动,且概念的流动必须对痛感信号更加迟钝,且前意识系统必须有特殊性质,可以被意识到(极可能是前意识活动和语言符号记忆系统之间互动时)。因为前意识有这种性质,意识(以前只是个知觉感官)就可以负责一部分心理活动了。于是可以说,意识有两个感知界面,一面朝向知觉,另一面则向前意识中的心理活动敞开。
我必须假定,睡眠中,意识和前意识间的界面,比开向知觉系统的界面,更迟钝一些。意识在夜间当然有充分理由对精神活动失去兴趣。前意识想睡觉,所以最好不发生任何精神活动,但它有一部分能量一直没有沉寂。梦一旦抵达知觉端,就能凭新获得的清晰度刺激意识,开始起感觉刺激的作用,也就是充分利用前意识中的未休眠的部分能量(注意力)唤醒前意识。所以我们必须承认梦总有唤醒的倾向,也就是它会打破前意识能量的沉寂,最起码使其一部分活跃起来。正是这部分前意识能量,引起了那个称为&校订机制&的过程,也就是安排梦中情节的连贯性和可信度。这就是说,前意识的能量像处理任何知觉内容一样处理梦境,其情节必须在素材允许的前提下尽量符合逻辑。如果我们说造梦的这第三步也有方向的话,那么这方向还是向前的。
为了避免误会,对造梦中的时间特点多说两句并不算多余。在一个非常有趣的讨论中(莫里谜样的断头梦显然是导火索),戈布洛试图证明造梦时间极短,睡醒的一瞬间即可完成。醒来的过程需要时间,梦就发生在这段时间里。他认为,梦最后的一幕是如此清晰,做梦者被迫醒来;实际上正因为他已经非常接近醒来了,梦才看似如此清晰。&梦即醒的过程。&
杜加斯曾指出,戈布洛要概化自己的理论,所以被迫忽略了很多事实。还有很多梦,并不会让我们醒来,比如很多我们梦到自己正在做梦的梦。以既有梦学知识而言,我们不能接受,这种梦仅仅跨过醒来的那一瞬间。相反,我们必须假设另一种可能。造梦的第一步,在白天我们还被前意识控制时就已经开始了。第二步,也就是审查机制下的改装、无意识图像的吸引、欲望变成知觉图像,大概整晚都在进行。所以我们可能感觉整晚都在做梦,但说不出到底梦到了什么,这并不是虚假报告。
但我觉得没必要坚持,梦在被意识到之前真的遵循了我们提出的时间顺序,也就是首先欲望发生换能,然后审查机制导致改装,然后发生回溯&&我们上面按照这个顺序来讲,只是为了说着方便。而实际上更可能的是,几步同时并举,兴奋此起彼伏、摇摆不定,最后浓缩一下,一个成型的梦就出现了。某些个人经历甚至让我相信,要造一个梦,常需超过24小时,造梦机制展示的杰出才华并不值得大惊小怪。我认为,甚至校订机制也许在梦抵达知觉端之前就已经开始工作了。但从此处开始,进程开始加速,因为接下来梦开始被当作一般知觉事件来处理。这就像放烟花一样,需要准备好久,一瞬间就烧光了。
造梦过程走到这个阶段,梦要么已经获得了足够的清晰度吸引了意识、唤醒了前意识(与睡眠深度和时间无关),要么未获得足够的能量所以必须等待,直到醒前的瞬间,注意力增多。大部分梦仿佛都没什么清晰度,必须等待醒来的过程。这能解释这个现象:当我们突然从深睡眠中醒来,常能发现自己刚刚梦到的东西。这种情况下,就像自然醒时一样,我们会先关注主观中的知觉内容,然后看到外在世界里的东西。
那些能惊醒我们的梦,具有高度的理论价值。如果我们记得,在所有其他情况下,前意识造梦的目的是让我们接着睡,我们可能会问自己:为什么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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