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爱是一种感觉觉会被自己的伪装,藏一辈子么?

以背叛让我学会了伪装为题目500字的作文_百度知道
以背叛让我学会了伪装为题目500字的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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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我习惯了,习惯了一切,习惯了被动,习惯了不说话,习惯了受伤的感觉,习惯了微笑对人。每天我都在微笑,不管是生气,难过,无奈,我始终在笑,与其说我已习惯了微笑,倒不如说我学会了伪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想在别人面前展示我的心情,喜怒哀乐,都变成了一个简单的微笑,因为我已明白,不懂掩饰只会让自己受伤,伤的很重,笑是我最好的保护色,没人知道我在想什么,也没人能走进我的心里。
现实告诉我再累,再难再痛,也要笑。因为你是坚强的,没人会同情你,除了笑,还是笑,即使是伪装,也没什么好在乎的。这个世界有几人是真实的,有几人不伪装。因为只有笑眼泪才不会流下来,所以我学会了伪装,最后才发现笑着哭最痛。做人不能太单纯,应该懂得适度伪装自己。不懂做人“心机”的人不仅没有内涵,还没有成功的欲望,只能是明里吃亏,暗里受气,千疮百孔,一辈子翻不了身。
要想保护自己,发展自己,你就要懂得做人的“心机”。有时候我们都在伪装坚强,以为这样就能保护自己,而不知其实就是因为别人看你坚强,才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你。伪装为爱。我放弃了好多 因为好多,我也放弃了爱 因为深爱 手放开,心却放不开 可那份痛,你又是否能明白.其实,我很累了,真的坚强不了多久了,其实一直没有人真正懂过我,我习惯假装坚强,习惯用笑声安慰自己,也许我以为那样可以坚强的久一些,习惯一个人面对所有,其实我很讨厌现在的自己,不知道原因,就是很讨厌。有的时候,我可以很开心的和别人说话,可是没有人知道,笑过之后,眼泪有多痛 满天的星星在闪烁,却点不亮我心中的暖和,为什么你不懂我的心,只是勉强的笑了,凭着感觉走,却找不到出口,从过去到现在有多久,还有没有以后?有时假装沉默是否有些难受,到底期待想什么,一眨眼又让心伤痛,关于你们手牵手,还是关于你和我,你说你就在我左右,下一秒却又让我猜不透…我沉默不代表我不痛,我不痛眼泪就不会流,总是安静承受,安静忍受,安静看你走,你说不舍得分手,你说不舍得,你说别太难过,保持联络,有空的时候。把幸福都给你,把难过留自己最痛是当时微笑看你走。等你转身后,眼泪也不敢流 。我舍不的。只是时间回不去了,爱你很值得,只是该停了。我们错过的,错了就错了,不可以留你了。。。有时候,听到一首老歌,就突然想起了你。可是只是你模糊的影子。。。看不到我期待的脸。。。。。。。。。。。。。如果有一天。你转过身看看我。你就会知道,我有多难过。突然觉得自己很寂寞。一个人这么多年辛酸苦辣都挺过来了,突然才发现,自己依旧不够坚强。残暴的童年,痛心的青春,失败的人生,一切的一切,我伪装着。我恐惧着。没有温暖的房子,不是家,只是一个住的房子,没有所谓相濡以沫的亲情,有的只是孤单的背影。渐行渐远。顶着虚伪的面孔,扬起勉强到恶心的笑容,虚伪背后是脆弱,勉强背后是痛苦,我不可以哭,眼泪让我明白,没有人疼自己,自己更加爱自己。即使我做不到,即使我很痛苦,即使我心在滴血。或许,有一种痛叫成长吧。我那卑微的命运,我那相息的生活,我用用我伪装的一切和命运赌一把,我把自己迷失了。什么时候起,眼底的笑再也达不到眼角;什么时候起,微笑的嘴角再也扬不起一种弧度;什么时候起,眼泪也开始懂的伪装了。我想,我已经习惯了寂寞陪伴的日子,我想,我什么都没有拥有过,只有寂寞从不曾抛弃我我怕你的冷漠。怕你的拒绝,更怕你的不在乎。因为你从不曾来过我的空间我们不在一起了,可是。。。。我还在乎你。。。。爱一个人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像用杯子装满一杯水,然后喝下去,只是因为我的身体需要它。其实所有的爱情都一样,爱过、伤害过,然后离开。。。。。。。。。诉自己,
在别人看来我是那么坚强,其实我只是比别人更懂得伪装。我,不会吵,不会闹,心痛了就用沉默代替,我,不会问,不会提,难过了就一个人不停的走;我不会哭,不会笑,我的那条路就注定了要坎坷,我知道,我不可以强颜任何人,说好不再流泪就不会流,即使心再痛,即使我的泪就在眼眶,即使我会夜夜从梦里难受,塞上耳塞进把声音开得很大,可是,听着听着,心里更难受,说过要笑对生活,可为什么心依然会痛,为什么笑依然很假,为什么泪依然在流,我知道,一切都没用,我知道,不会为谁改变,我知道一切都不会改变,这条路,我一个人走,一个人继续面对,一个继续伤悲… 到底怎么了,心里莫名的空,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我表现的还不清楚吗?是我不够明白,还是你根本不懂?为你担心难道是多余的吗?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很差劲,明明心里难受的要死,却得强装欢笑,明明眼泪已经溃不成军,却依旧告诉自己要坚强,告诉自己不许哭,流下眼泪便是输,每个你不在的晚上,心都落空空的,等待成了一种习惯,渐渐学会装傻,渐渐习惯不懂,我把自己伪装在笑脸的背后自己舔自己的伤,当你说出忘了你时,眼泪还是认输了,忘了你?可能吗?如果忘记这么容易,我早该忘了。可是,容易吗?我不,我丢下泪水,带着笑脸奢求着你,只要你开心,什么都好。那一刻我才发现,我有多么怀念无厘头的你,怀念什么都不懂的你,我不想你这样我不想你现在这么悲愤,不希望你不开心,我只想要你开开心心的。即使你什么都不想懂,即使我很难过,只要你开心。如果骂我打我可以让你心情好点,我也甘愿了。是不是太傻,太一厢情愿了?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不后悔?我用我坚强的自尊和你的无所谓下一场赌注。用我卑微的爱和你赌一把,尽管你多么的不在乎,尽管你说会讨厌我,尽管你已经烦过我,我还是要赌,不关是输是赢,你我要定了。如果我一味的一厢情愿,赢了你,感动了你,无论怎样,我只是希望你开心,即使只做兄妹,我不会有怨恨,你开心就好。仅此而已。我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不让别人看到我的眼泪,闭上眼睛,眼角的泪轻轻落下,从什么时候起,渐渐的习惯了寂寞的滋味,从什么时候起,渐渐的习惯了你无厘头的对白,从什么时候起渐渐习惯你充满嘲笑的话语,渐渐习惯离不开你花心的世界。你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我说的话你永远不懂,或许你懂,只是假装不想懂。明明知道不可能,明明知道我不是你的解药,你不可能会因为我而改变,你的“病”我可能治不了,可是我会尽我所能慢慢感化你…只是希望你给我感化你的机会。只要你想和你的开始很淡然,很平凡,很普通,甚至很卑微,你没有打过一个电话,没主动说过一句想我,没发过一条有含义的短信,我不懂,你的爱是否比我还渺小,还卑微?我默默伪装等你说爱我,等我。渐渐懂得,或许有些话不说出来会比说出来要好,即使以后不在一起了,也不会有心痛的感觉。我们,我和你,只是简单的兄妹简单的想爱你。其实,渐渐长大,明明很舍不得你离开,却只是体贴地让你早睡,习惯了被爱,现在反过来爱你,让我很难适应,或许,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你可爱又可恶,只要你不想睡觉,多晚我都会默默地陪着你,陪你无厘头的聊天,我可以在漆黑的夜里对着手机数绵羊,只希望自己可以不睡觉的陪你,即使再困再累,只要你说一声,我就会义不反顾地陪着你,等着你…渐渐地,你累了,累的偷偷地睡着了,睡的安详,睡的平静,而我依旧傻傻盯着亮了又亮,灭了又灭的手机,企待你的回复,你却始终没有回复,灰色的头像依旧暗无生气…捧着手中,把声音调到最大,因为这样就可以知道你有没有回复了,渐渐地眼皮肿了,慢慢的沉睡,半夜起床,一次一次的刷新,却依旧看不到亮起的头像,心慢慢的落空,失望一次一次难受…眼泪终究抵不过,落下…我不奢求你可以在我身旁无时无刻地陪伴我,只是简单的希望你可以在我难受的时候陪我聊聊,只是希望你可以陪陪我。那就够了。我背负着太多的愧疚与自责,我用我无知的冲动伤害了一无辜的人…只是希望你可以不要把我当成一个过客,仅仅而已…可以吗? 该放弃的就放弃吧,有时执着是一种伤害,放弃也许是一种解脱。曾经这样想过,也这样做了。可是,你却依然固执的在我心里占据着重要位置。这时我才明白,爱你容易,放弃你真的好难,好难!
