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糖眼在那桃花乱开的地方在那桃花乱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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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李四,
家长里短,
琐碎细腻,
市井田园。
内容标签:乡村爱情 美食 种田文 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碧霞奴 ┃ 配角:乔家人,张家人,亲友等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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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义兄弟雪夜打更
刚过了酉时,李四郎家里的狗就叫起来,在天井院儿里头追着尾巴撒欢儿,引得他家那两三岁原本昏昏欲睡的小娃儿反倒精神了,离了娘的怀抱下地去追那畜生。
& & 李四的浑家杜娆娘见了,啐了一声道:“都是你成日里到了钟点儿就起急,倒叫狗儿都记住了时辰,这是催你快走呢,去罢去罢,也不知外头有哪个相好儿的等着呢。”
& & 李四郎躺在炕上乜斜的眼睛,伸~~手拍了拍吃饱喝足的肚皮,也不甚着急的,对着自家儿子招了招~~手儿,从炕头的簸箕里掏出一块关东糖来摇了摇。那小娃儿正追着狗儿疯跑,瞧见了爹爹~~手里的~爱物儿,登时放了狗儿,“噔噔噔”就往炕边儿上跑,伸~~手扒住了炕沿儿,蹬着一双小短腿儿就要上炕,可惜将将儿比炕高了不到一头,上不去,干着急,回头可怜巴巴地瞧着娘。
& & 谁知那杜娆娘的忙着收拾碗筷儿,也没瞧见孩子求助,嘴上依旧是絮絮叨叨的说:“可别说我们没给你提个醒儿,回头起个大早赶个晚集,如今你算是个学徒的呢,去晚了忒失礼。”说着,细腰一扭,端了剩菜剩饭和碗碟儿,一打帘子出了房门。
& & 李四郎一面晃着~~手上的关东糖逗弄孩子,一面朗声笑道:“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我张三哥再不是那样的~人,~人家要不是看我前几年为了讨你,花光了家里留下的媳妇本儿,也不能在看街老爷面前再三再四的替我说好话,谋了这么个铁饭碗儿的差事,他若是个~爱见外的刻薄~人儿,我倒是宁可赋闲在家,也不到那样的~人~~手底下受气去……”
& & 杜娆娘的在厨房里烧汤洗碗,一大锅的滚水烧着,也听不清爽丈夫说什么,只得装模作样的答应了几声。
& & 他家那两三岁的哥儿一会儿瞅瞅炕上躺着的爹,一会儿又回头看看外头厨房里的娘还不进屋,急得直蹬自己的小短腿儿,“哇”地一声就干嚎了起来,倒把个李四郎唬了一跳,长臂一伸,把个小奶娃儿捞上炕来,举高了笑道:“莫哭莫哭,爹爹赏你关东糖吃。”
& & 谁知道小~人儿受了冷落,见半晌没~人理他,越发委屈起来,平日里见了果子就是命,如今也撇下不要了,给李四郎伸~~手举着高儿,还是哭,直哭得鼻涕眼泪的流了他爹一脸。
& & 李四郎正要发作,忽见他浑家端着洗脚汤进来,见李四举着孩儿玩耍,唬得叫了一声皇天菩萨,紧走几步上来接住了,搂在怀中,嗔着李四郎说道:“才走开一会儿,你又招他,又不是猫儿狗儿的,小孩儿家魂儿还不全呢,唬出病来可怎么好。”
& & 一面脸儿贴着脸儿,看孩子烧不烧,倒也没事,方才放下心来,一面又叨叨着要请乡下有名的神婆三仙姑来瞧一瞧,给孩子认个干亲,避避邪也是好的。
& & 李四郎不以为意说道:“都半大小子了,哪儿有那么娇贵啊~,咱们又不是那样钟鸣鼎食的~人家儿,那三仙姑原先跟我娘倒是极熟的,我就认了她做干亲,如今我儿子又要认,这不是乱了辈数么。”
& & 这三仙姑是镇郊数一数二的神婆,平日里会跳个大神,驱邪看病的,闲了时也做些媒婆儿的生意勾当,只因为年少时候下了神,发誓不嫁~人的,原先与李四郎的娘是个~~手帕交,后来姐妹淘嫁~人生子,就叫自己的儿子认了三仙姑做干娘,只是等到李四郎娶亲时,双亲都已经亡故了,也就少走动,所以李四的浑家竟不知道有这样一门干亲还在。
& & 如今听见丈夫说起来,倒有些安心了说道:“哟,往日里常听见大户~人家出来的丫头们说,富贵~人家的公子**们,生下来就有许多小鬼儿跟着,瞅个空子就要拧他两把,伸腿儿就要绊一跤的,都要认个尼姑道姑的做干娘,方才能免了这遭儿,没想到你这么个怯老赶倒是好福气,生来就有这样的干娘,只是我过门儿日子也不短了,你咋就这么没心没肺,不知道叫我往乡下拜见拜见去,干娘不说你没个算计,还只当是我们眼里没~人似的。”
& & 那李四郎一个大老爷们儿糙汉子,从不把些~人情世故放在眼里,听了这话不耐烦道:“原先都是他们老姐妹儿两个走动,如今我娘死了好几年,我一个小伙子老去登~人家老姑娘的门,好说不好听,日子一长就混忘了,既然恁的,赶明儿你得了空儿,带着儿子过去瞧瞧也罢了。”
& & 他浑家听见,“嗳”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又推了他两把说道:“起来烫烫脚再去,昨儿晚上听了一夜的北风,今儿又阴沉沉的一日不见太阳,只怕晚上就要下雪也未可知,你们打更的,走动时不在紧要,就怕到了更房里头,不过就是半间房,四下里透风,又没铺盖,睡不得~人的,要是下雪了冻出病来可怎么好呢。”
& & 李四郎听见浑家温存言语,心中一动,一个鲤鱼打挺就从炕上蹦了起来笑道:“谁说不是,只是自古更房都是如此,为的就是叫更夫睡不成觉,不然都睡的踏实了,万一街面儿上不太平,出了什么诲淫~诲盗的事情,不只是咱们,就连看街的老爷也有不是。挣的就是这份儿钱,还埋怨个啥。”
& & 说着,长腿一伸,就伸在他浑家面前,娆娘见了,啐了一声,把孩子放在炕上自去玩耍,自己蹲下身子给丈夫脱了袜子卷起裤管,服侍他洗脚,一面问他“烫不烫”等语。
& & 李四郎只觉得这些年为了讨老婆花下的银子全都值了,笑嘻嘻地也不答话,低头见浑家给他往小腿上头撩水,忍不住伸~~手在那她脸上拧了一把,娆娘成婚还不到五年,夫妻两个正是热络的时候,脸上一红,轻轻啐了他一声,拿了厚厚的巾子替他揩抹了,找干净鞋袜给他换上。
& & 一旁那小奶娃儿嘴里含着关东糖,怔怔瞧着父母,一对儿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李四郎一抬头瞧见了,一把搂了过来放在膝盖上笑道:“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喊着要媳妇儿。你也瞧着眼馋吧?等爹爹出门给你挣媳妇本儿去咯。”
& & 说的他浑家也绷不住,扑哧儿一声乐了出来,伸~~手夺了孩子搂在怀里哄着,一面嗔他道:“他才几岁,就教他这个,明儿学坏了,都是你这老不正经的挑唆的。”
& & 李四郎弯腰提上了快靴笑道:“不早啦,再过几年就要开蒙的,到时候又是一笔进项,得,你们娘们儿插严了门早点儿歇着,我这就往更房去寻了张三哥,晚上别~人叫门可千万莫开,快到年关了,各处也不太平,鸡叫了我自回来便是。”
& & 杜娆娘听见点头说道:“知道了,你快去吧,别让张三哥等急了,你自己也长个心眼儿,如今~人心世道不如从前了,遇上什么歹~人,你们更夫可是不管拿贼的,只管敲锣叫巡夜的老爷们,别仗着自己是年轻后生就要贪功,往常听~人讲,那些强贼都是高来高去的本事,就是千军万马也不放在眼里,何况你们几个小更夫呢。”
& & 李四郎见浑家关切自家安危,心中一暖,见她怀中的奶娃儿已经昏昏欲睡了,上来搂住妇~人粉颈就亲了个嘴儿,不等他浑家骂出来,早闪身往天井院里一蹦,笑道:“我自去便了,要是下雪了没准儿能早点儿回来,你洗了牝等着我。”
& & 说着呵呵儿一乐,推开街门自去,娆娘抱着孩子,追到门首处低声啐了两声,骂了句狠心短命的,说到短命二字,又连忙掩了口,红着脸关了街门儿,按丈夫的吩咐闩了门,又把狗放了出去在院子里,自己抱着孩子回屋上了二遍锁,推了推,方才放心上炕,点个小油灯儿哄自家哥儿睡觉不提。
& & 李四一出街门儿,就叫冷风吹了一个激灵,心里感念媳妇儿临走前给自己烧汤烫脚,到底抗冻些,这会子街面儿上的买卖铺户一般都上板儿了,路上零星几个行~人,都是急匆匆的往家赶,只因他是这一带的更夫,多有熟识的,见了他少不得打个招呼道:“哟,四郎又上差事去啊~,这一片儿可是全指着你和张三哥,辛苦辛苦!”
& & 李四见了熟~人,也少不得抱拳作揖应付着,一面加紧了脚步就往更房里赶,远远的还没到,天上就飘起雪花儿来了,瞧见一个~人影儿,提着个气死风的灯笼出了更房,瞧见李四来了,对他点了点头。
& & 李四郎见状,连忙紧走了两步,一面热络点头笑道:“三哥今儿又比我来得早。”迎出来的~人是个精壮汉子,论理这李四郎就算是生得~人高马大的,这汉子倒比他还要高出一头,身量儿也壮实彪悍些,只是为~人有些少言寡语的,见李四面上有些过意不去,就摇了摇头笑道:“你拖家带口的,自然乐意在家里多待一阵,我平白在家里做什么呢。”李四听了这话也是苦笑一声道:“前儿恍惚听见我那老盟娘上城来瞧哥哥,莫不是你们娘儿两个又起了龃龉不成?”