感情是个奇妙的东西,象是一个甜蜜的陷阱, 似乎永远威力无比,总能让人明知道它危险却还是沉沦,它又象个沼泽,多停留一秒便会陷得更深。爱过,伤过,痛过,哭过,恨过,那怕这种执着到最后换来的是满身的伤痛,那又怎么样,爱过了,就无法放弃。
昨天没有你的消息,我想你也一定是想放弃了。我听着窗外的雨声,我的心也沥沥下着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心里也一直都在下雨。总以为自己哭过一遍又一遍的时候,眼泪会干。然而,每个想你的分分秒秒里,总要流下伤痛的泪。如果放弃了你,我的心也会随你而去,就算被你伤到心碎,依然爱你死心塌地。
床头的时钟滴滴嗒,象我的心在跳动,我知道那里活生生住着一个你,每当想你的时候,我总以为你能感觉到我的心跳,。时钟取下电池,便停下了脚步,而我没有你的日子里,就象时钟没了电池,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生活下去。真的的很想放弃那份多情的,绝情的,伤情的爱;放弃那个我爱的,痴爱的,深爱的你。可回忆却象是雨水一点一滴敲打我曾被伤透的心,任时光飞速流逝,那份对你的执着真情却怎么也无法从记忆里挥去。
你不曾心碎,怎么知道我的悲伤;你不曾喝醉,怎么会看到我的眼泪;你不曾象我一样付出,哪里懂得爱一个人的痛苦,想一个人的悲哀,等一个人的凄凉;你不曾象我一样深爱一个人,那会懂得放弃你是真的好难,好难! 如果我的离开能换取你的幸福,我愿意放弃。只要你心里能明白我真的爱过。放弃你,是因为爱你。因为爱你,不愿见你不快乐;因为爱你,不愿看你强忍内心的挣扎;因为爱你,不愿见你勉强的笑容;因为爱你,我松开了握紧的左手。  当爱成往事时,我曾苦苦追寻?你说那不是幸福,更加深了我的痛楚。如今看着你转身,我无言,你无语,我只能任你走。  曾经天真的认为你是风筝,我手中握着那根放飞的线,无论你飞向何方,都会是我的归属。现在终于明白,因为爱你,就不应握紧这根绳。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往事如风,就让它随风而去。当一切成空,惟有回忆伴我。时间能冲淡一切,包括我爱你的心。  不让你看见我的泪,因为爱你! 不让你看见我伤心,因为爱你! 因为爱你,宁可伤了我自尊!  天长地久,那只是一种奢求,不如曾经拥有。曾经拥有过你的爱,我应满足。  放弃不是我无私的奉献!放弃你,是对你的爱,也是对我自己的呵护。放弃你,我的心很痛。放弃你,让你从我的生命中消失,我不能说不会后悔,因为我曾爱过你。  因为爱你,所以希望你快乐。只要你快乐,我也就快乐。  因为你的一切,我都在意。  你离开我,我不怪你,只能怪我自己,怪自己太爱你。我松手让你走,你头也不回的离去,我清晰地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因为仍爱你,我放开了握紧的左手。因为曾爱你,我默默看着你,看着你的右手握紧了她的手。因为曾爱你,我把心痛深埋,微笑着送你走。  因为我知道,有一种爱叫做放弃,那是我留给你最诚、最真的东西其实我的要求并不多
在你无聊是想一想我已足够 雨落下的那一瞬间,溢在眼角的泪也落了下来,明明空气清新的沁人心脾,内心却有如地狱般阴谧,我不是乐天派,我无法因为小事大事都能一笑来面对,哭不代表我屈服,只是我活的太过无奈,微笑也并不代表我快乐,再苦再委屈,眼泪只是一个傀儡,眼泪越多痛苦越多­..钱和面子。在风中。一文不值,面子算什么,我的自尊又算什么,不要施舍。不要同情。饿死也不要怜
我喜欢一个人散步 一个人走的时候 好像这个世界与我无关
我可以卸下虚伪的微笑 不用伪装一脸愉悦的样子
同学朋友们 都说我脾气好 我暗地里笑 笑得肚子都发疼后 才停下
然后 冷下脸想着 不是我脾气好 只是我生气时没有大吵大闹的习惯
我不是神 我也有脾气
我错了 我不应该一开始的时候 对她们忍让 而导致她们习惯性地得寸进尺 这次 我真的后悔了
每每在深夜里 我会想起她们的一切
不得不承认 刚开始的时候 我们是快乐的
真的很快乐
可是 慢慢的我们的友谊 变质了
是不是 所有事情都逃避不了时间的摧残
想起她们和几个男生一起笑弄我
想起她们对我那尖酸刻薄的话语
想起她们毫不犹豫的把我推向冰川
我的心里仅存的一丝温暖 也被她们的无情覆盖了
最后 我绝望了 放弃了她们
错过了那最后的机会 她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当幸福慢慢出现雏形 暴风却一下子把它吹垮
就连我的心 也被它吹垮了
我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我怕会受伤
我承认我笨
我不知道如何去对待我伤害过我的人 我只会装作什么都不知情
装作没发生过
在众人挖苦我时 我也只能陪着他们笑 除了笑 我不知道我还可以做什么
感觉好孤单
像是一个人孤军作战
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因为在最难过的时候 我竟然找不到一个人诉苦
得不到一丝安慰
低下头 嘲笑自己的无能
我不想喜欢上任何人
因为我怕失去后那种巨大落差的感觉
我也爱不起 任何人伪装,这个词看似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六年级学生的思想里,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伪装,现在,必须要伪装自己。
六年级,这一年里,经历了太多,也懂得了不少。
老师,家长,口口声声说成绩就是学生的命根,就是基本。可是呢,到头来,得到了什么。一年来,努力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可是,得到了什么,不过是一声,也不错,嗬,看不起自己,我输了,输得彻底,输得精光,输在了不懂伪装。文明积分,这是一个学期来的一个总结,可是,文明积分包含了多个方面,无论什么获奖,都可以加,那,这可以说是公平吗,也许可以说,谁叫你没特长,嗬,一个学生嘛,是要全面发展,但发展的前提是成绩要好,如果其他都好,成绩不好,那又可以证明的了什么呢,中考高考,考的还不都是语数英……形成一个跟内在的自己完全不同的外在自我。这样的伪装会让我逐渐习惯,会不知不觉就在人前显现出自己的伪装性格,而不容易表露出真实的自己。这就是我一年来学会的,仅此而已。。。无论你是否快乐,都要努力微笑,习惯了,表情就会定格了……
无论你多么难过,都不要将眼泪掉下来,习惯了,你就会慢慢地坚强了……
无论生活给与过你什么,你都要学会放下,习惯了,你心里就没有乌云了……..
我们要懂得伪装,虽然我们都不喜欢这样,但有些时候,有些场合,这是必须的,一定不能让别人轻易的看穿你,这样,别人就会很容易看到你的弱点,继而就有征服你的办法了!要善于伪装自己,
有些话,就算烂掉也不能让它见到阳光!它见到了阳光,别人就要见到乌云了…..!不管多难过,也要努力微笑,因为没有人会喜欢上你的悲伤!将自己裹上一个坚硬的外壳,只有这样,才会让自己不受伤害!有时候冷漠并不是无情,而是一种避免被伤害的工具。
人是感情最复杂的动物,在生活的旋律中执着的挣扎着。真实永远是那么单纯,单纯的一触就会破碎。我们承载不起奢华的美丽,因为我们的心已经冻结在了冰冷的保鲜箱内,生活有永远追求不完的向往,我们却有永远不会满足的欲望!
想要对别人好,那也需要资本的,回眸间想一想,自己是否具备那种资本!我们总是在爱与被爱中长大,却也是在伤与被伤中走向终结!收起那本有的容颜,将真实藏于心底,不是因为没有爱,而是因为我们要学会爱自己。这不是自私,而是一个人在生活中必须具备的自卫!不懂得爱自己,何来的能力去爱别人?
是思想在控制着心,还是心在左右着思想?真实往往很容易刺成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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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一生_4
,我忙着见过她的丈夫、儿子,在她亲戚开的饭馆里吃饭,听她说才带完的高三,一切都平静、琐碎得像昨天才分开。
直至临别,坐在候车室的长椅上,只剩我们两个人相对,我没来由地说:“这辈子,我除了我老公就只有你。”她静了一会儿,应:“我老公听说你要来,换了好几件衬衫,他知道你对我很重要……”
那天,于归途,我短信她:“从未失去,却总感觉又把你找回来。”
当是时,皖南一片烟雨,大巴穿行在层峦叠嶂间,我看着窗外的风景从翠绿变成墨绿。
我想起写在杂志上的旧事,与旧事相关的故人,“在这个城市里,你是我认识最久的人”——他的感慨。
我想起蔷薇,想起许许多多,在一路狂奔,一门心思往前奔的日子里,我不知不觉丢了,当时当地丢了也不以为意的朋友们。
年轻时,我们深信一期一会,用“滚石不生苔”、“随缘”解释一切不够珍惜的行为。
渐渐地,生活稳定,总有一个瞬间,我们想看看来时路,却没有参照物;想回忆自己最初的样子,可共语者无二三,连自己都有些迟疑。
于是,那些丢掉的老友、陈年的情谊成为维持内心平静、稳定的针剂;找到他们、被他们找到,就像回归一种原本我们就属于其中的秩序,又温暖、又心酸;念旧、恋旧、怀旧,把“旧”圈在身边,越旧、越久,就越踏实、越安全。
大巴在山区曲曲折折、兜兜转转,我打开手机,更新微博:“要像燕子衔泥般,把老朋友们一个一个找回来。”
少顷,有人回:“可惜,我像狗熊掰棒子一样,把老朋友们一个一个丢掉了。”
呵,关于友情,我们中的大多数都做着类似的事吧。
【小时候】
小时候,我爱吃肉。第一次发现猪身上最好吃的肉是“猪座子”,即猪屁股上的肉时,我有些崩溃。等到接受现实,我又逼着爸爸承认,就是猪屁股,也是上面最干净的一块。
直至一天,我爸带回一个完整的猪座子,他在走廊上方钉了一个挂钩,在猪座子上打个洞,穿上线,再挂在钩子上——猪座子悬在半空中。他说:“你自己挑吧!”此后,每天饭前,我都坐在猪座子下苦想,“今天吃哪一块?”
那个冬天我百感交集。每天,我都怀着巨大的猪肉策划案,又最终落寞地由我爸操刀,他问:“看好了?”我胡乱一指。
我今天突然想起那个猪座子,因为有人说要送我一只完整的羊腿。老公问我怎么放,我条件反射般脱口:“吊在厨房正中央,每天看上哪块就吃哪块。”
我又想起,当初吊猪座子的窄小走廊,走廊上方被我爸用木板做成一个小小的储物隔层。我常趁大人不在家,踩着梯子上去乱翻,那里有成捆的自学考试教材,还有一个木盒子;我读完了所有的教材,始终没猜出木盒子里藏的究竟是什么——后来才知道,那是别人寄放在我家的亲人的骨灰。
出走廊,开门,眼前是标准的筒子楼,楼梯口黢黑,每家门前都堆着煤球。林阿姨家墙上,挂着只自行车轮;最东头的老伯伯是上海人,他的三女儿,爱吃我爸做的包子,小学一年级读了三遍。
其实不仅是吃肉。北京下雪时,我也想到小时候。老公对着雪景,一时词穷,“雪真他妈的白!”我被触动机关,那套自考教材里看过的句子念经般蹦出来,“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都道谁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小时候恐怕是人生的第一层漆。现实种种,总在不经意间,被一些极细微的情感刺破,褪去光鲜,透过伪装,露出底色。
黑黢黢的楼梯口,挂在墙上的自行车轮,储物层上的自考教材,托腮仰头,我对着苦想的猪座子,便是我想来眷恋,思念有些甜涩的小时候。
【与时迁有关的日子】
朋友们聚在一起,总会谈到车子、房子或孩子。这类话题的感慨趋于一致,“经济压力太大”。只一次,同学小尤有异议,她说,和小时候比,现在的经济压力,justsoso。
小时候,真没钱。小尤深有感触的是初一暑假,同窗沈娜娜力邀小尤抽空辅导辅导自己——其实就是解决作业中的一些难题。小尤去了沈家一次,就一发不可收拾。原因很简单,沈家有花脸雪糕。
成年的小尤已无法解释花脸雪糕的魔力为何那么大。总之,每天午睡醒来,她便穿戴整齐,在烈日下挥汗如雨走半个小时抵达沈家。“今天的学习就到这儿吧。”吞一口口水,小尤每日一次地说,“我要吃‘花脸’。”
日下午,吃完“花脸”,把木棍上凝的巧克力汁都舔完了,小尤的耳边响起沈娜娜的声音:“后天开学,你把冰棒的钱带给我吧。一支5毛,一共28块。”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5角钱都没有的小尤一路上如拖着铁镣往家走。是夜,她想到了逃跑、装病不上学,甚至不想活了。8月31日,求生、求学的欲望压倒一切,小尤向尤妈妈的口袋伸出了手。
1个小时后,妈妈就破案了。小尤“扑通”一声跪下,痛诉前因后果。没想到,妈妈把“赃款”拍回她手里,并告诫,“以后,离沈娜娜远点儿,太抠”。小尤握着钱,鸡啄米般不住点头。
“泰山压于顶”,小尤形容那两日的感觉,众人哈哈一笑,笑的重点竟在于“三只手”,原来,大家都有“小偷”的经历。
林说,小尤,你真笨。
相对于小尤,林幼时就像《水浒传》里的“鼓上蚤”时迁,经验很多。比如,“只拿爸爸的,妈妈太精”;“挑钞票中种类最多的,这样不容易被发现”。林最难忘的经历是读初三时,一日,他趁林爸爸不备,抄起林爸爸扔在沙发上的外套一阵乱掏,抓了一把毛票,就冲到阳台,忘情地数了起来。数着数着,林听见背后有喘气声,惊回首,正对上林爸爸竖起的眉毛、圆睁的眼睛,“那窒息的感觉啊,啧啧。”
免不了一顿臭揍。带着伤,林在爷爷面前号啕大哭。爷爷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塞到林手里,这回轮到林眉毛竖起,眼睛圆睁。当晚,林第一次尝到失眠的滋味,他左手拿着百元大钞,右手举着心爱的《三国演义》,“平生第一张100元夹在‘长坂坡’好呢,还是‘赤壁之战’好呢?”天渐渐亮,林下定决心,“只有‘长坂坡’才配得起100元!”他心一横,钱一插,书一合,眼一闭。
雪回忆,少时家里的衣柜一人一个抽屉。一日,她无意间发现,爸爸抽屉里有一叠10元的纸币,她忐忑着抽了一张。10元钱很快就花光了,那么,再去抽。当一叠10元慢慢变薄,最后变无,雪心慌到无以复加,“为什么没有人来问我?”“是不是还有个更大的圈套?”“猜不透”让雪再不敢打开爸爸的抽屉,一度一听到“偷”就坐立不安。直至上大学,雪无意间和父母回忆起此事,才意识到另有原委。果然,背着妈妈,爸爸低声说,“孩子,那是爸爸存的私房钱。那段时间爸爸默默地攒钱,默默地丢钱,丢钱也不好说,还心慌,以为你妈……”
“其实一代一代长大的经历都差不多,否则,当年,父母会轻松饶过咱们?”小尤闲闲地接过话茬,长大后,她曾问过妈妈20年前那个晚上发生的事儿。妈妈说:“其实我也拿过妈妈的钱,然后去跟奶奶忏悔。”小尤问:“那奶奶告密了吗?”尤妈妈笑笑:“世上哪有婆婆向媳妇告密的?忏悔完了,我就安心去花钱了。”
想到那站在身后喘粗气,一眼洞穿一切的昔日侦探们在同样的年纪做的同样的事,朋友们竟面面相觑、瞬间失语。
【我曾经是个差生】
十几年前,我是一个差生。
以中考为例,数学、物理、化学加起来我考了119分,若不是文科成绩还凑合,高中生活什么样,我根本无缘体会。
我曾研究过,我为什么差,追本溯源到小学五年级时的转学。