  ☆、第2章 张三郎挑大梁
张三郎听见兄弟问他,苦笑一声道:“老四,你也知道我家里的难处,又不是外~人,我也犯不着瞒着你,她老~人家原也是好意,无奈我家中的根基你是知道的,只怕没个三五年的光景,这事也没个指望。”
& & 李四郎听了心里倒也替他家犯难,别看这张三哥如今守着个铁饭碗儿,在这一片混上了更头儿,家道倒是比自家艰难多了。
& & 原是当日看街的老爷遇上强~人剪径,差点儿折了进去。多亏了这张三郎进城来谋差事,可巧遇上了,他又有点儿庄稼把式在身上,练过三天两早晨的,又是十八岁一条庄稼小伙子,胳膊四棱子起金线,别说还有点儿功夫傍身,就单凭着一膀子力气也够唬~人的,加上看街老爷身上又有太平腰刀,那两个贼~人胆虚,方才丢下他们兀自跑了。
& & 这看街老爷瞧见张三体格健壮有些把式在身上,最难得的好管个闲事,有些古道热肠侠义风度,可巧原先这一带的更夫头儿带着徒弟告老还乡了,不然他也不会落了单,一打听才知道,这小伙子正是进城来谋差事的,也是还他一个~人情,就招在自己门下做个更头儿,放了权叫他自己再寻一名更夫。
& & 只因这张三郎早年间曾经在县里念过几年幼学童蒙,与这李四郎是同窗好友,此番进城来谋差事,也是借住在他家里,眼见着他为了讨媳妇儿把爹娘留下的本钱花了个精光,如今已经放了大定,不一时便要过门儿。等摆过了酒席,只怕家里就要精穷了,这一回自己阴差阳错的放了更头儿,可巧提携提携这位同窗好友,就顺水推船荐了李四郎在自己~~手下做更夫,算到今日,两个共事也有几年了。
& & 这更夫差事虽然繁重,月钱银子可不算多,一月二钱,更头儿稍多些,也就四五钱银子,算下来还不如大饭庄子里的跑堂儿的伙计赚的多。
& & 张三郎老家在乡下,当年也算是个殷实~人家儿,只因为老父得了重病,家里为了瞧病,将一份好家私当卖一空,原先的肥田也折损了一半儿多,到底留不住~人,伸腿儿去了,抛撇下寡母王氏带着三个孩子过活。
& & 这张三郎虽然排行老三,只因王氏年少时节身子虚弱,开怀生养的头两个孩子均留不住,待到张三郎这一胎却是壮实得很,下生时一个鲤鱼打挺就落了草儿,全然不费娘亲半点儿气力,一家子都说他是个有福气的,下乡~人又没有学名儿,大排行在第三,就叫个三郎,后头还有一个弟弟张四郎并一个幺妹张五姐。
& & 偏生这张四郎与乃兄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竟是天悬地隔的两个~人,三郎自幼就乐意打拳踢腿的,原先家里有地的时候庄稼把式也是一把好~~手,为~人忠厚老实,少言寡语的。
& & 这张四郎倒是改了个章程,只因听说他家祖上竟做过一任小官儿,不知怎的就心向往之起来,平日里很有些以世家子弟自居,把那陈芝麻烂谷子的家谱儿翻腾出来,每日里细细地看。
& & 只因他落草儿的时候凶险,差点儿叫脐带勒死了,又生得猫一般大小,拳头似的一张小脸儿,故而虽然排行当中,却是父母最疼,纸儿包纸儿裹好容易养下来的,由着他的性子胡闹。
& & 一般村里殷实~人家儿的男娃,能上完了幼学童蒙就算是不得了的,偏生这李四郎一门儿心思就要重振家风,听见祖上在镇上做过官、置过宅子,就夸下海口说什么“再整基业”,又哭又闹的叫爹娘拿万万年的庄家钱供他到镇上来念私塾。
& & 父母起初只当他中邪发了昏,也不肯听他浑说,谁知这李四郎也是个有气性的,成日里在家闹那些一哭二饿三上吊的把戏,把老两口折腾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没奈何,只得变着法儿跟张三郎说了,叫他辍学回家种地,供弟弟到镇上念书。
& & 这张三郎虽然不曾念过几本书,不过是不做睁眼瞎子罢了,难得的是虽曰未学,倒是个天生的孝悌君子,见父母这样为难,弟弟又要死要活的,也就答应下来,且喜他原本在斯文上面倒是可有可无的,只~爱练练把式,此番回乡种田倒也没什么心结,依旧一门儿心思帮衬家里营生起来,算下来竟也够了这张四郎一年到头在镇上的嚼裹儿和束脩银子了。
& & 谁知道好景不长,没几年张老爹病重,家中当得四壁皆空,发了丧入了土,穷得一个叮当山响,满以为这李四郎在城里混了几年,才考上了一个童生的身份,这回也就彻底死了心回乡务农了,谁承想这李四郎偏生是死鸭子嘴硬,虽然屡试不第,非说自己来年定然考上秀才,光耀门楣,死活不肯离了书院,~人家斯文地方,又不好轰了他去,夫子只得派了几个同学,委委婉婉的上 门儿对他家说了,若是来年还没有束脩银子并房钱搭伙,也只好“西女门中市,言青山上山”了。
& & 张三郎母子两个挑灯琢磨了半夜,方明白~人家夫子说的是“要闹,请出”四个字,愁得一夜不曾合眼,到了第二日,张三郎想好了,对母亲说,如今家中好田当卖一空,只余下几亩薄田,她与五姐两个就料理得来,家里用不上重劳力,不如叫他进城谋个差事,或是大户~人家看家护院,或是大铺户里头做学徒小伙计儿,再不济往勤行走一走,熬几年当上大伙计,加上食客的打赏,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 & 王氏听见儿子这般说,心里虽然是偏疼小儿子乐意的,只是面上又不好明说,只得叹道:“儿啊~,娘一辈子没念过书,是个睁眼瞎子,只是这士农工商的排行心里多少也明白些,咱们庄稼~人老实本份,守着多大碗儿就吃多大饭儿,也算是安善良民,如今为了你弟弟念书,倒叫你进城去做小伙计儿,伺候~人的勾当,娘心里不落忍,着实过意不去,可是你要不去,你弟弟成日里寻死觅活的,放在家里大不成个体统,倒叫我好生为难……”
& & 张三郎为~人磊落,心里倒没有那些个弯弯绕,听见母亲话里话外的是愿意了,就二话不说收拾了铺盖卷儿连夜上城,谁知道小伙子家气力足,~人家总要赶大半日的路,他走不到四更天便到了,守城的兵丁还不曾开了城门,只得猫进门洞子里歇了一个更次,熬到了五更天,~人家方才开了城门放他进来。
& & 正是隆冬时节,天色晦暗不明,又飘着雪花儿,虽然开了城门,街上也是路静~人稀马滑霜浓的,没几个~人影子,张三郎信步溜跶,正四下里观瞧各家各处买卖铺户的门脸儿,盘算着看哪一家中意,等一会儿天大亮下了板儿时候,好进去问一声要学徒不要。
& & 正走着,就听见前头小巷子里隐隐约约的传来打斗之声,这才遇见了看街老爷,两个趁着声势吓跑了贼~人,也算是因祸得福,谋了这么个更夫的差事。如今在县城里供职有个三五年的了,当年进城的时候还是十七八岁的棒小伙子,如今长到二十岁上,村中一般年纪儿的后生早都娶妻生子了,好比李四郎这样,家里只有一个孩子的都在少数,不少~人家中也有个男花女花,儿女绕膝的局面。
& & 当初进城谋差事时,王氏倒是十分乐意,且喜孩儿给自家挣脸面,一进城就是开门儿红,谋到了这么个俏活儿,一月五钱银子在城里不在紧要,在乡下也是好大一笔进项,加上老闺女在家帮衬着种地、做针黹并给~人洗衣裳,一年的嚼裹儿满破也够用了。
& & 谁知道这一二年间,他家这老二不知怎的,上蹿下跳,非要撺掇他娘给大哥说媳妇儿,原先王氏倒也不是不着急,只是老闺女还小,又是自小儿娇养惯了的,不大乐意往外头聘,可若是没有这笔彩礼,家里又实在拿不出钱来给老大说媳妇儿,王氏的意思是等几年,攒够了一笔嫁妆,先把老闺女风风光光的打发出了门子,再给老大说亲。
& & 谁知老二年纪轻轻的,倒是等不得了,每回来家就问大哥的婚事,把个王氏催的要不得,娘儿两个趁着没~人的时候一过话儿,到底叫王氏问出来了。敢情是老二在城里见私塾的同窗多有成亲的,殷实~人家儿还有娶妾的事,如今一年小二年大了,就活份了心思,想着成亲的勾当,可是本地风俗再没有兄弟反倒越过大哥去,先成亲的道理,这才赶着撺掇他娘赶紧给大哥说媳妇儿。
& & 不拘什么样儿的,早早打发了他成家立业,一来自己可以顺势成亲,二来娶了长嫂进门,往后在家做些活计,多一口~人养活自己,城里攒下的换洗衣裳也有~人给缝补浆洗,不像家中那个幺妹儿,娇娇气气、横针不拿竖线不动,活脱脱儿跟个大家**似的。
  ☆、第3章 元君祠撞客玉女
这王氏禁不住小儿子一顿揉搓,心里就慈悲了,从此以后只要是老大来家,就变着法儿的对他说讨一房媳妇儿的事情。
& & 一回两回,三郎还不曾放在心上,谁知道后来竟是一家三口儿轮番上阵的劝,连幺妹张五姐也撺掇哥哥早娶,好分担自己房里的针黹女红,灶上地里的活计。说的那张三郎渐渐不耐烦起来,便不常常来家,都是住在看街老爷宅子后身儿的一间搭出来的小土坯房子里,原是他家要赁的,因为看三郎为~人老实本份,就招他做了街坊,镚子儿不要,为的是照应家宅的意思。
& & 谁知道这几日王氏受了儿子闺女的撺掇,借着上城来瞧小儿子的当儿,又跑来寻三郎,长篇大套的说了一车话,左不过就是劝他挑~人家儿,家里多少也能帮衬帮衬等语,说的张三郎心里有火,答言就不似往日那般耐烦。
& & 王氏拿住了把柄,哭天抹泪儿的说三郎待她不冷不热的,絮絮叨叨了半日,念叨得三郎脑仁儿疼,又不好说她的,只得答应着自己慢慢寻访,也叫母亲在乡下多帮自己留意着,温言软语劝了半日,总算把母亲哄好了,看看天色不早,赶紧打发她出城回乡下去,还饶了几十个钱的车钱。
& & 如今听见兄弟李四郎拿话问他,心里正巧憋住了劲,平日里虽然少言寡语的,这一回倒是竹筒倒豆子,也不把李四郎当个外~人,捡紧要的都对他说了。李四郎心里只觉得自己这位老盟娘对大儿子不甚公平的,只是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总不能当着儿子的面说娘的不是,况且成婚日久,浑家也时常规劝自己切莫挑唆~人家家宅不和,来日若是好了,倒落了埋怨,里外不是~人。
& & 只得赔笑道:“我瞧着我这老盟娘也是为了哥哥好,论理,哥还长我几岁,早就到了说亲的年纪儿了,如今自己在看街老爷宅子后身儿住着,屋里没个知疼知热的婆娘,到底不熨帖,房里的针黹只怕也没~人做,您弟妹说过好几回,有了换洗的衣裳就叫我拿家里去,给哥哥缝补浆洗好了送过来,谁知道你恁般见外,也不肯。”
& & 张三郎听了这话笑道:“弟妹的好意哥哥我心领了,只是你们家里如今也不算宽绰,你家哥儿眼看着也大了,再过几年就要开蒙,就算不请先生,也总要送到馆里去,好歹学几年,若真出息了,来日还指望哥儿给你家里改换门庭不是?我房里针黹活计又不多,况且你我虽然只是小小更夫,也算是吃朝廷饷银的,自有官衣儿,平日里家常衣裳偶尔撕个小口儿,我自去找街上缝穷的便了。”
& & 李四郎摇头道:“那缝穷的虽说便宜,架不住次数多了,也是一笔开销,如今哥家里催着,总要俭省俭省,把媳妇本儿攒出来,往后家里有活儿,还是交给兄弟带回去,也不值什么,将来哥讨了嫂子进门,我们就算是想帮衬,可也插不上~~手去了。”
& & 三郎听了,连忙谢过了兄弟,两个在更房里头坐定了,只等着起更了就出去打梆子敲锣报时辰。隔着门帘子倒有一股股的冷风吹进来。李四郎原本是在家烫了脚过来的,如今给这罡风一贯,兀自打个哆嗦说道:“喝!好紧的北风。”隔着破门帘子一瞧,外头那样大雪天气,早已铺天盖地的下起来,不出一时,竟是个琉璃世界冰雪乾坤,不由得苦笑了一声道:“得,明儿一早扫雪的活儿只怕也是咱们哥儿俩的了。”又瞧了瞧张三郎身上还是单裤单褂儿,笑道:
& & “哥好体魄,若是我穿了这样打扮,只怕早就冻死了,到底是练过功夫的~人,我们这些银样镴~枪~头可是比不得。”
& & 张三听了摇头苦笑道:“左右夜里打更还是要换官衣儿的,不如这就穿上,倒也俭省些,你屋里有浑家,自然娇惯些,当年没娶亲的时候还不是一样傻小子睡凉炕么。我这里倒有一壶烧刀子,咱们吃两杯,摚摚雪气。”
& & 李四听见有酒,心里倒大乐起来,又是脸上一红道:“倒要哥哥坏钞破费,兄弟心里忒过意不去,既然恁的,明儿闲了来家,叫您弟妹炒俩菜,扇个羊肉锅子,若再有雪景儿那才是好玩儿呢。”
& & 张三闻言一笑,将自家小酒壶打开来,兄弟两个谦让一番,还是张三郎先饮了一口,方才递在李四~~手上,弟兄二~人一递一口的饮酒,说些市井新闻拳脚~枪~棒等语,倒也有趣儿,只是没有下酒菜儿。
& & 兄弟两个喝了一会子,张三郎因为有些拳脚功夫傍身,竟也有些微微见汗儿了,眼见快要起更,只怕自己点子打的不准,反倒误事,招了街坊邻居的埋怨,就对李四郎说道:
& & “兄弟自斟自饮一会子,哥哥少陪,吃的有些微醉了,出去散一散。”这李四郎与张三倒不一样,是县城里长起来的哥儿,吃过见过,自小儿怀抱之中,父亲就常将筷子蘸着酒盅儿喂他吃些,最好个杯中之物,听见张三郎如是说,就笑道:“哥哥自去便了,一会儿起了更,兄弟往街面儿招呼你去。”
& & 张三郎听了点点头,提了个气死风的灯笼,戴上毡帽披了斗笠,穿上木屐子出去了。
& & 来在长街之上,平素这一会儿只怕还有几个行~人,如今这大雪泡天的,外头竟没有半个~人影,冷冷清清的倒是自在,张三郎提着灯笼,脚步也有些踉跄起来,仗着自己有些庄稼把式,倒也不甚怕冷,恍恍惚惚溜跶起来,一转两转的,就来在碧霞元君祠前头。
& & 这元君祠,就是民间俗称老娘娘庙的,求个姻缘子嗣最是灵验,一年到头多半都是大姑娘小媳妇儿常来此处,若是白日里,门首处常有些卖珠花儿针线的婆娘。
& & 如今张三郎瞧着庙门竟没有关严实,心中不乐,兀自埋怨那妙祝不能好生看管庙产,虽说一座破庙不值什么,好歹也是公中的东西,万一有个小毛贼惦记上了庙里的金漆彩画,案犯了又是一笔糊涂账,少不得自己两个更夫要挨看街老爷两三日的埋怨。
& & 想到此处,就上前去,意欲锁上那庙门,谁知走到门首处,借着满地雪光一瞧,只把个张三郎唬的酒醒了一大半儿,但见那庙中碧霞元君的泥塑底下,跪着一个女子,看身形却是娉娉袅袅的,虽然穿着破夹袄儿,腰身儿依旧纤细,只是原本年轻女子的青丝云鬓,如今却是白发三千,长若千寻,远远的看去,好似鬼魅一般。
& & 那女子兀自诚心叩拜,忽然听见身后好似有~人倒吸一口冷气,也是唬了一跳,回头一瞧,但见外头庙门之处,一个彪形大汉~~手上提着气死风灯,怔怔的瞧着自己。
& & 那女子见状满面惊惶之色,伸出一对描花玉腕捂了脸,叫了一声“皇天菩萨”,站起身子就往祠堂后院门儿跑了。
& & 张三郎愣了一阵,细想那姑娘容貌,分明是碧霞元君身旁的玉女一般,他仗着自己有些拳脚功夫,也不甚害怕的,竟提着灯笼进了庙中,但见元君宝相庄严,身旁侍立着两个女仙童,只顾怔怔的瞧着那玉女,一面默默祝祷道:“信士弟子张三在下,叩拜元君老娘娘,方才玉女娘娘显圣,弟子不知,唐突了仙子玉体,还请元君宽恕。”
& & 说着,趴在地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方才站起身来,心中只想着那女子,坐在寺庙门槛之上,冷冷清清瞧着满天风雪,只管怔怔的出神。
& & 过了一阵,远远的听见梆子响声,张三郎这才回过神儿来,心中暗道不妙,只怕这一回耽搁了寻街的时辰,连忙将~~手中的锣也打了起来,一面往外头去迎一迎李四郎,只是心中有事,那锣好似不听他使唤似的,只管打错了更数,闹的沿街之上,还真有值夜的小伙计儿以为天亮了,就要起来下板儿,一出门才知道,外头还是漆黑一片,兀自骂了几句闲街,依旧回房睡了。
& & 那李四郎沿着雪地里的脚步寻到了庙门处,见张三神色有些怅然若失的模样,方才又打错了更数,连忙上前来说道:“三哥这是怎么了?方才到了起更,也不见你回来,我便打了梆子来瞧,远远的就听见哥哥打了五更的数儿,莫不是遇上了歹~人,怎么好似唬着了的模样?”
& & 张三郎兀自出神,原没听清楚李四郎说的什么,答非所问了一句道:“嘘,悄声些,仔细惊了娘娘的尊驾。”那李四郎见他面上茫然,又是词不达意的,抬头一瞧,见此处竟是老娘娘庙,庙门也不曾关严了,心中就疑惑这张三郎只怕是撞邪了。
& & 原先自己给招来做更夫的时候,看街老爷还特地吩咐过,自古更夫必要青壮男子为之,为的就是借一借年轻小伙子身上的阳刚之气,冲一冲三更半夜的邪祟,又说三更到五更时分最是阴盛阳衰,所以更夫~~手上都有一盏气死风灯,连带着年轻男子身上的三昧真火,才能抵御妖邪,如今这张三郎吃醉了酒,只怕浊气上升正气下降,撞客着了也未可知……
  ☆、第4章 翠姑娘微露闺意
李四郎想到这里,连忙上前去扶了张三的胳膊问道:“哥方才遇见什么了,莫不是撞客了?如今这一班更点打完,哥先回家歇一歇,查查祟书本子,若是撞见了哪位尊神,明儿再来此处,烧一挂纸钱送一送,只怕就好了。”
& & 说了两遍,张三郎方才回过神儿来,摇了摇头说道:“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说的李四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当他是吃了酒又出来吹了冷风,酒后的胡吣,看样子只怕是不能打更了,连忙劝他回家歇一歇。
& & 张三郎闹了这一回,酒气已经醒了大半,执意不肯叫李四替自己当班,非要挣扎着值完了这一宿再说,李四郎无法,只得由着他,兄弟两个又打了四趟更,好容易挨到了五更天光景,张三还要在更房里等等,问问看街老爷还有什么活计。
& & 李四郎见他面色潮红,只怕是昨儿吃酒发汗,又撞客着了,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说道:“三哥,你可别仗着自己原比别~人生得壮实些,就不把小病小灾儿的放在心上,我也不是蝎蝎螫螫的,就好比我自家,家中有了老婆孩子,外出就不敢大意了。
& & 你虽然没成亲,家里一门老幼还都指望着呢,若是不受用,索性家去睡一天,你这个年纪儿,什么病根儿都落不下,岂不好么?若是昨儿吃了一口热酒存在心里,冷风一吹只怕要做病的,到时候我那老盟娘岂不是要念叨死我,好哥哥,你就算疼我一疼,家去歇歇,左右这条街上都是些买卖铺户,有的是小伙计儿,就算是扫雪,也犯不着叫咱们全包了,我在看街老爷面前替你说一声儿也就是了。”
& & 张三郎听见李四这话倒是好意,不忍拂了他去,只得点头说道:“既然恁的,还要多谢兄弟,好歹替我跟看街老爷告个假,今儿晚上一准儿能来。”
& & 李四摆了摆~~手笑道:“哥哥放心自去,傍晚时候我去你家中会齐了,若是身上还不痛快,索性就歇他一天,我一个~人倒也应付得来。”张三点头谢过,换下了官衣儿,依旧穿了单裤单褂儿回在看街老爷宅院后身儿的土坯房里睡下。
& & 谁知道这一睡就是一天,到了晚间李四郎来家时,拍了半日的门也不见有~人来应门,还是前院儿看街老爷家中一个使唤丫头叫小翠儿的出来了,见李四郎在后街门首处探头探脑的,就问道:
& & “这里李四哥不是?”李四郎也曾来过看街老爷家中几回,认得这丫头,连忙陪笑道:“哟,这位小大姐是翠姐姐不是?昨儿三哥晚间打更的时候身上不大受用,我因不放心,吃了晚饭特来瞧瞧。”
& & 小翠儿唉了一声道:“你要是不来,我还要想法子去寻你呢,今儿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听见三哥来家了,往常他也在我家里搭伙,都是我在小灶上炖好了鸡汁白粥给他送过去的,谁知今儿早起拍了半日的门,他方才出来,看那个模样儿怪怕~人的,我又不敢多问,只怕是病了,谁知晌午过去送饭,就落了炕有些挣扎不起来,勉强吃了两口不吃了,这会子只怕是发热,你等我开了前头院门儿,咱们进去瞧瞧吧。”
& & 李四听了心中也是担忧,连忙拱拱~~手答应道:“既然恁的,劳动姐姐了。”说着,两个拿了钥匙,又绕到前头看街老爷家的院子后身儿,开了街门,正是张三郎那间小房的正门,只因这间土坯房是后来搭建的,就在房子后墙上开了个街门儿给张三郎走,前头正对着看家老爷家中的这扇门反倒不常开了。
& & 两个进去,就见张三郎躺在炕上,身上胡乱搭着一床棉被,也不曾盖严实了,上身打着赤膊,赤条条的,小翠儿是年轻姑娘,瞧了一眼脸上早就红透了,一扭身子往门首处走了几步,回身对李四郎说道:“四哥进去瞧瞧吧……”
& & 李四知道小翠儿不便,“嗳”了一声,进了房内,见张三郎满面潮红,只怕是着了风寒了,心里一惊,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探,果然滚烫,怪不得睡到一半踹了棉被,只怕是雪上加霜。
& & 回头见小翠儿姑娘躲在门首处,~~手里绞着帕子,咳嗽了一声凑合过去说道:“三哥只怕是染了风寒了,劳动姐姐玉体,若是灶上还生着火时,给我熬一碗姜汤来,给三哥发发汗,只怕就好了也未可知。”
& & 那小翠儿听说是风寒,唬得“哎哟”了一声,说道:“这可怎么好,不然我去请个大夫来家瞧瞧吧,只吃一碗姜汤也不顶事啊~。”
& & 李四郎笑道:“不妨事,三哥是有些庄家把式在身上的,自打我们在幼学童蒙里结识了,这些年可没见他病过一回,这一次只怕是昨儿在老娘娘庙门首处撞客着了,才会无端发起热来,他那样铁打的身子,只消一碗姜糖水足矣了,姐姐只管烧了汤,多放些生姜红糖,我给他灌下去,看着发了汗,只怕就好了,哪儿有那么娇惯,我们更夫一月才赚几个钱,倒有那个闲钱买虚热闹?”
& & 小翠儿听了,点点头说道:“这也罢了,这一回我听四哥的,只是若再不好,可千万要请个坐堂的先生来家瞧瞧,银钱小事,我这里还有些月钱也用不着的,只管拿去罢了。”说着,转身跑了往小厨房去烧汤。
& & 那李四郎见小翠儿这般上心,又听见说往日里张三在此处搭伙,都是她巴巴的送过来。他原是成了亲的~人,心里就猜着了七八分,暗笑张三哥倒是好艳福,这小翠儿姑娘虽然没有十分颜色,倒是整治的好菜蔬,调理的好汤水,~人又勤快踏实,又是看街老爷家里的丫头,也算是亲上做亲知根知底儿的,岂不比外头寻的强,最难得的是这姑娘心里有三哥,只怕不要一个子儿的财礼,倒情愿倒贴,就不知道她家老爷太太肯不肯叫她往外头聘去……
& & 兀自胡思乱想着,早见小翠儿端着个托盘,里头盛着一大碗姜糖水,脚不沾地的走过来,端到近前来一闻,碗内甜辣之气扑鼻,就知道小翠儿舍得放料,定然多放了生姜红糖等物。
& & 李四郎见了,赶忙接在~~手中说道:“劳动姐姐了,只是我一个~人只怕胡噜不住他,还请姐姐进来帮个忙。”
& & 小翠儿听了这话脸上一红,神情倒是又惊又喜的,低垂了粉颈说道:“哟,四哥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我一个姑娘家,怎么好往他房里去……”
& & 李四知道小翠儿的难处,连忙摆摆~~手说道:“不妨事,方才我已经将哥的衣裳穿戴整齐了,等我扶住了他,姑娘只要吹汤喂他几口罢了。”
& & 小翠儿听了点点头道:“这却使得。”两个进了房门,果见那张三郎已经穿好了衣裳,依旧是牙关紧咬病在炕上,小翠儿见了眼圈儿一红,端过姜糖水来,李四郎扶了张三歪着坐起,小翠儿将~~手上调羹盛了一口汤,送在唇边细细的吹着,到了温凉不沾的,方才喂给张三郎喝下。
& & 如此这般闹了一回,好容易将~~手上一碗姜糖水灌了下去。两个又服侍张三躺下,小翠儿心细,特地将被角掖的严严实实的,回身抬头一瞧,冷不防瞧见李四郎颇有玩味瞧着自己,脸上一红,声音细弱地说了声“有事四哥再招呼我。”说着转身跑了。
& & 李四郎笑嘻嘻地瞧着小翠儿的背影,又瞧了瞧张三郎,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就是容貌~人品不大般配,倒也使得……”
& & 等了一阵,果见张三郎额头上渗出些细密汗珠,李四见状知道这病是发出来,不碍事了,心中大石落地,又怕张三郎睡梦之中嫌热,自己又要掀被,只得耐着性子等着他发汗。挨到了掌灯时分,那张三郎身上在松快些,汗也出透了,李四这才放心,又劳烦小翠儿烧了一碗烂肉面送过来,给张三郎吃了,又服侍他睡下。
& & 李四赶着打更,又怕后半夜张三郎没~人看顾,心中放心不下,小翠儿有心照顾,只怕自己孤男寡女的说不清楚,看街老爷虽然有个官称儿,却是个没品级的芝麻小官儿,这小翠儿是这一二年才托了~人牙子买来的使唤丫头,家中拢共没有一个长随小厮,总不能叫看街老爷亲自前来照看。
& & 两个为难了半日,还是李四郎灵机一动说道:“往日里曾听~人家说过,三哥有个兄弟在镇上念书,名唤张四郎的便是,如今他虽然是念书~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好歹兄弟一场,竟唤了他来看顾一日半日的,岂不是妥当么?”
& & 小翠儿听了果然拍~~手笑道:“是了,往常闲话家常时候还听见三哥提起他兄弟,说如今是个童生的身份,当日父母最疼,还指望着他改换门庭呢,如今只要请了他来看顾一半日的,再没有不妥当的了,只是那书院是清贵地方,我们小门小户,怎么好去卖头卖脚的呢……”
  ☆、第5章 薄恩义雪夜琵琶
李四郎见小翠儿为难,虽说是个使唤丫头,到底也是年轻女子,不便往那小后生扎墩儿的书院里寻~人去,看看天色,离起更还有些时候,点点头说道:“姐姐闺阁贵体,确实不方便,既然恁的,还是我跑一趟得了。”
& & 说着,劳烦小翠儿好生看顾张三郎,自己告辞出来,依旧走了后头街门儿,就往书院地方疾步而行,昨儿刚下雪,路还好走些,偏生今儿天气有些回暖了,路上竟是泥泞不堪的,李四郎穿着木屐子,一路走一路心下盘算着,这一回等张三郎病好了,定要叫他请自己往二荤铺子里吃两杯才行。
& & 走了半日方才挨到了书院门首处,见外头两个小书童儿正堆雪~人,见了李四郎是个白丁打扮,两截儿穿衣的,并不肯放在眼里。
& & 李四郎见状,心里就有些怒气,心说你们不过是此处服侍~人念书的小厮儿,又不是有功名的相公,倒会看~人下菜碟儿,只是如今有求于~人,也只得陪着笑脸,搭讪着上前来说道:
& & “我问哥儿一声,你们书院里头可有个张相公,排行老四,~人称张四郎的没有?”一个童儿听见这话,忍不住扑哧儿一乐,也不瞧着李四郎,只对另一个童儿笑道:“这~人倒有些意思,来书院里寻~人,不说大号,倒说起~人家排行来了,你不说学名儿,我们上哪儿给你找~人去?”说着,两个叽叽咯咯笑了一回。
& & 把个李四郎笑得面皮紫涨,待要发作,又怕闹出来给看街老爷知道,下了自己的差事,只得隐忍住了,不跟他小孩子一般见识,复又陪着笑脸儿道:“哥儿不知道,我是他一个故交家中~~手底下~人,我们爷有句要紧的话儿要对张相公说,偏生吩咐得急,我一个粗~人,哪里去讨他的大号,还请哥儿行个方便,通禀一声,请了他出来,我回去也好交差。”
& & 那两个书童儿听见是家奴院公来请,倒是不敢想方才一般怠慢了,那大一点儿笑道:“哟,尊管怎么不早说,倒是我兄弟两个的不是。”又嗔了方才取笑的那个童儿道:“看你,只顾着耍子,险险耽误了正经事。”说的那童儿嘟了嘴不言语了。
& & 这大的笑道:“姓张的相公是多的,~人称张四郎的倒是只有一位,我领着尊管进去吧。”说着,引着李四郎往书院里头去。
& & 李四郎这倒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别看一个镇上住着,怎奈他家里没个念书~人,竟是从未进过书院的,跟着前头童儿走着,一面只管拿眼睛瞅着一间间的店房,原来也好似客栈的相仿,也有通铺、对铺、雅间儿之分。只怕是穷苦一点儿的子弟就睡大通铺,一条长形的火炕,总能睡下一二十个,外头挂着棉帘子,总有~人进进出出的,里头还隐约传来朗朗书声。李四瞧见了,心生敬慕之意,想着日后自家的哥儿大了,也要送了来见识见识,若是出息了考上秀才是,自家祖坟坟头上也算是冒了青烟了。
& & 兀自想着,走了半日,方到了张四郎的下处,那李四定睛一瞧,倒是有些纳闷,往日里常见张三郎省吃俭用的度日,怎么他兄弟倒会高乐,住着个雅间儿一般的屋子,瞧着倒没有同学合住的,竟好似独门独院儿一般,只怕这样的房子在外头赁着,一月少说也要几钱银子,加上在此处搭伙的吃穿用度,只怕张三哥一家~人一年的进项,竟多半都忙活了这位老兄弟了。
& & 正想着,就听那童儿上前拍门说道:“张相公,你有位故交家中派了尊管来接,说是请你过去说话儿呢。”说了两句,里头才有个声音不耐烦道:“你这小厮儿忒多事,才睡下又来闹我。”
& & 说着开了门,抬眼一瞧,见了李四郎,不大认得,一面作势拱了拱~~手,面带疑惑问道:“这位尊管府上是哪家,怎么晚生倒不大认识的。”
& & 说的李四郎面上一红,见童儿搭讪着出去了,方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哟,这是四兄弟吧?我是你哥哥的同僚,镇上一起打更的,叫个李四郎,我看咱们这身量儿,只怕是痴长你几岁,你叫我四哥也使得,李四也行。”
& & 那张四郎听了,脸上腾的一红,四下里望望,见没有旁~人,方才松了口气,神情就怠慢下来道:“怎么今儿倒派了四哥过来,我哥哥也忒没个算计了,要送东西银子,自己躲懒不来,这样天气倒叫你跑一趟。”
& & 李四郎听见这张四一口一个“派你过来”,说的自己好似他家下~人一般,心下不乐,心说都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跑出这么天悬地隔的两个~人来,亏他还是个念书~人,也是斯文扫地。
& & 见那张四郎也不肯往屋里让他,只得说道:“哦,四兄弟只怕是误会了,只因你哥哥病在家中,我又有夜里打更的差事,脱不开身,所以想烦请四兄弟过去,看顾你哥哥一晚上,等明儿我差事完了,早早儿的就来换你,也误不了你的功课,不然你竟带了书本过去也使得,常听见~人说你们念书~人都是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倒也耽搁不了你休息。”
& & 说的那张四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咳嗽了一声道:“哟,我当时什么事情呢,这个四哥可以不必担心,我哥哥自幼身体强壮,从来是没病没灾儿的,这一回想来是大雪冻着了,给他灌一碗姜糖水,捂上被褥发发汗就使得,也不用~人看顾的,四哥也瞧见了,兄弟这里正在夜课,虽然有心过去照顾,读书~人不在黄道黑道,总是圣~人门徒事理为要,这点子小事就不必四哥挂怀了,我哥哥自会调理,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小弟还要功课,就不陪四哥说话儿了。”
& & 说着,也不管李四郎脸上下得来下不来,竟兀自回身进房关了门,就听见咔嚓一声,连门闩都落下了。只把个李四郎气了个发昏章第十一,待要上前去拍门与他理论,到底是同僚的弟弟,自己拉不下这个脸来,况且书院乃是斯文地方,闹出来自己脸上也不好瞧的,气忿忿地转身要走,忽然隐隐约约的听见里头竟有琵琶弹奏之声,李四郎侧耳倾听了一回,心中奇怪,怎么这张四郎放着好好的书不念,倒弄起琵琶来了,盛怒之下也没多想,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 & 街上寻来一只活鸡买了,依旧回在张三郎的土坯房内,见小翠儿正坐在炕沿儿上给他擦汗,见李四郎回来,脸上一红就站起来,低垂了粉颈说道:“方才见三哥出了汗,怕这土坯房不牢靠,总有冷风灌进来,就给他抹了抹汗……”
& & 李四郎见小翠儿这般知疼知热的,心中感叹那张四是他亲生兄弟,倒凉薄如斯,竟不如一个邻居贴心,心中倒替张三郎不值起来。一面对小翠儿晃了晃~~手中的肥鸡笑道:
& & “有劳姐姐看顾三哥,方才路上回来遇见收摊卖的好肥鸡,买回来还请姐姐借了老爷家中小灶收拾整齐了,给三哥炖汤喝,补一补元气。”
& & 小翠儿连忙摆~~手道:“三哥往常就在这里搭伙,一月也要饶些银钱给老爷家里的,谁又不是铁打的,还能管保一辈子没病没灾儿?这里别的没有肥鸡大鸭子多少还有些,倒要四哥坏钞费钱,若是三哥病好了,又要埋怨我的。”
& & 执意不肯收,说叫李四郎捎回家去,李四听了只得罢了,一面又说张家四郎不肯来的事,小翠儿听了,柳眉倒竖凤眼圆翻,啐了一声道:“三哥在这里苦熬苦业的为了什么,怨不得~人家都说好好的后生家宁可送去当学徒,学些~~手艺好生度日,也别送到私塾里念书去,~人要是念了几本歪书在肚子里,就是那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 & 李四郎拍~~手笑道:“姐姐这话骂得痛快,听着倒是解气。只怕今儿晚上我是走不开了,还要跟看街老爷说一声,另换了别的兄弟去更房替我们哥儿俩当一天的差。”
& & 小翠儿见这李四郎好似有些怕官的,笑着说:“四哥在这里等一等,我出去炖了鸡粥来,咱们打发三哥好歹吃两口,你也一处吃些,我再往前头去求求太太,叫她想法子跟老爷回一声儿,保证不叫你落了埋怨就是了。”
& & 李四郎听见小翠儿乐意帮忙,念了一声佛号道:“若是姐姐肯说句话儿,比我们磕破了头都强。”说着,小翠儿自去了。
& & 不一时仍回来,~~手上端了两大碗鸡粥进来笑道:“三哥的福来了,方才我去上房屋见太太,可巧老爷在家,两个不知说些什么,看样子倒是欢喜,我就趁着这个功夫儿回明白了,全不费一点子事,老爷听见三哥病了,还叫我好生看顾着,若是明儿不好,寻个大夫来瞧瞧,自有公中拿出钱来瞧病,倒不用你们费一点儿事的。”
  ☆、第6章 挡姻缘假戏真做
李四郎听了心中欢喜,连忙答应了两声说道:“还是姐姐这样得脸又体面,进去回事方才一说一个准儿,也是老爷太太圣德怜下,正是三哥的福份了。”小翠儿见自己在李四面前得脸,面上也是欢喜,打发他弟兄两个吃了鸡粥,笑道:
& & “老爷说了,他自派了旁~人去应今儿晚上的差事,四哥就在这里看顾病~人,只是不知道还用不用跟嫂子知会一声儿。”李四道:“这却不妨,吃了晚饭出来的时候已经对我浑家说了,她知道若我不去上差事,定然是在这里的。”
& & 小翠儿这才放了心,又说:“前儿听见四哥家里的哥儿如今长大了几岁,正是好玩儿的时候,明儿闲了也带出来往街面儿上走走,我给他买果子吃。”
& & 李四听见小翠儿提起自家孩儿,心说这倒是个好机会,就是试探着笑道:“如今姐儿年纪也不小了,怨不得稀罕孩子呢。我浑家也是这个脾气,除了自家哥儿之外,街上闲逛时瞧见了别~人家的哥儿、姐儿的,也是迈不开步子。”
& & 说的小翠儿脸上一红,啐了一声道:“四哥越发倚老卖老起来了,没得说些混账话……”却只管拿眼睛瞟了张三郎几眼,都落在李四眼内,心说等这回病好了,自己倒要试探着撮合撮合,再叫浑家带着孩子来寻一寻小翠儿,只怕没有不成的,就不知道三哥心里乐意不乐意。
& & 一面想着,连忙陪笑道:“姑娘莫急,原是我说错话了,这厢陪个不是。”两个又闲聊了几句,小翠儿因说家主~人安置甚早,自己要往后头烧汤服侍梳洗,起身告辞走了,临走到门首处时,又忍不住回头瞧了张三郎几眼,方才出去。留下李四郎一个陪着病~人,这张三郎闹病却是斯文,也不大支使~人的,不过晚间起夜两次,要些汤水吃,到了第二日已经是大好了。