起初是在新学校不适应,后来我发现新班主任根本不喜欢我。在路上碰见,我向她问好,她用鼻子哼哼,那架势仿佛寄人篱下的继女讨好地喊后母“妈妈”,得到的却是不耐烦。
我做错一道题是错,忘写某样作业是错,作文中出现一个新奇的比喻,“雪,是老天爷挠下的头皮屑”更是错。班主任说,“教出这样的学生,我觉得丢人”,而后我被罚站;同学们挤眉弄眼呵呵笑,我的头愤懑兼郁闷地低着,此后,便有些厌学。
其实,即便这样,我的成绩也不算差,只是老师塑造了我差的形象。但这期间酝酿的厌学情绪持续并在一年后爆发,那时,我已是初中生。
我的数学课本下永远放着一本与学习无关的书,三毛、琼瑶、亦舒……随后,一张张卷子堆在抽屉理,它们大多写着鲜红的三十几分、四十几分,发展到高二期末,150分的数学卷子,我的分数是29。
我总觉得,因为做差生,我对世态炎凉有更早、更深的体会。
不止一次,我和老师说话,明明是请教问题,她就是不回答,只是把我冷在一边;再问,她就从眼镜片的上方直直地看我,仿佛要把我的羞耻心看得破胸而出。
和同桌闹矛盾或是两个人犯错,被老师碰到,更是我不堪回首的记忆。老师总会批评我,因为我差,唯一一次不同,是老师指着我,对同桌说:“没想到你和林特特一样。”她表现得很痛心,我的头缓缓地低下去。
当然,差也有差的好处。
比如,差生之间的友谊更铁、更真挚,更像是患难之交。等我升入一所三流高中,并成为一个著名差班的一员时,任课老师已不敢轻易批评班级中的任何人,他会被群起而攻之——我理解为,一群自卑而愤怒的年轻人集体发飙,捍卫自尊。
又比如,会更珍惜来自长者的表扬、鼓励。多年后,我躺在大学寝室翻看杨绛的《干校六记》,她写最艰难、最敏感的岁月,有人向她示好,她感动莫名,我也感动了,我想到的是高三时,我的班主任卢老师。
那是高二暑假补课,我被分到文科班。一天,我借某男生的数学作业抄,却又怀疑他做得不对。他讽刺我:“你能看懂吗?”我被激怒,此后的两个月在家里疯狂背数学书,开学时竟超过及格线。但某男生说:“肯定是抄的。”为了证明不是,我继续疯狂地背有数学这门课以来的每本书,直至班主任卢老师发现我的异样。她给我发了一张三好学生的奖状,那也是我求学生涯中第一次被评为“三好学生”。
卢老师说:“这说明你的天分不差。”“来,我们分析一下,数学好了,其他科目采取什么对策。”她和颜悦色,又略带煽动性地举例,之前的某个学生比我还差,后来如何如何。她甚至在某个晚上突然给我打电话,问我的状态,是不是在学习。
点灯熬油的高三一年,以超过本科线1分的结局结束,我上了一所极普通的师范院校。这对我和卢老师来说已是狂喜和极大的胜利。但循环也就此开始,只超过1分意味着,在大学里我还是个差生。
于是,循环继续,差生感也继续。
时至今日,每每在大庭广众下被指责或被批评,我总有种错觉,瞬间被投掷到小学五年级的课堂,老师读“雪,是老天爷挠下的头皮屑”,而后停顿一下,隆重批判,我站在教室中央,同学们挤眉弄眼,“头皮屑!”“头皮屑!”
或者在银行、医院,我填表、办手续不太利落,询问工作人员,又得不到回应,我便有些讪讪地,脑海里又闪过老师从眼镜片的上方射出的直直目光……
这差生感又不只在遭遇粗暴或冷漠时出现。
每次接受新的工作任务或者其他什么挑战时,我的第一反应都是“我不行”,即便一定要做,心中也会浮现出一句话:“我比他们差,所以我要加倍努力。”也许是少年时代长达六七年的差生经历,不断被人灌输“你差”、“你错”,不知不觉已将性格的底色刷成自卑。
即便后来读研、工作,我的差生感也从未减退。
同学们大多是乖孩子出身;同事们恨不得从幼儿园到大学都是名校毕业;他们言谈中透露的习惯性自信,因优秀而从容的态度总让我既羡又惭;我总觉得游离在所处的环境外,混迹于比我高很多的人群中,要小心点,谨慎点,别被发现“老底”。
唉,如果说,差生经历还有什么积极可取之处,我只能说接受失败的能力略强些。事实上,因为差过,所以不怕失败,甚至做一件事时比较顺,我反而会觉得好得不像真的。
想起一件事,去年,遭遇了点小挫折,我回老家,不知怎么想起那张三好学生奖状。我问我妈,还在不在。她说,在。我突然就心安了,仿佛年少时的一些东西也还在,仿佛“差”到“不差”,“糟糕”到“不糟糕”之间的距离曾被明确估算并最终解决过,眼前的糟糕也不算什么,最终会过去吧?——这是不是差生经历使然,算不算其积极处,我还没想明白。
【老家在你背上,你带它出来流浪】
叔叔的老家是合肥。
多年前,他因为个子高、篮球打得好,被部队相中,参军、上军校、提干、辗转西北,一辈子都没脱下军装。
婶婶起初在合肥教书,生下堂妹后随军,把教鞭从一个学校挥向另一个学校。
我对叔叔婶婶有印象,已经是上世纪80年代末。
那时,他们四年才有一次探亲假,回来时,拎着大包小包,在火车站,奶奶恨不得抱着他们哭。
我还记得那一回,叔叔说,在部队,交往最多的是安徽老乡;和他关系最好的战友,老家也在合肥,他们平时以兄弟相称,像亲戚般走动。过年过节,老乡们总要聚在一起,把酒言欢,有一次,他们不自觉地提到合肥风物,竟情不自禁地集体落泪。
就是那一回,婶婶抱怨,西北的蔬菜没有合肥的好,面食也不怎么样。
一到冬天,想到咸鸡、咸鸭,就馋得慌——西安街上没有人卖。婶婶说,她甚至学会了灌香肠——灌家乡风味的香肠。
后来,只要有机会,家里人就给他们寄咸鸡、咸鸭。
再后来,交通越来越便捷,只要有机会,他们就抽空回老家,从几年一次变成了一年几次。
婶婶关节疼,她忍着,哪怕第四军医大就离她家不远,她也宁愿等到寒暑假,回合肥找老中医拔火罐。
叔叔总对我们说,以后退休了,就回老家,“我们把房子买在一个小区吧”,他兴致勃勃地和我爸商量。
他们越来越迷信老家,越来越眷恋老家,可我没想到,他们竟真的回了老家。
叔叔退休后,就在合肥四处看房,起初,我还以为他只是想做投资。
等到他们买房、装修,重新置办起一个家,那年,堂妹正好大学毕业。
叔叔婶婶动用了所有的社会关系为堂妹在合肥找了一份好工作。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说服堂妹一同回了合肥——叔叔终于兑现了他对自己的承诺,回到老家。
堂妹不知道哪里是她的老家。
她在西安长大,从小学到大学,所有的同学、朋友都在西安,她有限的人生经历和记忆都属于西安。
堂妹的工作单位在合肥数一数二,她能力强,人缘不错,却总显得郁郁寡欢。家人给她介绍对象,她也表现得兴趣乏乏,有一回我发现她在复习考研,就随口问她,准备考哪里?她抬起头看看我,说:“还能考哪里,我只有这一个方式才能回西安。”
她的屋子里摆满了从西安带来的各种饰品、日用品,内容庞杂,从银手镯、布毛驴到枕头、纸巾筒……她认为这些只有西安才能买到。
西安已经没有亲人,可是一放假,妹妹还是会坐火车回西安。有时为了看同学,有时只是为了看看那个城市。她回合肥时,总要带回许多西安的土特产,她把送给同事的分成一份一份,还不忘给自己留一份,放在冰箱里,慢慢品尝。
我在西安出差,不知该买点儿什么,就打电话问她。
她问清楚我的方位,然后指点我怎么坐车,下车后,往前走大概多少米,往左拐,那里有个什么什么店。
我觉得西安简直住在她的心里。
妹妹考研没过,工作却越来越出色,生活渐趋稳定,时间久了,尤其她交了男朋友后,家人都以为她对西安的念想已经作罢。
妹妹的男朋友,是她的中学校友,机缘巧合,他大学毕业后,也和妹妹一样在合肥工作。他们在西安到合肥的火车上偶然重逢,也许是缘分,也许是共同的经历,他们的感情突飞猛进,今年夏天,妹妹结婚了。
妹妹很高兴,现在,她每个长假都要回西安。
她有了正当的理由——去婆婆家。
她每次回来还是会带许多土特产,分发给同事时,她笑容满面又理直气壮,她总是说:“别客气,从老家带来的。”
国庆节,我和老公、堂妹、妹夫一起在KTV唱歌。
妹夫把许巍的歌唱得出神入化。
我们啧啧赞叹,他却对着屏幕一竖大拇指:许巍,我们西安的歌手!