& & 见是李四郎在此看顾,心中过意不去说道:“好兄弟,偏劳你了,又叫你为我误工,这一回月钱下来,我请你往二荤铺子里吃两杯。”
& & 李四连忙摆了摆~~手,“嗨”了一声说道:“值什么,要哥哥记挂着?这一回倒是多亏了看街老爷家中的小大姐翠儿姑娘在老爷太太跟前儿求了情,找~人代了咱们的班儿,倒也不算误工,等哥哥大好了,咱们多值几日,还了这~人情也罢了。”
& & 张三听见是小翠儿给自己出力,倒有些别扭起来,只是这李四郎也是为了自家着想,又不好埋怨他的,只得摇头说道:“这件事情倒是兄弟有些急躁了,~人家是看街老爷家中使女,云英未嫁的大姑娘,何苦叫她来蹚这一趟混水,传了出去只怕是好说不好听。”
& & 李四听了张三郎这话,心中又有些疑惑,莫不是张三哥心里早已明白翠儿的心思,只怕自己欠了她的~人情,若是恁的,自己倒是好心办了坏事……
& & 张三郎见李四蹙了眉头,连忙找补道:“好兄弟,我知道你这也是为了我好,方才说话失了忖量,你可别往心里去。”李四听了连忙谦逊,弟兄两个正说着,忽然听见外头街门响,好似有~人打门的声音。
& & 李四听见声音说道:“若是找看街老爷家里的,必然不会找到后街门儿上,莫不是有~人来寻哥哥?”说着,往外迎了出去,一开门竟是张三郎的寡母王氏,大包小裹儿的站在外头,见了李四郎倒是一愣,继而笑道:
& & “哟,四小子,你如何却在此处?”那李四郎见是盟兄之母,连忙纳头便拜,“给老盟娘请安。”王氏连忙挽住了扶了起来笑道:“哟,如今在街面儿上当差,倒比原先规矩多了。”她是屯里~人,讲究就是礼多~人不怪,如今见儿子的把兄弟这样懂事,心里自然欢喜。
& & 李四郎笑道:“瞧娘说的,如今一年小二年大了,您那小孙孙都好几岁了,我还能像原来似的愣头青?况且又有三哥管束教训着,自然越发长进。”
& & 提起张三郎来,王氏一拍巴掌道:“可说呢,你哥哥是不是病了落炕?怎么也不叫~人传话儿来家,我上城瞧瞧他,若不是今儿早起往你四兄弟那里瞧他,还不知道这档子事情呢。”
& & 李四郎听见提起张四来,心中便不大乐意,只是素知这老盟娘偏疼小儿子,自己何苦说句公道话去触了她的霉头,只得点点头道:“三哥前儿在老娘娘庙撞客着了,回来就发了热,如今看街老爷赏下一碗姜糖水来,吃下去发些汗,已经大好了的,娘不用担心。”
& & 张大娘听了,“吓”了一声说道:“我们这大小子从来都是个让我省心的,素来没病没灾儿,听见四小子说他病了,还道是外头以讹传讹的,若是撞客了不是玩的,你带我进去瞧瞧去。”
& & 李四郎连忙引着盟娘往张三屋里来,张三见了母亲,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张大娘连忙按住了道:“可不忙,仔细起猛了头晕,好孩子,这一回多亏了你这李四兄弟好生看顾你,下回再有这事可千万想着叫~人来家说一声,娘带了铺盖过来瞧你,别委屈着自己。”
& & 张三郎摆了摆~~手道:“些许小事,不敢劳动母亲。这一回都是四兄弟看顾我,明儿大好了,我与他买些酒水谢过。”
& & 王氏点了点头,见炕桌儿上搁着鸡粥碟子,笑道:“哟,四小子倒是好~~手段,几日不见也会下厨烧汤了?”李四郎正要分辨,忽然听见门外有个声音娇娇怯怯道:
& & “四哥,怎么家里来客了?我来收了鸡粥碟子,烦劳你递出来吧。”那王氏听见是年轻女子的声音,打了鸡血一般,一把推开李四郎,亲自迎了出去,见门首处站着一个十五六岁年轻姑娘,见了生~人,不知如何称呼,只得侧身避过一旁,脸上飞红一片。
& & 张大娘倒是不认生,上前来拉了~~手笑道:“好姑娘,你别见外,老身是这里张三的娘,听见儿子病在炕上,上城来瞧瞧他的,你如何却在这里,与我们三子有何交情。”说的那小翠儿姑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只得喊李四郎道:“四哥,四哥。”
& & 李四郎听了赶忙出来,一面笑道:“娘怎么这样急躁,唬着了姑娘不是玩的,这是我们看街老爷家下使女,名唤翠儿的便是。”一面又对小翠儿笑道:“姐姐莫要认生,这是三哥的老娘,听见哥病在炕上,进城来瞧瞧的。”
& & 小翠儿听说是张三的娘,倒不肯十分拿大,脸上堆笑下来道:“不知道是您老到了,方才忒失礼。”说着,端端正正道了万福下去,早给张大娘一把挽住了笑道:“这才是大家子出来的女孩儿,恁般知道礼数,好孩子,多谢你看顾我们家三子,论理头一回来,总该给你留下样东西,偏生我这回上城是瞧瞧两个孩子,只带了些许山货,只怕你们大户~人家出来的,也瞧不上眼,回头等三子病好了,我叫他好生买些胭脂水粉谢你。”
& & 说的小翠儿又惊又喜,又羞又臊的,连声儿说了几句“不用”,也不要鸡粥碟子,转身跑了。那王氏兀自梗着脖子瞧,见跑出影壁了,方才缩了脖子叹道:“倒好个闺女儿,只可惜怎么偏生做了使女……”
& & 张三在房内听了这话心中一惊,一个小翠儿已经是不知如何应付,若是自己的娘也动了这个心思,倒也是难办。
& & 前头李四郎已经搀着王氏复又进来坐下,那王氏问张三郎道:“三子,你心里觉得怎么样,若是还不受用时,咱们查一查祟书本子,看看撞客了哪一位尊神,明儿夜里去老娘娘庙门前烧些纸钱化了,送一送吧。”
& & 那张三郎当日撞见庙中拜月的女子,惊艳了一回,心中只当她是玉女娘娘临凡,又惊出一身冷汗,风一吹窝在心里,这才得了一场症候。如今大好了,心中细想一回,许是谁家的女子脸软,白天不肯抛头露面出来烧香,晚间自己出来拜月也是有的,许是姑娘头发细软光华,雪夜里照着好似白发三千似的,倒是自己痴心了。三郎原要轻描淡写说看错,好让母亲放心,如今见她对待小翠儿这般光景,只怕又要旧事重提自己婚事,倒不如借题发挥一番,假作撞客着了,好让母亲无暇分心纠缠此事。
& & 张三心中盘算,嘴上只说:“想是遇上玉女娘娘了也未可知,那一日走在老娘娘庙门前,就听见里头有女子娇弱之声,细细听取,好似梵音玄歌一般,儿子以为内中有~人,撞了进去,不想竟瞧见玉女娘娘真身从碧霞元君宝相身旁下降,见了儿子满面嗔意,只怕是怪我冲撞了她,后头的事情,全然记不清爽了。”
& & 那王氏是屯里来的,素来肯信这些事,张三说一句,她就闭着眼睛念一声佛号,满嘴里罪过善哉,张三见母亲没有正眼瞧他时,不动声色对着李四郎使个眼色,那李四也是乖觉后生,见三哥此意,心中便猜着了几分,一面帮腔道:“若是冲撞了玉女娘娘可不是玩的!”
  ☆、第7章 仙姑一进秀才第
那王氏素来肯信这些鬼神之说,听见李四郎从旁煽风点火,也点点头说道:“~人都说这玉女娘娘都是未嫁而逝白日飞升的,只怕心里有些怨气,三更半夜出来显圣迷惑年轻后生也未可知。”说着,仔细瞧了瞧张三郎的容貌,越发笃定了说道:“我儿好个模样儿,莫不是给这玉女娘娘瞧上了,要招了你做驸马去?”
& & 说得张三郎脸上一红道:“娘说到哪儿去了,还是查查祟书本子烧一挂纸钱罢了。”王氏摇头道:“这事可大可小,我儿还没成亲,可要谨慎些才是,常言道礼多~人不怪,依我看,越发请个~人来跳个大神驱驱邪祟也是好的。”
& &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李四郎,可巧自家那位老干娘就是这一行的尖儿,浑家又常常念叨着要接来来家逛逛,给家里的哥儿沾沾仙气儿,何不趁此机会请了来,倒也是两处便宜。
& & 想到这里打定主意笑道:“老盟娘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就是我儿时认下的干娘,如今依旧回乡下居住,离娘的村子许是不远,她老~人家年少时就曾经下神,终身不嫁,在这一带~人称三仙姑的便是,不知道盟娘听过她的名号不曾?”
& & 王氏哎哟了一声说道:“敢情这位三仙姑竟是你这小厮儿的干娘,有这样好的亲戚怎么往常没听见你提起来,听说她如今名声在外,可不是什么~人都请得动的,若是能请了这位仙姑过来瞧瞧,就再也没有不妥当的了,既然恁的,还要劳动你一番,若是请了来时,娘少不得好生做两双鞋给你穿。”
& & 李四郎听了,笑嘻嘻地说道:“那敢情好了,可巧这几日我也要往乡下去请了老娘来家瞧瞧,不如让我送了盟娘回乡去,再顺道接了她老~人家来此处跳神。”
& & 王氏素来是个~爱凑热闹的,听了这话不依道:“老身倒~爱看个跳神的,再说放了三子一个~人在此处也不放心,索性请了来我也见见,听仙姑怎么断的,住两日再去也不迟。”
& & 李四听了,抬眼偷~瞄一眼张三,见他对自己做个杀鸡抹脖儿的姿势,强忍住笑意,摇头说道:“老盟娘要住在三哥这里,只怕是不便宜,再说前院儿就是看街老爷,知道您在此处,若不前去拜会打点,~人家倒要挑理的,若是去了时,城里不比乡下,少不得要办几样礼物,挑费是大的,如今听见你们家那老兄弟念书正要钱,也是坏钞,倒不如叫我今儿就送了您老回去,不然放着大妹妹一个~人看家也是害怕。”
& &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王氏,一拍大腿道:“可不是么,五姐如今大了,虽说村里都是老街旧邻的,只怕她自个儿睡觉害怕,我还是回去一趟的好。”说着,站起来拿了小包袱就要走,张三郎和李四郎两个连忙起身相送,走到街门处,张大娘回头说道:“三子病才好些,家去躺着吧,叫四小子跟了我去罢了。”
& & 张三点头说道:“既然恁的,娘路上小心些,有劳兄弟为我跑一趟。”李四郎笑道:“值什么,要哥哥说一声。”说着,扶了他老盟娘,娘儿两个一路往街上去。
& & 街面儿上雇了一辆车,李四扶了王氏上车,两个坐车往乡下赶,王氏倒是个闲不住的碎嘴,路上直盘问李四郎道:“你们弟兄两个自幼同窗交好,如今又在一处供职,到底三子心里有个准谱儿没有,可是相中了哪家的姑娘了?”
& & 李四郎知道这一路上必回遭此盘问,心中先埋怨了义兄一回,偏生把这样劳苦差事交与自家,又想到三哥平日里多有照顾提携,也只得忍了,一面打哈哈儿笑道:“盟娘切莫乱说,三哥再不是那样的~人,他虽然念书不多,贵在安分守己,连我们看街老爷都说三哥是个未学君子,这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何他自己就敢擅专呢。”
& & 王氏听了这话叹道:“唉,我倒是有心管一管,只是寡妇失业的,哪来的这一份能耐呢,他如今上城住着,又是穿官衣儿的,我也不敢管他,只盼着他自己张罗罢了。”
& & 说到此处,抬眼瞧了李四郎一眼,笑道:“四小子,你是娘看着长起来的,有事可不能瞒我,到底那翠姑娘跟我三子有些~~手尾没有?”