那天,我们喝了很多酒,分别时,妹夫含糊不清地说,今天真高兴,就像在西安。
妹妹拍拍妹夫的手,对我叹了口气:我们说好了,要是生了孩子,就好好培养他,让他考西安的大学,让他回老家——“我只有这一个方式才能回西安”。
我想起,有一年,去西安,在叔叔家的阳台上,看见那儿晾着一排婶婶自制的香肠——那是他们的老家。
我想起,妹妹的冰箱里,有一盒她从西安带回合肥,留着慢慢吃的绿豆糕——那是她的老家。
年轻的时候,你总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被命运的手到处推,你离开了不想离开的人,告别了不想告别的城市,你身不由己。当你该完成的都完成,该交代的都交代,终于可以还自己一个心愿时,也许最想去安家的地方就是老家。
【你弹吉他,我念北岛】
小时候,最喜欢去舅舅家过暑假。
舅舅家在城郊,紧挨着本市唯一一座小山,他家不远处是本市最大的水库,夏天的傍晚,水库边尽是穿着自制救生衣的游泳初学者。
我和表妹总湿漉漉地从水里爬出来,再一路小跑回家吃晚饭。天一黑,我们便搬出凉床、躺椅在小院里纳凉,在此之前,舅舅要用水将地冲洗一遍,水渍慢慢淡下去,暑气也消了。
西瓜在后院的井里冰镇,人躺在凉床上,翻个身就能听见咯吱声。
天如幕布,压在胸前,星星闪耀着,我觉得没有比这更美的,舅舅却说,哪里,小时候,我在寿县老家,空气比这儿好,星星也比这儿大又亮。
舅舅生性促狭,一次,吃完西瓜,他把半个西瓜皮用小刀挖出上二下一三个洞。他将西瓜皮倒立在门外的水泥球桌上,我们不解,但很快就解了,有路人经过发出尖叫,我们跑出去,只见那人瑟瑟发抖,原来,在昏黄路灯下,挖了洞的西瓜皮很像人的脑袋。
那时,正热播电视剧《倚天屠龙记》,我们把电视搬到院子里。《刀剑如梦》的乐曲一响,我和表妹就停止一切纷争,歪在凉床上做花痴状。
纪晓芙从了,纪晓芙哭了,纪晓芙死了……
杨逍把树叶当笛子吹的刹那,我们哭得稀里哗啦,相约日后一定要嫁个“大魔头”。
四周花草繁茂,蚊虫难免肆虐,点了蚊香也不管用,我们总拿着扇子拍拍打打。张无忌在光明顶大战六大门派时,我的肩膀一麻,接着,肿痒难忍,我招呼表妹细看,她指着那几个被马蜂蜇的红点道:“殷素素!你这是中了梅花镖啊!”
一日,舅舅的故交来访,舅舅以本城最著名的小龙虾相待。
啤酒开了一瓶又一瓶,舅舅和故交回忆在兰州读书时的场景——
“在黄河边打牌,把啤酒放在篮子里,篮子浸在黄河水里,过一会儿拎出来又冰又爽!”
“大学最后一夜,铺一张草席在操场,你弹吉他,我念北岛。”
“就是这样的夏天”,“就是这样的夜晚”,舅舅和故交感慨万千。他们提到一个叫“李娜”的人名时,舅妈正端着盘水煮毛豆走来,舅舅忙用眼神制止故交再谈下去。
夜凉如水,他们喝醉了回屋睡了,院子里只有我和表妹。我们小声回味着夏夜、黄河、操场,窃窃笑着“李娜”和舅舅慌乱的眼神,开始向往大学生活。
每晚我都在表妹的故事中入眠。
表妹有个文学梦,每天要写一小时的“小说”。她总和我讨论第二天情节如何发展,于是,她的主人公、那个不断谈着缠绵悱恻恋爱的某校校花总和着凉床的“咯吱”声出现在我的梦里。
想到这些时,正是盛夏,我在北京。
小区里纳凉的人好几拨,一拨在空旷处跳广场舞,一拨围成一圈拍着巴掌,高喊:“超常能量!全身通畅!”最有趣的是自发形成的竞走队伍,为首的随身带着播音设备,音乐声中,百十号人大步流星绕着小区一圈又一圈。
“我刀划破长空,恩与怨懂也不懂……”《刀剑如梦》的歌声响,他们路过我身边。
我在散步,又像在舅舅家的小院里。
表妹在兰州,她后来成了舅舅的校友,学中文的她,没成为作家,留在当地做了老师。
不知她有没有在夏夜去黄河边纳凉、打牌、喝酒?
“进来睡吧!小心着凉!”一瞬间,我有些迷糊,仿佛舅妈又来催我们了。
【鲜米汤】
小时候,鲜米汤是我的梦魇。
我在省城合肥生长,可我妈是寿县人,她20岁出头离开寿县,口味却一直没变。
鲜米汤是寿县过年时必喝的一道汤,用碎肉、鸡蛋花、木耳、葱,在鸡汤里运作一番,再加各种配料;汤色混浊、汤内还时常放有当地人认为大补的“闷蛋”(母鸡没有生出的蛋),这些都让我难以忍受,我总吃着,“呸”着,“呸”的声音大了,我妈就要给我一巴掌。
好在,一年就喝这么一次,还是去寿县姥姥家。可我妈及各位漂在外地的姨妈、舅舅却感叹:“哎呀,过年才能喝上一次。”一大锅鲜米汤很快就见了底,大人们捧着碗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他们喝通畅了,一头汗。喝完鲜米汤,大年三十正式开始,接下来,便要贴对联、放鞭炮,准备年夜饭了。
鲜米汤是我的年关。一次,我不怀好意地提起合肥奶奶家的糯米圆子,“那有什么好吃?”舅舅端着鲜米汤,奚落完我,再大呷一口。
“那有什么好吃?”多年后,在北京,老公提起福州过年必吃的萝卜年糕和肉燕,我作如是反应。在此之前,我介绍爸爸寄来的糯米圆子,“合肥年夜饭必备”,老公还礼貌性地尝了一个。
他生气了,吐掉嚼了一半的圆子,说,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吃。他“呸呸呸”,“呸”得我想给他一巴掌。
然后我们谁也不理谁,我去厨房,把糯米圆子分袋装好,放在冰箱。老公恨恨道,“就你们家的东西好吃?”“以后有了孩子,要让他吃福州的饭,还要学福州话……“跟着你就忘了本”,他忘了,我手里抓着的也是我的“本”。
我突然想起姥姥家的鲜米汤。“那有什么好吃”、“呸呸呸”和“呸”出来的巴掌。
此地热衷的吃食别处未必欣赏,上一代人作为“本”来铭记的故乡,下一代人身临其境才能体会。
我的糯米圆子、老公的萝卜年糕和肉燕,都是。
【给尤奶奶拜年】
小时候,逢双的年份,我和父母都要去姥姥家过年。
姥姥家在皖北的一个小镇,年味比城里足。且不说,年三十早上还有集可赶,正月里有好几队人马舞龙灯,光是大年初一从屋里到院子里挤满了叽叽喳喳来拜年的人,就比城里更有“团圆”的气氛。
大年初一的下午,爸爸妈妈总要带我去赴一场重要的约会——看望尤奶奶。
尤奶奶是妈妈在小镇工作时的忘年交,另一个身份是爸爸和妈妈的介绍人。婚后,妈妈离开小镇去爸爸所在的城市,从某种意义上说,尤奶奶改变了妈妈的人生。
姥姥家在小镇东头,尤奶奶家在西头。
记忆里,我踩着洒满红色爆竹皮碎屑的积雪,在“咯吱咯吱”声中听爸爸妈妈交代我一会儿说什么吉利话。
总是我去叫门,喊着“尤爷爷!尤奶奶!小银子姑姑!”
门通常敞着,但尤家的人还是齐齐走来,迎我们进屋。一两年没见就像昨天才见,尤奶奶和爸爸妈妈亲热地说闲话,尤爷爷招呼一会儿便去准备晚饭,小银子姑姑则代表全家塞给我用红纸包着的压岁钱。间或有邻居路过,看见妈妈,便惊喜地喊出声,这时,尤奶奶总有些得意,得意她一手促成的婚事、维系多年的往来。
一次,回来的路上,爸爸妈妈提起小银子姑姑。爸爸说,尤家两口子待她真不薄。妈妈应道,是啊,都20岁出头了,尤叔还给她洗头。
那次我才知道,小银子姑姑是他们的养女。
过了不久,爸爸妈妈的话得到印证——开春后,老两口携小银子姑姑来合肥看病,住在我家,当真是把闺女捧在掌心。
两年后,再去尤奶奶家拜年,我没见到小银子姑姑。尤奶奶笑呵呵,解释今年是小银子姑姑婚后第一个新年,“在婆家呢!”闲话间,她回忆结婚前母女俩的对话,她手一挥,“我就说,这个家你看上什么都拿走!”
小银子姑姑的黑白侧面照像煞了主持人周涛,放大了挂在尤奶奶()家的墙上,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又过了几年,我们按例去拜年。临行前,姥姥拦住妈妈,叮嘱道,千万别提小银子。姥姥压低声音,“回来得越来越少,这一年根本没回来,不是亲的……真的就……”
妈妈没提,尤奶奶却忍不住不提,她说,替别人白养了一个闺女。尤爷爷叹口气下厨去了。小银子姑姑的照片还挂在墙上,若不是这照片,我都忘了她长得什么样。
1998年大年初一,我们又去尤奶奶家。
姥姥再度进行前情提要,小银子离婚了,住在家里,病很重——是那年在合肥没看好的旧疾。姥姥嘱咐着,“别在尤家吃晚饭,钱都拿去给小银子看病了,要是只有蔬菜饭,你让人家是端上来还是不端?”
我们走着、唏嘘着,突然,爸爸让我回去,妈妈和我瞬间会意,是啊,只要见面,好面子的尤奶奶再艰难都会给我压岁钱。
晚上回来,妈妈说,小银子瘦成了一把骨头,在房里一直咳,尤奶奶一边叹“儿女是债”一边端着药往屋里送。
4年后,我和爸爸妈妈在尤奶奶家门前发现绿色的对联。按习俗,家里有人过世,才会如此。爸爸推门,门锁着,又喊了几声,也无人应答,我们仨相对无言,只能回去。姥姥听了消息,大惊,“看来,就是这几天的事儿。”小银子姑姑没了。
这天,姥姥家的院子里摆了好几张方桌,来拜年的亲戚们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太阳照在墙角的积雪上,晒化了的雪水顺着小沟流向院外。大家顿了下,感叹一对好人晚年的不幸,但很快,牌局继续,喧哗继续。只有妈妈在屋檐下出神很久,好半天才说一句,“儿女是债”。
去年过年,爸爸妈妈在姥姥家。电话中,我和妈妈闲聊,妈妈提起大年初一去看了尤奶奶,我问:“他们还好吧?”妈妈说,挺好,就是都老了,其他的都没变,连你小银子姑姑的大照片都还在。
【身体里的家】
购物时,我一向犹豫。
只有一次,为书房配置家具。在宜家,我手挥目送,无论桌、椅、书架还是沙发,我均扫一眼便确定哪款我要买下。
木制的全部枫木色;沙发套要暖色系,有花朵图案;台灯的灯柱雕花,灯罩的颜色是淡淡的红。
家具按我的设想买齐。而后,我和老公坐在某个样板间,就地讨论起书房的布局。他拿出纸笔,我说,他画。
画中,书桌对着窗,书架立在一侧;单人沙发安在墙角,配一张小茶几,“实际摆放时,沙发和墙角要保持点距离”。我想了下,用手比画,“距离,一本书那么大。”
少顷,老公递给我“书房完成时”草图。我看了一眼,似曾相识,再想想,愣住了。
我复原了十几年前我在合肥的家,我的房间。除了少张床,此时和彼时,两个房间一模一样。
也在一瞬间,我想起“一本书的距离”。高中时,我总坐在墙角的沙发里,腿上放着课本,手中捧本小说,一听见妈妈的脚步声,我就迅速把小说塞到沙发下——手要灵活动作,距离得一本书那么大。
原来,我订做的蓝色窗帘,计划在门后安的全身镜,都是复制、还原。
原来,我打算在阳台上养的桂树,不过是隔了十多年、千里路的嫁接。
样板间人来人往,过道上熙熙攘攘。
我对着草图,想起梁文道一篇文章里的话。“无论我们去到哪里,我们住过的房子都跟着我们的身体走。我从一间屋搬到另一间屋,最早的那个家依然存在,轮回再生。”
那篇文章名叫《身体里的家》。
【青春就是件很偶然的事】
1985年夏天,我在红星幼儿园的二楼紧张地排练。
老师们千挑万选,选中张凌做领唱,我们表演的节目是《我们的祖国是花园》。一个月后,我们高唱着“花园的花儿真鲜艳”,“每个人脸上笑开颜”,曲终,张凌往前走一步,极具范儿地一鞠躬,台下红星厂的领导果真笑开了颜。
我们集体升入红星子弟小学。
选班干时,大家推选张凌做文娱委员,理由是他领唱过“花园的花儿真鲜艳”。有同学大喊张凌“小花朵”,张凌怒了。
“小花朵”一直叫到小学毕业。
此后多半和张爸爸有关。张爸爸疼张凌疼得要命,直至小学五年级,还每天接送他。于是,老师一说“温室里的花朵”,大家就挤眉弄眼,瞅向张凌。
那真是个快乐的童年。
我们的生活以大院为圆心画圆。我们都觉得,会子弟小学、中学、技校一路读下去,哪怕读大学,最后也是回厂上班,这也是几万人的红星厂,大部分人的人生轨迹。
到我们初三时,事情有了变化。比如,每天晚上八点,我家的门铁定被敲响。我妈妈负责工会工作,那段时间,接待申诉、求助的频率明显比以往高。大人们的话题在“轮岗”、“待岗”、“下岗”中来回,这紧张、彷徨波及了我们。
张凌说,他要去广州闯闯。他揣着四五百元,悲壮地甩甩中分发,上了南下的火车,张家人被蒙在鼓里。
我选择上高中,说实在的,我觉得上大学才能不“下岗”,有人在我家客厅跪下,这让我恐惧。
我的同学们都有了自己的选择。有人去当兵,有人学美发,有人发奋学习,有人懵懂着开始混社会——无论什么选择,大人们都似乎焦虑得无暇顾及。
一年后,张凌回来了。他走到哪,后面都有几个小喽啰,他说,广州话,这叫马仔。过了段时间,他悄然失踪。我们不知道,他在广州干过什么,只知道很快,他因抢劫上了报纸,又被收押到某农场。
一天,张凌家里传来恸哭声,接着张爸爸大吼,他和张凌脱离父子关系。原来,染上毒瘾的张凌越狱回家,找张妈妈要钱,张妈妈不给,张凌便推倒她,从她耳朵上硬生生拽下金耳环,扬长而去。张妈妈倒在墙侧,两只耳朵血淋淋,直至张爸爸回家后发现。
又过了些日子,一个傍晚。
大院里人挤人,中间空了好大一块儿。张爸爸拿着一面锣,一路走,一路敲,一边喊:“为民除害!”“张凌被枪毙了!”他喊着喊着,突然把锣扔在路中央,“哐”!他蹲下来,双手捂着脸,号啕大哭。
残阳如血。
我受到极大震动。两耳是哭声、议论声,满眼是因生活困顿而显得憔悴,漠不关心的脸。红星幼儿园就在我的身后,和我一样的“小花朵”却用一种不光彩的方式离去。我更加厌恶这没有希望的生活,发誓要离开破败的厂区。
2005年,一场小学同学的婚礼,同学们又坐在一起。婚礼后,大家去唱歌,想唱一首当年的“花园的花儿真鲜艳”,遍索目录,却没找到。某同学点了一首《那些花儿》。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这花儿,让人想起那花儿。有人咳嗽一声,说前几天,看到了张爸爸,佝偻着背。有人叹息着,回忆张凌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在座的人如今有的经商,有的从政,用不同的方式在天涯海角谋生。某军官同学突然说,青春就是件很偶然的事,很偶然的选择,很偶然的改变,很偶然的结果。
我看看眼前的小花朵们,想想张凌,想想自己,想想我们最初都是“花园的花儿”,最后却“各自奔天涯”有不同的结局,十多年前该流的泪这一刻奔涌,为父辈的大时代,为我们懵懂、残忍的青春,无常、偶然的人生。 第7章 一辈子,我们只能成为某些人眼中最特别的人
【父亲的显摆】
近来,父亲总让陈思难堪。
高朋满座,他会有意无意地把话题绕到学校、学历上去。陈思明白,父亲是想让大伙儿都知道,他女儿是名校毕业,硕士学位。众人刚啧啧赞叹完,父亲又会假装不在意地提及陈思的工作,于是,第二轮啧啧又开始了。
家里一帮正读书的表弟表妹,见面和陈思聊天,总能用上陈思文章里的话。陈思诧异,仔细一问,原来父亲将她发表过的文章打印出来,装订成册,发给表弟表妹们当写作教材。
陈思逛街时遇到父亲的老同事,寒暄之余,得知他们也人手一册陈思的文章合订本。“你的文笔真好,怪不得你爸爸这么骄傲!”陈思心里的火“腾”地就上来了。
回到家,陈思告诉父亲:她的一切实属平凡,成日夸耀只会成为笑料,但沟通无效。父亲不觉得做错了,不理解为什么陈思会“难堪”。陈思扭头就走,“砰”地关了门。
吃晚饭时,陈思还在生气,但看到桌上有藕夹,心里有所缓和——陈思在武汉上的大学,毕业后回到北方的家乡工作,父亲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隔三岔五地给她做武汉的吃食。
见陈思脸色稍霁,父亲看似漫不经心又分明试探地问道:周末愿不愿意陪爸爸去看周老师?