& & 李四郎心中暗暗叫苦,只得装傻充愣笑道:“哟,瞧您老说的,翠姑娘是看街老爷家中的使女,并不常到后院儿来的,不过是这几日哥身上不好,我托了~人家多来看顾,搭伙做饭,烧些滚汤滚菜给三哥吃,平日里两个可是安分守礼,并无半点儿逾矩之处的。”
& & 王氏听了这话心里有些空欢喜,自己念叨起来:“我瞧着那翠姑娘倒是挺赶着我们家三子的,这小子是个呆头鹅,~人家闺女至多不过是跟你多说一句话儿罢了,还能隔三差五搭讪着往你房里去不成,也是个没算计的……只是这闺女好是好,一则模样儿次一等,二来到底是使唤~人出身,我们虽是小门小户的,倒也未必只好讨这样的媳妇儿……”
& & 李四郎听了半日,心中不大耐烦,也只得陪笑着说些闲话儿,高显不是个大镇甸,离乡下倒是不远,娘儿两个坐车,小半日就到了,李四郎送了张大娘回家,嘱咐他们母女两个看紧了门户,又劈了柴火,挑了一缸水,张五姐出来见过,下厨烙了二斤一张的大饼,下了烂肉面,端出来与他吃了。
& & 李四郎吃饱喝足,方才告辞出来,搭了下地老乡的牛车往隔壁村中去寻他干娘三仙姑,见锁了门,一问邻居才知道往别处跳神去了,走了小半日,只怕~人家留了午饭,晌午便回来。
& & 李四郎只得在三仙姑家中门首处石墩子上坐了干等着,那邻~人倒是过意不去,因往屋里让,叫他进场院里吃茶等着,李四郎儿时曾经跟了母亲前来串过几次门子,恍惚也认得几个老街旧邻,知道这一户~人家儿只有两个男丁,倒是没有女孩儿,进去坐坐不妨,就告了扰随着那老爹进了场院之中。
& & 因陪笑着说些闲话儿,一面打听仙姑情况,那老爹笑道:“早起听见是乔家集来~人请,说是乔秀才家中大姑娘撞客着了,若是旁~人,只怕仙姑未必肯去的,无奈这乔秀才家却是这一代的大户,黉门秀士,是个老爷,如何拿大不去?所以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去了,临走时还抱怨他家主母是个会挑理的,这一去只怕银子钱不多得,倒要费些心思去应酬那些太太奶奶。”
& & 放下李四郎如何与这老爹闲话不提,却说那三仙姑早起给~人寻了往乔家集上跳神,原本不大想去,只因那乔家太太是个~爱挑理的,如今爷们儿死了,还要摆个秀才夫~人的架子,~~手上又紧,不大赏~人的,只是她家里老爷那前妻倒是留下两个女孩儿,又都大了,来日这一份媒谢钱却是舍不得,有心拉她一个主顾,也只得耐着性子打扮了过去。
& & 到了乔家集上,直奔着乔秀才家里而去,到了门首处打了几下门,不见里头有~人应门的,抬头瞧见门上一块匾,写着“秀才第”三个大字,一旁的题款又有许多大印,看着倒也唬~人。
& & 忽然想起来他家的规矩,只得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回事。”果然听见里头妇道的声音道:“二姐儿,怎么还不去开门。”一个姑娘的声音应道:“方才我问娘,原说不必理会的,这会子又说我……”说话儿间开了门。
& & 那三仙姑定睛一瞧,见一个双十年华的大姑娘出来,虽是荆钗布裙,也是难掩娇俏,见了她方才有了些笑模样儿道:“仙姑来了,我姐姐如今病在炕上,还请仙姑给瞧一瞧,莫不是撞客着了。”
& & 三仙姑一面打量这姑娘,点头笑道:“不妨事,若是寻常头疼脑热的,我老身也有些偏方儿,若是撞客了就更不用说,老婆子就是吃这碗饭的,寻常小庙儿里的尊神请送也都容易。只是二姐儿许久不见,如今出落的越发水灵了,怎么你们太太也不着急给你寻~人家儿么?”
& & 说的那乔二姐儿脸上一红道:“找您老来瞧病的,好端端的又扯上我做什么……”说着,将那三仙姑往屋里让。仙姑进了堂屋,但见堂上端坐一个妇~人,总有四十上下,生得倒也妖娆,虽然徐娘半老,也算风韵犹存,她又是个好打扮的,虽说如今家里没有男~人,也要戴个花儿粉儿的,书中暗表,正是乔家续弦夫~人陈氏。
& & 见了三仙姑就满面春风的问了好,那三仙姑知道这个主儿是个讲究~人儿,连忙福了一福道:“给太太请安了。”那妇~人娇笑了一声,摆摆~~手道:“还什么太太奶奶的,说来奴家也是命苦,先头我们老爷在时,这一声太太奴家倒是当得的,谁知平白无故的伸腿儿去了,先前大姐姐又留下这两个丫头,如今我听了老爷临终遗言,一家~人守着他的牌位好生过日子,夙兴夜寐看紧了门户……”说到此处,从胁下排扣上扯了~~手绢儿,乔模乔样在脸上抹了一回。
  ☆、第8章 病娇娥红颜白发
仙姑见了,不由得身上有些肉麻,口中兀自劝了一回,那陈氏方收了神通,往后头绣房瞧了一眼,见二姐儿兀自回屋了,方才又说道:“谁知道这两个又不让我省省心,那大的是个天老儿,仙姑是知道的,既然得了这号儿病,自然是不能嫁~人的了,就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在家里做些针黹,整治几个小菜儿托~人上城去卖了换钱倒也罢了,谁知那一日不知听见哪个来买珠花儿的姑娘说了,那天是老娘娘庙做好事,她就动了心思,也想去拜一拜,只是这样的病怎好青天白日的出门去,若是唬着了旁~人,岂不是我们家的罪过。
& & 奴家就说了她两句,因说要去时也容易,便是晚上没~人的时候去叩拜一番也使得,仙姑听听,这不过就是句玩儿话么,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半夜里跑到城里去做什么?
& & 谁知这大**倒当真了,果然趁着天色擦黑儿的时候进了城门,缠头裹脚的躲在庙门外头,等~人都散了,起了更她才敢进去的。这也罢了,谁知道三更半夜的在庙里就撞客着了,唬出了一身冷汗,想跑腿又软了,只得躲在庙门后头的韦驮殿里将就了半日,好容易熬到了五更天,等着开了城门跑了回来,就发起热来,耽搁了好几日的针线、吃食,你说我心焦不心焦,一天开门过日子好大的挑费,她不去挣回来,难道叫我一个当家主母去外头抛头露面的缝穷不成?”
& & 那三仙姑听见这话,虽然心里替乔家姐妹不值,只因这婆娘如今是扶了正的当家主母,她家中两个成年姑娘并一个小子,自己多有生意仰仗着她,倒也不敢十分得罪,只得陪笑道:
& & “太太说得很是,只是闺女家大了,哪儿能没有个心思呢,倒也是可叹,当日府上大姐儿没病时,十里八村儿谁不说她就是江东大乔转世,生得美~人儿一样的模样儿,饭食汤水针黹女红,在这些女孩子里头又是个尖儿,来日难说还能选进宫里做娘娘去呢,谁知好端端的就得了这号儿病,可见红颜命薄这话也是有的……”
& & 那陈氏叹道:“谁说不是呢,这不,如今唬出病来睡在炕上好几日了,这丫头原先身子就弱些,都是奴家我怕她养不活,自小儿担着后母的虚名儿,不怕别~人说三道四的,叫她们姐妹两个下地做活,如今到底好些,泼实多了,谁知在老娘娘庙又撞客着,我们家里那小的……”
& & 说着,朝后头绣房里努了努嘴儿,又说道:“是个会挑理的,这几日挑三唆四的,说我一碗水端不平,不给她姐姐请大夫治病。仙姑,你说我冤不冤?这撞客着的事情是请大夫吃~药就能好的?若是恁的,明儿没~人求神拜佛,都去医馆里请个坐堂的大夫来家当镇物儿就什么都有了。”
& & 两个说了半日,三仙姑见这婆娘只会说嘴,茶也不给她一口吃,倒不如进绣房里瞧瞧,她家大姐儿虽是病~人,只因是自己打小儿看着长起来的,虽是秀才千金,倒不拿大,为~人着实响快。想到此处点头笑道:
& & “来了多早晚了,只顾着叫太太陪我说了半日的话儿,如今我去瞧瞧姐儿吧,早些知道了是个什么症候,也好对症下~药,好教太太放心。”
& & 陈氏絮絮叨叨说了半日的闲话,这会子也乏了,又怕这老货要在她家留饭,赶忙接茬儿道:“这话很是,咱们老姐妹儿久没见了,说话儿就忘了时辰,你去姐儿房里看看,她屋子里比堂屋暖和多了。”
& & 三仙姑听了连忙答应着出来,往后头绣房里去,自来熟打帘子进来,但觉里头雪洞一般,没几个火星儿,但见二姐儿坐在地下拨着火盆儿,零星几颗煤球儿,半死不活的烧着,不由得心中着实佩服这陈氏睁着眼睛说瞎话儿的本事。
& & 但见那乔大姐儿病在炕上,饶是屋内光线昏暗,看去依旧肌肤胜雪熠熠生辉,好似个谪仙玉女儿一般,只是可怜红颜白发,瞧着有些怕~人,若是一头云鬓,可不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么……
& & 叹了一声道:“我的姐姐儿,几日不见,怎么病得这么着了?”大姐儿睡在炕上,迷迷蒙蒙恍恍惚惚的听见有~人唤她,认得是三仙姑的声音,勉强抬眼一瞧,果然是她,连忙挣扎就要起来。
& & 仙姑抢步上前按住了笑道:“不忙,仔细起猛了头晕。”一面拉过一个枕头来给她靠着,柔声说道:“好孩子,方才你们家托~人传话儿给我,说是撞客了,叫我来瞧瞧,你且仔细的想一想,当日到底怎么个排面儿?细细的说与我知道,我老身也好给你合计合计是撞客了那一位尊神了。”
& & 大姐儿闻言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二姐儿走过来递了一碗茶来道:“姐姐咳了这半日,又要说话,只怕嗓子受不得,吃杯茶润一润吧。”大姐儿点头,低头正要吃茶,一瞧那颜色就不对,连忙搁下不吃了,正色说道:
& & “你这丫头恁的不听劝,我说过多少次了,咱们又不是没有茶吃,何苦来又要拿麟哥儿房里的东西。”
& & 二姐儿闻言冷笑一声道:“咱们房里的那也叫茶?就是牲口市上赶脚的苦力们喝的高碎也比咱们的好,如今家里上上下下的针线活计,几亩薄田庄稼把式,再加上做好了托~人上城去卖的几样酒菜儿,哪一样不是我们房里出~人出力的,好端端一份家业叫他们受了,这是族里三老四少定下的,我不敢说什么,好歹我们是大房太太的女孩儿,怎么就平白给~人这样作践,姐姐好温克性儿,我却做不来,别闹到撕破脸也罢了,若是来日闹出来,便与那银妇做一场,好叫她知道姑奶奶的厉害。”
& & 那乔二姐儿只顾着自己说嘴,不见大姐儿面上变颜变色的,又急又气,加上卧病在床,一口气喘不匀实,伏在炕沿儿上咳嗽起来。那二姐儿方才住了声,讪讪的上来扶住了她道:“姐姐别急,方才是我急躁了些……”
& & 乔大姐儿喘了一阵,方才扶了她妹子的~~手,缓缓的靠在枕头上,对着三仙姑道:“我这妹子自小儿娇养惯了的,倒叫仙姑见笑了……”
& & 三仙姑听见那陈氏继母待~人甚为不公,心中也有些替她们姐妹不平,只是如今那陈氏已然扶正,又养下哥儿来,这两个孤女却是争不过她的,只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往外头偷~瞄了几眼,方才低声说道:
& & “天理公道自在~人心,论理这话不该我老身说的,只是你们这老家儿也太不公了些,若都是亲生倒也不在紧要,寻常~人家儿重男轻女也是有的,只是薄待了前妻的子女,做后娘的总要落~人口实,怎么你们太太也不知道收敛收敛……”
& & 说着叹息了一回,大姐儿闻言虚弱笑道:“仙姑还跟从前一般,恁的疼~爱我们姐妹,这也是奴家两个没福,怨不得旁~人,况且她疼的也是我乔家的子嗣,我心里倒不十分怨她,只是这蹄子是块暴碳,来日嫁~人了又怎么样呢,难道在婆家也要使小性儿不成?真是个糊涂丫头。”
& & 二姐儿听了不依道:“姐姐就是与娘一般大家闺秀的脾气,方才纵得她这样儿,我是自小儿没了娘的,胡打海摔的惯了,却没有姐姐好涵养,若不是你拦着,我早晚与她闹一场,便是闹到三老四少跟前,我只不信他们只会偏向二房的。”
& & 大姐儿听了苦笑了一声,不理她,却向三仙姑笑道:“仙姑听听,这可不是小孩子的话么,如今你要闹也容易,只是闹到族里去,还有句俗话叫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常言道寡妇门前是非多,谁家有那个闲心来管这个虚热闹,况且麟哥儿才是乔家正经的香主……
& & 这也罢了,叫~人家来评理,左不过就是说咱们家母女不和,调停几句了事,~人家一走,还不是咱们两个受挤兑,况且以下犯上,是担了不孝的虚名儿,便是你脸上下的来,总还要顾及着双亲的脸面不是?你这样闹,岂不是叫他们在地下也不安生……”
& & 那乔二姐儿听了姐姐一番言语,竟是合情合理反驳不得的,只得低垂了粉颈不言语了,一旁三仙姑听了,点头叹道:“难得姐儿这样明白事理。”又向二姐儿说道:“你姐姐这话说得原不错,凡事都迈不过一个理字去,她薄待了你们,自家理亏,你若反而与她闹起来,去不是落了把柄在她~~手里么?况且姐儿如今大了,来日总是要嫁~人的,谁有能守着谁过一辈子呢,暂且忍耐几日,仙姑保管给你说个好~人家儿。”
& & 说得乔二姐儿脸上一红,一头滚在大姐儿怀里道:“都是姐姐闹的,原说些家常,倒没得招出仙姑这些老没正经的话来!”一面心中暗想着,自己来日虽然还能嫁~人,只怕姐姐这一生是说不上~人家儿了,岂不是终日要受继母虐待欺凌,想到此处眼圈儿又是一红……
  ☆、第9章 碧霞奴打醮姻缘
乔家大姐儿见妹子撒娇,十分怜~爱将她搂在怀里,柔声说道:“看你,好端端的倒伤感起来,这不是替古~人担忧么,快别这样儿了。”
& & 一面又怕妹子钻了牛角尖儿替自己劳心费神,连忙岔开了话头儿道:“仙姑方才不是要听当日之事么,二姐儿你去另外炖了茶来,拿干净盖碗给仙姑端上一杯。容奴家细细的说。”
& & 那乔二姐闻言答应一声出去了,大姐儿方说道:“只怕前头我们太太也对仙姑抱怨过了,说出来不怕您老笑话,奴家自从十五岁上得了这号儿病,鲜少出门,心中也是凉透了的,并没有半点儿痴心妄想了,安分守己在家里做些活计,只因当日我母亲在时就有好~~手段针黹,大半都传了我,虽然不及她老~人家,也算当得精巧二字了。
& & 如今父亲没了,家中寡母弱弟,并无多少进项,我们太太命我做些针黹,烦出~人去镇上换钱,所以乔家集上年轻姑娘并媳妇子都知道我的~~手艺,前儿村东头儿一户~人家的姑娘拿了一枝新鲜宫花儿来给我瞧,说是她两姨姐妹跟着姨妈串亲戚带来的,她~爱的什么似的,只是这宫花儿是京里的新鲜花样儿,拿纱堆的,她表姐不肯相让,想着奴家~~手巧,借了来给我瞧瞧,能不能做。
& & 我看了一回,这东西虽然精巧,贵在想头儿新鲜,~~手艺倒不十分繁复,就找了些粗布先打了个样儿给她瞧,果然堆得七八分相似,那姑娘欢喜,约定了来日拿来石榴红绫的料子给我做六枝,我因问她如何这样着急,她便说第三日就是老娘娘庙里做好事。”
& & 那三仙姑听了拍~~手笑道:“倒没想到姑娘是个~爱热闹的,如今听见那位姐儿说老娘娘庙里做好事打醮,也想去瞧瞧了?”
& & 大姐儿闻言摇头苦笑道:“仙姑虽说不常来家,也是自小儿看着奴家长起来的,我当日没病时尚且不~爱热闹,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反倒~爱去凑热闹不成?这里面有个缘故,只因当日我母亲及笄之年便与父亲完婚,怎奈出身大家女儿,又年幼体虚,过门几年不曾开怀生养,听见这老娘娘庙十分灵验,最能体贴女孩儿家的心事,凡事年轻姑娘求姻缘,或是媳妇儿求子的,必能如愿,所以当日前去这碧霞元君祠内许下心愿,果然一年后诞育一女,就是奴家了。”
& & 三仙姑听了,连忙念了几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无量寿佛,可见这神佛的事情到底是有的。”
& & 大姐儿点头笑道:“我母亲当日也是这么说,因为是拜了碧霞元君老娘娘方才得了奴家,所以给奴家取了小名儿,就叫做碧霞奴。”
& & 那三仙姑虽然时常来往乔家,只因不是内眷,倒是不曾听见大姐儿的闺名,如今听了,拍着巴掌道:“了不得,好娇贵的闺名儿,当日老身也曾看戏听书,恍惚听见当年大唐天子太宗皇帝驾下的长孙皇后娘娘,乳名就叫做观音婢的,你们先头太太果然有见识,怨不得当年这十里八村儿都说你有娘娘命呢。”
& & 碧霞奴听了这话,想起当日自己未嫁倾城,艳名远播,求亲之~人踏破了门槛,怎奈转眼之间红颜白发,父母又相继去世,寄~人篱下孤苦无依,不由得眼圈儿一红,又怕三仙姑瞧见了笑话,只得勉强忍住了,说道:
& & “不过就是图个神佛庇佑,好养活罢了……只因为奴家这乳名,所以当日听见那姐儿说的,心中就存了这个痴心妄想,想着遮得严严实实的去了,倒也不值什么,就对我们太太说了,太太因说白日里家中好些活计,走不开,只好做完了活计才放我出去。
& & 出门时已经过了晌午,太太原说包袱里给我搁了车钱的,谁知走在官道上雇了车,一摸包袱里竟是忘了没给的,奴家只怕车把式怪罪,只得下了车步行而去,无奈鞋弓袜小,走了半日,日头下山时才勉强到了高显镇上,若要再回去时,又怕山路崎岖,夜间多有毒虫猛兽,当时城门将将要关,想来想去也只得先进城再说。”
& & 那三仙姑听见陈氏这般歹毒,咬咬牙,悄声道:“好姑娘,可是委屈了你,别恼,天都知道,早晚有她的好报应!”
& & 大姐儿见这三仙姑倒是古道热肠的,十分感念,点头一笑道:“这也罢了,且不说她心里怎么盘算,我就只当做是她忘了……当日进得高显城里,虽然也只得打店的规矩,怎奈单身女子不敢投宿店房,想来想去,那老娘娘庙既然今日做好事,必然神像前头有个大灯海的,倒不如往那庙中忍一宿,便是有妙祝前来相问,少不得如实相告,想来老娘娘庙中都是女道,若能发发善心留我在禅房里过一夜,岂不比流落街头强过百倍么。”
& & 三仙姑听了点头道:“到底大姑娘是有些见识打算的,若是一般没出阁的姑娘落到这一步田地,还不一定怎么哭天抹泪儿的闹出来呢。”
& & 大姐儿摇头道:“再不要提起这事来,若是知道当日竟能撞客了尊神,奴家倒是宁可流落在外,也不敢再往那庙里去了……”
& & 仙姑道:“莫不是遇见了老娘娘显圣,无量寿佛,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儿。”大姐儿听了没忍住,扑哧儿一乐道:“若真是老娘娘还好,奴家原没瞧清爽,看着倒像是山门里头的金刚成了精,好高大的身量儿,就站在庙门首处,直勾勾的瞧着我,唬得奴家三魂渺渺七魄茫茫,连忙往庙后头跑了,谁知那尊神并没有追来,到了后头,果然遇见一班幽尼女道,见奴家夤夜之间撞了进来,慌不择路的,只当是遇上了歹~人,连忙救下,安顿在禅房里歇了,到第二日开了城门,方才送我出来的……”
& & 三仙姑听书一般,听得眼睛发直,大姐儿讲了半日,有些口渴,拿过炕桌儿上的盖碗儿呷了一口茶,见仙姑只管犯怔不说话,因试探着说道:“仙姑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给奴家这故事唬着了不成?”
& & 三仙姑这才回过神儿来,说道:“哟,这倒也新鲜,饶是我老婆子给~人家跳神一辈子,这样真而又真、切而又切的事情也是头一回听见呢,也怨不得老身听住了,既然恁的,我给姑娘跳个神驱驱邪祟,管保就好了。”
& & 娘儿两个正说着,二姐儿打帘子进来,端着茶递在仙姑~~手上,一面笑道:“那敢情好了,自小儿常听说仙姑会跳神,可惜没瞧见,如今倒要开开眼界呢。”
& & 大姐儿听了连忙摆摆~~手道:“仙姑如今有了几岁年纪,很跳不动那个了,况且咱们都是老街旧邻的住着,原用不着做个虚样子,若不是我们太太说要请,还不敢劳动仙姑,如今只要指点如何送了这个祟就行了,若要跳个全武行的,只怕吵了麟哥儿的功课,太太也未必肯。”
& & 那三仙姑知道瞒者瞒不识,别看这乔大姐儿是乡下丫头,到底是秀才家里的闺阁体态,信的是孔圣~人牌位,自己又何必费力不讨好,况且大姐儿说的原没错儿,自己如今老天拔地的,跳给外~人看看懵些银钱还罢了,自己从来往乔家走动时都不必如此,因笑道:“这是大姐儿怜惜老身了,既然恁的,容我算算……”
& & 说罢,觑着眼睛,乔模乔样的掐指一算,点头笑道:“有了,果然是庙里金刚成精,撞客着了,姐儿得了空闲时,拿五色纸钱往南方走,遇见桃树,花根儿底下烧了,便送了这个祟。”
& & 乔二姐听了偏要追根究底道:“仙姑,为什么要往南方去,又如何要在桃树的花根儿底下烧纸呢?”大姐儿不等她说,因点头道:“若是金刚成精,自然要往南天门方向拜一拜的,至于桃树,古来桃木都是驱邪之物,果然仙姑断得没错。”
& & 那三仙姑听了,拍着巴掌笑道:“果然大姐儿是个水晶心肝儿玻璃~人儿,一点儿不用老身多说,明儿若是姐儿竟做了这个生意,可就没有我老身的饭碗儿咯。”
& & 说着,娘们儿几个笑了一回。大姐儿因吩咐妹子开箱笼拿钱,仙姑连忙谦让道:“既然是太太叫我来的,少不得还要到堂屋里去讨赏,你们小姑娘家家的能有几个钱?又没进项,快别如此。”
& & 乔大姐儿摇了摇头道:“仙姑不知道,我们太太想来是泾渭分明,如今因为我病在炕上,请了您老过来,没有反叫~人家坏钞的道理。”
& & 二姐儿接言道:“仙姑收了吧,多少是我们姐妹一点儿意思,便是你在上房屋里讨了赏,到头来还不是算在我们头上,倒不如现在交割清楚了,省得落了那一位的口实。”
& & 仙姑见两个女孩子给~人挤兑的也是无法,心中可怜孤女儿,因意思意思收了二百钱,便再不肯多要,大姐儿知道仙姑怜惜之意,到底取了自己绣的一方帕子与了她,娘们儿几个又说了一会子闲话,方命二姐打发这三仙姑出去了。
  ☆、第10章 三仙姑高显探亲
这三仙姑千恩万谢的出了乔家门儿,上了小驴儿就往家来,再不曾想到自己的干儿子李四郎能来乡下瞧她。却说李四在这高邻家中吃了半日的茶,他一个高显县城里头长起来的哥儿,与这些农~人有什么可聊的?不过说些稼穑天时等语,又不大懂,正在没趣儿,那邻居却是眼尖,指着柴扉外头笑道:“你瞧瞧,那不是仙姑?”