“周老师?”陈思在记忆的犄角旮旯把她翻出来。父亲唠叨着,如何偶遇周老师,周老师又如何关心陈思现在的发展。陈思想起十几年前周老师对待自己的情形,“哼”了一声。
那是小学四年级。当时的陈思顽皮、好动、成绩差。周老师常常上着课,就一声断喝,“陈思,你在干什么?”“陈思,你给我出去!”教室外的第一个窗台成为陈思的第二课桌——她常在那儿罚站。
“你这孩子没救了!”一次,周老师一个电话把父亲揪到学校,当着他的面,给陈思“判刑”。父亲唯唯诺诺,一米八几的人腰弯得近乎和坐在椅子上的周老师等高。“再给她一次机会吧!”父亲冲周老师讪笑。
父亲把陈思“领回家”,让母亲为她准备一身行头——破裤子、蓝色工作服上衣、竹篮子和铁钳。父亲宣布,既然不想上学,就去附近的铁路捡煤渣,“不能吃闲饭”。陈思从没见过父亲如此决绝,第一次害怕了。从此,陈思知道要用功、努力,父亲相信是“捡煤渣”震慑住了她。
陈思绝对不愿意去拜见周老师,但想想父亲当年的讪笑,只得配合他去显摆。
不曾想拜见周老师之旅,竟是一场相亲。周老师的儿子,如今在某外企工作,典型的金领。在周老师家里,周老师夫妇和陈家父母呵呵笑着,谈些往事,周老师的儿子和陈思分坐在沙发两边,无话可说,很是尴尬。
周老师大谈儿子的辉煌,月入过万啦,公司里最年轻的经理啦,公司例会上老总对他的表扬啦,好像她就在现场。
那孩子脸微红,陈思对他有了些同情。
周老师再大谈儿子有多孝顺,她指着家里的按摩椅、五行针、中药洗脚盆等一干设备,及刀具、进口锅,“都是他买的。”
陈家父母先是恭维,后来不甘示弱,由父亲为代表,介绍陈思有多孝顺、多优秀。临了,周老师诧异道,小时候,陈思可是真没看出来。父亲笑着回了句,你那时候只觉得她没救了。周老师有些窘,哈哈一笑遮掩过去。
分别时,陈思和周老师的儿子互换了电话号码,四位大人集体松了口气。回去的路上,父亲问陈思对那男孩印象如何,陈思不置可否,只谈周老师。
陈思说:“她怎么光说她儿子好?她儿子未必希望她这么显摆。”
父亲哈哈笑,说那孩子条件不错,如果陈思能和他好,做父母的就放心了。停了一会儿,父亲调侃地说,周老师当年给陈思“判刑”也一直是他心里不能平息的痛,今天也算“快意恩仇”了。
大街上,陈思突然想拥抱父亲。
【那个知道你是二百五的人】
世上起码有两个人坚信静静是个二百五。
首当其冲的是静静妈。
小学四年级,静静和妈妈拌了几句嘴,她闹着离家出走,妈妈冷笑,“你走?你身上的衣服还不是我买的?”静静人小气性大,大冬天的,脱得身上只剩背心裤衩,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喊:“都还给你!剩下的以后赚钱还你!”妈妈把她拽回来,唾她道:“你就是个二百五!”
一晃八年,妈妈又翻出这段子。
这天,高考结束的静静去参加外语口试,走到考试点,却发现准考证没带,回去拿已经来不及了。
回家后,静静哭喊着,“我上不了外语专业了”,她情绪激动到极处,竟冲进厨房,拿起菜刀在案板上空剁起来,“哐哐哐”,闻声而来的邻居听得心惊肉跳——这还是那个品学兼优、温柔娴静的静静吗?
等到静静发泄完,走出厨房,正碰上妈妈焦虑地走来走去,拍着巴掌对邻居说:“她从小就是个二百五!”
又一晃八年,妈妈和静静的老公产生了共鸣。
那天,静静和老公口角,她喊着“不过了”,而后,夺门而去,老公跟在后面追,她越跑越快,忽然,路边蹿出一条土狗,失去理智的她竟对着狗肚子踢了一脚,接着,那狗追着静静跑了半个小区,一路上,她狼狈狂奔,甚至越过了一个不低的栅栏……
“真是个二百五”,最终,老公赶走了狗,安抚着怀里惊魂未定、还在发抖的静静;“不但二百五,还赛刘翔!”妈妈跟着嘲讽。
想起以上往事时,静静正在师姐薇家。
薇在休产假,小宝宝在熟睡,薇的脸上满是新妈妈的慈祥。静静表示对薇的艳羡:人漂亮又能干,在单位是领导,在家是个好主妇,真是偶像级人物。
“她?偶像?她就是个二百五!”薇的妈妈端茶倒水招待客人,笑着摇头。
接着,薇的妹妹凑过来,主动向静静抖搂着薇的糗事。比如,薇失恋时,没有电话等电话,电话铃响,又抓起锤子砸电话;又比如,生完孩子后,薇在短暂的产后抑郁期竟求自己的父母“你们收养了孩子吧”。
不一会儿,薇的爸爸也过来凑热闹……
薇的家人谈兴甚浓,静静笑得前仰后合,薇急了,“说这些干吗?”和平日里贤良淑德的她完全两样。
静静笑着看着气急败坏的薇,还在想象她砸电话的样子,那幻象竟和记忆中拿菜刀、被狗狂追的自己重合。
她不禁向薇回忆起往事,又道:“其实,在我妈、我老公眼里,我也是个二百五。”
出薇家,静静还想着刚才说的话。
薇妈说:“你们都被惯坏了。”
薇反驳:“都做好学生、好员工惯了,只有在最亲的人面前才能不注意形象。”
好吧,刚才静静没说话,其实她想说的是:在最亲的人面前,你才会不设防;他们会允许你放肆,而你就越加放肆;最亲的人说你二百五,意思是不跟你理论,不但不能拿你怎样,还得随时帮你收拾残局——
那个知道你是二百五的人,那个你愿意在他面前二百五的人,此刻,还记得都有谁吗?
【“写不完”与“睡不好”】
上学时,我经常会对林发脾气。我说:“我不高兴,我不高兴,我不高兴。”
时间长了,他就总结道:“我是没头脑,你是不高兴。”
“没头脑”和“不高兴”,这两个称呼在我们之间用了很久。
后来他靠写字为生,再后来去了每周要写很多字的版面。
他不再没头脑,我也很久没有不高兴。
我给他起了新的外号叫“写不完”,而我理所当然成为“睡不好”。
原因很简单,他能从第一个星期的周三晚,忙活到第二周的周二凌晨,他一直在写,一直写,但是他总也写不完。
我不是在说他敬业。
他在拖,拖得让我心烦。
他会打游戏、翻书、和人聊天、莫名其妙地在半夜起来用很大的动静煎一个小小的荷包蛋;他兜兜转转,在墙角、地板上、马桶附近寻找灵感。
他在家一整天,却非等到我下班进门,才知道要做饭。你问他:“干吗不早做?”他会理直气壮地说:“我在写稿!”你若问他:“写完了吗?”他会赶紧躲闪地说:“虽然没写出来,但是我的稿子现在都想好了,在我脑子里!”此时,你无奈地看着他,而他的手指做着熟悉的姿势——指着他自认为能存很多稿子的脑子。
那是脑子,真的把它当作硬盘?