& & 李四郎顺~~手望去,但见那三仙姑就骑了一匹小驴儿来家,定睛看时,但见这位干娘穿红戴绿描眉打鬓的,跟戏台子上头下来的一般,那邻居老爹赶忙领了四郎出去笑道:“老姐姐,你干儿子从县城里下来瞧你来了,你倒好福气呀。”
& & 仙姑听了这话倒是一愣,左一眼右一眼,上一眼下一眼,只把个李四郎打量了八八六十四眼,端详了半日方说道:“这是四郎不是?”李四郎见了赶忙迎上前打躬笑道:“干娘,几年不见,您老倒瞧着我眼生了。”
& & 三仙姑见果然是自己的干儿子,哎哟了一声,笑道:“你说说,这都几年没来家了,也难怪我认不得了。”说着,娘儿两个谢过了高邻,四郎随着仙姑进了自家院儿内,那三仙姑就往屋里让。李四郎搭讪着笑道:“一向少拜望您老,如今身上还硬朗?”
& & 仙姑听了,啐了一声道:“还好意思说呢,小白眼儿狼,当日我老妹妹在的时候,一口一个干娘叫的怪亲热的,如今这姐儿几个说话儿间陆续都没了,你们这些崽子也不说来家瞧瞧我这孤老婆子……”说着,眨巴眨巴一对三角眼儿,倒挤出几滴答金豆子来,往排扣上抽出~~手绢儿,做个哭天抹泪儿的架势。
& & 李四郎见了,不等她发作,亲亲热热上得前来搀着干娘笑道:“娘骂得对,论理我们做晚辈的逢年过节自然应该来瞧瞧娘的,只是一来当日我爹娘去世,出殡看坟折变了家中不少东西银钱,实在是家道艰难走动不起,后来又给您老娶了一房儿媳妇儿,家里添个小孙儿,也是走不开,这几年哥儿大一点儿了,才得了空儿回乡来瞧瞧您老,我浑家再三再四嘱咐我,这一回家来,定要接了您老~人家家去,叫我们公母两个尽尽孝,多住几日在城里逛逛。”
& & 三仙姑听见干儿子要带她上城逛逛如何不乐意,心想着自从自己金兰姐妹伸腿儿去了,这一门亲戚很少走动,如今李四郎来接,想来是家里发达了,接了自己过去享几日清福也未可知,连忙满面堆笑下来往屋里让,开了箱笼就收拾包袱皮儿,一面笑道:
& & “几年不见,你这小厮儿倒是出息了,怪到~人家都说有了媳妇儿忘了娘,你倒好,连干娘也忘了不成?”说的李四郎呵呵儿一乐,一面帮衬着干娘拾掇,见她进了内间屋,不一时仍出来,身上已经换了家常衣裳,将脸上描眉打鬓妆束除了,洗了个清水脸儿笑道:“刚才去一户~人家跳神,让你见笑,若是恁般进城去,花儿啊~粉儿啊~的,岂不是成了老妖精了。”
& &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李四郎,连忙笑道:“干娘不敢收拾,记着把跳神一应之物带上吧。”三仙姑听了这话不解道:“怎么,你家哥儿魂儿不全,倒要老娘进城去给他叫叫魂儿不成?”
& & 李四郎心说这老货倒跟自己的浑家想到一块儿去了,因笑道:“请干娘给我们家小子也瞧瞧前程,还有一件,我有个把兄弟大哥,当日幼学童蒙之时就是同窗,素来我们两个最好,就连如今这个更夫的差事也是这位哥哥帮衬着谋划的,偏生前儿打更的时候在老娘娘庙门前撞客着了,说是惊了玉女娘娘的驾,回到家中就落炕起不来,病了两日,方才好些,这一回接了娘往家去,好歹也给他瞧一瞧,可要紧不要?”
& & 三仙姑听了倒是吃了一惊,疑惑道:“这老娘娘庙倒是怪了,怎么成日里遇见撞客之事,今儿闹金刚,明儿闹玉女的……这也罢了,小孩子家家没见过大阵仗,亏你还是更夫出身,三更灯火五更鸡,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不见呢,保管你老娘一去,这个祟就算是送走了。”
& & 李四郎见干娘打了包票,心中自是欢喜,娘儿两个收拾了包袱皮儿,三仙姑教李四从炕洞里摸出一个小布包儿来,纸儿包纸儿裹一层一层打开来,里头有几个小金锁,挑了个顶大的笑道:“给我金孙戴的。”
& & 李四连忙谦逊不收,无奈三仙姑执意说这是佛前供着的,戴上了管保长命百岁,李四见好个口彩,也不好不收的,只得半跪在炕沿儿上谢过了干娘,母子两个拾掇整齐了,灭了灶上的火,将院门儿锁了,那三仙姑央了隔壁邻居看家,说自己干儿子下乡来瞧瞧,接了自己上城逛逛,听了邻居几句艳羡的话儿,自家觉着十分得脸。
& & 娘儿两个来在官道上雇了车,一路又往回赶,且喜天刚擦黑儿时候就回在高显县城之中。李四引着先往自己家中勾当,招呼浑家出来接着,李四的浑家杜娆娘见了三仙姑,神仙一般,十分热络让到屋里,端茶递水儿很是殷勤。
& & 那三仙姑见干儿子这一回算是出息了,心中也喜,自以为晚景有靠,又见他家里的哥儿生得雪团儿一般,十分讨喜,遂取了带来的金锁给这小孩子戴上,李四郎夫妻两个又是一番谦逊感谢不必细表。
& & 一时间到了掌灯时分,李四吩咐浑家往街上猪肉铺子里秤来半斤肉剁了馅儿,裹饺儿给干娘吃,那杜娆娘原先也是小门小户出身,肯信跳神这些乡下的玩意儿,自己在厨下收拾整齐了,把牙一咬,把心一横,裹了几个整虾抠出来的虾圆子进去,好教这位仙姑满意了,也保佑自家孩儿没病没灾儿的。
& & 果然那三仙姑吃了两口,“吓”了一声道:“哎哟老四,你如今阔啦,裹饺儿罢了,里头倒搁了虾圆子进去,原先还说你家道艰难走动不起,可见是哄你老娘玩的。”
& & 那李四郎知道都是浑家捣的鬼,一面瞪了他老婆一眼,嘻嘻一笑道:“娘说哪里话,当日为了讨这败家娘们儿实在是淘虚了家底儿,还不是为着她~~手上没个忖量,胡吃海塞惯了,到如今方攒下薄薄的一份家私,才有底接了您老上城来住几日。”
& & 杜娆娘听见李四说她,当着干亲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得一面赔笑道:“娘别听他醉汉嘴里的胡吣,多用些酒果儿,不够时笼上还热着一盘子呢。”一面饭桌底下恨恨踩了李四郎一脚。
& & 那李四郎吃了浑家暗算,又不好说的,只得厚着脸皮干笑了几声,一家子团团围坐了吃饭,李四郎对干娘说道:“估摸着今儿我那结拜哥哥许是能当差了,不如这会子我接了娘去寻寻他,带了您老~人家往那老娘娘庙门前瞧瞧,看到底有些什么古怪,也好知道我这哥哥得罪了哪一方的尊神,对症下~药与她烧一挂纸钱送了,一势去了病根儿才好。”
& & 三仙姑吃的舔嘴抹舌的笑道:“你家大娘子好~~手段,端的百伶百俐,落在你小子~~手上倒是可惜了,这也罢了,咱们就去。”
& & 那杜娆娘听见干娘夸她,脸上堆笑下来说道:“一笼饺儿不值什么,只是才吃了饭只怕油腻腻的,出去冷风一吹凝在心里不好,等我沏了酽酽的茶与干娘吃两杯再去吧。”说着起身往小厨房里整治了一壶女儿茶来炖了,端上来与三仙姑吃。
& & 那三仙姑也是吃得有些存住了,痛喝了两碗,对李四郎笑道:“你讨了这样的老婆在家里,怎的还说不好呢,如何才是好?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说的李四郎脸上一红,直瞅着他浑家笑。
& & 李四家的也红了脸,端了剩菜剩饭往后头去了,这厢李四郎打发干娘收拾妥当,带了一应应用之物,吩咐浑家看紧了门户,自己带了干娘一路往更房里赶。
& & 果然远远的瞧见张三郎依旧提了气死风灯在外头迎着,见了他笑道:“你这一半日辛苦了,果然将老太太送回去了,我家中近况怎样,五姐可好?”李四郎还未及答话,忽然见他身后摇摇晃晃的闪出了一个婆子来,见了张三郎道:
& & “吓,这就是你说的那位结拜哥哥?哎哟哟,倒好个身量儿模样儿啊~,生得庙里的金刚一般,大夜里的只怕不是他撞客了旁~人,倒是旁~人撞客了他了!”
& & 张三郎原没瞧见李四身后有~人,忽见蹿出一个婆子来,说了一车的疯话,倒是唬了一跳,也不知此~人与李四郎是何关系,什么辈数,倒也不敢称呼,只拿眼睛瞟着李四郎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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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中山狼得志悔婚
那李四见干娘瞧见个俊俏的后生就这般多话,倒也不好意思的,只得上来打圆场道:“这就是我原先提起的,我那干娘,~人称三仙姑的便是,因今儿回乡看看老娘,提起了哥的症候,我干娘又是极高明的仙姑,求了半日方才赏光前来瞧瞧的,哥一向少见,所以不认得她老~人家。”
& & 张三郎听见是李四的干亲,倒也不肯怠慢了,迎上前来纳头便拜,早给那三仙姑搀住了笑道:“好孩子,你可别忒多礼了,就跟我们老四一样才好。”
& & 张三听说,连忙往屋里让,娘儿三个在更房坐定了,那婆子四下里瞧了瞧,皱了眉说道:“哟,敢情你们的更房也不甚讲究的,只怕住不得~人吧?”
& & 李四笑道:“自然是住不得~人的,不然更夫都睡死过去了,谁又上街打更呢?可说呢,眼看起更了,哥与我上街走走,顺便带了干娘过去瞧瞧那老娘娘庙,看看到底是什么古怪。”
& & 张三郎听了答应着,两个披上官衣儿,提了梆子锣,领着三仙姑往那老娘娘庙去,出了更房的门,瞧见那铜壶滴漏正指着初更,兄弟二~人一个打梆子一个敲锣,吆吆喝喝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 & 一路喊将下去,到了老娘娘庙门首处,住了声,回头给三仙姑指了指说道:“干娘瞧瞧,就是这一处。”
& & 那三仙姑别看是个神婆,往常只在白日里跳神下神的,她一个孤老婆子住着,晚上极少出门,刚刚跟着两个后生走了一回夜路,又冷又黑,心里就突突直跳,一见那黑洞洞的庙门,更是唬得不愿意往前走。
& & 只是给李四郎好说歹说,半仙儿一样的请了来,如今老脸上下不来,不肯露怯,只得勉强说道:“我问哥儿一声,到底那玉女儿娘娘生得什么模样儿,你们两个说话了不曾?”
& & 张三郎是个老实~人,见干娘问他,直说道:“前儿走到庙门首处,见大门没锁,进去瞧瞧,就将里头是个年轻姑娘的模样儿……”说到此处,想起姑娘在月光之下雪影里头映着春花一般的模样儿,倒是脸上一红顿住不说了。
& & 那三仙姑见他停住,连忙催问道:“那闺女穿的想来是玉女儿妆束凤冠霞帔不成?”张三郎蹙眉道:“那倒不像,就好似寻常~人家儿,只怕还要次一等的家境,才穿的那样单薄,看去不过是一色半新不旧的袄儿,底下粗布裙子。”
& & 三仙姑听见这姑娘的打扮,怎么说也不像是个仙女儿模样,又问道:“莫不是寻常~人家儿的闺女脸软,不肯白日里卖头卖脚的,晚上寻个没~人的时候来逢七拜斗也是有的。”
& & 张三郎点点头道:“后来我细想了一回,只怕也有这样的事情,只是那姑娘的发髻古怪的很,迎着满地的雪光看去,倒像是一头白发一般……”
& & 三仙姑听了这话,砸吧着嘴儿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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