我还不至于对我男人的事业操心若此。
我只是关心他写不完带给我的睡不好。
他开着灯,他要敲击键盘,在你忍无可忍起床,用上厕所的方式提醒他该收敛自己、加快速度时,恰巧他写到高兴处,他一把拉过你在怀里,邀你奇文共赏。
这时他一定是温存的,你的话他没有一个字放过,你完全可以用最刻薄的语言攻击他的文字,这个时候他不生气,他笑眯眯的,他需要你的意见。
可是你的意见表达完,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他推开你,口中依旧温存,脸上已经没有刚才迷恋地看着你的神采,他看着电脑屏幕,一只手握住鼠标,另一只手腾出,无意识地拍着你的屁股,对你说:“去,赶紧睡觉,我要继续写了!”
他忘记,你根本无法睡,因为屋子里有动静、有光、有个时刻表现出忧心如焚为稿子的大活人带给你的巨大心理压力。
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不坐班,而你坐班。
你得每天7点半爬起来,身边人可能刚刚上床不过两小时。
你先是惊诧,咦,这个人什么时候摸上床来的。又不得不艳羡加懊恼地看着他:去死吧,你睡得倒好,而我,可怜的我,被你弄得睡眠质量差到极致,却要这么早挤公交熬过漫长、昏昏欲睡的一天。
周末来了,你终于能够睡到自然醒。
你醒来,发现身边这个要写稿的人跟你一起醒来。
既然你休息,当然你得干活,你收拾屋子,你出去买电、买菜,这位“写不完”会告诉你,要去自己去,他要写稿。
还是写稿,还是写稿,永远的写稿,永远的写不完。
你若说,我找小绿、橙汁、绿茶去玩,我去逛街、北图借书、做头发他通通不同意,他担心你背着他出去乱搞事小,他要保证自己绝不能在写稿过程中错过你能遇到的任何一场热闹是真。
“既然我玩不了,我也不让你玩!”这是“写不完”罪恶、阴暗的心理。
你都明白。
你累了,你想躺到床上休息会儿。
“写不完”碰巧“写不出来”,他游戏打烦了,灵感找不到,聊天的人都退隐江湖了,当你躺到床上三分钟,你发现,他居然也在床上了。
你大惊,你推他,快去写稿,写完,我今晚就能早睡了。
他却闭上眼,做孩童似甜美酣睡状,他搂着你,把头埋在你的脖颈里,一边蹭一边喃喃:“我陪陪你吧,陪你躺一会儿,待会儿起来我就有思路了。”
不知什么时候你们终于醒了。
他腾地跳起来,如发情或发怒的小公犊冲向电脑,抬头看钟,再回头对床上无辜的你抱怨:“完了,没想到睡到这时候,完了,都是要陪你闹的!”
你不能辩解,此时,所有的语言都那么无力。
你不能发声,因为他凝重的表情警告你,他的思路要来了!
是啊,要来了,究竟什么时候来呢?
他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你只关心,今晚能不能正常睡觉。
他的思路像月经不调的少女总是不知例假什么时候要来,却又总在最绝望的时候突如其来。
终于周二这天凌晨,他把稿交出去了。
他雄赳赳气昂昂睡饱了,中午起床,下午换几趟车去报社。
你以为今晚你能睡好吗?
哈,那你就错了。
这天是他一周中最轻松最快乐的日子。
也是他唯一正式上班的半天。
不需要庆祝一下这种轻松吗?
不需要和久违的同事共进一下晚餐吗?
这些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饭局及各式庆祝活动完,夜深了,你担心他怎么还不回来,你握着手机看他给你的一条条短信,分别是“吃饭呢,别吵”,“快了,快吃完了”,“好像还要过一会儿”,“到地铁了”,“快了”,“开门”。
好,开门。
他抱住你,但是!满嘴酒气!
他洗把脸,清醒点儿。你以为他会对你温存一会儿,谈谈对你忠心等候他回家的感激,他却没有。
他又如发怒的小公犊冲向电脑。
他说,搜索新闻!做功课!
时钟已经指向夜里12点了。
他喋喋不休地对你说,他交的稿,他看到的别人的稿,他想做的稿。
他把手交叠在脑后,无限怅惘,微带怜悯地看着你:“你是不会理解啦……”
你根本不想理解,你只想睡觉。
“写不完”终于良心发现,他说:“我陪你睡一会儿吧,等你睡着了,我打会儿游戏,你看我今天好不容易轻松啦......”
你再也忍不住,惨叫一声“我的神啊!”昏厥过去。
【只在这一刻,他从未长大】
毕业前一个月,我要他陪我,他说:“以后就没有机会这么多人一起打cs了,让我和兄弟们再玩会儿吧。”
原来,打游戏是他对大学生活的作别。
那时,他最喜欢的称呼是“队长”,早在研一,他便组建了一个cs战队。他最好的朋友大壮是在战队中认识的。
他骂一个人时总是说:“这种人,把两年的研究生补助给我,我都不会让他参加我们战队!”
后来我们工作了,吵架时,我哭哭啼啼打电话给小绿,我说,要去你那儿住。小绿说,快来,我刚买了PS2(一种游戏机)。我不懂什么是PS2,也没去那里住,无意间告诉他,他很激动:“以后吵架,你就在家里待着,我去小绿那里住,她有PS2!”
他惦记上了PS2,加小绿的MSN,开专场的网络会议,研究机器,研究游戏。自己踌躇又踌躇,舍不得买又想要,处处筹资,最后拉了同事张,一人一半的股。
货到那天,他定了闹钟,起大早,花一个多小时,去张的家。直到下午才想起来给我发短信,他说,和“小老婆”玩得很高兴——这是PS2还没买回,他已取好的昵称。
他和张说好一人玩一个星期,把“小老婆”搬回家后,他每日抓紧时间,我走他就起床,我回来他还是一样的姿势——坐在电视前,叉开双腿,手柄放在肚皮上,双手紧捏。只不过,脸色难看些,手边的茶几上多一两个空碗,喝光的酸奶盒或者苹果的核。
他偷偷买了游戏的盘,不敢告诉我。碰巧快递员送货时我没去上班,他以为我睡着没听见,把盘仔细收好,又悄悄地爬上床继续睡。
我起来翻箱倒柜看他究竟买了什么东西,他吞吐半天觉得不好意思,用被子蒙住头,说:“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好啦!我不就买了几张游戏的盘吗?谁知道你偏偏在家。”
有一天回来晚,到家时,他还捏着手柄,忙得不可开交。我躺在床上边看书边流眼泪,他以为我生他的气,赶紧放下手柄偷偷摸摸爬过来,问我怎么回事。我拿着《小说月报》说,故事里的女人背着她丈夫的尸体,背不动,一步步挪回去,我真难过!
他一个激灵:“对!我的马死了,我的马的尸体还在战场上!”又腾地爬起冲向电视,抓起手柄。
今天早上醒来时,他嘟着嘴,伸着两个大拇指给我看:“都打变形了……”又告诉我,做梦梦到身边的每一个人头上都竖着“血值”,他一直在打,一直在打,梦里面打得好累。
我没好意思说,昨天晚上他把我哄睡着了,瞒着我半夜又起来,我都知道。我醒来在他背后看了很长时间,看着他把电视调到静音,紧张地捏着手柄,屏住呼吸,偷偷摸摸地打。
我突然觉得他很可怜,日子这么简单,工作那么忙,喜欢的又实在不多,给他一个游戏盘,他能一动不动地待一天,还满足得不得了。
他打完游戏,总是过来豪迈地抱着我,再捶捶胸:“上马杀胡虏,下马搂胡姬,快哉,快哉!”
虽是戏言,也确实是他向往的人生。
他对游戏的迷恋,一动不动,眼睛不眨的样子总让我觉得看到了他的少年时代。
或许这一刻永恒,只在这一刻,他从未长大。
这些天我总在思索,要多爱一个人,才会有一天当这个人变得很小,变得无力,你仍愿意抚养他长大。
这孩子脾气不好,胃口不错,爱打游戏,喜欢看点儿书写点儿字,耍点儿小流氓。
不过,如果他是个孩子,我愿意养着他,只要他听话,把作业做完,就给他买盘,让他满足一下,哪怕只是在虚拟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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